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3.21 【理由】　（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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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璃

我在結實纍纍的無花果樹前，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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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48)

樓主發表於: 2006-03-22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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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1 【理由】　（殤書）

半刻鐘前，一封書信乘風而來，端端整整擱在石几上。
無稱謂、未署名，單薄素箋承載寂寥數字，狂放勁道飛舞其上，寫得力透紙背。

嗯……新居落成啊。

先前已聽好友提起過，接到此筆書信，倒不怎麼意外。
拜訪是一定要的，或遲或早，且看武林日子幾時平靜。

盤算著，得派誰散佈幾道風聲、安排幾場戰事；須託人照料命多舛的劍客、叮嚀後輩找尋藥材；要遣巧匠設幾道機關陣局、造一批強力軍火；最重要的是，得逼出正在藏龍的某閒人……

估量還有多少日子才能相見，腦中打著轉轉，有四個字，就這麼映入眼簾、鐫上心版。
慎重捧起一方尺素，湊近。
四字墨香滿溢在五內胸膛，流轉於喉舌唇齒間，化成了無形的氣與音，輕輕暖暖吐出，一遍又一遍，確認。

然後，三月春水戀上眸光，稜線分明的唇邊有雲意。

呵！看來，好友為新居取了一個，和舊巢迥然相異的名字呀！

攤平雪白雲宣，研了松煙濃墨，提筆要回信，山腳卻傳來一陣騷動，大嗓門夾雜濃重的鼻音，人未至，聲先到。
沉吟一聲，只得將信箋納入胸懷，匆匆去。

不見主人的雲山，人聲靜歇。
涼風在山石草木間徐徐穿梭，適才從主人口中低喃而出的隻言片語被傳送著，細小的碎響迴盪。

…沙沙…山……沙…笑、沙沙……

沙、沙沙……情…沙沙……沙……

……沙…鄉、沙沙…沙……山……

…沙沙……笑…沙、沙沙……

風吹葉舞的聲音宛若嘆息。
是為笑情山鄉。

＊＊＊

猶憶初相識。

雖然有處以海為名的居所，但那人通常是漂泊不定的，興致一高，便駕船出海，沒有三五個月不肯回來；若非事先約好，回回造訪多半都要撲空。

不知是第幾次，不知等了多久，對方匆匆出現，袍袖翻飛中，照例有汪洋的氣息。
自己也是常常失約，要責怪對方，也沒有立場，他皺了皺眉，不解：
『哪！海上的日子當真如此有趣？』

『汝會喜歡的。』
那人沒有舉出成千上萬的理由來說服他，也不為自己的遲到辯解脫罪，只是極其篤定地，淡淡陳述。

『哈！』
他是有乘過舟船的經驗，但只限於川河湖泊，大海，沒有去過。
可，也不過見了幾次面，吾喜不喜歡海，是汝說了算嗎？
不服氣。

『汝試過，便會明白。』
那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簡單結束這個話題，往別的方面談。

再次見面，是對方提出的邀請。
地點在江岸，岸邊一艘樸拙木舟正欲揚帆，

『好友，請上船吧！』那人大掌一比，朝他伸來。

這、這種擅自決定的地點，分明是請君入甕！
他忿忿一瞪眼，不敢置信。

對方卻笑的無辜：『好友，汝害怕嗎？』

他天河也住過、九霄鐵龍舤這種空中飛船也坐過，他、他梵天一頁書會怕大海？
『笑話！』衣擺一提，輕巧躍上甲板。

……頭暈。
在船首迎風而立，一手緊握拂塵，另一手攀住圍攔不放。
幸虧那人知情識趣，主動下船艙準備香茗糕點，任他獨自賞景沒來打擾。

還是腳踏實地比較好！
陸地上，一步一腳印，感覺很踏實；大海就不同了。
明明吹的是微風，船下卻波濤萬丈，船首起伏尤其劇烈，以往遊湖泛舟的經驗，在汪洋裡完全派不上用場。

雖然足採甲板，但每每舟身載浮載沉，腳下就頓覺一空，心，也宛若懸吊。

『有趣嗎？』

嚇！
那人、那人幾時站在自己身後？

那人朝他行來，拉起他緊抓圍欄的手，輕輕一握：『放輕鬆。』

『這海，說變就變的、真真霸道！』他乾咳一聲。

那人點頭稱是，眼光望著他，帶笑：『的確，……和汝極像！』

胡說！
吾哪裡霸道了！
正欲辯解，順手賞他個大梵聖掌，突地臉色一紅。

自身所學的武功，像是大梵聖掌、破甲尖鋒七旋指……中招者或筋脈盡碎、或爆體而亡，總的來說就是死狀悽慘；如千里碎腦神音、一氣動山河一類，任憑敵方兵卒以千萬計，也要全數陣亡……

呃……都是霸道武功。

『哼。』自知理虧，他轉過頭去，來個相應不理。

『哈！』那人鬆開了手，朗笑著端來暖暖清茶。

就著糕點，飲下一杯杯香茗，不知何時，不安如清煙般逸散無蹤。
山林草木，海濤浪潮，是兩種不同的感受。
世界，只餘下潮聲，和無邊無涯、湛藍藍的海水，漂盪沉浮中，自有一番靜謐，而靜謐身後，是深深無盡的孤寂。
因汪洋孤舟、滄海一粟，是如此藐小而微不足道。

『汝寂寞嗎？』突如其來，他問。

『怎麼會？有汝在啊！』那人笑著正面回答，神色卻有些落寞。
他沒在說什麼，只是暗暗下定決心，改天要邀對方上雲山作客。

又靜了數刻鐘，那人沒頭沒腦冒出一句。
『汝喜歡海。』

『吾討厭海！』他義正辭嚴，再正經不過。

『理由呢？』那人匆匆追問。
而他，默不作聲。

那時，兩人都年輕。

＊＊＊

那人一向傲氣比天高，行事作風如潮起浪騰般驚天動地。

那人的修養是極深厚的，似大海可納百川。

那人的清聲朗笑特有汪洋的豪氣。

這樣喜歡海的人，怎麼會……

自收到來信，就一直想問的，終於得空，能去當那人的座上賓。

「好端端的，怎麼遷居了？」

那人只是以扇掩面笑的神祕。

「汝說話呀！」他疑心陡生，更多的成分是擔憂。

那人下棋的手勢一頓，「汝不是討厭海嗎？這樣正好呀！」

「這、吾討厭的是海，和汝又不相干！」他理直氣壯、再度重申：「吾討厭海！」

「理由呢？」

咦耶？
他一時愕然：分明是一模一樣的對話！
都這麼多年的事了，那人居然記的這樣清楚！

「汝當時問的，吾立刻就回答了……」那人看似神傷：「可吾的問題，吾耐心等了許多年，汝卻這般小氣！汝一定是討厭吾吧？」

「吾沒有！」
這可糟糕，好友居然如此誤會！

「吾卻是不信。」

「那、你要如何才肯信呢？」

「嗯……」那人想了想：「汝只要親口對吾說，汝不討厭吾、汝喜歡吾，這樣吾便信了。」

「吾不討厭汝、吾喜歡汝！」
縱然那人的要求十分怪異又有些任性，但是為了堅定兩人的友誼，他說的斬釘截鐵，猶如宣誓。

「嗯！」那人終於喜上眉梢，將陳年舊事付諸東流。

＊＊＊

很久以後……

「噯，汝是吾的好友吧？」

「當然。」

「那麼，好友，汝為什麼討厭海啊？」

又來了！
還敢說吾小氣，到底誰念念不忘舊事啊？

「……汝自己想吧！」又好氣又好笑，他撫了撫額頭，抿著唇依然怎樣都不肯透露風聲。

誰叫大海，總是霸占著吾的好友嘛！

這種理由……他怎麼能說？

[ 此貼被瑾璃在2007-03-26 23:04重新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