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4 【温赤】民国危情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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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 赤羽信之介，神蛊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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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5-02-15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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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4 【温赤】民国危情录

　　1. 建设了一点刺激的小妈文学，瞎jb乱写了点贺文请大家吃，ooc预警，雷者勿入。
　　2. 因为不便出现郭嘉名称，文中的“京都”用以代指本子。
　　
　　
　　一
　　烟雨花巷是独属于江南的风情，在北平，落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很是恼人。无处不在的潮气钻进人的鼻间，令人闻来总有股泥土的死意，偏偏有些个文人雅士，非要赶在这时候品茗吟诗。
　　城西那处，设有两家医馆，一曰元熙堂，一曰桓仁堂，两馆皆藏名医，二人多年相持不下，直到近些日子才停战熄了火。说起缘故，就是医馆楼上来了个喜好在雨天品茗吟诗的留洋大夫。
　　至于为何助二人熄了火，又得好生瞧瞧那留洋大夫是如何治病的。他治病呢，一不把脉，二不开药，就同来看病的病人聊天，给病人聊得气顺开阔了，是心不闷了胸口也不疼了，比甚吃药扎针都便宜事！
　　这道一传开，二位名医起先当话本子听趣儿，哪知没过多久，原本医馆结了把子交情的病人都上了留洋大夫那儿，说是去瞧个新鲜，不爬别家墙。
　　这瞎话谁信呢？那年头，革命两个大字写在报纸头条上，老百姓日子过得比黄连苦，抢人饭碗如杀人爹娘，两个名医是恨得咬牙切齿的，这才决定握手言和，一致对外。
　　可人家来头大有权势，留洋大夫的老子年轻时当过军阀司令，后来又退休在北平商会叱咤风云，玩泥巴的小孩儿都知道要喊人家一声“二爷”，谁也不敢逞这命除脱的能，吃个哑巴亏就当攒福气了。
　　遮雨的油纸伞是描花的，描了几只蝴蝶在上头，大抵是因着撑伞的女子叫凤蝶，她怀里抱着只装满茶叶的梨木匣子，走到楼道口时，收伞甩甩水，便踩着小皮鞋脚步飞快地上了楼。
　　“哎呦温医生呐！额同你讲，额真是受不了我家那个婆姨了！又歪酸又刁横的！你说这光景咋过嘛！”
　　有时候像唾沫横飞这种词，常能在一些言行粗鄙的市井小民身上瞧见，但这个和温医生对话的男人鼻悬眼镜，长衫俊朗，吐出这口气味儿浓重的方言来，带出种极度违和的滑稽感。
　　凤蝶没忍住，站在门边，“噗呲”一声。
　　两人偏过头来看她，她干咳了声，说了句：“抱歉。”
　　温皇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把怀里的茶叶拿过来，匣子到温皇手里后，启了盒闻个仔细，闻到的黄山毛峰仍旧是清香高爽，如兰似雾的香味，丝毫没沾上水气，他这才让凤蝶抓了茶叶去，给他和男人泡茶。
　　“额现在没空和泥喝茶！泥倒是给额出个主意啊温医生！”
　　“你妻子和你吵架的原因是什么？”，温皇从白漆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奶油风糖酥放到男人面前，道：“是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则个！”，男人指着糖酥连连点头，又把脸皱成包子褶，控诉道：“你说说，啊，就则么一盒吃食，额不就是那天要给学生补课忘了给额婆姨买吗？她犯得着跟额嚷嚷吗？额一天都受不了了！额要休了她！”
　　“两年前，北大文学院，出过一桩事，你晓得吗？”
　　“啥事嘛？”
　　“有一位才气冲天，善吟诗作画的教书先生，他写的诗，文采不输千古名篇。”，温皇喝了口茶，茶汤隐约模糊的倒映中，显出男人片刻的怔愣，“他本来前途无量，后来家中生变钱财亏空，他不得不跟随农家的妻子回到住窑洞吃馍的黄土地去……”
　　“你的妻子，对此感到惋惜，她觉得，你并没有彻底忘记过去，若否，你早该脱下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长衫。”
　　拽住衣袖的手指抓得更紧，温皇这边只能瞧见男人不断低头露出的发旋，他把那盒糖酥推到男人手边：“你当北大教授那会儿，学生们很喜欢你写的诗，经常买了糖酥跟你换诗来读。”
　　“心理学上讲，夫妻矛盾往往是由于一方或双方的情感和需求未得到满足，感到被忽视或误解所致。而你和你的妻子误解就在于，她不是气你没有给她买糖酥，而是因为拿到糖酥，她才能像崇拜你的学生一样，跟你换诗读。”
　　“她希望你继续写诗，像过去那样快乐。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休了这样一位妻子，那可就对不起这天大的恩德了。”
　　黑不溜秋的头彻底埋进了臂弯，温医生不愧是留过洋的，读进一肚子心理学的洋墨水，三言两语就把这个男人讲得哽咽抽泣：“额不休她了，额不同她闹了！额回去好好供养她！”
　　“谢谢泥！温医生！谢谢泥！”
　　男人站起身来同温皇握手，千恩万谢，诊室的窗外除却摊贩的叫卖声，就是各种黄包车呼啦啦跑过的声音。忽的响起一道小轿车的鸣笛声，尖锐高亢，与周遭的所有格格不入。
　　温皇靠在窗边，端着茶杯边喝边看，车上下了来几个眼熟的人，他随即将杯子递给凤蝶，拿过搭在椅背上的灰呢大衣穿好，又看了眼腕表，对凤蝶道：“六点还有位病人需要上门问诊，我先走了，你替我回去一趟。”
　　“又跑？”，凤蝶接过茶杯叹了口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就回去吃个饭，二爷就不会再烦你了。”
　　“能躲一天算一天吧，我与他本就没什么父子情分，当爹的要娶二房，做儿子的尽往前凑不是怪事么？你跟他说，若他哪日心里不痛快，我再去见他。”
　　“你回去吃饭他心里就痛快了！”，凤蝶连忙拽住径直往门外走的温皇，语气恳切道：“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你，我就求你这开天辟地头一遭，回去吃饭！”
　　温医生生了一双极好看的柳叶眼，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恍如世家门第蕴养出来的温润公子。可他一旦揣着些洞察的眼色与人对视，就令人有些畏惧起那双眸子里的晦暗不明。
　　“你为着什么事？”
　　凤蝶咽了口口水，小声答他：“二爷说，今儿带你回家，就将我许给剑无极……”
　　温皇：“……”
　　温皇吸了口气，指着她拽自己衣裳的手：“在我发火之前，松开手。”
　　“你回去嘛——”，凤蝶又拽着他往楼下拖：“我都二十六了！再不嫁人像什么话！不然我就跟义父告状！说你存心想让我形单影只过到老！”
　　“看义父以后还和不和你耍！”
　　都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天爷是公平的，做了英才的人，或多或少有些个毛病。温皇就属于不爱与人打交道的，身边能交心喝酒的朋友不多，手指比个耶，其中一个就是凤蝶的义父千雪孤鸣。
　　他嘴上不明说，实则很是稀罕这段友情，也拗不过手劲儿比驴大的养女子，终究还是同意回家去了。
　　
　　二
　　刚立春的天儿还黑的很快，轿车停在洋房外头时，别墅里已经亮起来七盏八盏的灯。温皇下了车，玄关处等候的管家婆即刻迎了上来，替他脱衣换鞋，招呼他进屋。
　　“你先去忙吧，我上楼看看，饭好了叫我。”，正堂有一座复式楼梯，温皇的房间在二层，他沿着楼梯上去，瞧见走廊尽头半开的房间门口放了盆姿傲色艳的凤凰花。
　　他心中闪过一丝犹疑，惊诧，以及似是而非的暗喜，从半开的门边踏入那间屋子时，某位故人的身影确切印证了他的猜测。
　　美人这个词，有时并不单单指代漂亮的女人，而是一种感觉。就比方说温皇眼前这一位，屋子的陈设摆放一丝不苟，显示出一种肃穆来，但在整体的单调中，他那头如鲜血倾洒而下的赤发瞬间击破了这种沉闷的乏味。
　　半颊刘海稍稍挡住了凌厉的眉峰，凤眸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一笔一笔描绘的油画，朱色双唇饱满软糯，劲腰裹挟在月白衬衫中，外搭一件深色西装马甲，黑华丝葛裤用以贴合线条流畅且修长的双腿。
　　真是好看，那种若说能将他揣在口袋里，睡醒觉能在枕头边看见他，就觉着十足幸福的好看。
　　他左手端着调色盘，右手捏着画笔，侧过半个身子，对着进了屋的温皇说了句：“好久不见。”
　　“你怎的在这儿？”
　　赤羽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猜猜？”
　　“你来做客？”，温皇朝他走近了几步，拾起几张被他画废的画纸，道：“老爷子出了什么事，请你替他打官司？”
　　“……你不能盼着点你爹好？”
　　“哎呀，那可就是为难我了。”，温皇耸耸肩，言辞诚恳道：“温皇一向以诚待人，他要是过得太好，我可就不太好了。”
　　“还计较他手下来暗杀你的事儿？”，赤羽放下调色盘和画笔，将画架上的画取下，解释道：“我查过，这道是有人借他的手来杀你。你死了，他们的目的达成，你没死，明枪明剑的事实摆在眼前，就挑拨你们父子的关系。”
　　“你又怎知，是有人借他的手，而不是将那人推出来，做他挡刀的鬼？”
　　“罢了，我这会头疼得很，不与你争辩。”，赤羽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就感到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替他按摩着头部，那双手的主人将脸慢慢凑近他，轻声道：“不才留洋学的正是行医，赤羽律师若身体不适，不如考虑找个大夫过日子，好处多的很，如何？”
　　“存着这种心思，今日还是当作说了句玩笑话罢，我也不当真了。”
　　温皇一挑眉，上手捏了捏他的脸：“你觉着我在说笑？”
　　赤羽挥开他的手，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确切地说，不是我误解你，你若动真格讲了实话，为着你好，我就当你什么事都没讲过。”
　　诊所里养的蓝猫开始叫春，温皇穿过城西的街道时，被拐角处开得粉嫩活泼的桃花迷了眼，街上男男女女与他擦肩而过。即便是这样，他也激不起一丝触碰爱情的兴致，直到今晚又看到赤羽的那刻，他觉得，是天意的树上结了果，时机成熟了。
　　这种时刻，劝说他放弃，不如劝他接受剑无极。
　　谢天爷，这时佣人做好了饭，管家婆上楼催饭来了：“饭好了，用晚饭去吧？”
　　赤羽走出了门，温皇紧随其后，正合计饭后再继续方才的谈话。管家婆走在温皇后头，跟他小声提醒道：“您回家后，应该先去见二爷，而不是……”
　　温皇出声打断她：“老爷子的二房在哪儿呢？三十六计用尽手段叫我回来，不就是让我见见她？”
　　管家婆指了指走在最前面的赤羽：“您见过了啊。”
　　“？”
　　温皇万年不变的脸上头次出现了一分楞然，他静默了片刻，就得出结论，并问道：“你怎不讲个其他的笑话？”
　　“我哪敢在二爷的宅子里，拿这要遭埋进土的事跟您讲笑话啊？他们前些日子就订了婚的！”
　　管家婆将订婚一事说得言之凿凿，温皇此刻并未全然相信她的话，只觉得老爷子不知选了个什么扯精扯怪的新主意对付他，但他乍然听见此事，也不由得松了松皱起的眉心。
　　“二爷对二姨太可是百依百顺，照理说订了婚名分就给下了，按祖宗规矩，二姨太在温宅里得穿二爷买的旗袍。二爷呢，就觉着，二姨太是个男人，穿那肯定不称心，说让他爱穿什么穿什么，就是祖宗不同意，他二爷也是那态度！”
　　无论旁观者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都不如抓着正主问个清楚。赤羽刚走下一节楼梯，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他转过身来，静等着对方开口问话。
　　“是真事儿？”
　　“什么事？”
　　“你方才定然听见了，你的听力极强，连我养在暗处的杀手也比不过。”，温皇朝他靠近了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低他一阶的赤羽：“你回答我，是不是真的？”
　　“是。”
　　他两指钳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面上并没什么怒意不解的神色，反倒是淡漠平静：“你要什么？为何不选我呢？我也可以帮你。”
　　赤羽目不转睛盯着他那双似乎匿藏着一方深渊的眸子，无言半晌后，轻笑一声，问道：“我为何要选？而不是杀王夺位，自立门户呢？”
　　“哇，看来是我小瞧了赤羽大人的野心。如此说来，前几日来取我性命的人，莫不是你派来的？”
　　“无凭无据就想诬陷我？”，赤羽抱臂环胸，语气轻快：“我可要告你诽谤，让你先吃场官司。”
　　温皇举手佯装告饶：“诶，赤羽大人恕罪啊～”
　　餐桌上的菜齐了，为迎接温皇回家，掌勺特意多做了些温皇爱吃的菜式。这些年，温氏父子因性情观念一直不和，父子俩待人待事都如出一辙的寡义无情，看着随和好相处，实则骨子里血是冷的，更遑论怎样去经营亲情温暖。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温二爷实则格外重视温皇这个独子，他像他老子，精的没边又知进退，手段高明会拢人心。温二爷家大业大，儿子有本事，总归能放下心来的。
　　“二爷呢？”
　　佣人摆好碗筷，擦了擦腰上的围裙，答道：“二爷说没胃口，在房里雕木头呢。”
　　“老爷子会雕木头？”，温皇在餐桌上随意扫了眼，把几道赤羽爱吃的菜端过来放到他跟前：“你先吃，我去瞧瞧。”
　　他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与他老子爹二房的关系多亲密似的，还指着最后放在赤羽面前的一道甲鱼锅，对立在一旁的佣人打边鼓吩咐道：“下次别在甲鱼锅里放干贝和冬笋，他不爱吃。”
　　说罢，温皇惦记去跟老爷子单独见个面，又上了复式楼梯。赤羽无心理会他去做什么事，自己确实饿了，就顺势拉过手边的红木椅坐下。
　　佣人仰头看着温皇进了温二爷房间，问了正在喝汤的赤羽一句：“少当家和二姨太认识吗？”
　　“认识。”，赤羽喝完了汤，佣人接过空碗来又帮他盛了一碗，好奇地等着下文，“四年前在京都的时候，我帮过他。”
　　他擦了擦嘴，陷入回忆般感叹了句：“那时他还是个学生，比现在安分得多。”
　　
　　三
　　在温皇的印象里，隔着一湾海域的异国求学生活总是温吞的，海洋性气候的国度无法带给人尖锐的冷冬或者盛夏，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过着，百无聊赖地盼着春天的第一声虫鸣，勉强将其记为惊蛰。
　　他沿着小道慢悠悠往前走，走到尽头，那座竹林虚掩下的居酒屋就是他的目的地。
　　身着和服的司嬢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为他拉开障子门，本当放有三张坐垫的矮脚桌前，此刻只有藏镜人和一张等待温皇的空坐垫。
　　“千雪呢？”
　　藏镜人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皱眉道：“他出事了。”
　　“嗯？”
　　“今天下午，有人在他们教学楼的天台上骚扰来看他的姚金池，他跟那人打了起来。许是他气昏了头，出手重了，那混账东西被打得有些头昏眼花，没看清路，不慎从天台边摔下去……”
　　“死了。”
　　话音一落，温皇也倒了杯酒，细品慢酌喝完后，没心肝地说了句：“那你说，千雪要多久能适应铁窗泪的生活？”
　　藏镜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暗自在桌下捏紧了拳头：“那你说，人的鼻子被打断后，要多久能恢复不疼的生活？”
　　“耶～好友麦生气，我见你心情过于沉重了些，说句玩笑话你听。”，温皇嫌酒凉，找司嬢要来火炉，不紧不慢地煮上了酒：“心浮气躁，遇事不稳，小打小闹的毛病不碍事，怕就怕他养成习惯，终有一天，会端不住。”
　　“他没做错事，我不是来听你挑他的毛病的。”
　　温皇又让司嬢拿来纸笔，在纸上写好东西后，付了些钱交还给司嬢：“劳烦派个腿脚快的，去纸上所在的地址，找一位名叫赤羽信之介的律师。”
　　“好的。”
　　司嬢拿着满满一袋子沉甸甸的银元，快速找了人去办事。藏镜人狐疑地看了眼被办事人捏在手里写了地址的白纸，问道：“你找的那位律师有底吗？”
　　“不晓得。”
　　“？”，藏镜人努力按捺住自己想捶断他鼻子的冲动，耐着性子又问了遍：“什么叫不晓得？”
　　“摔死的人是京都政府高级官员的独生子，那个律师要没本事，耽误我们救千雪。”
　　“不晓得就是说，我不晓得，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让北平三区总司令对他另眼相看。老爷子原本赖用的律师是京都‘接案百起，无有败诉。’的第一律师近江利。”
　　“近江利这个人，心思深沉，恃才傲物，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他把第一律师的位置让给赤羽信之介，且是他主动让的。”
　　有了这样一番说辞，藏镜人终于放下心来。果不其然，在赤羽信之介同意接他们案子后，仅在开庭一审，法官就宣布了千雪孤鸣从轻处罚，仅付赔偿的判决。
　　风波平息后，三人在京都大学的桃源桥边约见，说要庆祝千雪孤鸣逢凶化吉。藏镜人看着桥边来来往往的大学生，跟一旁长椅上阖眸坐着的温皇闲聊：“你见过那位赤羽律师吗？”
　　“没见过。”，温皇闭目安神，隐约快有要睡着的趋势，便随口回了句：“据说他为人严肃，不苟言笑，我猜应该是个无趣的老头。”
　　“说谁老头呢你？！”，千雪孤鸣拎着几瓶水过来，扔了一瓶给藏镜人，跟温皇反驳道：“温仔，你这是刻板印象，人家长得可比你好看，至少眼睛就比你大。”
　　男人是受不起挑衅的生物，温皇动了动眼皮，但始终未睁开眼：“是么？有多好看？”
　　“喏！你看桥那边！”
　　此时，几人头顶飘过一只断线的风筝，正巧卡在了桥头长势拔高的一棵桃树上。凤蝶跑过去为同伴捡风筝，奈何她的身高完全不足以够到风筝所在的那截桃枝，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正欲踩上桥边沿的石杆栏，借助石杆栏的高度去拿风筝。
　　“等一下。”，刚到桥头的赤羽制止了她的动作：“你穿着裙子不方便，我帮你捡。”
　　他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凤蝶，撸起衬衫袖子，稳稳地踩上石杆栏，很快就将桃枝里卡着的风筝拿了下来。
　　接着，他又仔细地将风筝上勾住的桃叶拍落，这才将其递给凤蝶：“给。”
　　四时的风景不断轮换，花红柳绿在温皇眼中并无特殊，但第一次见到赤羽时，温皇觉得，那年京都大学的桥边，桃花缀漫枝头的景色真是美得人心醉。
　　在那之后，他诚心实在地追了赤羽两年，赤羽两年没理过他。
　　终于有一次，他忍不住将赤羽堵到了墙角，问他拒绝他的缘由。
　　“对于得不到的东西，男人都会表现出强烈的征服欲，他们享受的正是这种与对方较量的过程，你要怎么证明，你有真心在里头？”
　　“我怎么证明不算，看你需要什么样的证明。”
　　“两年。”，赤羽朝他笑了笑，说：“那你再等两年，两年后，如果你还坚定如初，我可以考虑一下。”
　　温皇这个人，对待世间万物都是一种漠然冷淡的旁观者心态，让他实打实地在意什么比让公鸡下蛋难。结果两年后，他初心未改天地可鉴，比这次更认真的时候再没有了。
　　好消息是，赤羽终于嫁进了他们家；坏消息是，嫁给了他爹。
　　娘希匹的，这叫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他得找老爷子要个说法。
　　
　　四
　　温宅的二楼主屋里，温夫人的画像边堆满了温二爷用木头雕刻出的蝴蝶，温皇随手捡起一只，走到他爹身边时，上了年纪的男人还没意识到有人靠近，只是头也不抬地继续给亡妻雕蝴蝶。
　　他吹了吹蝴蝶上的木屑，问身后的温皇：“回来了？”
　　“嗯。”
　　“见到你小娘了吗？”
　　温皇不置可否，只是拿过桌上的湖蓝色漆，给木蝴蝶刷上颜色：“见到了，感觉好也不好。”
　　“好在哪儿？不好在哪儿？”
　　“好在他能为过人，背后又是京都政府也忌惮的西剑流商社，于二爷大有助益。不好在，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这仍然是一场浮于表面的联姻。”
　　似乎对这个温皇口中所谓的“不好”感到疑惑，温二爷问他：“浮于表面，哪里不妥吗？”
　　“对你来说……”，温二爷勾起嘴角，流露出几分近似父亲的祥和：“这不好吗？”
　　温皇毫不遮掩地同他坦言：“我自然乐见其成，不过二爷难道不清楚，自己是在养虎为患？”
　　温二爷突然凑近他，上上下下认真打量完，又瞟了眼温夫人的画像，最后捏着手里的木蝴蝶，叹了口气，道：“你娘显灵了，睡棺材前还能听到你关心我。”
　　温皇：“……”
　　夜风刮进没关严的窗户，玻璃窗有一下没一下的撞击着坚硬厚实的墙壁，日复一日下，不起眼的某处墙面，窗螺栓头已将墙面撞出了一个浅浅的小洞。
　　温二爷起身去关窗，他看了眼那个小洞，将温皇的话重复了一遍：“养虎为患……”
　　“养虎的人，难道不晓得自己养的是老虎？如果晓得，那为何还要养？”
　　不等温皇回答，他就将手里一只雕刻失败的木蝴蝶捏成了粉，撒在窗边种着凤凰花的花盆里。
　　“老虎的用处有很多，善狩猎，会洞察，百兽之王，能震慑万畜……不过它吃人不吐骨头，养这种东西，确实要谨慎。”
　　“但我要谨慎地养它，不是怕它吃人。”，他摘了朵凤凰花，走回温皇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湖蓝色漆，将花整个喷成蓝色：“而是怕它发现，我手里其实有枪，数不尽的枪。那样的话，它就会变得警惕，甚至试图逃跑。”
　　“所以……”，他把蓝色的凤凰花递给温皇，轻声道：“你绝不能，让他发现你手里的枪，明白吗？”
　　温皇接过花，摩挲着指尖的花柄，答道：“当然。”
　　温二爷咳嗽了几声，想起自己该吃药了，方想打发温皇走，又想起什么事来，便叫住了转身离去的温皇：“凤蝶丫头说，你在你的诊室里辟了间暗室，做什么用？”
　　“养蛊。”
　　“什么样的？”
　　“什么样都有。”
　　温二爷点点头，向他挥挥手：“走吧，你活着，我也能闭上眼走。”
　　
　　五
　　如同多数王朝的动荡发生在君主驾崩之后，温家二爷的离世在觊觎北平商会会长之位的人手中如星星之火，迅速在北平激起燎原之势。
　　商会的少当家在此时离奇失踪，赤羽用了多方手段搜寻温皇下落，欲杀之而绝后患。就在他即要得手时，哪知温皇却突然自投罗网送上门来。
　　“久违了，赤羽大人。”
　　手下在他靠近赤羽前，警惕地搜了他的身，又将他五花大绑起来，期间这人还不忘佯装叫苦：“诸位轻些，温皇不过一介读书人，脆弱得很呐～”
　　赤羽懒得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求和，求赤羽大人，留区区一命。”
　　“王朝更替，你见过哪位前朝的太子，可以苟活于世？”，赤羽扔给他一把枪，冷冷道：“你不如即刻自尽于跟前，还可留些脸面。”
　　“诶，我已说过了，我为求生，不为求死。”，温皇轻轻踢开脚边的枪，道：“北平最大的情报杀手组织：还珠楼，正是不才一手培养壮大。我本欲向赤羽大人拱手献出，但它不慎落入旁人之手，或成赤羽大人最大阻力，一日内，我助赤羽大人覆灭还珠楼，如何？”
　　“为达目的，连跟随你数年的部下也弃之不顾？你可真是好大的良心。”，赤羽对其冷嘲热讽一番，又问他：“你又如何取信于我？”
　　温皇又道：“我将凤蝶也一并交由赤羽大人，若有不测，大人可自行处置。”
　　马尾高束的紫发女孩从温皇身后缓缓走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赤羽见到凤蝶，便信了五分温皇的话，却对他这种舍亲谋生的行径十分不齿。
　　他一时不知是替凤蝶感到不值，还是因旁的什么发了怒，吩咐押着温皇的手下道：“把他吊到树上去，三日后再放下来。”
　　三日后，赤羽照言将他放下，命他即刻说出夺权之策，温皇扶住树，依旧站也站不稳地往赤羽身上倒。
　　“抱歉。”，温皇趁机一手搂住他的肩，弯眸笑道：“确实撑不太住。”
　　大事要紧，赤羽无谓他占甚便宜，便随他去了，问他道：“说要紧事。”
　　“诶，我怕说了便没了价值，赤羽大人若背信弃义，一枪了结温皇可怎么好？”
　　赤羽逐渐失去耐心，面无表情地警告他：“你不说，现在就拿你身上的绳子了结你。”
　　“赤羽大人息怒，只需大人答应温皇一个小小的条件，我自当妥善解决好大人的忧患。”
　　“那取决于什么样的条件。”
　　“一个微不足道的条件。”，温皇抬头看去，透过玻璃窗看见了西剑流北平分部的五楼囚室，那里关押着被赤羽抓住的北平商会诸会员的妻儿，他沉吟片刻，道：“看样子，商会会长之位，于大人而言，也如囊中取物了。”
　　“成为商会会长，需要诸位会员在推举会长就职协议上签字，我猜想，待他们签字后，赤羽大人怕是要卸磨杀驴……不过我与诸位商会会员感情深厚，亲如叔侄。”
　　“所以，我的条件是……”，温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丝毫没有当俘虏的自觉，理所应当地贴着赤羽靠他身上：“望赤羽大人开恩，准我于签字当日与他们告别几句，我也可助大人对其进行劝说，令他们尽快同意签字。”
　　“你会有这般好心？”，赤羽冷笑一声，道：“果然，世上死人才会彻底安分。”
　　他说翻脸就翻脸，当即推开温皇，抽出配枪对准温皇的脑袋，在扣动扳机的那刻，忽觉脚步漂浮，全身无力。
　　这回换成温皇扶他了，他给人搂进怀里，低声解释道：“赤羽大人中了蛊毒，现在大人的命同温皇系在一处，同享五感，共生共死，我诚心要帮大人，断不会食言～”
　　“什么扯瞎话编谎的蛊毒！”，赤羽欺压上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却发觉自己同样感觉到强烈的窒息，便不得不信温皇说的是真的了。
　　他恨得咬牙切齿，恨自己大意失了主权，只得退一步答应温皇的条件。
　　
　　六
　　西剑流北平分部囚室，一对自杀未遂的母子缩在墙角，面容姣好的京都女医从紫色和服的衣袖里摸出续命用的药，喂咬了舌的母亲服下。
　　其后，她转过身来，向面前的男人微微躬身：“信之介大人，她活了。”
　　赤羽点点头，转身走到被押跪在地的五位商会会员跟前，每人面前都放有一份推举就职协议和签字笔。他垂眸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副会长，轻声劝道：“签吧。”
　　副会长扬起伤痕累累的头，嘲讽道：“二爷当初那样信任你，将商会交你代理，你竟起了豺狼之心！要我签字？你得叫二爷活过来，我只听他的，不听畜生的。”
　　神田京一皱眉，对着他血肉模糊的背部狠狠踢了脚，副会长猛地咳出一大口血。他的儿子抱着怀里的小狗，缩在母亲怀里，吓得嚎啕大哭。
　　“你要做忠义之士，舍弃你的妻儿？”
　　“自古……忠孝难两全……”，副会长吐出嘴里的血沫，声线微弱却坚定：“温二爷……于我有救命之恩……商会是他一手创办……我宁死……不当背叛恩人的杂种！”
　　“宁折不弯，好骨气。”，赤羽朝扣押他妻儿的手下挥了挥手，手下会意，立刻拿枪抵住了他妻儿的头，“我自然成全你，你们其余人，再考虑考虑。”
　　小男孩无助地哭喊：“阿爹！！！”
　　副会长深深地低下了头，他忍着钻心剜骨的悲痛，凛然地阖上眸：“儿啊……你先走……阿爹随后就来……”
　　“唉，有这样血性气节的兄弟，家父也不枉此生了。”，温皇绕过重重把守的囚室入口，来到小男孩身边，将他搂进怀里安抚了几句，又对满含戾气的赤羽道：“赤羽大人，别吓唬小朋友嘛～”
　　“我记得，初见你时，你还帮凤蝶捡风筝来着，既然当过好人，何不一直当下去呢？”
　　“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赤羽不悦地皱起眉，撕下伪装后，他再没兴致跟温皇演戏：“去做你的事，我给你五分钟。”
　　商会会员见到温皇还活着，无不激动地喊他“少当家。”，原以为温皇是来救他们脱困，没曾想，他却已和赤羽同气连枝，劝他们在协议书上签字。
　　“签吧。”，温皇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叹息道：“眼下大势已去，东山难再起，就当为了你们的妻儿，签吧。”
　　“少当家！！！”
　　“我不会怪你们，家父也不会，签吧。”
　　听到这句承诺，五位会员到底惦记妻儿性命，不得不签了协议书。手下将签好字的纸张交由赤羽检查，赤羽翻了翻，确认无误后，又将其递交给公证人。
　　公证人最后检查完毕，清了清嗓子，当即宣布道：“老会长身故，经由诸位会员协议举荐，现将新会长的职权交与……”
　　“慢。”
　　温皇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接着慢慢蹭到公证人身边，示意他看。
　　公证人看了眼那张证件，干咳了声，改口道：“现将新会长的职权交与温家少当家，温皇。”
　　众人神色一变，赤羽率先上前，抢过温皇手里那张奇怪的证件，待看清是什么后，他气得浑身颤抖，猛的将证件砸到温皇脸上。
　　“这是什么？！”
　　“结婚证啊，我和你的。”
　　温皇笑眯眯地逗弄着怀里的小男孩，丝毫不理睬周围人各色各异的眼神。不满自家军师被戏弄，神田京一揪住公证人的衣领，恶狠狠道：“解释！”
　　公证人哆哆嗦嗦道：“那个，商会有规定，假设新任会长品行不端难以服众，若结了婚，就由其丈夫或妻子担任会长一职。”
　　“……”
　　一股荒谬愤然的怒意重重压在赤羽心头，他深吸口气，看向温皇的眼神几乎要将其万刀凌迟：“……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
　　“先前不是跟大人说过？蛊毒。”，温皇抱孩子抱累了，就将他放下来。小男孩意识到在温皇身边有莫名的安全感，便用小手抓着他的裤腿安静站着，“除却同享五感外，在某个时刻，子蛊会操纵宿主的心神，遵从母蛊寄生的宿主意识行事。”
　　赤羽的脸色愈发难看，难怪……他前些时日睡着后，总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醒后却什么也不记得……
　　原来那一日，他就被这杀千刀的带去无声无息地将自己给卖了！
　　“此外，温皇还要感谢赤羽大人……”，他今日穿了件绣银竹青蓝长衫来，彰显出文人雅士的书生气，面上带笑，说的话却愈发可恶：“替温皇铲除了还珠楼中，所有叛徒。”
　　“……”
　　成王败寇，纵使赤羽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输给了温皇的事实。
　　
　　尾声
　　数月后，在北平商会五位前朝大臣的扶持下，温皇成了商会真正的当家人。西剑流分社并未撤出北平，而是与其达成了和解与合作关系。
　　毕竟，新会长虽然阴险狡诈，奸巧刁滑，但与他合作做生意，确实能日进斗金，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可莫名其妙就被扯了结婚证的事，无异于拿链子把人的下辈子拴在了某个地方。赤羽表示，如果温皇不跟他去把婚离了，光脚不怕穿鞋，鱼死也要网破，他大不了跟这狗日的同归于尽。
　　不过是他单方面要同归于尽，温皇劝他工作之余压力大，去庄园里骑马赏花散散心，别成日想着谋杀亲夫。
　　人与事物最大的区别在于，再难获取的事物都有应对之策，只有独属于人的真情，没法强取豪夺。温二爷曾告诉他，他要养虎，就不能让虎发现他手里的枪，那样虎会警惕，会逃跑。
　　现在，温皇却想，即使它发现了，也要它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西剑流在北平的仇家很多，得罪的人不少。赤羽忙完了一天的事，感到有些四肢酸软，头晕脑胀，他遭了风寒，要尽快坐车回家休息，仇家就在这时找上了门。
　　他忘了带枪，只得徒手解决，几个回合下来，由于身体不适，赤羽渐渐落了下风。就在一把尖刀将要刺向他后背时，一只手稳稳地将刀刃捏在了手心。
　　不断流淌下来的鲜血令赤羽在转身看到来人的那刻一阵错愕，温皇目露阴鸷，抽走手中的刀后，未等仇家反应过来，就将其一枪击毙。
　　更多的手下赶来解了围，回到家后，赤羽给他按到沙发上坐好，拿出家用医药箱，一言不发地给他包扎伤口。
　　“嘶……”，伤口涂上了双氧水，刺激得温皇委屈地叫疼：“赤羽大人……轻点涂……”
　　“怕疼还敢去捏刀子？”，赤羽没好气地给他缠上纱布，挑眉道：“想逞英雄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你打错了算盘。”
　　“诶，你的无情真是令我痛心，既如此……”，温皇把伤手抽回来，背对赤羽往沙发上一躺：“你走吧。”
　　赤羽：“……”
　　他不由分说地给他掰过来，硬拽着继续给他包扎伤口，温皇往前靠了近点，赤羽便厉声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没几下功夫，伤口终于包好了，赤羽收拾好医药箱起身，又被乱动的温皇拽住手腕翻身压在了沙发上。
　　“又干什么？”
　　“行周公之礼。”
　　“等等！唔……”
　　算了算了，婚是没法子离的，这日子就凑合过吧。
　　
　
　【全文完】
　
　 PS：可能有车，不过写不完了没法放在活动正文，等我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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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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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14 【温赤】民国危情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