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11 【朱慕】从前有个落日烟（0～6，7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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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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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01-05 0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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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1 【朱慕】从前有个落日烟（0～6，7F，完）

【朱慕】从前有个落日烟
文/ 赖尔

幕零：从前有个落日烟……

◎ ◎ ◎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

“不好听不好听！”小猫孩撒起了泼，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撇了撇嘴，用眼神控诉着坐在床沿的人，“这个不好听！换一个换一个！”

“呼呼～”坐在桌边的黄衫人哈了一口烟，笑眯眯地冲床边的那人吐了一口烟圈，也跟着小猫帮腔：

“哎呀呀，是说，虽然咱们的九少爷今年才七岁，可是，朱痕，你也不能这么糊弄孩子啊～～～”

“少艾！”小阿九叉起了腰，瞪起了眼，“不许把我当小孩子！还有，再过一个月，阿九就八岁了！”

眼看着小虎猫有“噌噌”下床找某人理论的架势，朱痕先他一步，伸手按住阿九的肩头，将这蠢蠢欲动的小野猫摁回了被窝里。拉上被子，蒙住他的小下巴，朱痕佯装恼怒，狠狠瞪向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

“睡，觉！”

“哎呀呀，”那人又开始笑呵呵地挑衅，“说不到两句话便开始恼羞成怒，朱姑娘，这是为人母应有的态度吗？”

额上爆出一根青筋，朱痕差点砸出了“就算要追究，他也该是你慕少艾的娃儿，凭什么拽我当爹当妈？！”这样要风度没风度要格调没格调要智商更没智商的话儿来。然而，当他看见小阿九跟着某个老不正经的猛点头的时候，朱痕只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若让这个老不休来带孩子，十个有九个是懒蛋包，还有一个是迷糊混混——别说前途，套块大饼能不饿死就该谢天谢地了。

眼见小阿九攥着他的袖子，两眼闪烁着期待之星光就跟慕少艾当年把这小猫孩推到他手上的表情一个样儿，朱痕只觉得脊背凉凉，立马话锋一转，直指罪恶源头：“你家少艾见多识广，必定能说些好玩的故事。”

“呼呼，”慕少艾笑眯眯地望着朱痕，慢悠悠地哈了一口烟，“说起见多识广，忠烈王府匾额上提名的朱痕染迹璧有瑕，想必也……”

“慕阿呆，想过招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朱痕冷冷地截住话头。

“哎呀呀，一句不和就翻脸，真是难相处的坏朋友，”说笑归说笑，慕少艾摸摸鼻子，将烟管在桌角上磕了磕，“九少爷，你想听什么？”

小猫孩兴奋地又要坐起，却被朱痕一把摁住了。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躺着，冲少艾笑弯了眉，“我要听大侠！”

慕少艾“呼呼”两声，笑呵呵地吐了个烟圈：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洞，洞里有个白眉怪和杂毛鬼，还有一只小笨猫……”

“慕少艾，”朱痕青筋起，“究竟谁在糊弄孩子呢？！”

◎ ◎ ◎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洞，洞里有道篱笆墙和茅草屋。

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地方叫“落日烟”。

因为，在江湖的传说中，“落日烟”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三个人。

一个笑面盈盈悬壶济世的白眉药师；

一个与世隔绝只剩传说的异族乐者；

一个活泼伶俐天真可爱的猫耳少年。

他们本没有什么轰轰烈烈高潮迭起卷入风口浪尖撼人五内感人至深的故事，

只是，是凡见过他们的人，就绝不会忘却——

从前有个“落日烟”。

[ 此貼被賴爾在2008-01-11 12:38重新編輯 ]

赖尔◎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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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1-05 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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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一：落日烟之春——菜园产权争夺战

◎ ◎ ◎

阳春三月，落瑛缤纷。

风轻拂，带着林中桃花瓣儿散落如雨。

花华落处，只见一大一小两抹身影，踏上碧草。

小的边走边蹦。一看到竹篱笆，撒丫子便奔了过来：“朱痕朱痕！”

麻烦来了。

轻叹一声，朱痕放下手中的柴刀。刚转过身，一道黑影就猛地扑了上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

那小野猫放肆地在他的颈窝噌啊噌的，连带着尾巴都摇摇晃晃。

“哈，九少爷，我可从来不知，一见朱痕，你就改了属相啊。”

阿九将头从朱痕颈窝处抬起来，冲还在林中走得慢吞吞的人，做了一个鬼脸：“少艾嘴坏！阿九不属猫，也不属狗！”

“呼呼，”黄衫人慢悠悠地走过来，望向好友，一脸惊奇，“朱痕啊，你这儿究竟有什么灵丹妙药？一进落日烟，咱们九少爷的脑子立刻灵光不少嘛。”

小虎猫撇了撇嘴，刚想争辩，朱痕却先他一步，直接冲那白眉怪下了逐客令：“小的留下，大的，好走不送。”

“哎呀呀，果然这人一老就不吃香喽，”慕少艾佯装叹气，“朱姑娘，你我相交一场，时至今日，我才知，原来你是喜新厌旧之人啊。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哎呀呀，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哪～～～”

朱痕瞥他一眼：“既是有求于人，说话前便动点脑子。这般口没遮拦，是求人办事应有的态度么？”

“耶～此话怎讲？”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朱痕没做声，只是冲对方手中的酒坛子努了努嘴。

“哈，好友，这话说得可就小心眼了。莫将别人都想那么坏，凭你我之间的交情，难道药师我就不能无事前来、请好友你喝两杯好酒吗？

慕少艾轻笑出声，走至茅屋门前，径自坐在木桌旁，一掌拍开酒坛的封泥，一股陈年美酒的香味漫溢而出。之后，他起身，熟门熟路地摸进茅屋中，拿出了两个酒碗，斟满。方才坐回到屋外木桌旁，端起其中一碗，一饮而尽。

朱痕也不多言，端起碗一口气干了，这才认命地道：

“说吧，什么事？从素老饼那里诈来的八十年的陈年绍兴，不会平白无故送上门来。”

少艾用烟管敲了敲脑袋，摇头道：“呼呼，看来老人家做人真失败。请人喝酒，还被冠上了‘别有所图’的名号，真是冤枉啊冤枉。”

“少艾，朱痕你是骗不过的～～～”阿九一边舔着从茅屋食橱里翻出来的麦芽糖，一边吐槽，“你想在落日烟种药草就直说嘛，朱痕又不会吃了你！”

“难说，”慕少艾屈指，扣向阿九的脑袋，“朱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一到落日烟来，你就帮着他说话，倒是连把你拉扯大的是谁都不记得了？”

小猫孩一手捂住额头，冲对方吐了吐舌头：“是少艾你说的啊，做人要诚实。切，说话不算话，羞羞脸！”

少艾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拿手里的水烟管，敲向阿九的脑袋。眼看一大一小又要开始大战，朱痕伸手拦下烟管：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哎呀呀，迷谷地势过低，又四面环山迷雾不断，因此四季如秋，实在不适合好些药材的生长啊。落日烟虽然气温总体偏暖，却仍有四季之分，对于药材是再好不过的了。”

朱痕敛眉：“所以，你就打起我菜园的主意了？”

“瓜果蔬菜，山下好买得很，凭你朱姑娘的化光之速，须臾便购至，何必亲力亲为？” 慕少艾笑着为朱痕斟上一碗酒，“倒不如种些药草，也可救人于危难之间。”

酒照喝，口却不松：“不成。”

白眉怪挑了挑眉毛，笑意更浓：“朱姑娘若爱耕田织布打发时间，好友我自当体谅。这样，留下一半地方，给你种菜好了。”

面对这般喧宾夺主的说辞，朱痕一针见血：“好个厚脸皮。”

阿九听了直乐，右手指点在脸上，冲少艾直刮脸皮：

“厚脸皮，城墙拐弯也不及；刮一层，地上掉下五斤泥。”

“九少爷，”慕少艾笑呵呵地直咂嘴，“文采见长啊～～～人家是七步成诗，你倒好，眼珠子一转就是一首打油歌，还挺押韵。朱姑娘，你这儿果然是地杰人灵，傻蛋儿都能变成鬼灵精了～”

“阿九才不是傻蛋！”小虎猫张牙舞爪地向白眉怪扑了过去。慕少艾一手背在后面，气定神闲地退开数步。任阿九怎么扑怎么撞，就是碰不到他半分衣角。

小猫儿气得直跺脚：“少艾，这次我也不帮你了！朱痕朱痕，你管管他！才不要借他菜园！”

“哎呀呀，九少爷，你这翅膀还没硬，胳膊肘儿就往外拐了啊～～～”慕少艾一手抚上额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朱姑娘，你这是喂了他迷魂丹还是失心散啊？”

朱痕抱着酒坛看戏，眼看这战火蔓延到自个儿身上，他也不着急插话，照样慢悠悠地灌了一口陈年绍兴——

慕少艾开口的事，他从没有反对过。这孝敬来的酒，不喝白不喝。

一口灌下了半坛子，朱痕一丢手，将剩下的酒丢给慕少艾。然后，他用手背抹了抹嘴：“打赌。”

“哦？怎么个赌法？”白眉老怪亮了眼。

握紧柴刀：“砍柴。”

“哎呀呀，说到砍柴，朱姑娘可是这方面的先天，药师我怎敢班门弄斧，”慕少艾笑眯眯道，用水烟管磕了磕竹篱笆，“不如咱们来比烟，舒服又惬意，边赌输赢，边可养生。好友，你看如何？”

阿九直撇嘴巴：“少艾耍赖！哪有比抽烟的？！”

“呼呼，”白眉怪苦笑两声，“九少爷，明明是你家朱痕说比砍柴在先，你怎么不说他耍赖？”

小猫孩摸了摸脑袋，一时无言反驳。片刻之后，他双眼一亮，随即猛地拍了巴掌，发出好大一声响：
“我知道了！咱们来比猜拳！棒子老虎虫子鸡，谁赢了就听谁的。”

慕少艾想也不想，投了赞成票：“呼呼，我没意见，朱姑娘你呢？”

朱痕二话不说，直接摞起袖子。

眼见两人都摆好了姿势，阿九眉开眼笑：“那我可就喊了！一、二、三——棒子！”

“虫子！”

“鸡。”

一时之间，三个声音同时喊出。

“呼呼，”少艾笑眯眯地哈了一口烟，“九少爷，我的虫子可要蛀了你的棒子哦。”

阿九登时垮下脸来：“少艾你一定想了什么法儿在耍赖！要不怎么每次都赢？”

“你怎么不说你每次都出棒子？”一句话，将小阿九堵得没言语了。小家伙抓了抓后脑勺，仔细一琢磨：好像是耶，每次和少艾玩，他都喜欢先出棒子。

想到这里，阿九甩了甩头：“不算不算！朱痕的鸡也吃了你的虫子了啊，所以，这局重来！”

“要不要五局三胜啊？”少艾笑着打趣。

阿九认真思忖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呃……还是……不要了。”

见他那幅认真样儿，朱痕在唇边勾勒起无可奈何的苦笑。微偏头，却见此刻，慕少艾也正在望着自己，一副忍笑的模样。

阿九好容易才做出决定，确定了下一局出什么。只见他昂起了头，冲少艾和朱痕，严肃道：“好了吗？要开始了哦！”

慕少艾与朱痕，对望一眼。

“好了好了～”少艾笑着应道。而朱痕亦是“嗯”了一声。

阿九捏紧了拳头：“一、二、三——老虎！”

“鸡！”

“鸡。”

“耶～我赢了，我赢了！”小猫孩乐得尾巴乱摇，直扑进少艾的怀里。

“哎呀呀～～～药师我流年不利啊，”慕少艾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看来我这些药草，是没指望喽……”

“呃……”阿九思忖片刻，随即跳出少艾的怀，抬起眼，黑亮的眸子锁定朱痕：

“朱痕朱痕，是不是我赢了，你就听我的？”

“嗯。”朱痕点头。

“那……”阿九回头望了慕少艾一眼，“那，朱痕，你能不能把菜园借一半给少艾？”

小猫孩的眼忽闪忽闪的，一脸真诚。朱痕看得不禁想笑。然而此时此刻，实在不适合笑场。所以，他只好偏过头去，咳了一声，顺便瞪了一眼某个正笑眯眯看戏的家伙。

见朱痕没答话，阿九伸手攥住他的衣角，边摇晃边道：

“虽然少艾嘴坏，但是他种药草是为了救人的。朱痕，你就帮帮他，好不好？你的菜少了，阿九帮你种，阿九跑腿下山给你买，好不好？”

伸手摸向阿九的脑袋，揉了揉那头软软的褐发，朱痕低垂了眼，扬起了唇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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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8-01-06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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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二：落日烟之夏——兔顶加冠的反季节大棚

◎ ◎ ◎

当小阿九捧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眸子，仰起小脸望着他，小耳朵一动一动，眼里闪烁着晶亮亮期待之星光的时候，朱痕一见他这副表情，就觉得背脊发凉：麻烦，来了。

丢下手中的柴刀，进屋翻出一根麦芽糖，递给小家伙。朱痕低垂了眼，无可奈何：

“说吧，又出了什么夭蛾子了？”

小阿九舔一口麦芽糖，乐一下，再舔一口，乐得眼睛都眯成缝儿找不着了。慕少艾伸手敲他的脑袋：

“呼呼，九少爷，你不是说有事拜托朱痕吗？别指望我替你开口。”

“少艾！”小家伙立马抗议，“不许打头，会变笨！”

“哎呀呀，我倒看你歪点子挺多，不像是会变笨的娃儿，”少艾笑着摇头，“就说你这颠倒事理的主意，我就想不出。”

“颠倒事理？”朱痕挑起了眉，不望阿九，他只是瞪向少艾：既是颠倒事理之事，你怎么还由得他玩？！

读出了对方眼中的责难，慕少艾直摸鼻子：

“哎呀呀，朱姑娘，既然你这么心疼这小娃儿，怕他误交我等匪类，需不需要效仿古训，来了‘孟母三迁’啊？”

朱痕爆青筋：“慕少艾，你是越来越口没遮拦了。”

眼见大人们有舌战的趋势，小阿九放下麦芽糖，扑到朱痕的大腿上：“朱痕朱痕，不要骂少艾，阿九保证，不是坏事！阿九只是，只是……”

见那人站在一边哈着烟偷着乐，朱痕一掌拍向石桌。桌上的茶杯被震得飞起，径直向慕少艾面门飞去——

少艾出手，用烟管一拦——茶杯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水烟管上。白眉怪伸手接过，泯了一口，笑呵呵地直咂嘴：“呼呼，好茶。”

朱痕瞥他一眼，随即低头望向阿九，语气中颇有认命的意味：“说吧。”

“朱痕，”小家伙抬起大眼，一脸憧憬，“你，能不能下雪？我听屈伯伯说，冬天的时候，满天满地都是白的，还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可是，可是迷谷从来都没有下过雪……”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我这儿了？”朱痕挑眉：这一大一小，连脑筋动得都是一个模子颗出来似的，唉，麻烦。

想到这里，朱痕微微摇头：“阿九，你可明白，现下正值六月？”

小家伙重重地点了点脑袋。

朱痕叹出一口气来：“再说，落日烟虽然有四季之分，但气温偏暖，也是从不下雪的。”

“可是！”小家伙急急地拽住了朱痕的衣摆，“可是少艾说了，朱痕你有办法的！”

好么，说到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害人精。朱痕爆青筋。

“哎呀呀，空有好本事，若只用于砍柴煮饭，岂不浪费？”慕少艾笑道，斟上一杯茶，递过，“既是如此，不如让小鬼开开眼见见世面吧。”

“少艾！”小野猫抡起爪子，“我才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鬼！”

“好了好了，”少艾用烟管摁住猫爪子，“有劲在我这儿撒泼，不如多费点工夫缠缠你家朱痕。”

小家伙撇了撇嘴角，闷声道：“朱痕才不像少艾你尽欺负人。朱痕是好人，每次都会帮阿九和少艾的。”

面对如此拙劣的高帽子和激将法，朱痕不予置评。

抬眼望了望碧空如洗，朱痕出掌，拍向竹篱边的酒坛子——

掌风过，八个酒坛笔直地飞向半空。忽地，“嘭”一声，尽数爆开。

瓦片纷纷落下，却不见滴酒。

朱痕垂眼，双掌开，再出一击——

百草折，乔木动，而蔚蓝的天幕中，依然日当空。

小阿九仰面朝天，愣愣地看着。忽然，他只觉得鼻头一凉。小家伙对眼一瞧，登时乐得手舞足蹈：

“下雪了！下雪了！”

青色天，白羽静静地飘落。不久，便纷纷扬扬地连成了一片。转眼只见，茅屋之上，便被落雪所覆。

漫天飞雪，一点点地侵上竹篱笆，也侵上了旁边褐色的空酒坛子，映得雪片格外白净。

雪落无声，落日烟一片静谧与安宁，只有阿九溢出唇外的赞叹声和笑声。

小家伙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景象，扬着双手，兴奋地直转圈儿。

慕少艾放下了唇边的烟管，摊开手掌。落雪静静地飘落在他的掌心，他用舌一舔：

“呼呼，雪藏了三十年的女儿红，果然是好酒。这样醇香的雪，就是醉死，也甘愿了～～～”

朱痕不搭理他，只是径直走到竹篱边，手一扬，扔去一个酒坛：“只剩下两坛，过期不候。”

少艾抬手接过，满满地灌了一口，随即抹嘴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痕斜眼瞥他：“你慕少艾，又何时懂得‘客气’二字怎生书写了？”

“哎呀呀，好友，这话说得可真是见外了。你我之间，又何须客气呢？”白眉怪笑盈盈地回过一句，刚想再灌上一口好酒，忽地一偏头——

一个雪团子，擦着他的脸，急急飞过。

“哎呀，没中。”小家伙的语气，似是相当惋惜。

慕少艾把酒坛往石桌上一掇，随即捞过桌面白雪，笑眯眯道：

“九少爷，想跟老人家斗，我看你还需不少时日。”

话音未落，少艾团过雪球，便追着小野猫跑了开去。小家伙撒丫子便奔，边跑，尾巴还边晃悠着，简直比那兔子还快。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直冲着少艾丢过一个雪球，却屡屡砸不中。

不过，好在小虎猫个子小，边跑着的当口，微微一弯腰，就可捞到充足的弹药，不懈攻击。

而那白眉怪虽腿长，可每每弯腰捡雪球，却要慢上不少工夫，偶尔还得敲敲腰。拿朱痕的话来说，他一懒蛋包儿，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何时费过这等劲了。

总而言之，一大一小，谁也捞不到半分便宜。

朱痕坐在石桌边，望着那追打不停的一大一小，也不言语，只是猛灌着酒，微微扬了唇角。

然而，弹药无眼，战争最无情。就在朱痕惬意独酌的当口，小家伙蹦蹦跳跳地奔了过来，冲他摇尾巴还要麦芽糖。

朱痕刚想念他两句是不是不要牙了，却忽觉脖子一凉。电光石火之间，当下会意过来，他疾出手，牢牢扣住背后冰凉的右手——

白眉怪手上还抓着一捧雪，登时被逮个现行，只得笑道：“哎呀呀，朱姑娘，莫扣那么紧。这捉犯人一般的擒拿手，最是无情啊。”

朱痕冷哼一声：“灌人一脖子雪，便不是无情了么？你们倒是盘算好了，还学会声东击西了。”

后一句不是冲着现行犯，而是冲着阿九说的。不过小家伙倒机灵，一见事迹败露，早就颠颠地跑远了去，远远地冲着少艾直做鬼脸。

“呼呼，药师我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白眉怪笑呵呵地打着哈哈，缓步走到石桌边上。朱痕也不言语，袖尾一扫，石凳上的积雪尽数被拂去。慕少艾又是“呼呼”两声，一屁股坐下了。

提起两坛陈年女儿红，二人也不多话，便这样一口接一口地灌着。

只是，那被戏称为“擒拿术”的两只手，摆在石面上，映着落雪成白，依旧扣得死紧。

◎ ◎ ◎

小阿九一个人没雪仗可打，便开始堆起了雪人。

落日烟的雪，是甜甜醇醇的。小阿九一边堆着，一边偶尔舔上两口。不多时，三个团团人便初见了形。

一左一右，两个大雪团。一个手上插了只柴枝当烟管，另一个脚边躺了只柴刀——阿九本想把柴刀也插上去，却因为太重，几次三番的失败之后，只得作罢了。

中间那只小雪团，做的最漂亮最精细。小脑袋上，还有两个三角形的尖尖猫耳。小阿九想了一想，从怀里掏出舔了一半的麦芽糖，插在小雪团的嘴边。

大功告成！

小家伙急急地转过身，一路奔过去，想拉他家少艾和朱痕，来欣赏他的杰作。可刚跑了两步，却又停下了——

茅屋外，竹篱边，石桌旁，那二人，一个拍抚铁筝，一个轻吹银笛。

“山渺渺，云渺渺，
八方风雨止今宵。
情渺渺，仇渺渺，
风尘一梦任逍遥……”

雪落无声，静悄悄的落日烟，只闻白眉怪放声笑唱。

银笛悠扬，铁筝铿锵。

小阿九蹲在雪地上，托着下巴，摇着尾巴，几乎听得痴了。

轻雪纷纷，落在那二人的肩上、发上。渐渐染上了朱痕红色的头巾，染上了墨绿与深蓝掺杂的发丝。
猛地一眼望去，似是二人，须发皆白。

阿九猛地揉揉眼睛，确认自己看错，方才“呼——”地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少艾也就罢了，朱痕可千万别成了白眉怪，别变得像少艾那么懒散。

就在小家伙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曲《笑梦风尘》也唱罢。

朱痕放下银笛，收过铁筝，想要送回屋中，少艾亦是一步步地跟了。就在跨入茅屋的当口，白眉怪轻笑一声：

“朱痕。”

“说。”将铁筝放在桌上，用琴布拭了拭筝弦。

“我要去翳流。”

朱痕没有答话，手上的动作微顿片刻。随即，他放下琴布，用白色的布料，将琴蒙了，以防落灰：
“好。”

雪停了。

朱痕转身出屋，其间未看少艾一眼，只是淡道：“这雪一下，你的那些宝贝药草……”

“啊！”白眉怪立刻会意，登时垮下脸来，片刻不耽搁，急急地奔向菜园。边奔，还边训人：
“九少爷，都是你的鬼主意。”

阿九一看惹祸，钻到朱痕身后，冲少艾急奔菜园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湛青天，六月天的艳阳，奋力地暖和这一地不合时宜的洁白。

三个雪团子的脚边，淌出三条小溪。行不远，便汇成一汪清泉。

◎ ◎ ◎

很久很久之后，当小阿九拔了个子，再不是乱蹦乱跳的小野猫的时候，他还记得：

落日烟，曾经下过一场雪。

甜甜的，醇醇的雪。

赖尔◎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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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8-01-08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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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三：落日烟之秋——离家出走，提前到来的叛逆期

◎ ◎ ◎

在落日烟的那个时代，还没有“叛逆期”这种说法。所以，朱痕并不知道，小猫孩的反常，可能出自于这个小家伙提前来到的青春期。他只是奇怪，这娃儿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不听话，比如说，现在——

“朱痕朱痕，”小阿九扑上他的大腿，仰着小脸问他，“少艾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朱痕强压下爆青筋的冲动，手上择菜的活儿未停，只是沉声道：“你已问了一百三十七遍，能不能至少换个说法？”

“那……”猫耳朵动了动，小家伙拽上朱痕的胳膊，“那少艾，什么时候，才会来接我？”

“坐好，吃饭。”

将八爪猫从胳膊上撕下来，丢到饭桌边，朱痕恶狠狠地将饭碗掇在他面前。

小家伙扁了嘴，就是不动筷子。

见小猫孩不听话，朱痕将筷子塞进他的手里：“吃饭。”

黑亮的眸子里有了水光闪烁，小家伙的嘴越撇越扁。终于，他忍不住将筷子往地上一丢，恨声大嚷：

“朱痕是坏人！你一点都不关心少艾！屈伯伯说，那个翳流是好多大坏蛋在的地方，他们杀了好多好多人，挖人的心脏来做毒药！少艾过去肯定很危险！可是朱痕你……朱痕你……”

小家伙吸了红鼻头，倔强地一抹脸：“可是朱痕你一点都不关心少艾的死活！天天就知道吃饭！吃饭！”

泛红的眼眶里，已有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小家伙用力地吸着鼻子，想把鼻涕抽回去。

朱痕见了，不应声，只是低垂了眼，捡起丢在地上的筷子，拿热水烫了，再摆回桌上：

“吃，饭。”

小猫孩再也忍不住，“哇呜”一声冲上来，对着朱痕拳打脚踢，鼻涕糊了满脸。用力抓了两把，见朱痕没动静，兽性大发的小虎猫，对着他的膀子，狠狠就是一口。

然后，阿九，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收拾起散了一地的白饭，朱痕拿簸箕扫了，向窗外瞥了一眼——

茫茫雨帘之间，小猫孩已跑过竹篱。不多时，便看不见了。

朱痕垂了眼，没言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竹帚，关节泛了白。

◎ ◎ ◎

秋雨潇潇，冷雨在地面上溅起涟漪，好似轻烟。

阿九猫着身子，将小手叠在膝盖上。脚丫子不安分地蹭着地上的泥，三下两下，刨出了一个坑。

一只蚯蚓随着泥土，被翻了出来。长条儿的身子奋力蠕动，却逃不过少年残酷的一脚——

“啪！”

再抬脚，鞋底下，被踩烂了的虫，与泥土混在一起，已看不出全尸。

“臭朱痕！死朱痕！”野猫还在发彪，一下又一下地狠狠跺脚，仿佛泥地上那摊烂东西，是某个异族青年一般。

水滴顺着湿漉漉的猫耳滑下，在少年白皙的脸颊边流连。小虎猫踩得累了，伸手抱住膝盖，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只是抬眼，望向山洞外的那片天。

落雨在天与地之间，拉开一道珠帘。秋风瑟瑟，吹得珠帘歪斜，齐齐地扫进洞中，润湿了洞口的泥地。

黯淡的天空，层层的云泛着老旧的昏黄。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黯，终于望不见了密云，也望不见了雨丝，只有落雨之声，仍旧不停。

山洞中一片昏暗，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洞檐滴落的水声。

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凉得透骨。阿九畏缩了一下肩膀，将自己蜷成虾，却仍抵不过暮秋雨夜的寒意。
少年酸了眼，在心中将某个没心没肝没情没义的杂毛鬼，骂了千遍百遍。直到骂不动了，才耷拉了脑袋，怔怔地望着脚下，想起了白眉怪“哎呀呀”的笑脸。

小野猫伸手抹了鼻子，却忽瞥见，雨幕之中，有一抹暖黄的光点。

“少艾！”

阿九瞪大了眼，想也不想地飞奔出洞，撒丫子向那光奔去。

光点越发清晰，渐渐地，就瞧出了雨帘中那模糊的身影。

小野猫顿住了脚步，一屁股坐在了雨地里，抱住了脑袋。雨点拍打在他的脑袋上，手臂之中，传来了“呜呜”的闷声。

“阿九，”灯笼的光，映在朱痕脸上，将他的脸映得煞白，“再过不久，最多两个月，少艾一定能回来。”

“真的吗？！”少年抬起头，瞪大了眼。雨水顺着脸颊滑下，在脸孔上汇成溪流：“朱痕朱痕，你怎么知道的？你可不许骗人！”

朱痕低垂了眼：“等到阿九会下山买菜的时候，少艾就会回来。”

“那阿九，这就下山去买！”

少年“噌”地一声，站直了身子。可不知怎的，眼前一花，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朱痕伸手，一把拉住他。

阿九被搀住了右手，却觉掌中，一片冰凉。小猫孩一愣，怔怔地望向身边的男人。

朱痕抽回手，将灯笼塞进阿九的手里。随即，他将两手拢进袖子里，缓缓走回茅屋，任由阿九在身后跟着。

◎ ◎ ◎

从那时起，小猫孩心心念念盼着。

终于有一天，朱痕放他独自下山，买鱼买肉。

那时，已近初冬。

而朱痕，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过落日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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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樓發表於: 2008-01-09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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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阿九小正太啊，长大了会不会又是一个俏药师呢
喜欢阿九和药师的互动，父子亲情，让人心暖暖的
可怜的朱痕啊，一辈子默默付出，默默相守。。。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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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8-01-11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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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下面是引用哭泣的人偶於2008-01-09 14:51發表的: gBv!E9~l
好喜欢阿九小正太啊，长大了会不会又是一个俏药师呢 grzmW4Cw
喜欢阿九和药师的互动，父子亲情，让人心暖暖的 +]A,fmI.
可怜的朱痕啊，一辈子默默付出，默默相守。。。什?#26102;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多谢亲的回复。

嗯……最初喜欢上药师，大概是从拿麦芽糖逗阿九的时候开始为他的笑容而赞赏。他惯有的风趣和诙谐，却是在面对至亲的朋友时，才展现出最可爱的一面。唇角是习惯性上扬着的，可只有对待朋友，笑意才会从唇上一直写入眼眸之中，一如对阿九，一如对朱痕，一如对羽人非獍。

而朱痕，勿庸置疑，是少艾的知己。正因为太过于了解，所以对于少艾的决定，朱痕劝了，却不会去劝阻。

一想到他是用什么心情帮少艾易容、看那人消失在落日烟的雨帘之外……真是……无言以对。

赖尔◎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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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8)

6樓發表於: 2008-01-11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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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四：落日烟之冬——“民生大计”样儿的饺子

◎ ◎ ◎

当慕少艾牵着小阿九的手、踏过竹篱的时候，朱痕知道，麻烦，又来了。

耳边，一大一小的脚步声，逐渐切近。朱痕却不抬头，只是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一柴刀下去，木柴一劈为二，切口光滑地摸不出一根毛刺儿来。

白毛怪左手一布袋，右手一酒坛，掇上石桌之后，方才笑呵呵地坐下：“呼呼，装聋作哑，这是应有的待客之道吗？”

他瞥了他一眼：“不请自来，这等莽客，又何来招待之理？”

两个大人的舌战，小阿九最不爱听。他伸手拽住朱痕的胳膊，露骨地打岔：

“朱痕朱痕，少艾说了，咱们一起过年。你教我包饺子，可好？”

朱痕一愣，没搭腔。一边的慕少艾，倒是哈着烟，调笑道：

“哎呀呀，朱姑娘，你莫不是过得忘了日子？明儿个就是年三十，人都说，取个媳妇好过年，你怎的半分准备也无？”

朱痕睨他，淡道：“我等着送上门的媳妇。”

小阿九一听来了精神，直摇朱痕的袖子：“在哪里？阿九要看新媳妇！”

“咳！”白眉怪一手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继而笑眯眯地望向朱痕，转了话题：

“哎呀呀，刚才药师我一路走来，那菜园子竟然全是药草，半棵菜秧子也不见了。朱姑娘，你是良心发现还是怎的？这样好心，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朱痕起身，拎起桌面上的面袋，丢回茅屋。又掏出几十文钱，交给阿九，吩咐他下山买些白菜猪肉，这才转身，应道：

“无需。”

“哦？”慕少艾吐了个烟圈，笑道，“莫非朱姑娘也开始懂得，节食保持身材了？哎呀呀，早说嘛，我药师一剂方子，保管你吃好睡好，赘肉还噌噌往下掉。”

朱痕斜他：“有这本事，你怎么不先治治你那小肚腩？”

白眉怪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表情有些尴尬。

从茅屋中拿出茶叶，泡上，朱痕将茶杯端至石桌，递给对方。慕少艾伸手接过，见朱痕未喝，不由打趣道：

“咳，朱姑娘，这般不食人间烟火，莫不是正在辟谷，等着升仙了？”

朱痕也不搭理，径直进屋，揉面去了。

两杯茶的工夫，阿九拎着一捆白菜、一条五花肉，奔了进来，往桌台上一掇。洗净了手，便帮着朱痕洗菜、择菜。

慕少艾喝茶喝得正欢，一见厨房里一大一小忙得个热火朝天，登时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于是撂下杯，施施然发兵五谷轮回之地，尿遁了半株香的时间。一回来，正赶上，阿九拌好了饺子馅儿。

“帮忙。”朱痕不多话，直接将抹布摔在了少艾脸上。

慕少艾心知逃不过，“呼呼”两声，认命地卷起了袖子。

三人围在桌边，朱痕拿擀面杖擀着饺子皮儿，一揉一个圈儿，圆圆整整，好似一个模子里刻的。少艾和阿九负责包馅儿。

小阿九虽是初次尝试，身手却着实不错，揣得馅儿足，捏得皮儿紧，饺子给他装得圆滚滚的，往桌面上一蹲，好像一个个小簸箕。

而少艾则拿出一副做包子的架势：把馅儿一揣，便将饺皮边儿，拉至顶上，搓成一簇。这造型，诡异得朱痕直皱眉毛：说好听点儿，那是改良型的包子，说直接点儿，那整个儿就一……

“少艾！你这包得跟粪团儿似的，谁敢吃啊？！”还是小阿九厚道，一针见血指出残酷的事实。

“呼呼，九少爷，这话儿可就不对了，”白眉怪拎起自家饺子，强词夺理，“这明明就是小元宝么。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哎呀呀，你这小娃儿，满脑子乱七八糟，所以看这元宝，也像那‘民生大计’了。是说，九少爷，千万别憋着哈。憋久了，伤身体的。”

小家伙气得直跺脚：“明明是你包得差，还赖别人想上茅房。少艾你最不讲道理了！”

脸皮厚得可比城墙拐弯的某人，“呼呼”两声，从怀中掏出一根麦芽糖，立刻轻而易举地收买了人心。

眼见小野猫消停了，慕少艾继续手上的活儿。他从护手上解下一颗金扣子，丢进饺皮儿里，和着菜馅儿包了：

“哈，包个彩头，谁吃到，来年是要行大运的。”

朱痕从他手上接过饺皮，瞥他一眼：“一边儿呆着去。你少给我添乱，我就是走了大运了。”

“哎呀呀，”少艾夸张地捂住了胸口，“好友这句话，真是戳中吾之胸口，非常之痛啊～～～”

朱痕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把一锅水烧得滚泡之后，将饺子尽数丢了进去。

◎ ◎ ◎

入夜，茅屋的窗口，透出昏黄的烛光。

烛光轻曳，在木桌上投下闪烁的影。三碗饺子，一坛花雕，构成了一顿再简单不过的年夜饭。

朱痕光喝酒，不吃菜。

少艾心疼，一把将酒坛子夺了回来。晃了晃，登时垮下脸，喃喃嘀咕了两句“也不给我多留点儿”。

小阿九倒是像饿了三天没吃饭似的，死命塞饺子。好容易吃了八成饱，便放慢了速度，一边嚼，一边磨蹭着少艾的袖子，问东问西：

“少艾，那个翳流，是不是像屈伯伯说的，杀了好多好多人，还挖心脏做毒药？”

火光打在少艾的脸上，银丝之下，一道深色的印记，忽隐忽现。只见他咧开唇角，语气夸张得可疑：

“是啊。那儿的人都是老拐子，最喜欢抓阿九这样的娃儿了。抓到了，就用好药材喂起来。等到了时候，就挖出小娃儿的心脏，再炼作长生不老药……”

阿九听得瞪大眼，手一抖，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朱痕看不过，夹了个一看就知道是白眉怪作品的饺子，一扬手，丢进少艾的碗里：

“饺子还塞不住你嘴。少胡扯。”

见小猫孩吓得忘了回嘴，慕少艾“呼呼”两声，夹起朱痕搛来的饺子，就往嘴里丢——

“哎呦！”

下一刻，白眉怪就捧着腮帮子，一边蹲着去了。

从嘴里吐出金豆子来，少艾揉着腮帮，苦着一张脸。

没心没肝的小猫孩，拍着桌子笑，直说：“活该！”

朱痕淡淡地一瞥，一脸严肃：“你不是说，这是‘彩头’吗？”

吃了个哑巴亏的慕少艾，连回嘴的力气都没了。好半晌，他才缓过神来。在笑得直往桌子下跌的阿九面前，某人露骨地转移话题：

“朱痕，明儿个初一，一起去老笏家拜个年儿，可好？”

异族青年别过了头，一句话堵得老慕没了言语：“没兴趣。”

阿九倒是来了精神，立马摇起了尾巴：“少艾少艾，明天能见到鹿伯伯么？还有羽叔叔他们！”

“当然！”少艾一点小猫的鼻头，笑呵呵道，“少不了你那份红包。”

小野猫乐得在屋中上蹿下跳。白眉怪酒足饭饱，连窝儿都懒得挪，直接往后一靠，正靠上朱痕的半边胳膊。

朱痕难得地没爆青筋，没斥上一句“猪精转世”，只是任由那懒得没骨头的家伙，靠着，哈烟。

烛光轻夜，将二人的影子，投在茅草墙上，不曾分开。

静谧的落日烟，那一夜，窗口的烛光，始终未曾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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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8)

7樓發表於: 2008-01-11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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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五：从前有个落日烟

◎ ◎ ◎

直到很久以后，慕少艾才明白：

自己的这个好友，为何这么“宅”。

那是很久很久之后，

久到一叶轻舟入碧海，白浪滔滔卷空船。

◎ ◎ ◎

直到那时，慕少艾才明白：

为什么，自那年秋天之后，落日烟的菜园里，再无需种上蔬菜。

为什么，自那年秋天之后，任由他坑蒙拐骗，朱痕始终不出山。

◎ ◎ ◎

直到那时，慕少艾才明白：

为什么那日他宁受鬼梁一掌，那人为他易容之后，从不曾逾越的他，会低眉轻吻。

那一刹，渡入他口中的，正是翳流集万千性命之物——

定魂珠。

身死，而魂不灭；仍系尸身，不散。

◎ ◎ ◎

烟雨凄凄，天幕中一片雨帘。

落日烟茅屋的窗上，映出一道鹅黄人影——

垂首，抚筝。

恍惚之间，只见当年香醇白雪。

石桌上，十指紧扣，映落雪成白。

竹篱边，三个敦实的雪团，肩并着肩。

银笛悠扬，铁筝铿锵。

一曲《笑梦风尘》，放声笑唱。

刹那间，鹅黄人影，化为异族青年。

弦已卷。

那人垂首：

“懂筝的人不在，也不需要筝弦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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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8樓發表於: 2008-01-11 21: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從大人放上第一篇時就有再追看這一篇文了，
但總無法將想說的話完整的回應，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回應...

真的好喜歡三個人相處時的感覺，大人的每一篇文都讓雨看到了最想看到的他們，
原以為大人結局的走向會和原劇相同，沒想到...被留下的人成了藥師，
不論少的是誰，落日煙都不再是落日煙，被留下的人注定都會有遺憾，
大人的結局對雨來說才是對這三人最好的結局，
對雨來說，藥師視維繫阿九和朱痕的那條線，
失去了少艾，餘下的兩人要如何在找到彼此的平衡？
不知為何，雨對於總是縱容少艾的朱痕很是心疼，
尤其是他為少艾易容那一段，讓雨看的心都痛了，
他總是忽略自己的心而成全了另一個人的選擇，
至少在大人的結局中，朱痕總算能順從自己的心了，這對雨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安慰，
被留下的兩人，或許...會在閒來無事時到落日煙走走吧...或許......

最後...因為理解能力不足，小讀者有一個笨為題想問...
原本雨以為朱痕不離開落日煙是在等待少艾的到來，
沒想到...朱痕早已不在人世......
這是何時的事？雨有一點看不出來呀...
好像是朱痕叫阿九去買吃時開始吧...那時藥師進了翳流朱痕卻突然無法出落日煙，
這...就是藥師當初選擇進翳流的原因嗎？

寫了一大堆，回到最後已經不知道在回什麼了...orz
雖然從標題就知道這個結局注定悲劇，但雨還是無法自主的難過，
朱慕的甜文真的好難找呀...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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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
總是在時光的河流裡流傳，
在歲月的波濤下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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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8)

9樓發表於: 2008-01-11 22: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下面是引用殘雨於2008-01-11 13:03發表的: t"5ZYa
從大人放上第一篇時就有再追看這一篇文了， '<O.J(N~4!
但總無法將想說的話完整的回應，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回應... =<AG}by![
}V"A;5j`
真的好喜歡三個人相處時的感覺，大人的每一篇文都讓雨看到了最想看到的他們， ]@CXUa,>a
原以為大人結局的走向會和原劇相同，沒想到...被留下的人成了藥師， R_vK^Da
.......

感谢残雨大人的回文，也非常开心您能喜欢这篇。

这边也是对落日烟那两大一小的相处模式，觉得温情到心底都会暖起来的地步。

也正是因此，某赖才会沦为朱慕的支持者，对落日烟的“吉祥三宝”，有着莫名的坚持。

更是希望那世外桃源般与世无争的生活，永远停留在落日烟里。

然而，毕竟，剧里的结局已定。

落日烟终究不会停留在那一个春夏。

关于大人的疑问，其实某赖的这篇《从前有个落日烟》，是给一个长篇朱慕的先行设定。

在这里，请恕某赖先行卖个关子，不具体描述了。

大人您可以先这么看：

朱痕曾经是很厉害的BOSS。死了之后，被南宫他们当试验品的，安了定魂珠。然后，他偷溜出来，隐居在落日烟。

但是，慕少艾要去毁翳流。翳流一玩，朱痕也就挂了，所以只能维持活僵尸的状态，终生呆在落日烟。

因此，在写到“落日烟之秋”的时候，也就是少艾在对翳流进行破坏的时候，朱痕开始表现出了没有体温等不寻常的状态。

朱痕什么都知道，却不曾阻止少艾去翳流。

而当故事的最后，异度魔界被开启、刀戟勘魔计划始现，羽人起肖杀人被打成重伤，少艾留在落日烟的时间越来越短，整日于武林奔波不停的时候，朱痕也就知道了自己必然的结局。

最后，还是多谢大人的支持。

赖尔◎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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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11 【朱慕】从前有个落日烟（0～6，7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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