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3 【赭墨】小街·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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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nmeng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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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9-06-23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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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3 【赭墨】小街·雨傘

小街•雨傘
小的故事只能發生在小的地點。
不經意的瞬間
總能找到最樸素的微笑。

ONE

城市裡一個不起眼的小街道。
街道上一個不起眼的小閣樓。
小小閣樓裡一個普通的學生。

結束了本科，墨塵音來到另外一個城市去讀研究生。
不想在學校裡擠嘈雜的學生公寓，自己便去外面準備租房子住。
找到這裡也是因為幽靜。小街地點較偏，人少而又十分乾淨。
每天清晨墨塵音去上課做實驗，晚上再回家。一來一往，很是安靜。

小街上商鋪也很少，樓下有家門臉很小的量販。
對面的另一頭，是個牙科診所。很多時候墨塵音背著書包走過，可以看到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立在門口，正往掛著的鳥籠裡添水遞食。
除了好奇于醫生也會喜歡養鳥，那一頭耀眼的紅發，則是另一個吸引回頭率的原因。
墨塵音會停下看一眼，而後繼續往前走。
診所醫生的注意力則完全在小鳥身上，手指輕敲著籠子逗弄，鳥兒在籠中又蹦又跳的很是歡實，醫生有時則會有淡淡的笑容流露，映著朝陽挺好看的。
墨塵音後來無意看到圖片，才意識到醫生那裡面的黑色小鳥是只啄木鳥。
他忽然想起來，那個診所的名字，不就叫••••••
啄木鳥牙科。

夏季慢慢過去，氣溫飛速的開始下降。

TWO

最近的實驗進程頗為不順利，預期的結果遲遲出不來。
蒸餾瓶中還殘留著淺黃色的液體，整個實驗室裡都彌漫著一股微苦的杏仁味。墨塵音坐在電腦前有些心煩意亂的敲打鍵盤，螢幕上閃爍著複雜的分子式和大片大片的計算資料。
明明這些從理論上計算都是對的，但是為什麼想要的核酸樣品還是出不來呢？
已經很晚了，他下意識的看了看手錶。
算了，越是急越是得不出想要的結果來，再和導師同學商量一下吧。估計還是哪裡有問題才對。
墨塵音把杯子裡已經冷掉的蜂蜜水喝光，收拾好儀器，又打掃了衛生，才關了燈出門。
錯過了最後的一趟公車，慢慢的走回家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夜風涼涼的吹一下，也好清醒。
小街上只有路燈散發著黃暈，搶在小量販關門前進去買了點東西做明天的早飯，墨塵音從背包裡摸出鑰匙準備上樓了。
嗯？
、閣樓旁邊一盞路燈下坐著一個昏昏欲睡的人，臉埋在深深的衣領中。墨塵音靠近些想要推醒他，卻被一陣濃重的酒味刺激到。
“喂，喂•••”他用背包輕輕碰了碰那個醉漢，“你沒事吧，這麼晚了怎麼不回家啊？”
醉漢仍舊靠著路燈昏睡著，只是動了動肩膀表示不滿。
墨塵音舒口氣有些無奈的繼續往上走，看來這只是個普通的醉漢而已，不過睡在這裡也不怕著涼麼？
還好他沒有搞的滿地狼藉。
已經走到了家門口墨塵音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那是個醉漢，天已經涼下來露宿街頭肯定會出事的。可是自己居然沒有一點同情都沒有，還想著不要讓他把馬路搞髒了••••••
怎麼能這樣呢，墨塵音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又匆匆跑下去。
可是那個人不見了。

迷惑的學生在冷風中呆立了一兒，又迷惑的回了屋子。
而讓他更為迷惑的是，第二天他一早去上課的時候，那個醉漢居然還是坐在原來的老位置——
他仍舊是睡著的樣子，臉藏進衣服裡。
墨塵音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把書包裡的麵包拿出一塊來，放在了醉漢的身邊。

牙醫一成不變的逗弄小鳥準備開門，下意識的往這邊看了一眼。

THERE

小街上的生活一如既往，除了那個不知從何處來，亦不知要到何處去的流浪漢。
墨塵音每天離開回來，都可以看到他坐在閣樓前面，或者是附近的馬路沿上，要麼呼呼大睡，要麼手中拿著一點什麼東西靜靜的看著某個方向。
或者是個盛了水的很破舊的搪瓷缸，或者是孩子家玩的玻璃球，有時候也能看到幾隻煙蒂。
最稀奇的則是一次，他看到流浪漢手中拿著一本文摘讀物，就著清晨的陽光細細的讀著。
他自己買的麼？墨塵音想，估計會是誰給的。
而墨塵音每次路過，都會停下腳步，把一點吃食放在他的身邊。
他的動作很輕，儘量不去打擾這個人不知飛向何方的思緒。而流浪漢也同樣不發一語，只是偶爾會對他比個鬼鬼的手勢。
東西放是放了，不過那個人好像從不當著人的面開吃。
牙醫的診所每天都會營業到很晚，很伴隨著開門關門的聲音，籠子裡的啄木鳥也會叫上兩聲。
晚上回家看到柔和的光線流在鳥兒的身上，也是很美呢。

天氣一天天的冷起來，而那個流浪漢依然沒有離開的跡象。
他身上那件灰色的夾克已經真的很敝舊了，無法抵禦寒冷。每一陣的寒風吹來，總是帶起透骨的寒冷。
流浪漢捧起通紅的雙手放在胸前，輕輕的呵氣。
白霧氤氳中手上紫紅色的小斑塊若隱若現。
墨塵音那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把一件暫時穿不著的厚衣服拿來，蓋在流浪漢的身上：“找一個避風的地方吧，別老在外面坐了。”
那人仍是沒有說話，手指觸了觸墨塵音的掌心，冰冷而僵硬。
而後他給墨塵音比了個半閉眼睛的笑臉。
墨塵音有點莫名其妙的走了。

這個項目終於有突破，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終於搞出了滿意的樣品。墨塵音興高采烈整理完實驗報告，準備回家好好睡一覺，再大吃一頓再說。
出了門才發現外面的雨下的倒不是很大，可就是冷。雨水仿佛都凍住了，空氣中滿是潮濕的陰寒。
墨塵音哆哆嗦嗦的裹緊了衣領，慶倖自己隨身帶傘的好習慣。
打計程車回到小街，那個流浪漢還坐在路燈下，低著頭，睡著了麼？
這麼冷的天。

“你，哎•••”墨塵音上去推了推他，把傘打到二人的頭頂，“這麼淋著你會生病的啊，來，先去我那裡躲一躲吧•••”
流浪漢沒有抬頭，雙手抱住膝蓋，甚至呼吸的聲音都像是羽毛般杳不可聞。
墨塵音歎口氣，把雨傘強塞在流浪漢的手中，頂著書包回了家。
他從閣樓上看看，自己天藍色的雨傘正在路燈下被罩上一層光暈，而那流浪漢想是完全躲在傘下，什麼都看不到了。
不經意的一抬眼，診所的大夫送出了最後的顧客，正在把鳥籠摘回去。

FOUR

墨塵音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傍晚才起來。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隨手扯開窗簾就看見外面燦爛的晚霞。
倒是不知雨停了多久了。
出於好奇再次看看，路燈下卻已經沒有了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流浪漢的身影了。
墨塵音搖頭笑笑，看來自己那把傘，權當是做雷鋒了吧。

導師打來電話，要他趕緊去學校一趟，說是又查到了某種新的資料，新樣品的合成就要開始。
墨塵音順手往書包裡塞了幾個小奶黃包就匆匆忙忙跑出去，按照自己導師那工作起來不要命的脾氣，他今晚很有可能要在實驗室裡打地鋪了。
這種事情以前不少。

果不其然，不間斷的工作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很晚，幾個研究生一個個都熬的滿眼血絲萎靡不振，墨塵音偷偷的把最後一個小麵包塞進嘴裡，鬱悶的想這老頭子怎麼還這麼有精神的擺弄著液相色譜分析儀。
聽到導師說你們可以回家了，大家都帶著疲憊的歡快離開了實驗室。

墨塵音繼續鬱悶為什麼自己每天早上走的時候街上不見人，晚上自己回家街上還是不見人。
唯一算是同步調的，就是那家啄木鳥牙科了吧。那個醫生看起來一臉正氣木訥的，有時自己從診所的大玻璃窗看進去，就可以看到他很認真很嫺熟的在對病人進行著口腔的護理與治療。
不知為什麼他就想起自己那個愛崗敬業一絲不苟的導師了。
雖然這個大夫看起來還年輕，娃娃臉很可愛。
猛然想到，自己好像已經成了習慣，每次走過這條僻靜的小街，都要下意識的去看看這家小小的診所。
墨塵音笑笑，什麼事呢。

啄木鳥的籠子已經收回去了，表示著大夫已經停止營業，而裡面卻還亮著一盞小燈。
墨塵音停留了一會兒，繼續往家走去。
“嗯？”他愣住了，一樣的地方，一樣的路燈下，一樣坐著一個正在翻著書本的人。
那個流浪漢又來了？墨塵音走過去，手伸出去想要拍拍他，卻又縮了回去。
好像，人不對呢。

這個人的衣服還是很乾淨的，頭上戴著一頂帽子。
他始終低著頭，翻閱著一本看起來很有些年頭的發黃的舊書，墨塵音影影綽綽的看上去，還是舊體的豎版印刷呢。
坐在這裡幹什麼？還是這麼冷的天氣，吹風準備使自己感冒麼？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墨塵音立在那人的身旁片刻，搖搖頭上去了。

飛快的補點夜食，洗洗刷刷就準備睡覺了。
靠在床頭百無聊賴拿了本體育雜誌當睡前讀物，墨塵音的手不自主又伸向了窗簾，掀起一個角看看，那診所已經熄燈了。
不過沒注意到的是，路燈下也早已沒有人了。

FIVE

寒假很快的就到了，難得地沒有什麼事，墨塵音也沒有回老家，就在這個城市，就在這條小街，安安靜靜的生活下去。
其實自己一個人住挺好的，沒有打擾沒有雜事。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而後讀讀書做做飯，在網上轉一轉。
雖然是假期，可是導師也是留有任務的，還是要常常跑到圖書館搬回一摞書來埋頭讀的。
平時雖不怎麼出門，不過還是會每天早起鍛煉身體的。沿著小街從這一頭跑到那一頭，路遇到趕早市的大爺大媽，也會熱情的露出笑臉打招呼。
每天早上都經過那家啄木鳥牙科，也都看到大夫把鳥兒掛出去。墨塵音心裡其實很是有些莫名的興奮的，經過的時候。
雖然他並不開口說什麼早上好之類的，但是看到那大夫轉過身來，也會沖他揮手笑一笑。
大夫仍舊沉穩，也會對墨塵音微微點頭，白皙的面色在朝陽下不清不楚，不知道是否還隱含著笑意。

而後墨塵音發現，那天出現在路燈下的神秘的讀書男子，白天總是不出現的。
其實自從發現自己家閣樓下一個又接一個來到神秘的人以後，墨塵音就覺得很不對勁。他想要搞清楚這兩個人到底是從哪裡來到，而又覺得不想那麼多事。
於是下意識的總是習慣於特地的去路過那個曾經坐過人的路燈下，在房間裡窩著的時候偶爾也會掀開窗簾看看那個地方。
於是他又發現，那個路燈下看書的男子，總是在晚上出現。
那天從書堆中抬頭，下去買晚飯材料的時候，墨塵音就看到那個帶著帽子的男人坐在路邊，手裡是在翻著書，可是不住的打量周圍路過的人。
後來他看到了墨塵音，不過也就是一暫態而已，隨即便按下了帽子繼續去讀書。
那頂帽子的帽檐很寬大，男子的整張臉都深深的藏在裡面。墨塵音滿腹的疑惑，在街角呆立的片刻，還是走開了。
還是算了吧，那個人奇怪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愛打量誰就打量誰，自己還是過好自己的生活吧。
不過說起來，自己心中為什麼總是存在著那個揮之不去的小診所呢。

寒假還沒過完導師就來了，他現在在自己以前幾位老友的生化公司裡有了技術股，新的項目又到手了。
電話打來，墨塵音愁眉苦臉的收拾東西，揮手告別了自己的寒假。
五風十雨，春寒料峭。
這話一點也不錯。清晨出門的時候還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墨塵音一時懶了點也就把傘丟進了家裡，可是晚上回家••••••
已經是一塌糊塗，漫天雨幕夾著冷風嗖嗖的吹著，分不清到底是冬天還是春天了。

勉強趕上的最後一班公車到了離家幾百米的地方，正是那條小街的那一端。墨塵音把書包頂在頭上就向著小閣樓衝鋒，街邊的路燈壞掉了一個，光線又黯淡了些。
一邊跑一邊抹掉臉上的雨水，自己的家近在咫尺，燈影下卻影影綽綽立著一個人影。
撐著一把傘。
“你•••”墨塵音跑近了，氣喘吁吁。眼看著面前的人，居然是那個每天傍晚出現在街邊的男子，總是把臉深深埋在帽子裡的讀書的男子。
“原來是你啊•••”一把傘撐在了自己頭頂，墨塵音欣喜的看著他，“請問•••”
他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總是在像是經意又像是不經意的看著自己，又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還在這裡等自己呢？
“是你的傘呢。”面前的男子露出平靜的微笑，除下帽子，紅色的長髮在燈下熠熠生輝，“傘上還有個小標籤，墨塵音，嗯，是個好聽的名字。”
真的是他，牙科診所的大夫，墨塵音心裡問候了一下他的啄木鳥。
“那個流浪漢被澆的感冒了，我還沒有醫好他他就不見了。”診所大夫的手伸出去，又略停了停，拭去墨塵音額角的雨水，“留下的只有這把傘。”
“後來那個還真是你啊。”墨塵音一時有些哭笑不得，“還天天坐在那裡看•••”
“沒有，只是想要確定一下•••”診所大夫撐著傘把墨塵音送到小閣樓下，卻不言語了。
“什麼，你想說什麼•••”墨塵音把傘折起來，甩著上面的水珠，頗有興趣的看著這個養啄木鳥的大夫，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你現在沒有雨傘，等等要怎麼回去啊。”
大夫微微笑笑，“反正不遠，跑一下也就到了。”說著便大步邁了出去，“我想確定一下你是個好人啊•••”
“喂——”

“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手被一把攥住，雨傘上來擋住了漫天的風雨。
“赭杉軍。”

<完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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