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2.15 藍染‧祭 (莫召奴正劇向) 38堅行到底(三) 16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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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樓主發表於: 2010-02-19 20:5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2.15 藍染‧祭 (莫召奴正劇向) 38堅行到底(三) 165F

閱讀前言

此篇是完完全全純粹只是莫召奴這個角色為中心點的故事，所以，如果想要看到BL性質的，我想，可以點出囉(笑)
這裡有的配對，皆是正劇中訂好的，不會有絲毫機率脫稿而出。

之所以謂為『藍染‧祭』

藍染
是因為那抹湛藍在我心中染下的痕跡

祭
是慶祝著他每一段過往

我希望能用這篇文章紀錄最喜愛的角色『莫召奴』

如果您已經清楚了，希望能以文章和各位一同分享我所摯愛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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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船隻輕輕在海面上搖晃，一襲水藍身影佇立在欄杆邊，遙望著遠處那早已遙不可及的大地，尚未痊癒的傷口，讓他臉色顯得蒼白。恍惚間，他彷彿聞到花香，櫻花樹下，那人承諾要為他種下一片白菊。

若有似無的香味稍稍的消減了心中的思愁，有緣，必定還能在菊花盛開處相逢吧。

「莫召奴，你的傷還未痊癒，別吹風，進來如何？」淵姬一出船艙便看到該好好修養的病人，在晝夜轉換之際，不要命的出去吹風。若是不幸引起傷口惡化，病死了，她倒了事，只是神無月會很傷心，基於這點，她決定出聲提醒。

「淵姬是妳？抱歉，我只是想要透透氣，等天色暗了我就會進去。」轉頭看著這一路上負責照顧自己的大夫以不悅的眼神，半身倚著門欄，怒視著自己，莫召奴露出歉意的笑容，但卻沒有絲毫移動腳步的動作。

「神無月正在裡面調息，大約還要一刻鐘。」知道他沒打算即刻進屋，淵姬提了船上另一人的動靜，便朝莫召奴的方向走去。

聽的出來淵姬在暗示自己只剩下一刻鐘的時間待在外頭，莫召奴笑了笑，轉頭繼續方才的遙望。

沒刻意找話聊，兩人就這麼一同看著遠方的景色。

這，便是神無月踏出船艙時看到的景象。

笑了笑，方才還正在納悶，怎麼一調息結束，四周竟鴉雀無聲，原來是在外頭看風景。髮絲被海風吹的飛了起來，神無月閉眼深吸一口氣，再將氣吐出。也難怪了，晝夜交替之際，此時的海風吹的正舒爽，留在船艙內是可惜了點。

不過莫召奴的傷口還未痊癒，這海風還是暫時少吹為妙。

「入夜海風大，尤其是莫召奴你，傷未癒，還是進來，如何？」

兩人同時回同望向艙門，看向不知何時站在後頭的神無月。淵姬眼帶暗示的看了莫召奴一眼，像似在警告他，一刻間已到，如果他再不進船艙內，她絕對會直接抓他進屋。下一秒便直接走到神無月身旁。

「嗯。」頷首，莫召奴自神無月身旁走過，略低首進入船艙。

氣溫的確下降了，方才沒察覺，胸口的傷已有些隱隱作痛。現在的自己沒有逞強的必要，更何況若不在尚未到達落日故鄉前將傷養好，等到草一色和丸太郎看到，他大約得直接在床上待個十天半個月。

神無月在讓淵姬隨同莫召奴進入後，拉緊門扉，三人一前一後來到船上大廳。

淵姬沒有聊天的興致，在留下莫召奴替換的藥草、服用的丹丸後，便直接轉身進入一旁的寢室。

偌大的大廳，只餘莫召奴與神無月兩人。

「好友，你有心事。」察覺到莫召奴安靜的反常，整個人顯得恍惚，有種徒留軀殼，魂卻不知道飛往何方的感覺，讓神無月不禁問道。

「心事沒有。」搖搖頭，「只是，方才突然間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願意說來聽聽嗎？」

「沒什麼願不願意的，只是些小時候的事，怕你聽了嫌乏味。」莫召奴揚起一抹淡笑，拿起一旁放置的茶壺，注滿兩人身前的茶杯。

「小時候？」

「是的，小時候。神無月你對小時候有印象嗎？」

神無月挑起眉認真的想起自己的小時候，無奈的聳聳肩，「我記不得了，神遺一族存在的太久，時間對我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是嗎？」莫召奴注視著手中的茶水，「有時我曾想過，若人能停留在幼時，那該有多好。」

「聽起來很有感觸的樣子，能說嗎？你想起的回憶。」

「好友不嫌棄的話，自是無妨。」

看著神無月做了個請的手勢，莫召奴笑了笑，垂眼，讓腦袋陷入重重回憶中。

[ 此帖被真真在2015-02-15 17:3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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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1樓發表於: 2010-02-19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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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月華

在東瀛某處莊園中，今夜異常的喧騰。

到處都是歡樂的氣氛，煙火四射，大大小小的攤販沿著長長的街道擺攤做生意。

每個人臉上都有著藏不住的笑容，只為了慶祝那期盼已久─

少主的誕生─

暗處的角落，一位莫約五歲大的女童，用著一雙毫無溫度可言的冰瞳，冷然地看著這一切。滑順沒一絲糾結的烏黑秀髮直瀑而下，截至腰際間，被晚風撥動揚舞於空中，一身用織錦緞所做成的和服，鮮紅色外掛上繡著朵朵牡丹，腰間則掛著一塊渾體透徹的白玉，上頭刻著斗大『花座』二字。

「小月，時候不早，該回去囉。」一抹黑影靜靜的佇立在女童身後。

「不要管我。」稚嫩且高揚的聲音訴說著不滿，女童越過黑影離開了暗巷。

她 ─ 花座月君，是花座家的長女，更是今日誕生少主的親姐姐。原本她應該要和所有人一同開心歡樂慶祝弟弟的誕生，只是她現在完全沒有這個心情。

沿路邊走邊踢掉路上的小石子，她知道那抹黑影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她也知道剛才的語氣很惡劣。只是現在，她什麼都不想管。

柳川玉影是父親大人四年前自外地撿回來扶養的小孩，比自己大上五歲，從自己有記憶來，他總是像個大哥哥一樣，寸步不離的守著自己，自己也很粘著他，父親大人每次只要看到那幅像母雞帶小雞的畫面，總是哈哈大笑。

為了能時時刻刻保護自己，父親大人還特地另外找了師父教玉影哥武功。

她很喜歡玉影哥，平常是不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的。只是，現在她心情真的很差，尤其玉影哥是父親大人特別放在身邊保護自己的，就更讓她感到難過。現在，她只想要一個人好好的呆著，才不想回去。

獨自走到了小溪邊，花座月君選了一顆大石頭，屈膝坐下。望著被煙火染色的天空，滿眼的冰霜，開始溶解成淚珠，滾滾而下，她咬住下唇，高傲倔強的不肯哭出聲。

有了弟弟，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就不會要自己了吧？

然後自己就會像明日香姐姐一樣被賣掉，用來換取很多很多錢來養弟弟，是這樣的，一定是的。

想到這裡，眼淚掉的更厲害，滾落的淚珠沾濕了膝上的裙子。

柳川玉影佇立在五步之遙的後方，較同年齡的玩伴還要高上許多的身長，被月色印出倒影恰巧與女孩影子連為一線。嘆了口氣，他邁出步伐，將影子的長度縮短，俯身，笨拙的將滿臉淚珠的女孩摟在懷中。

原本，小月是很期待這個寶寶誕生的，每天總會問上三、四次寶寶是男的還是女的，直到最近，一同玩耍的玩伴中，有一位名叫明日香的女孩，因為家中誕生了一個男孩，父母親為了能養活唯一的子嗣，便將明日香賣給了外地一個有錢人家當小妾。小月知道這件事後，突然惶恐了起來，最近總是臉帶蒼白的看著夫人的肚子，暗中的祈禱生下來的是妹妹。

夫人在昨天夜裡開始陣痛，今日傍晚順利的產下一名男嬰，小月聽到消息後，刷白了臉，隨即離開了府邸。自己則偷偷的跟著她身後保護著她。

「小月……」

「玉影哥……」再也忍不住，花座月君轉身埋首在柳川玉影的懷中，痛哭出聲。「我……我…一定會像……像明日香姐姐一樣……，被賣掉，然後…然後養弟弟…。然後，就看不到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也…也看不到玉影哥了……我……嗚…嗚……」

陣陣哽咽的哭聲，讓柳川玉影的心痛到極點，他收緊了摟抱的力氣，任由淚珠哭濕胸膛。捨不得小月這麼難過，他從來不願意讓她有一絲委屈的。

「不會的，小月。別哭了，你聽玉影哥說，大人和夫人和明日香的父母不一樣，他們那麼疼你，更何況，都能養活我這個撿回來的小孩了，怎麼可能會因為多了一個弟弟就要將你賣掉換錢。要賣也是會先賣我呀。」

聽到這番話，花座月君驚恐的抬起頭，說：「我不要玉影哥被賣掉，我不要……我不要弟弟……我不要玉影哥被賣掉……嗚……」然後又哭的更大聲。

柳川玉影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笨，虧他還被教書的夫子稱讚他頭腦聰明，思緒敏捷，將來必有大作為。方才的話，不就擺明著挖了個坑自己跳？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只要遇到小月的事，他就會完全慌了手腳。「哎唷 ~ 小月乖，先別哭，你一直哭，玉影哥的心很痛呀。」

「痛？在哪裡？小月不哭，玉影哥痛在哪裡？」瞬間停住了淚水，花座月君緊張的揪著柳川玉影的衣袖，來回的不斷上下看。

發現花座月君被轉移了注意力，柳川玉影暗自鬆了一口氣。他一手撫握住那雙緊抓自己的小手，一手輕輕摸著她的頭，溫柔的說道：「小月不哭，玉影哥就不痛。我們先回家好不好？再不回去，大人和夫人一定會著急的出來找妳。夫人才剛生完小寶寶，身體還很虛弱，不能輕易勞動身體。嗯？好不好？」

花座月君嘟著嘴，低頭不語。

「小月，你要相信玉影哥，大人和夫人那麼疼你，甚至還要我學武功保護妳，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個新寶寶的出生，就突然不要妳。」選擇用寶寶這個字眼替代弟弟這個名詞，柳川玉影小心翼翼的不再刺痛花座月君的心情。「妳想想，妳之前還那麼期待寶寶的出生，可是現在都還沒看到他就不要他，這樣子他很可憐。」

「可是…」悶悶的說，「如果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要他不要我，那怎麼辦？就算沒有被賣掉，不再喜歡我了，那怎麼辦？」說著說著，眼淚又慢慢浮上眼框。

「那我就帶著小月離開好不好？」柳川玉影蹲下身，仰看著那小小的臉龐。

「嗯？」眨了眨眼，臉上又多了一道淚痕，卻非是難過的淚水。「帶著我離開？」

「對。如果真的像妳說的一樣，那玉影哥就帶著小月離開。」用手巾拭去滿臉的淚漬。

「不食言？」小心求證著。

「打勾勾蓋印章，絕不食言。」兩隻手小指勾小指，拇指相印，訂下約定。他不是為了哄她而隨口說說，而是認真的，為了小月，即使要離開那麼疼愛自己的大人與夫人，他也無所謂。

不過他更相信，這件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所以，回家？」柳川玉影站起身，將相印的那隻手放在左手心中握緊，輕輕搖晃著。

「嗯。玉影哥牽，小月回家。」用力點頭，她任由柳川玉影牽住，走往回家的方向。

喜歡玉影哥，最最喜歡玉影哥。

所以不論以後會怎樣，她絕對不離開玉影哥的身邊，絕對。

花座月君在心中悄悄許下心願。

§ § § § § §

「小姐回府了。」通報一聲聲的傳進花座府中。

「君兒！」通報聲語音未落定，只見一道身影風風火火的自屋內跑了出來。

一向優雅的花座源之廣，不在乎難得的急躁樣被下人看到，緊張的心情在看到無恙的兩人，終於鬆了口氣。

天知道，當他捧著新生的孩子要讓君兒看看他的弟弟，卻遍尋不到她的身影時，心中有多麼的著急。所幸守門回報，玉影跟著小姐一同離開，他才打消要讓人出去尋找的念頭。他相信玉影一定會成功帶回君兒，可是卻無法不擔心。

「玉影多謝你。」他是真的由衷感謝這個孩子。年逾三十好幾卻擁有一張娃娃臉，讓人猜不出其真實的年紀的臉，此刻正面帶微笑。

與柳川玉影的相遇要追朔到四年前。當時的他結束尋找特殊花種的旅途，在歸返花座府路程中，無意間發現一名女子背中數箭，懷中還緊摟著一名男孩，氣力耗盡倒臥在一旁。雖然立即查看此女的傷勢，也讓她服用了藥物，無奈女子傷勢過重，這些簡便的藥丹根本起不了作用。

女子臨終前托孤，希望眼前這位好心人能照料她的孩子，並在花座源之廣應允後辭世。

男孩年紀不大，卻十分懂事，不吵不鬧的靜靜待在一旁，直到女子嚥下最後一口氣，才忍不住淚水，跪坐在一旁緊緊抓著女子的衣擺，雙手止不住顫抖的嚎啕大哭。

花座源之廣抱起男孩，安慰了許久。等他心情漸漸穩定，花座源之廣才問了些簡單的問題。他說他叫做柳川玉影，和母親兩人生活在離這有一小段路程的深山中。除了飼養雞鴨外，平時便以栽種蔬菜、採食野果等食物過活。事發當時，他正在採山中的野菜，卻只見母親從遠方奔馳而下，什麼話也沒有說，抱起他就跑。不知是誰射的箭，就這麼插在母親的背後，一路上他曾多次問母親怎麼一回事，也要母親停下來先止血，但是她仍持續的奔跑著。像是後頭有什麼人在追趕一樣。

初步猜測，可能是山賊所為，不過這種山中發生的小案，呈報了，也未必有人管。花座源之廣嘆了口氣，與男孩一同埋葬了女子的屍體後，便帶著他回到花座府。

花座府座落在遠離塵囂之地，因種植花卉而聞名。

柳川玉影在花座典音的照料下，思母情緒逐漸得到舒緩，再加上月君全心的依賴，逐漸展開笑顏。在花座源之廣尋得文學夫子與武藝師傅教導下，發現其乃曠世奇才，允文允武，任何東西只要一教過便過目不忘。

「保護小姐，是我該為之事。」柳川玉影一邊彎腰鞠躬，一邊用著手指輕輕的在花座月君手心中點了幾下，試圖給她鼓勵。

「君兒。」看到玉影細微的動作，花座源之廣了然於心。君兒這陣子的異樣他和典音不是沒有發現到，也不是不知道原因，但卻苦無解決之法。他緩步走向花座月君，蹲下身，平視眼前低首不語的寶貝女兒。「抬起頭來，讓我看看好嗎？」

「父親大人。」緊咬下唇，她多麼的害怕父親眼中疼愛的光芒消逝無蹤，因為害怕，所以不敢看，但是父親大人都開口說了，她也不能不遵從。花座月君怯怯的抬起頭望向父親，四目交會下，她從那雙眼中看到了無奈、擔心、寵愛和許許多多複雜的心情，就是看不到任何一絲絲不悅與煩躁，她的父親大人還是以前的父親大人。

察覺到這一點，不久前才剛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奪框而出：「父親大人還是父親大人，嗚……父親大人……」鬆開因緊張而緊抓著玉影不放的手，用力的撲向眼前用著慈愛觀看著她的父親。

花座源之廣一手抱起花座月君，輕拍她的背，溫柔的安慰著：「我的傻孩子，傻君兒。妳要記住，妳是父親與母親心中永遠的寶貝，這一點是絕對不會因為有了弟弟而更改，妳明白嗎？」

「嗚……」花座月君這次真的完全放鬆心中的憂慮，眼淚流的比方才更多更急。

花座源之廣無奈的與柳川玉影交換眼神，空出的手輕輕揉著他的頭。

柳川玉影露出羞澀的模樣，比起大人的道謝，這樣的舉動更讓他感覺窩心。

耳旁的哭泣聲逐漸轉弱，花座源之廣露出微笑的道：「現在願意去看弟弟了嗎？」

稍有停頓，花座月君輕輕點了頭表示同意。

帶著柳川玉影和花座月君來到了愛妻的房外，他放下了懷中的愛女，蹲下身對張大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說道：「弟弟叫做花座召奴。召 ─ 在漢字其音同朝，『朝』有早晨的意思，正好與月成反照。一朝一月，象徵白晝與黑夜，是永不變的循環，切不斷的緣分。」手指撫過花座月君細嫩的臉頰，滿是疼愛：「奴 ─ 是希望他擁有謙卑的心胸。而召奴二字，是時時刻刻提醒著他，眾生平等。就像我曾教過你們的，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拍拍柳川玉影的肩膀，站起身。

花座源之廣伸手拉開緊閉的紙門，在當時誰也不知道這扇門除了拉開空間與空間的隔離外，也緩緩開啟這三人往後的緣分。

----------------

後記：

第一章月華的重心全部放在花座月君的身上

雖然我沒有過(嗯~~也有可能我忘了)
但是我猜想很多為了兄姐的人
在自己的弟妹誕生的同時
除了喜悅外或許也帶著忌妒的心情
擔心擔憂父母親的關懷不在
尤其是在重男輕女的現象
更是會讓這種擔憂更加嚴重

君夫人在召奴的人生旅途中
有著完全不可抹滅的蹤跡
所以讓我杜撰一下他們曾經有的過往吧
只是寫起來唯一的困難點
大約是~~~我實在脫離孩童太久了
希望能多少有抓到那種稚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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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0-02-19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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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2.19 02.19 藍染‧祭 1~2 (莫召奴) ，2F

第二章朝陽

門扉緩緩被拉開，只見花座典音背靠層層的墊子，倚坐在床鋪之上，掬著一抹笑，望向進來的三人。

「夫君、君兒、玉影，你們來了。」聲音細細柔柔的，甫開口，便讓整個空間溫柔了起來。

「夫人。」柳川玉影屈腰垂首。

「母親大人。」急忙自父親身邊離開的花座月君，跪坐在母親左手邊撒嬌，而另一邊，花座召奴安靜無聲的熟睡著。

「典音，身子感覺怎樣？是否還疲倦，要不要多休息？」俯望著愛妻，無限柔情。

「我很好，沒事，讓夫君你擔心了。」回以一樣深情的雙眸，花座典音覺得自己能生下這兩個孩子、能有疼愛自己的丈夫，以及眼前這位貼心的男孩，真的很幸福。「玉影，君兒的事真是多謝你了。」看到女兒恢復平常的神情，花座典音知道這必定是柳川玉影的功勞。

「這本是我該為之事，夫人與大人連番的道謝倒讓玉影不知所措了。」被溫柔的夫人凝視著，柳川玉影再度紅了臉頰。

「呵！你這孩子。」莞爾，向柳川玉影招手，花座典音寵愛的摟抱著他與花座月君。「累了吧！等看過召奴後，兩個人就回房休息去，知道嗎？」

「嗯。」享受著懷抱傳來的溫暖，柳川玉影突然想起了母親大人以前也會這樣給予自己疼愛，眼框頓時有點灼熱。

「啊！他在看我。」

花座月君驚恐的看著不知何時醒過來的花座召奴，出生兒瞇瞇的雙眼，好似正望著她。

「喔？醒了？」花座源之廣走了過去，俯身將花座召奴抱起，只見他略帶不安分的扭動幾下身體，接著便皺起臉哭了起來。

「糟糕，怎麼哭了。」面對花座召奴突如其來的哭泣，花座源之廣有些慌了手腳。「君兒，看來召奴好像比較喜歡你，怎麼樣？君兒要不要抱抱看。」

「抱他？」她有點猶豫，怎麼看弟弟都小小的，尤其是他的脖子，軟綿綿的樣子，自己抱一抱搞不好頭就掉下來了，到時候怎麼辦？

「抱抱看吧！」柳川玉影看著新生的寶寶，有些許懷念。當初第一次看到花座月君時，雖然沒這麼小，但對他來說同樣如此小小的，惹人喜愛。

「…好。」很勉強的語氣。花座月君遵照父親的指揮，扶著花座召奴的頸部，小心翼翼的將其捧在雙臂中，柳川玉影則張開雙手，護在外圍。

「好輕喔！」花座月君有點詫異，比起玉影哥平常練習的劍，弟弟的重量簡直不到一半。而且…而且…「他香香的！」低頭聞，一股嬰兒特有的香味撲鼻而來。她開心的說出自己的發現。

「咯〜咯〜」被花座月君的髮稍輕劃臉頰的花座召奴，不但停止了哭聲，甚至發出低微的笑聲。頓時間，花座月君感覺房內好似有日照的錯覺，整個亮了起來。

「他笑了！他笑了！」看著花座召奴綻放的笑靨，原先的猶豫不知在何時消失無蹤，她喜歡這個弟弟。轉頭看向前方站著的柳川玉影，她眼中流露著喜悅：「玉影哥，弟弟好可愛。」她很開心自己有聽從玉影哥的話回家，她真的不知道原來弟弟這麼可愛。

「嗯。」雖然他覺得眼前小月的笑容勝過寶寶百倍，但是，湊向前仔細看了看寶寶。雖然臉上仍有出生兒的皺折，不過，他的笑容真的還挺可愛的。

「你叫花座召奴，我是花座月君，是姐姐唷。」她得意的笑了笑，「這個是柳川玉影，你要叫他玉影哥哥。因為是姐姐，所以從今天開始，我要叫你小召，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宏亮的宣示，應允著一生不變的承諾，笑意瀰漫整個房間，擴散至整座花座莊園……

§ § § § § §

「原來你以前這麼惹人厭呀。」神無月爽朗的大笑。

「那我該說過獎囉。」莫召奴微微一笑，輕啜了口手中的茶。

「哪裡。」聳聳肩，神無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依你的骨骼與扇化之術觀之，你大約是幼年開始學習扇術。」

「嗯，沒錯。」

「何以選擇以扇應敵？」

「你很好奇？」

「是。」神無月頷首，「你該知道，使用此等非銳利之兵器，在應敵時容易吃虧。你並非因為武骨的侷限而作此選擇，所以必定是有原因。要不然使劍，你的修為並不低於現今，甚至還會更上層樓。」

莫召奴略顯沉默，似在回憶什麼，半响，才回話。

「 ─ 我不想忘了，學武的初衷。」

為了保護該保護、想保護的人，所以他才學武……

§ § § § § §

那年花座召奴四歲。

花座典音帶著他及花座月君，前往神社祈求事事順心平安，不料卻在回返的途中遭受到盜匪襲擊。

幸好當時有柳川玉影與隨從合力擊退盜匪，才得以安全。

當時，君姐將自己緊摟在懷中，母親大人則護著他與君姐。他是個男孩子，卻只能看著玉影哥與其他的人站在前方保衛著大家，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

因為不會武，所以什麼都不能做。他不能保護最喜愛的人，那麼身為男孩子又有什麼用呢？

於是他帶著祈求的眼神跟父親大人提出學武的要求。

靜靜聆聽花座召奴的請求，花座源之廣細細思考，問道：「那麼召奴，你告訴父親，你想選擇什麼樣子的兵器當你的護身之物呢？」

「父親大人，我想要折扇。」

「喔？為何不選刀劍之器。」他以為他會選擇和玉影一樣的刀刃作為兵器，畢竟玉影一直是召奴追隨的目標。他時常看著召奴用著尊敬的眼神凝視著玉影。

「我只是需要防身退敵，無意傷人。」腦中浮現出玉影哥以刀劍殺敵時，噴灑出的血，染滿了整個天空。刀鋒與衣袖上帶著血漬的玉影哥，讓他感到害怕。「更何況，武學不需招搖。折扇，風雅之士人皆有之，孩兒隨身攜帶並不突兀。請父親大人應允。」

「難得小小年紀的你，竟想的如此周全。」花座源之廣十分開心能從花座召奴的口中聽到這番言論。這代表著他並非一昧的跟隨玉影的身影，而是認真思考著自身定位。「我會請善使扇化之術的武學師傅教導你，記住，這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切莫荒廢。」

「多謝父親大人。」

不過數日，召奴便由父親手中取得一把由工匠精心打造的薄鐵為扇骨，鐵片外露的部分細心的磨鈍，再加上上好絲織綢面，雙面純白素凈。

他高興的展開扇子，手腕輕轉，看著扇面在陽光照射下反射的光芒。他滿足的笑開顏：「多謝父親大人。」

小小的手，握著扇子，他在心中暗自發願，他要用這把扇子保護最重要的人。

風過竹林，發出稀疏的聲響。竹葉茂密，遮住了日光，只餘些許光絲從竹葉縫隙中，穿透，灑在地面上。

花座召奴閉眼立身其中，靜靜的感受四周大自然的變化，高束在腦後的頭髮即便是受到竹林的風吹，也不見凌亂。這裡位於花座府邸的後方，平日鮮有人煙。

莞爾，吐吶間，這裡的空氣瀰漫著令人舒暢的味道，是他最喜愛的地方。

收定心神，取出折扇，展開。花座召奴閉眼，順著氣流的變動，緩緩移動身體，扇在手中翻轉，看似翩舞，實為練習折扇用法。

五歲的他，臉龐雖脫不出該有的稚嫩，但渾身散發出獨特高雅的氣息，令他給人的感覺迥異於同齡的孩童。這一年間，他每日從不間斷的練習，更讓他在身影移動間，手轉，扇起扇落，時而點挑，時而飄逸，時而逼人，時而沉重。

隨著手上的折扇越舞越快，地面上留下了氣勁劃過的痕跡，交錯繁密，猶如織網。倏地，一絲不一樣的氣息，讓召奴停下了步伐。他緩緩睜開了眼，如深潭般深遂的眼眸，此時正帶著不解。

那是一股不熟悉的劍氣，不屬於花座府任何一人。

緊握手中的折扇，他獨自循著劍氣的來源前進。之所以不回去稟報父親大人有人入侵花座府，不是托大，而是因為他感覺此劍氣沒有任何的敵意。

而且對方好像……

─ 正在練習

停步，眼前所見證實了他的猜測。

是的，對方跟自己一樣正在練習。

一名年紀與花座召奴相仿的孩子，髮絲用緞帶隨意的紮起，垂放在腦後。一手緊握刀鞘，一手專注且集中的將木刀拔出。一次又一次的不斷持續拔刀的動作。

那股不熟悉的刀氣便由此而來。

「是誰？」

尖銳且細緻的聲音，是個女孩子。

「對不起。」原本專心的看著拔刀的花座召奴，突然被對方嚇了一跳，急忙的道歉。

女孩有著細緻的五官，烏黑的大眼睛，此時正盯著花座召奴不放。

良峰秀瀧看著眼前這位突然闖入的男孩，一身飄逸的衣裳，手上緊握著一把折扇，像是被自己嚇到一樣，臉上有著驚容。察覺到自己方才太過魯莽，她降低了聲量，再問了一次：「你是誰？」

耳邊傳來別於剛剛的尖銳，柔柔的問句，讓花座召奴放鬆手中的力量，回答：「我叫花座召奴。」環顧四周，除了女孩外，並沒有其他人在這裡，他好奇的挑起眉，問：「這裡屬於花座家的範圍，妳又是誰？怎麼會跑來這裡？大人呢？」

「對不起。」這次換良峰秀瀧緊張的捂住嘴。「我不知道這裡是別人的領土，我只是看這裡很漂亮，又安靜，所以才會在這裡練習拔刀的。我……」

因為師父在靜坐前，吩咐她練拔刀三千次，為了不吵到師父，所以她便在附近尋找地點練習。正巧被這片竹林靜謐的氣氛吸引住，才……

她是真的不知道這裡是別人的領土。

怎麼辦，她闖禍了。

「沒關係啦。」他看著眼前的女孩漂亮的臉龐整著皺起來，好像快要哭了，連忙出聲安慰。「我沒有要責怪妳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知道妳是誰？沒有大人的陪同，怎麼會到這裡來。」

「我叫良峰秀瀧，我的師父在附近。」看著花座召奴沒有絲毫責怪的意味，反而露出一抹讓人安心的笑容，不自覺得，她也放鬆心情，朝著花座召奴靦腆的一笑。

望著良峰秀瀧甜甜的笑容，花座召奴頓時臉紅，有點不知所措的搓著手。

兩個人各自沉默了數分鐘，因為不熟，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找話題聊，只是一直不斷的瞄著對方。

「妳…」
「你…」

同時出聲，兩人各自睜大了雙眼，笑了起來。

「叫我召奴吧！妳剛剛拔刀的姿勢很專注很好看。」

畢竟還是孩子，很容易就混熟了起來。花座召奴拉著良峰秀瀧一同找了塊大石頭，坐在上面開始聊起天來。花座召奴一直念念不忘剛才良峰秀瀧專注拔刀的神情，好像光靠著那股專注力，就可以劈砍東西。

「你可以叫我秀瀧或是小妹。不過大家都叫我小妹。」她笑了笑，雙手放在腰後方，一雙腿上下擺動不停的晃呀晃。「謝謝你的稱讚，不過我還不到家，師父說我現在只能練拔刀。可是我已經從每天一千次拔刀，進展到每天三千次拔刀，這代表我有進步唷！」

「既然大家都這麼叫，那我也叫妳小妹好了。」花座召奴依樣畫葫蘆的學著良峰秀瀧的動作，「每天三千次？妳好厲害喔。我練扇頂多只能練三個時辰，不過，我也一樣有進步，當初在學的時候，我連一個時辰都練不到。」

沒有炫燿的意味，兩個人只是單純的分享著學習的經驗。

「你練扇？」看著花座召奴手中的折扇，良峰秀瀧眼中有著期盼：「可以練給我看嗎？」

「好呀！」花座召奴跳下石頭，「不過我和師傅比起來還差很多，你可不能笑唷。」

「我不會的，你快點練給我看。」

「嗯。」

得到良峰秀瀧的保證後，花座召奴站定身，深吸一口氣，展開折扇，一反手，便開始平常練習的動作。

良峰秀瀧傻傻的看著眼前花座召奴的起手落勢，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的吸引目光，她微微的紅了臉頰，方才還覺得有點秀氣的男孩，現在卻變的如此帥氣。

最後一個動作結束，花座召奴緩緩的收納全身的氣勁，輕輕的收起折扇。

「哇！好好看喔。」良峰秀瀧用力的鼓掌，整個臉激動的漲紅起來。

「妳不會覺得這樣子很沒有男孩子的樣子？」坐回良峰秀瀧的身邊，花座召奴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道。

雖然學扇是自己提出的，但是很多人都覺得這是女孩子才做的事情，暗地的笑他。他沒有後悔過，也對那些言論絲毫不在意，但是，像小妹這樣稱讚鼓舞他的外人，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才不會呢。你剛才的樣子很帥，很好看，怎麼會沒有男孩子樣？！」良峰秀瀧對於花座召奴提出的問題，不可思議的搖搖頭。

「妳真的好特別喔！」

「沒有啦！」

兩個人對望微笑後，安靜的聽著風吹過竹林的聲音。

直到一聲鳥啼劃破了寂靜的空間，良峰秀瀧才驚覺時間的飛逝。

「糟糕，我不能再待在這了，師父應該快要結束靜坐。我得回去了。」

「我也是，我不能夠離開家裡太久，他們會擔心。」

「還見的到面嗎？師父過了今天，便要離開這裡了。」良峰秀瀧有點捨不得這快樂的時光。

「嗯，一定可以的。」花座召奴點點頭，指著前方竹林，說道：「我家就在那個方向。四處種滿很多花草，如果你有再來的話，只要找到花座府，跟裡面的人說妳是我的朋友，他們就會讓你進來的。」

「就這麼說定囉。我家住在阪良城，我父親是阪良城城主，如果你可以來的話，只要向守衛說你要找小妹，就可以找到我。」

互相訂下再見面的約定，兩人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前進。

柳川玉影獨自一個人站在竹林中，他出神的望著林下的花座府。

今天，是母親大人的忌日，每年的今天，他都會前往祭拜母親大人，等待著一柱香燒淨後，便會離去。

唯獨今日，因為向母親大人提起小月的事，不知不覺中，比平常多了一個半時辰。

也因此，他碰上了奇怪的人，知道了奇怪的事。

被花叢環繞的花座府真的很美，美的像是夢園一樣。而知道身世的自己到底是該追尋真正的親人，還是留在這邊的親人身邊。

他沒有了主意。

「玉影哥？」欲走回花座府的花座召奴，遠遠的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呼喊著，快步走了過去。

「召奴。」猛然回過神的柳川玉影，回頭，看見直撲自己而來的花座召奴，不自覺的露出溫柔的笑靨，伸出雙手迎向他。「練扇回來了？」

「嗯。」他和君姐一樣，都很喜歡玉影哥。所以，當柳川玉影熟練的抱起花座召奴時，他非但沒躲避，反而很開心的環住他的頸子。

「遇到什麼好事了？」雖然才剛心煩方才所想之事，但是，他仍舊感覺的出來花座召奴別於往常的喜悅。

「沒什麼。只是…今天的風吹的很舒服。」

即使面對喜愛的玉影哥，他還是決定將這段相遇當作自己的秘密。他總覺得，只要他一直保持著這個秘密，他和小妹一定會再相見。

「是嗎？」柳川玉影笑了笑，「雖然很舒服，可是不能再吹了。回家，好嗎？」

「好。」點點頭，他讓柳川玉影抱著，返回府邸。在離開竹林的剎那間，他越過柳川玉影的耳畔，看向竹林深處。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看到小妹。

一步步踏出竹林，良峰秀瀧忍不住回首再看竹林一眼。那個男孩，花座召奴，希望，能再見面。

然後 ─

兩個人同時閉上了眼，向蒼天許願。

別忘了我…
別忘了我…

----------------

後記：

在普遍刀劍客的江湖中
選擇非銳利的兵器真的很吃虧
但是我一直覺得，召奴以扇為武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私心的為他找了理由

召奴不愛動武
更忌血腥
有什麼兵器能比的上扇子更適合他呢
又有誰能將扇術揮灑的比他帥氣

在寫召奴和秀瀧相遇的那一段
我是著了魔的打著字
呵呵~~從來沒有打字打的這麼順過
邊打眼前還不斷的浮出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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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0-02-19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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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鬼影

『您的父親是人稱鬼祭將軍的男人。』

乍然驚醒，柳川玉影如驚弓之鳥自床鋪中猛然坐起身來。白天的遭遇，腦中那句話不斷的浮現。他起身，隨手將外衣披上，走出臥房。赤裸的腳掌平貼在被露霜凍的冰冷的木板上，他卻沒有任何一絲寒意。

『少主，您讓奴婢找的好苦呀。』

『妳的母親，夫人後頸有一個硃砂的痕跡吧！』

『您要相信奴婢，跟奴婢一起回到鬼祭府邸吧！』

騙人，騙人的…母親大人說過，父親早死於沙場中，連可憑弔的墓碑都沒有。不過，母親大人的頸後真的有一個硃砂印。

……柳川是母姓，如果真的如母親所言，那我為何沒有保留著父姓？

而父親大人的姓名又是什麼呢？

一手抵著身旁的柱子，混淆的思緒讓柳川玉影煩躁了起來。

童時的記憶已經太模糊了，大人和夫人對待自己如己出，小月的全心依賴和召奴的尊敬崇拜，十分幸福的自己除了懷念自己的母親外，幾乎不會去回憶任何曾有過的疑惑。因為沒有去想過，所以當那名年邁的婦人找上自己時，她所提出的任何一個問句都讓他無法回答。

他到底該去追尋實情還是保留現狀。

鬼祭……

柳川玉影細細回想起過往和花座源之廣一同尋訪各式花種，或是拜訪各式的名門貴族，所聽到的流言蜚語。

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可不是什麼好的名聲。

鬼祭一族是當代最有權利的貴族之一，其族驍勇善戰，歷代累積的功績權勢早已逐漸逼壓天皇一族。現今繼承鬼祭將軍一名的當代宗主鬼祭輔權，其威名更勝以往宗主，但比他的威名更加顯赫的，是他那如鬼般貪婪、殘忍又黑暗的個性。

記憶與現在開始重疊，母親大人驚恐的臉孔一點點清晰的浮現，沿途不斷滴落的鮮血，那股刺鼻的腥羶味，厚重的呼吸聲，逼迫著他喘不過氣。

他…會是嗎？

抓緊手心，他抬頭試著在天空尋找那輪明月，卻遺憾的記起今天是朔月，整片莊園只有些許巡邏的燈火，他的明月、天上的明月都隱藏在黑幕之中。

想起他的明月，柳川玉影臉上的表情有了些許緩和。夜裡飄來淡淡花香，漸漸沖刷掉了記憶中刺鼻的血腥味，藏在草叢中的蟲鳴聲此起彼落的互相唱著，那呼吸聲慢慢消逝在這合鳴中，花座府恢復以往的寧靜與安祥。

小月…

「是玉影哥嗎？」

身影一動，他不敢置信的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手持著照明的燭火，怯怯的往這個方向走來。

「小月？！」剛剛還在思念的人影突然出現在眼前，柳川玉影只覺得恍如在夢中。飛快的奔至心繫的人前，身影移動的風壓吹熄了花座月君的燭火。

燭火突然熄滅，花座月君緊張的睜大雙眼，退了一步，順手抽起髮上的簪子呈防衛狀態。「玉影哥？」一股熟悉的氣息讓她放鬆了防備。

「小月，妳怎麼來了？怎麼只有妳一個？隨侍的人呢？」柳川玉影一伸手就將人抱滿懷，嗅著懷中的芬芳，心中的不安終於踏實。刻意遺忘了禮節，此刻的他需要他的明月。

「她們都睡了，我沒喚醒她們，自己溜出來的。」收起髮簪，花座月君修紅了臉。自從自己越來越大後，玉影哥就不像小時後一樣抱著自己，母親大人也教導著自己男女有別，玉影哥也大了，不能總是像個孩子一樣粘著他。所以這久違的擁抱，讓她甜在心頭，她對他的喜歡，早就別於一般的兄妹情。「玉影哥，我做惡夢了。」回抱著對方，那個惡夢讓她餘悸猶存。

「怎樣的惡夢？」柳川玉影抱起懷中的女孩，走回長廊，順手點了一旁照明著燭火，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後，問著。

「我夢見玉影哥你燒毀一整片牡丹園。」她避重就輕的說著。事實上焚燒牡丹園不是什麼惡夢，但是，讓她怕的是那個有著成熟臉龐的玉影哥，焚燒牡丹園時，臉上的表情。好像這世界上什麼都不剩，一種想要燒毀殆盡的孤獨與狂亂。那不是她的玉影哥，她的玉影哥怎麼會有這樣的神情。

「牡丹園？」小月最喜歡的花卉，他怎麼會燒毀呢？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長髮，他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那我替夢中的玉影哥跟你道歉好嗎？」

「沒關係啦！」她微微的搖搖頭，「是我太大驚小怪了，只是一個夢而已。」柔順的依偎在柳川玉影的懷中。

靜謐的氣氛環繞著兩人，柳川玉影心中有了定見。

既然他的身分已經被發現了，無論是真是假，想必鬼祭將軍不會放過他。這座莊園是他所懷念的一切，所有美好的回憶與記憶都在這裡，他所想要珍惜的人也在這裡。而且…母親大人的死因他必須釐清是不是與鬼祭府有關。

或許，他需要和大人討論，即使最後的結果是必須離開這裡……

想到此，他的心狠狠的抽痛，收緊懷抱的力量，他捨不得他的明月。

「小月……」略帶沙啞的聲音，「如果有一天，玉影哥必須前往遙遠的地方，在短時間都沒有辦法回來，妳會想玉影哥嗎？會等我嗎？」

「玉影哥？你要去哪裡？小月也要跟著去。」驚恐的揪著對方的衣襟，花座月君猛然的抬起頭，對上俯望她的柳川玉影。

玉影哥去哪裡，她就跟去哪，她暗自決定過的，她絕不離開玉影哥的身邊。

「這只是個假設，妳會嗎？」憐惜的看著她眼中有著盈盈滿眶的淚水，她知道自己別於兄妹情的喜歡嗎？她知道自己愛著她嗎？或許去鬼祭府最令他擔憂的是他的明月有天將會被別人捧在手心上。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實。

「會。我會。」肯定的回答，「天涯海角，小月都會等玉影哥，只要玉影哥會回到小月身邊。」女孩子細心的敏銳察覺到心上人的不對勁，玉影哥一定有事情瞞著自己，不過沒關係，她會等，一直等下去。玉影哥這番話等於轉個彎告訴自己他在乎她，那麼，這份戀情就不會是自己單相思。「玉影哥，你要記住，小月這輩子只會等玉影哥，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回來。」既然在乎，她就不願意隱藏自己的心意，曖昧不清的言語只會錯失自己可能等待的渴望。

「小月！」聽到自己所期盼的回答，柳川玉影忍不住全身的顫抖，單手捧起她的臉，從她的眼中他看到肯定的決心。

放縱心中的想望，他低首吻上他早就想要佔有的唇，即便明天的結果是分離，他也無悔。「妳還太小，除了這樣，我不會逾舉。等我，如果妳的心意到十五歲都沒有變，那麼我就會來娶妳。」

花座月君早就被柳川玉影的舉動驚嚇到羞紅雙頰，連句話都應不出來，只有點點頭，更往他懷裡縮。

柳川玉影在早晨來臨前，將花座月君送回了她的寢室內，他將一朵雕成牡丹樣貌，大小約一個拇指大的粉晶放在她的手中，這是年前在市集中無意間看到的，這是小月最愛的牡丹，而他因為小月喜愛，所以他也喜愛。他一直將這朵牡丹花放在錦囊中放在身邊。

牡丹？！她露出滿心喜悅的笑容，玉影哥送給自己的定情物，是自己最喜歡的花卉。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著水晶，她走進了房內，四處望了望，目光定在梳妝台上的一只木盒，掀開木盒，盒內有著許多用高級錦緞所做的錦囊，大大小小的錦囊上都有著一朵牡丹花，這是她閒暇時親手所鏽。她翻了翻，自裡中取出了一個掛頸式的錦囊，黑色綢緞面上有著一朵艷紅色的牡丹花。花座月君將水晶放進裡中，掛在頸上。

她沒有入睡，靜靜的等著侍女開門喚她起床。讓侍女服侍穿衣等瑣碎事後，她來到了父親的門前，不意外的看到柳川玉影的鞋放在外頭。

「大人。」端正跪坐在花座源之廣面前，柳川玉影臉上有著覺悟的凝重。

看著眼前視如己出的孩子，如此沉重的表情，花座源之廣不免有些心痛：「自你昨日掃墓回來後，典音與我便一直覺得你神情不太對勁，有事便說吧！」

「大人，我……」柳川玉影緩緩道出昨日發生之事。

過程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熬，或許是昨夜與小月的約定，或許是大人一直沉穩的態度，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毫不掩飾腦中的迷惘與恐慌，但同樣的，也強烈表達出想要追查自己真實身份的決心。

「玉影。」靜靜的聽完，花座源之廣開口道：「我想有封信我必須讓你看。」他自懷中拿出一封信件平放在桌上，推了過去。「這是今天早上以急件送到花座府。」

信件的密封處蓋著鬼祭府的印鑑。

好快的動作。柳川玉影心中一驚，急忙打開信件觀看內容。

內容大致是感謝花座府收留遺落的鬼祭少主，如今鬼座府既已尋到，便無需再麻煩花座府。並註明將於三天後大陣仗的迎接少主回歸。信中雖是寫滿了致謝與感激，但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威脅。如果大人與夫人不讓自己回歸，那群迎接自己的人會做怎樣的動作？這與世無爭的花座府又會怎樣？

他緊抓著座下的跪墊，用的力道之大讓他的指關節一片慘白。

「玉影。看著我。」細細觀察他所有的反應，花座源之廣再度出聲。看著眼中帶著絕望神情的孩子，他仔細且專注的說著：「你要記住，我們視你如己出，你是我和典音的孩子，這一點不論是誰都沒有辦法剝奪。」停頓，接著說：「所以，你可以隨心所欲作出你要的抉擇，不用顧慮到我們，儘管下決定。花座府雖位處偏僻幽靜之地，但我們並非沒有抗衡的力量。」

「大人。」柳川玉影滿心感動，雖然他早已作出回歸鬼祭府的決定，但是，沒有什麼比的上花座源之廣此番話更能安定他的心情。他是備受寵愛的，這一點，他再度體會到。「我已決定要回歸鬼祭府，但是有件事我希望能得到大人的許可。」

「何事？」

「我希望在小月滿十五歲時，大人能將小月許配給我。」紅著臉，在不知未來怎樣的現今，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其實很過分。他不渴望大人即刻答應，但起碼能將他的心情轉達給大人知道。

「呵！你終於提出了嗎？典音都擔心你這個孩子在遠行前，還不願意說呢。」

「夫君。」帶著些許責怪與笑意，柔柔的話語自屏風後方傳來，花座典音含笑的自後頭緩步而出，看著呆呆望著自己的柳川玉影，花座典音招招手：「玉影，過來讓我瞧瞧。」

「夫人？！」驚訝著夫人的出現，柳川玉影離開座位，快步走向花座典音。

憐惜的撫摸著他的頭，花座典音道：「別惦著我們，就做你想做的事。小月與你的事我們都看在眼裡，只要你跟她的想法沒變，我們便不會阻止。」

「蘭草？」輕聲喚，一抹淡紫色身影拉開紙門，低首自外進入。

「夫人。」

「幫我叫小姐進來。」

「是。」身影退出，蘭草走向另一扇紙門。一拉開，便正面對上正待等待著柳川玉影的花座月君，蘭草微微一愣，隨即道：「小姐，夫人有找。」

「嗯。」點點頭，她獨自走進。

§ § § § § §

「你口中的玉影哥便是之後的鬼祭將軍─鬼祭影。」

「鬼祭影嗎？許久未聽到此名。」莫召奴嘴角輕扯出一抹苦笑。

「也是。傳聞中鬼祭家有一副面具，能夠戴上此面具者，便為鬼祭家之傳人，人稱鬼祭將軍。自從鬼祭影繼承了鬼祭將軍的名號後，這原名沒有任何人敢叫。」

對於莫召奴針對『柳川玉影是否為鬼祭影』避而不答只淡言轉開話題，神無月根據自身經驗大致明瞭問題癥結所在。

微微嘆了口氣，神無月道：「你真的很執著。」

略睜大雙眼，莫召奴看著眼前那了解自己的人，收起苦笑，默默陷入沉思。

當時年幼的自己只能在三天後與大家一同目送玉影哥回歸，如果早知道那是個無底的黑暗沼澤，即便是要他豁出所有，也要阻止玉影哥坐上那座轎子。

但是，阻止了是否就真能改變現有的一切？

這世間並沒有所謂的『早知道』，有時人心變了，就什麼都變了，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微吐一口氣，莫召奴眨眼，帶著笑意凝視眼前的好友：「你不也同樣執著？」

「哦？」

「我很慶幸，眼前之人是神無月。」

「咳 ─ 」神無月輕咳一聲掩飾不自在，「阪良城城主良峰貞義年幼就與你相識了？」

「哈哈哈！」莫召奴止不住的大笑。

「真是拙劣的顧左右而言他。」不知何時出現的淵姬，手上捧著一些茶點，施施坐下。

「淵姬。」略微收斂，莫召奴依舊忍不住嘴角的上揚，提起一旁的茶壺，傾倒一杯茶水，放至淵姬面前。「請。」

「謝謝。」拿起茶杯輕輟一口，轉頭看著一旁的神無月，「對於他人的褒獎，你的反應還真是令人莞爾。」

「唉唉！幸好草一色不在，不然又有得取笑了。」神無月也大笑著平攤雙手表示無奈。「好了，笑都笑完了，莫召奴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

「討論好友呀~我想他應該不會見怪才是。」

取了一塊糕餅放入嘴中，莫召奴想起了初次拜訪阪良城時，那自那人手上接過的糕餅，當時的自己覺得，眼前人的笑容比糕餅還甜。

---------------------

後記：

這一章寫的有點慢
柳川玉影的故事太過苦澀
總是想著該怎麼樣不會讓故事不小心偏題
因此下筆多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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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4樓發表於: 2010-02-19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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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櫻吹雪

「這花圃是應該要好好的整理一番了。秀瀧、貞義，你們覺得如何？」阪良城城主良峰雅治站立其中，這樣說著。

後方，兩個孩子，站立在櫻花樹下，遮擋著日照，緊緊相依在一起。兩人四目相對，交換眼神後，一同點頭，由站在左側的良峰貞義代為回應，道：「是的，父親大人。」

良峰貞義略顯蒼白的臉，相較於歲數僅小一歲的妹妹良峰秀瀧來的更加秀氣。良峰秀瀧則有著白皙的肌膚、粉嫩的雙頰，兩人相似的外貌，乍看之下宛如雙生。

「貞義，你的呼吸偏快，進屋內休息如何？」良峰雅治偏過身看著長子，凝視著起伏稍大的呼吸動作，皺起眉心。

良峰貞義自出生便有著氣喘痼疾，那怕只是走路或站立，只要稍微超過身體可以負荷的極限，便會發作。一發作，便幾近無法呼吸，整個人血色褪盡，無法動彈。因此，良峰雅治總會特別注意他呼吸的起伏，只要稍有不對，便會要其入內休息。

「我沒事，請父親大人寬心。」聽到要入內，良峰貞義有著些許慌張，他著時被悶怕了。「因為知道花園要請人重整，呼吸才因此急促。真的，胸腔沒有發出喘氣聲、也沒有不順暢，小妹可以作證。是吧？小妹。」

「嗯~~我聽聽看。」聽著兄長略帶著急的聲音要其為他作證，良峰秀瀧嘴角揚起一抹笑，板起一張臉裝做一臉認真的模樣，靠近兄長的胸膛仔細聆聽。「嗯嗯~~根據小妹的觀察，兄長所言屬實，父親大人請下令無罪釋放。」

「沒事就好。」良峰雅治放寬緊蹙的眉心，緩步走去，來到了兩人的面前。一伸手便輕輕往良峰秀瀧的額頭敲下去，笑道：「你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

「痛。」蹶著嘴，良峰秀瀧往良峰貞義身後躲去。「父親大人怎麼這樣，兄長你看啦，我幫你說話反而被父親大人欺負。」

「呵。」良峰貞義輕笑出聲，反手握著揪著自己的衣擺的手，抬頭詢問眼前的父親，說：「父親大人欲請誰重整花圃呢？」

「花座源之廣。」

「花座源之廣？」

「是。」良峰雅治點點頭，接著說：「此人是進來朝中傳聞的花藝高手，凡是經由他所整理設計出的花圃，都能呈現出獨特的風采與主人的特色，就連天皇都曾請他入宮一展長才。」

『花座？』站在兄長身後的良峰秀瀧心一驚，她記得那個有著一面之緣的男孩就姓花座。這個姓氏並不常見，會是相同家族之人嗎？或是……

就在她還在思考時，耳邊傳來兄長的聲音說著：「既然是如此熱門之人，想必想要邀約之人必定如繁星般眾多，其中亦不乏許多皇親貴族。那麼，花園完成之日不就……。」聲音中有著掩不住的遺憾。

「不，倒不至於。只是花座源之廣身居隱密之地，想要尋找除了自己費工夫尋找外，就是要靠人引薦了。就算找到他的人，只要是手中沒有適合的花卉，他便不接。像是石濃領主就是如此。因為為人豪邁爽朗，一派武人氣息，花座源之廣百思不得其適合的花卉，便婉拒了石濃領主的好意。他說，除非他找到適合的花卉，親自登門拜訪外，否則，請石濃領主勿再相邀。」

「這樣，不會引起領主的反感嗎？」良峰貞義有著不解。

「呵！」良峰雅治一笑，接著說：「聽說這人有種神奇的魅力，只要和其見過面、談過話之人，都不會介意他這樣的舉動。更何況他是天皇和眾多貴族賞識之人，沒有人真的這麼不長眼去刻意刁難。」

「父親大人找到他了嗎？」良峰秀瀧聽到這裡忍不住插話。

「找到了，也邀請了。對方表示答應，並回覆會在近期帶著其子拜訪。」

「其子？」

「嗯，聽說好像跟你們差不多大。」

「那…他叫什麼名字？父親大人答應了嗎？」良峰秀瀧呼吸急促臉略紅，急急接著問。

良峰貞義突感手心一緊，不懂為何小妹如此緊張。

沒聽出女兒語中的焦急，良峰雅治點點頭回答：「名字…這我不知道，不過倒是答應了。能多認識一些不同的人事物是好事，尤其對方又和你們差不多歲數，難得的機緣。尤其是貞義。」愛憐的看著眼前的長子，良峰雅治一手撫摸著他的臉龐，又看著其身後的女兒：「你沒有辦法像秀瀧一樣跟隨著師傅外出，所以，讓你多些玩伴也是好的。你不是也很喜歡花卉？說不定你會和對方成為好友。」

「多謝父親大人。」他知道父親大人總是覺得沒能讓他跟小妹一樣，學習劍道或是四處遊歷，覺得惋惜，但是其實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想要四處玩耍，他和小妹不一樣，他偏愛靜。只是，他不喜歡自己的體弱給周遭的人帶來麻煩。

花園要重整，那麼想必『她』會很高興吧！

良峰貞義不自覺的露出微笑。

日照轉烈，櫻樹的影子逐漸縮短，像是要努力遮掩住良峰貞義與良峰秀瀧兩人似的，陰影籠罩的範圍始終維持在兩人一步前。

失去樹蔭的遮蓋，良峰雅治忽感一熱，抬頭看著頭頂的艷陽，手一拍，一旁的隨從隨即撐起紙傘走了過來。

「太陽越來越大，你們還是進屋去吧！」沒等兩人回應，手一揮，隨從一秒也不敢耽擱的遮著護送兩人進屋。

良峰貞義邊走邊回首看著櫻樹，微微點頭。

櫻樹樹枝無風自動，輕輕搖擺著。

此時的花座府，接到阪良城城主回函的花座源之廣正展開信件閱讀著。

一旁，花座召奴跪坐靜待消息。

「阪良城主答應了。」

「真的嗎。」花座召奴嘴角泛起一抹笑。

「怎麼會突然想要跟父親一同前去？」想到前陣子提到阪良城城主要其前往阪良城為其設計花園時，召奴突然開口央求是否能一同前往，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只要對方城主答應倒是無妨。只是無論他怎麼百般詢問，召奴就是不肯說明原因。

就像這樣…

「沒什麼。」花座召奴緊閉著嘴，搖搖頭一臉不肯多說的模樣。

「也罷，你去準備行李吧。我們近日就啟程。」花座源之廣搖搖頭無奈的笑一笑，揮揮手，看著花座召奴雀躍的離開。反正，到了阪良城就會知道原因了。

「小妹，你是不是有事瞞著兄長？」進了屋內，良峰貞義遣散一旁的隨僕，跪坐在跪墊上，對視著前方同樣跪坐著的妹妹。

「這~~」良峰秀瀧有點為難的笑著，一雙眼睛不停的左右移動。

看著良峰秀瀧坐立難安的模樣，一旁的良峰貞義也不催促，靜靜的等著。

半响，她深吸一口氣，開口說：「其實，我在證實一件事。」不知為何，她覺得她就是不能說出當天的奇遇，總覺得說了，他們就見不到面了。她曾聽奶娘說過，有些緣分不能張揚，不然就淺薄了。而她與那個男孩的緣分或許就是如此，不能說，才能續緣。這是個很奇怪的念頭，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想，但，就是如此。「我想要確認了，再跟兄長說好嗎？」眼中有著歉意，她在兄長面前向來不隱藏秘密的。

「無妨！」良峰貞義搖搖頭，表示不介意。難得小妹有想要隱藏的事情，做兄長的又何必逼問原因，反正時間到了就會知道了不是嗎？良峰貞義笑了笑，看著小妹露出放心的笑靨，伸出手揉了揉眼前的秀髮。而且自己其實也是有秘密的。

他朝著花園的方向望去，雖然看不到櫻樹的模樣，心中仍然細細勾勒出那形貌。

夜晚降臨，阪良城陷入一片寧靜中。

就在良峰貞義準備就寢時，房內景色卻忽然一變，他置身在一處寧靜的草原中央。

寧靜的草原在微風的吹拂下，左右搖晃著。滿天璀璨夜空，隨著一抹亮光墜落在距離良峰貞義僅數步之遙，草原發生了奇特的異象。

順著光芒的流線，一條河川順著天際流下，靜靜的出現在草原，緊接而來的是滿天櫻雨。

櫻雨紛飛，花瓣盡落在河川右側，良峰貞義只見身旁的花瓣不斷相互堆砌，一層層的不斷增
高，奇怪的是，不見有倒塌的現象。

當滿天櫻雨落盡時，所有的花瓣竟像是液體般，互相融合。最後落入眼簾的，是一顆聳偉的櫻樹，櫻樹枝葉茂密，不僅遮蓋住良峰貞義頭頂上的星空，更越過河川，到達另一邊界。

川水靜靜的流動，隱隱透露著冰寒。一片花瓣，自櫻樹緩緩飄下，落在川水之上，泛起漣漪。漣漪越擴越大，在漩渦中，竟依稀可見一條人影。

一位身著雪白色和服的娉婷女子佇立在川水上方，長長的秀髮瀑瀉而下直至腰間，細長的眼睛上有著纖細濃密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上方的櫻樹再度落下櫻花瓣。女子直視良峰貞義盈盈一笑。

「櫻雪。」良峰貞義對著女子回以笑容，女子輕點著頭，緩步自川水中央朝櫻樹的位子走了過去，優雅的跪坐在良峰貞義面前。

良峰貞義隨著櫻雪一同動作，他仔細凝視著眼前的人，開口說：「今天多謝你幫我遮陽，不然父親大人必定提早讓我進房。」

「沒什麼。」櫻雪搖搖頭，「你在我的樹蔭下，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熱著。」

「冷川今天還是一樣很漂亮，只是現在是炎炎夏日，你讓櫻樹盛開好嗎？」

「無妨，冷川是我的結界空間，除了你外，也沒有人會看見這個景色。更何況……」櫻雪唇畔邊漾著一抹笑，「城主大人今天的決定讓我很開心，所以，我想要讓你看一下櫻雪繽紛的模樣。」

「我就知道你會開心。」良峰貞義閉上眼睛，享受夜風中難得的櫻花花香。

這就是他的秘密。

櫻雪是庭院那株櫻花花靈，守護良峰家已好幾百年。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兩年前。當時他才五歲，被悶壞了的他，趁著大家不注意時偷偷的跑到外頭玩耍。沒想到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氣喘突然發作，他難過的倚靠在櫻樹旁，幾乎無法呼吸。突然間，就像方才一樣，櫻雪就這麼出現在他的眼前，對眼的瞬間，他只感覺胸口一鬆，空氣毫無阻礙的自由出入肺腑間。不知道是何原因，但只要在櫻雪的結界空間中，他便不受氣喘所苦。

曾經，他也想要告訴小妹這個秘密，不過櫻雪說，小妹的和她的緣分還不夠，就算告訴她了，她也進不來這個空間。

他靜靜的等著櫻雪為他泡起一杯瀰漫著淡雅櫻花香味的茶，然後在他喝完後，櫻雪會哄著他入睡。

為他散去髮束，烏黑的髮絲平舖在他稚嫩的臉龐。低哼著歌曲，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拍打著他的胸膛，穩定他胸口的律動。

她只是一株櫻樹的花靈，數百年來守著這片她喜愛的地方。在第一眼看到還僅是襁褓時中的良峰貞義時，她便覺得她和這孩子有緣，而這緣分讓她在他病發作時，不顧一切織起結界保護他。結界空間會大量耗損精神力，雖然對花靈來說，精神力受到充足的日照照射就能夠補足，但要長久維持著仍是勉強。

憐愛的看著躺著她雙腿慢慢進入夢鄉的良峰貞義，她知道氣喘所帶來的呼吸不適，只要入睡就可以減緩。因此自從相識後，每晚她都會出現，這樣的哄他入睡。雖然無法持久，但即便只有一絲絲、一絲絲也好，她就是看不得這孩子受苦。

『差不多了。』見他已熟睡，櫻雪悄悄的撤去結界，輕挪身體，將他安置在床褥中。低著身細細凝視著他的睡顏，眼中有著淡淡柔情。

「祝你好眠。」在額上烙下一極輕的一吻，身影在起身瞬間消散在空中，僅於淡淡餘香在房內飄散不去。

----------------------------

後記：

其實櫻吹雪這一章是意外的誕生
原本是要寫召奴和秀瀧的故事
沒想到寫著寫著前篇會這麼長
為了不讓一個章節故事太過繁瑣
看的很累
所以我將他分開來
(我的召奴和秀瀧的互動都還沒動筆哩)

對於早逝的良峰貞義我有著淡淡的惋惜
長期處在病弱狀態的人我難免有相同共鳴

大家現在看到的貞義
是秀瀧活出的貞義
而非原先的貞義
他存在的價值必定不只是一個繼承人
對於秀瀧而言他是他唯一的兄長
就像對召奴來說君夫人是他唯一的親姐

他的病弱讓他無法在正常人的世界中
一般的活動
所以我替他找了個櫻雪陪伴

原先櫻雪在故事設定中
是和召奴相識的~~~
當然順利的話
本來是要讓他們配在一起
不過既然有了秀瀧出現
這樣子就不洽當了
正巧我又對良峰貞義起了疼惜心
所以囉~~~ ^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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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0-02-19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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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良峰

太過濃郁了，庭院裡的花香讓他無法專注。良峰貞義皺起眉尖，停下手中批改公文的筆，眼神望向庭院，一整片盛開的白菊與滿地的白雪，在月光照映下散發出朦朧銀芒，在銀芒的中央，兩座碑比肩而立。

起身，滅掉了桌上的燭火，沿著長廊，吩咐下人送上溫酒，他坐在石椅上，手持酒杯，凝視著眼前的白菊，不語。

雪又開始飄落。

落在酒上、衣上、髮上。甫落下的雪，被溫熱的臉龐溶解，化成水滴沿著臉的弧度落下，猶似淚水，不斷的蜿蜒。

察覺到臉上溶解的水珠，良峰貞義沒有拭去的打算。他揚首飲下手中的酒，心中不無嘆息。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月光，卻已是不同的結局。

良峰秀瀧終究是死了，伴隨著永久纏綿的思念，深埋在這片土中。但，或許這也是一種幸福吧！

這片白菊，是當時在墳前把酒敘舊時，那人自懷中像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取出的。他看著花種認真的說著，這是他特意培植的花種，四季皆可種，只要營養充足，從種子到花苞、從花苞到花開、花開到花落，都只需要半個月。然後週而復始。於是他為它取了個名字，叫『月半』。伸出手，他將花種放在自己手心上。

遞過花種的手有些寒冷，下意識的，接過花種的手指扣住對方的手，只見那人對著自己露出茫然又恍惚的笑，將手指往內縮，不著痕跡的將兩手的距離再拉近了點。然後只聽到那人開了口。

『哪天，我不得已離開了，無論是這世間或是這塊我們眷戀的土地，請將這月半種下。讓它盛開整個庭院，讓它可以代替我陪……小妹…』妳…

最後一個字，他說的極小聲，卻準確無誤入了耳。

花香隨著越落越密的雪花，綻放出更迷人的花香。

白菊……

是只專屬於良峰秀瀧與花座召奴回憶的花朵。

明明就是久遠之前的記憶，卻鮮明的好像昨日。

無法遺忘　─

自竹林初見別後，再相逢時，所為他送上的精緻糕點便是白菊作成的和菓子。當時的自己不但因為初次結交同年齡的友人拜訪而感到高興，更因為那人臉上的笑容比艷陽還耀眼而臉紅。

看著他因為錯認了兄長的性別，而慌了手腳，那時候，滿屋子天天都是笑聲。然後，在一個櫻花綻放的晚上，她和召奴一起發現了兄長所隱藏的秘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櫻樹是真的會有精魂，那人是如此的高雅美麗，兄長在她身邊，不再病弱，眉間的英氣就如同現在的『良峰貞義』。

那是像夢一般的一年。

很快的烽火燃起，時勢的轉變一點一點的毀去了可能的選擇。

他沒有後悔，也不會後悔。說出了後悔這兩個字，就等於了背棄了過往的自己。

晃晃手中已見底的酒壺，良峰貞義笑了笑。

看來今晚是喝多了點，不然，怎麼會有股疲累的感覺。

闔上眼，突然想起一件懸掛已久的事情。

自從成為太政大臣後，無論是天皇或是阪良城家臣、就連那知詳情的真田狐狸也跟著起鬨，都在說自己應該成親了，良峰家不能無後。

呵！

良峰貞義想娶的人早在很久遠的那時，為愛消逝在時間的洪流中。

要娶良峰秀瀧的人，也在秀瀧病逝當下，斷了情愛之念。

而現在的良峰貞義該娶誰又該嫁誰呢？

「城主，雪越來越大了，請入屋內。」

收回遊散的心神，被吩咐退離花圃的侍女手拿外衣站在走廊上，低聲問著。

頷首，良峰貞義走過侍女身旁，接過外衣，往屋內走去。

「我記得城南區木南坊住著良峰家旁系庶出的孩子，印象中品行不錯，和照顧他的奶娘住在一起。」停下腳步，良峰貞義側臉說道。

「是。」

侍女身後轉出一道黑影，單膝跪在良峰貞義身前。

「詢問他的意願，若他願意，就帶入阪良主城，由源助教導他吧！一個月後，我會回城驗收。」

「是。」氣息瞬間消逝。

「沏杯菊花茶，就下去休息。」

「是。」

侍女側點身，在為良峰貞義打點好屋內的爐火溫度，送上一杯微溫的菊花茶後，退離房內。

啜一口茶，良峰貞義凝視著左手中指上帶著的城主印信。

現在的你在做什麼呢？召奴，吾友，吾愛。

-----------------
後記：

喬裝成良峰貞義的秀瀧
總是在深思時
讓我倍感喜愛
忍不住打了一章屬於她的文

這裡的時間其實算是跟楔子一樣唷
所以召奴聞到的花香是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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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0-02-19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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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戰亂

「好友小時身體極差，根據習俗，家中長輩會為其穿上女裝，以祈求長命百歲。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與秀瀧讓人險些分不出來。」更仔細的說是，練劍的秀瀧比起貞義還要多上幾分男孩子的英氣。「那次花圃的重整修，我與父親大人待在阪良城整整一年才返回家中。」

「然後呢？之後還有再聯繫嗎？」

「一開始仍有書信往來，但…」莫召奴臉上帶著淡淡的悲傷，「前任天皇突然駕崩，當代天皇繼任，外祖父莫名遭遇受牢獄之災，整個皇朝動盪，各方將軍趁機起兵爭奪勢力。烽火戰亂綿延了一年多。」停頓一下，眼神凝視著手中的茶水，「……父親大人突然將我們託寄在朋友家，不到一個星期，花座府毀於戰亂中，當我跟君姐知道消息時，回去只看的見整片荒無。曾經有過的奇花異草全部消逝在火堆中，帶兵攻打花座府的正是鬼祭輔權。我相信你非常的清楚，那時天皇勢力式微，隨之崛起的兩大將軍分別就是鬼祭與岩堂，尤其是鬼祭一族如日中天。」

那是一場極為傷痛的日子，早在戰亂開始之初，玉影哥就跟我們完全斷了連絡，不論是自行選擇或是被迫，君姐都知道嫁給玉影哥的諾言不可能實現了。

而滅府的那天，正好是當初約定要來迎娶君姐的日子。

不只一次，他時常在暗處聽到君姐壓抑的哭聲，從那一刻起，所謂的童年在戰火點燃之下，燃燒殆盡。

他們清楚知道這場戰爭少了一個鬼祭輔權並不會有多大的變化，或許會更加紛亂，但是被烈火戰亂焚燒過的親友屍身卻無法淡忘。父母親用盡一切能力就是為了保護他們不受戰火波及，但是他卻沒辦法原諒明明就擁有可以讓所有人過的幸福權力的人，為了自己的私慾，創造出更多的不幸。

他跟君姐決心對毀去整個花座府的鬼祭輔權復仇，致死方休。

「即便當時我們知道復仇並不是最好的做法，但是除了復仇，我找不到支撐自己的動力。於是我們加入了反對勢力。」稍稍停頓，接著道：「你之前說過我的武骨如果練習刀劍術，其成果必定凌駕在扇術之上。」

「是的。」神無月點點頭，看著眼前露出極苦澀笑容的友人，心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莫非…」

「嗯。」莫召奴看著一臉了然神情的神無月，接著說：「我曾經在某一段歲月捨扇持刀剣，然而全然純粹的殺戮，容易使我無法留下活口，對於刀劍這種兵器，我對於殺的反射本能比保護還來的強烈。

但好友對於剣的專著使得我並不厭惡它，甚至是喜愛的，因此為了不讓那段歲月影響到我的回憶中，我的武學中自此出現了心剣。

不讓反射性的動作影響自己，而是用自己的心去操控，唯有此，我才能逐漸找回自己學武的初衷。」

看著莫召奴眼中罕見的滄桑波動，神無月不語，只給予他一抹了解的笑容。

「為何不投靠阪良城？」對於兩個男人的惺惺相惜情感，淵姬沒有興趣觀察，只針對心中的疑惑提出疑問。

搖搖頭，莫召奴道：「當時，我們沒有任何的回頭路，烽火燃燒的很快，就連收留我們的父親友人也隨即被戰火波及幾近滅門。基於私心，我不能，也不願風波染到阪良城。

對此，君姐也抱持著相同的想法，我們再也不願意看到任何我們熟識的人死在這場戰火中。」

他跟君姐孤注一擲，透過為數不多的籌碼，匿名投身在鬼祭反對勢力裡。

那裏有著許多跟他一樣都是因戰亂或是鬼祭壓迫下流離失所的人。

他們並非盲目的只計畫著怎麼征戰，而是將所有人依志願或是才能分門別類的歸分，並由師傅教導學習。

君姐和自己因為外貌、身份、氣質出眾，因此被領隊的人獨立挑選出來加以訓練。

兩人就此分別。

白日，他學習知識、儀態與武術，晚上則練習暗殺技能。

他還記得，第一次殺人時，冰冷的鋒刃劃過對方頸上動脈，來不及出口的呼救聲，漫天噴灑的鮮血，空氣中充滿腥羶與鐵銹味，當下忍住咽喉中陣陣作嘔，完成任務回去的自己，跪在寒冷的溪水旁，大吐特吐。

不是沒見過鮮血、不是沒看過殺人的場景，但是這次卻是出自己的手。他清楚這是必經的過程，如果不能夠克服，那麼一切都是空談。但是卻無法抑制生理上的反應，染上血腥的手，那濃厚的血腥味開始侵蝕內心深處。

一次又一次完美的完成任務，活著彷彿是為了殺戮。不敢多想雙親與花座府，怕更加深內心的仇恨，於是為了維持清醒，他總是不斷反覆回憶那一年在阪良城的生活，尤其是秀瀧爽朗的倩笑，總能減輕不斷侵襲自己的渾沌。但，隨著血腥越來越濃厚，依人的身影越見模糊，就在快要滅頂之時，卻出現了意外的意外。

§ § § § § §

風過竹林，帶起一片稀疏聲響，走在夜路上，良峰秀瀧任由座下坐騎緩步而行，靜靜的享受林間微風。

突然一股極細微的血腥味自前方迎風吹來，微皺眉，秀瀧縱身飛躍，直往源頭。只見川流在月光映照下折射出銀光，潾潾波光中鮮豔的紅順水流下，逐漸暈開直至消散。有一人，單膝跪在川河邊，洗滌著雙手，一旁擱置著一把染血的刀刃。

察覺到背後空中急速飛奔而來的身影，人影下意識握起刀刃反手欲解決來者，卻在發現那股熟悉的劍氣微微一愣，急忙轉身，只見一襲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簾。

眼前人雖背離自己有百尺距離，但是秀瀧仍可察覺那股壓抑的殺氣，正當自己拔起腰間佩劍時，欲應付即將來到的對持時，卻發現對方竟然瞬間散去所有殺氣，轉身面對自己，四周瀰漫起的氣息有股異樣的熟悉感。

「…小妹？」語間含帶著不確定，單憑劍氣與樣貌，召奴並沒有貿然的說出秀瀧之名，尤其對方穿著的是男裝。

「召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耳裡所聞的呼喚，良峰秀瀧反手收刃，一個劍步，眨眼間已來到那人身旁，緊緊抓住對方的衣領，怕是慢了一步，對方就會消逝無蹤。

「小妹！」已是證實的語氣，看著秀瀧臉上又驚又喜的表情，召奴忍不住露出這長長一段時間未展的笑顏，覆住對方揪住自己衣領的手，輕聲道：「你越來越沒女孩子樣了。」

「可惡。」鬆手，下意識的敲打對方的頭，就像曾經相處的過往，每次說不過對方，秀瀧就會忍不住動手敲打召奴的額頭，召奴也不會生氣，只會笑笑的看著她。這種舉動常常令貞義哭笑不得的說，就只有在召奴眼前秀瀧就會越來越沒有女孩子樣。「我跟大哥很擔心你，你平安為什麼不跟我們聯絡。」

花座召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容貌。細細的彎月眉，眼裡透露出別於一般女子的英氣，如同初見時垂束在頸後間的髮，讓她的臉龐更顯生氣勃勃，若非識得她女裝容貌，幾乎要以為眼前是一位俊俏的貴公子。召奴有些貪婪的看著，眼神的灼熱彷彿要用雙眼永遠紀錄住此刻。

被召奴凝視著的秀瀧，嚥下脫口而出的呼喚，初見的驚喜過後，鼻間再次嗅到引自己前來的血腥味，眼前的人雖然一如往常的笑著，眉間卻有著不似這個年紀該有的滄桑。從來沒有看過召奴身穿黑衣，彷彿融入黑夜的黑，好似無底深淵正無聲的將眼前的人吞噬。

「召奴，告訴我這些年你的行蹤。」沉下眼，秀瀧不顧是否合乎禮節，單手握住召奴右手，十指相扣，斷絕眼前人逃脫的機會。幾乎是直覺，只要她讓眼前的人離開視線後，她便再也碰觸不到熟悉的那個花座召奴了。

「小妹，鬆手。」召奴平淡的說著，並沒有甩開秀瀧的手。這段時間他一直不敢刻意去探知熟悉之人的消息，所以即便知道阪良城大抵安好，他仍舊就阻止自己去探聽其他的消息，所以當親眼目睹秀瀧無恙，著時令他寬心。「能夠知道你們過的很好就好了，戰亂連天，我不能拖累到你們。」

「不可能。」秀瀧搖搖頭，接著道：「你擔心拖累我們，但是我更擔心你。這段時日我一直再找你，但是都沒有你的下落，好不容易碰上了，我絕對不可能放過。更何況，你的感覺很不對，如果你不跟我說，我就算用綁的也會把你綁走。」察覺到緊握住的手正在掙脫，秀瀧更加加深力道，雙眼直視召奴雙眼，說著：「你深知我的個性，我決定的事情不會更改，如果你現在離開了，無論你在龍潭或虎穴，我必定單槍匹馬挑入，即便是鬼祭府邸─」

的確，深知眼前人言出必行的個性，花座召奴無奈的嘆了口氣，點點頭，說道：「後日亥時，我在此地等你。」

等到允諾後，秀瀧才放鬆了手的力道，不過並沒有放開手，她對著召奴笑了笑，突然改了面容，帶著一絲苦楚，整個頭埋入召奴的胸口前，低幽的說著：「我很想你。」

孩童時的相處，不懂得自己心思，總是開心能在每天醒來就能看到對方，即便對方回去了，也因為能收到對方的來信而感到開心，不寂寞。就在烽火燃起的那天，隨之斷訊的書信，緊接在之後的更是令人絕望的消息，父親大人沉重的告訴自己花座府被滅，無人生還。

烽火瀰漫的是整個東瀛，地肥土沃的阪良城更不可能避的過風波，尤其是眾人皆知阪良城城主良峰雅治僅有一男一女，而身為繼承人的良峰貞義天生病弱。

但卻畏懼阪良城城內的兵力與良峰雅治極佳的政治手腕，沒有人想在此刻對上阪良城，而讓其他人得了漁翁之利。

為了探查召奴的下落，也為了病弱的兄長維持阪良城仍有穩固的繼承人，她不顧兄長與父親的反對，執意成為兄長的影武者，甚至得到師尊的同意放出良峰貞義為劍聖柳生劍影徒弟的消息。兩人分別飾演著秀瀧與貞義，讓所有覬覦阪良城的人更加忌憚。

這數年，越是搜尋不到任何有關花座召奴的下落，她越是心慌。她逐漸明瞭這種於心頭糾結的情緒就是愛，不再是童年時那種交到好友的喜悅，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歡思念著這個人。

在這個戰亂的世間，此刻的重逢讓她毫不在乎的說出自己的思念與情意，沒人說的準下一刻又將是怎樣的風波。

一愣，看著懷中的人，花座召奴彷彿獲得一劑強心針，舉起微微顫抖的手，摟緊佳人。

§ § § § § §

「我心之所願卻在意外巧遇秀瀧下，產生了變化。在秀瀧的強烈意願下，無法不妥協，此後我便私下與便秀瀧和貞義緊密聯繫。

然而就在此時，我自組織內部聽到了一個消息。暗殺鬼祭輔權的行動即將展開第一步，他們將獻上名滿京城的牡丹美人。」苦澀瞬間佈滿了召奴的臉龐，「或許那就是一切的開端也說不定，從那刻起世間再無花座月君，只餘君夫人。」

人總是盲目的崇拜著強者，他俐落的殺人手法、冷靜思考的能力，再加上如玉凝的俊美外貌，讓他在組織地位漸漸提升，卻也讓領頭的人有所忌憚。

因此他與君姐被完全的分開隔離，他沒辦法掌握君姐的行蹤，頂多只能用書信表達平安與思念，隨著心中的黑暗越來越深，外面的一切，他充耳不聞。若不是因為秀瀧漸漸暖回己心，若不是貞義無意間的提起，他也不會開始懷疑名滿京城的牡丹美人君夫人可能是君姐這個事實。而在發現君夫人居然是組織內的人，更讓他加深這個懷疑。

無法再壓抑那種擔憂的心情，顧不得失禮。在數夜觀察牡丹美人所在的樓閣後，他找到了巡邏最薄弱的地方，攀爬上窗櫺，他摒住氣息，探索著屋內人的動向。

「夜晚的訪客，既有心造訪妾身的閨房，又何必如此躲躲藏藏呢？」

燭火點燃，透著光倒映在門扉上，一抹身影端坐在梳妝台前，柔若無骨的媚聲，隱含著些許內力襲向召奴。若非有一定根基的人，在聽到這般媚惑的聲音，早就失了心魂柔順的聽從施展媚術之人的一言一句，至死無悔。

身影因覆蓋肩上的外衣無法確認，但召奴卻對於這般柔媚的聲音所傳遞那陌生之下隱約壓抑的熟悉氣息，心為之一沉。他不知道該是期待又或是什麼，為自己的猜測做最後的確認，右手聚氣，輕輕揚手揮向屋內之人。

那是扇化之氣，他從未在組織內人的面前使用過，所以如果屋內之人有反應的話，那……

倒影微愣，只見燭火一陣閃滅，配合著急速的旋身，然後只見紙門刷的一聲打開，那作夢也會思念的臉龐浮現在自己眼前。

「小召…」顫抖著雙手，撫上對方的臉頰。君夫人簡直不敢置信眼前所見之人，是自己思思念念許久的胞弟。

「君姐……」輕扯嘴角，手用力一扯，他緊緊的懷抱住這世上僅存的胞姊，感受她因激動而用力回抱的雙手。

月光灑落在君夫人披散而下的秀髮上，披在肩上的紅外衣逐漸滑落，順手一撈，再度覆上那單薄的身軀。

「小召…」君夫人將兩人的距離拉開，單手扶著外衣，抬眼再度凝看著眼前之人，淚水滾滾滑落。「能再見你一面，真的是太好了。我好擔心，我再也看不到你。」沒了方才那柔媚入骨的語調，此刻的聲音是那個聽慣的語調。

「君姐…真的是妳，為何是妳？」伸手拭去那不斷滾落的淚珠，召奴眼中有著壓抑數日的瘋狂。「他們怎能讓妳學習媚術，怎能將你獻給鬼祭將軍，怎能……」

即便是就寢前的素顏，仍舊遮掩不住那放浪的媚態，更無論去想牡丹美人的盛裝打扮時如何的讓人心神皆醉。

他並非嫌棄君姐失去了過往的端莊秀麗、高雅的氣質，而是他無法忽視在這成果後的犧牲，這不該是她該承受的，不該。

「你瞧不起君姐了？」挑起半邊細眉，君夫人索討著早就知道的答案。

「永遠不會。」正色回答，那眼中有著無可推翻的嚴肅。

「要達成目的，總是要有所犧牲。只說我，你呢？」比起召奴對她的情報，身處煙花之地的君夫人更是有其他的管道可以取得他的現況。

眼中有著深沉的不捨，她最愛的親弟不該染上任何一絲黑色的色彩，她曾說過要保護他的，但是她卻做不到。不知道黃泉下的雙親會不會責怪她沒守住承諾呢？

「非去不可？」避開不願回答的答案，召奴關心的是有沒有可能扭轉對方的決定。

「小召，進來吧。這附近耳目眾多，不適合談話。」

跟隨著君夫人入內，出乎意料的，寢室異常的小。並非是空間真的窄到居住起來不舒服，而是依照牡丹美人的封號來說，空間起碼該是三到四倍的寬闊，並裝飾的美輪美奐才是。而不是簡單到好似根本無人居住一樣，只有梳妝台、床鋪，和靠近窗櫺的小几。

察覺到召奴的目光，君夫人笑了笑道：「空間越大，藏匿的地方越多，我討厭休息時有人打擾。再說…」收斂起笑靨，複雜情愫閃過眼，「這裡只是個暫時歇腳的地方，它…不是花座府……小召，非去不可，你懂我的。」

依戀的手指劃過懸掛在胸前的粉晶，那朵綻放許久的牡丹花始終等不到賞花人。

為了家仇、為了自己，她都要去討個答案。

「是…鬼祭影嗎？！」費盡力氣才吐出這個名字，自從進了組織之後，對於鬼祭影這個名字，他一直有所耳聞。

弟弟果然懂得自己，君夫人慘淡一笑道：「鬼祭影，鬼祭輔權身邊失而復得的兒子，不曾在眾人面前露面過，但是作風兇殘頗有乃父之風，雖然回歸時間不久，但深得人心。」輕巧的側身坐了下來，君夫人垂下眼廉，「這個組織不是一個好地方，這點小召你應該清楚的，雖然大家聚集的本意是為了討伐鬼祭輔權，但是到了上位之人所求的無非是跟鬼祭輔權一樣，名與利，我得趁還有機會的時候下手。我不在乎成為棋子被別人利用，只要達成我的目的，這都只是過程。」

「君姐…」花座召奴皺起眉，單膝跪地，一手撫著胞姊的臉龐。

聽的出未盡話語裡的擔心，輕啟朱唇，彷彿嘆息的聲音道：「…或許，我是在害怕。」緊閉上雙眼，君夫人全身微微顫抖，「身處這染缸，我不知道我還能抵擋多久，小召，答應我，如果我成功了，我們一同引退紅塵好嗎？」雙手緊握著那溫暖，依戀的更加貼緊自己的臉，試圖讓那溫度驅散心中不斷重疊的黑霧。

「好，等待事情結束後我們一同離開。」肯定不過的語氣。

「嗯。」君夫人得到了承諾後，露出猶如含苞待放的笑，那是最後一次，花座召奴看到那屬於花座月君的笑容。

隔日，載著牡丹美人的華轎抬入了鬼祭府邸。

-----------------------

後記：

這篇戰亂異常的長，但也異常的久
那久並非是因為篇幅，而是太忙
很多地方是非常順利沒動腦的打出來
越打故事內容越是偏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捨不得更改
看來，後面的計畫又要做變動`

不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反正這篇文章前前後後已經不知道被我修改過幾次路線了(苦笑)

老實說，我對秀瀧的心路歷程放很重
這其實大大的超出我寫這個故事的本軸
很多基本的思考邏輯在我的腦袋裡轉來轉去

首先便是秀瀧如何能成為貞義而不被他人所懷疑
再來良峰貞義有是如何成為剣聖的徒弟
並廣為人知

這種種疑點不是一個單純的女扮男裝可以解釋
一個在亂世的時代可以守護住一整座城池
並非是輕易可以辦到的

更重要的是我憐惜著早已不存在世上
真正的良峰貞義我相信
若非病弱他也會豁進全力的保護著阪良城
因此我選擇讓秀瀧與貞義時常互換角色
這也會讓故事更加合理性點
T^T 我是不知道有沒有人會覺得這樣其實沒必要
但是不合理的劇情我也打不下去呀

再來是召奴
我相信一個人的個性養成
對於他的為人處事上佔有很大的決定性
因此溫柔如召奴這般溫暖的人
他並定享有曾經溫暖的家

但是如果永遠是溫室的花朵
便不可能綻放出強韌的花香
在亂世中的生存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因此我知道我很慘忍啦
可是不這麼做
請問召奴的絕代武學與思考是打哪來的
天生神童嗎??

召奴不是神人
我試著寫出他的心路歷程

最後，便是鬼祭將軍了
哈哈~~雖然它是大BOSS
不過可以擄獲死忠的臣子
他必定有他迷人之處
在原訂計畫中
其實他本來就走這個路線了
一個原本溫柔的孩子因為身分的改變
而成為血腥殘暴的將軍
但是
還是一句話合理性呀
雖然故事都是自己說合理性還是很重要的
我有不少庫存的君夫人與鬼祭將軍的心路歷程片段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放進去

因為再怎麼樣這還是專為召奴所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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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7樓發表於: 2010-02-20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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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一切的開端

如果有人問，權力會徹底改變一個人，他想，答案會是肯定的。

曾經身處頂尖的王者，容易被眼前所看的到的一切迷惑，身為領導者所需要的果決與裁斷，更會加深了自身的孤寂與冷酷，而他莫召奴始終不是領導者，因此他不能，也無法做到這樣的地步。

§ § § § § §

就在君夫人送進鬼祭府不到數日，傳來了鬼祭輔權的死訊。勝利，讓所有人瞬間都失了心魂，冠冕堂皇的理由被撤去後，嗜血貪婪的本性無所遁逃。組織上位者的鬥爭瀰漫整個組織，不為任何人所降伏的隱君-花座召奴，成為了必除的目標。

是無心，但並非無感情，面對撲殺上來曾經為同伴的敵手，飛濺的鮮血讓他疲倦。

廝殺聲終歸於寂靜，佇立在暗室中，鮮血的熱度讓花座召奴極端的不舒適。完成了心中的願望，所換來的還是同樣的結果，和平，是否永遠不會降臨。

眼前人立身在遍地的屍血中，孤傲的背影讓他喜悅的彎起嘴角，唯獨經歷過戰火洗禮過留下的人，才是他鬼祭影要的人。

「召奴。」

陌生又熟悉的呼喊，回首一望，逆著光，一股襲天而來的霸道黑影與依偎在一旁的豔紅朝他伸出了手。

§ § § § § §

乖順的順從不會換來等同的賞賜，私兵的出征毀去了心中最後的純粹，在這個世界上擁有權力才能擁有一切。

恨火蔓延下的假意奉承，剷除計畫早在很久之前就擬定好，因此當這個組織有意派人獻上美人暗殺老頭時，他可有可無的提供了機會與管道。

反正只是看戲，低下的人只要提供點誘餌就會演出讓人打發時間的戲，所以他含著笑，看著。

只是這一個戲碼卻讓他得到出乎預料的收穫。

他心中的明月，帶著宛如戰場血月那般紅豔的紅回到他的身邊，一顰一笑，如同她最愛的牡丹，艷麗致命的焚燒著所有的人。

所以他提前出手，結束掉老頭的性命，戴上那所謂傳承的面具，成為新一任的鬼祭將軍。

聽著央求，所以他跟著君來到了那充滿著腐敗氣息的地方。

然後，他得到了 ─ 第二個寶物 ─

「花座召奴到。」

一抹雪白的身影隨著緩緩拉開的門扉之中，踏入，瞬間，室內彷彿投射出耀眼的光芒。鬼祭將軍瞇起雙眼，滿意不已。

純白的衣裳，繁雜的衣袖，那是一套適合使扇者所穿著的服飾，高束在腦後的烏絲，垂落的些許髮絲，略略的遮掩住那素淨清麗的臉龐，唯獨那對深邃的雙眸冷漠的反射出所有一切。

「將軍。」行跪拜禮，溫和有禮的口吻，收起所有的情感表現，僅餘一抹淡笑迎向上座之人以及其身後的胞姊。

「何必如此拘禮，這裡無外人。」

「身分有別，召奴不敢僭越。」跪坐之人垂下眼簾，看不清神情，無奉承、無失禮，就僅是淡淡的回應著問題，一種溫和的隔離。

鬼祭不以為意，使個眼色，柔若無骨的身影飄然來自召奴面前，倩笑，君夫人自懷中取出以上好絲綢包裹住的長方形條狀物品交予對方，纖手不著痕跡的輕按召奴的雙手，又轉身回至鬼祭後方。

看著對方有著些許疑惑的看著手中的錦盒，鬼祭將軍嘴角勾勒出笑意，道：「何不打開觀視？」

「這是……」打開絲綢包裹住的外盒，裡頭放置的是一柄精美的摺扇。展開，扇本身之精細超越過以往任何一把他所持有的折扇，輕巧的左右揮動，幾近無感的重量，劃過空氣所產生的細微共鳴聲似鳥鳴。

而，扇炳處繪有鮮紅色的鬼祭家徽。

鮮紅色的鬼祭家徽，專屬於直系一族的色彩，即便是親信重臣也不一定能夠受賜，那是無比尊貴的象徵。

取用桌上的酒杯，啜了口，滿意的看著眼前之人平靜如鏡的眼神，起了波瀾變化。

「你和君兒雖是姐弟，但是君兒願意留在我身邊，並不代表你也相同。你可以選擇接受或不接受，但這是我的心意，我希望你可以收下。」直視著詢問的眼神，起身緩步踱到召奴的後方，接著說：「我沒有強迫你留下的意思，但是我想，或許你會認同我的理念。」

「理念？」收起不慎流露出的神情，再次垂下眼神，但內心的波濤卻再也無法平靜。

「是。」毫不掩飾的霸氣，「我想要保護我所重視的東西，再也不讓任何人奪走，所以我需要更多力量。」握緊雙手，「沒有地位與力量，就只能等著被剝奪。這是沒有失去過重要東西的人所不能體會的，所以，君兒懂，你也一定能理解。」

持扇的手緩緩收緊，不曾忘卻的記憶。

焚燒殆盡的家園，不再盛開的花朵，每晚他都會夢到那一張張曾對著自己展開笑容溫柔招呼的面容轉眼間變成燒毀的骷髏，那是燃起這場烽火的人不會感受到、椎心刺骨的痛。

但，眼前之人會是值得效忠之人嗎？

「幫我，我需要你的力量。」對著下方依舊跪坐著的人，鬼祭伸出右手。

並沒有立刻握住那隻手，花座召奴半轉身軀，仰望著鬼祭將軍，「我不會是個聽從命令的部屬。戰場上，若我無法接受，我便不會獻策，非我爭取，我便不願上戰場。我所能奉上的忠誠便是只要我還歸屬在鬼祭將軍一族，我便永遠不會聯合他人背叛您。」

視線暫時停留在君夫人身上，回過眸，「我所要守護的人現在正守護著您的理想，戰場上死傷難免，凡事總有萬一。但，這個萬一無論如何不能是出自於您的命令，這便是換取忠誠的條件。」站起身，平視鬼祭的雙眼，「恕我無禮，將軍……這段分離的時間，我變的如何您並不能預料，這樣的我，這樣的條件，您確定您值得？」

這問題不僅是問鬼祭，更是問自己，眼前之人改變了多少，他並不清楚。

這是個很大的賭注，而他必須在賭局開始前，將規矩說好，為自己及對方設下最後底線。

「小召。」一反之前謙卑的語氣，這幾乎算的上是挑釁的言語，讓原先端坐一旁的君夫人驚恐站起身。

「值得。」用停在空中的右手止住君夫人想要衝過來阻止的動作後，鬼祭反手在背，眼裡含笑，「花座召奴，宣示你的忠誠吧！之後你便會知道你所擔憂的事情並不會發生。」

兩手將繪有徽章的扇炳處高舉，花座召奴單膝跪地，「臣，花座召奴感謝將軍恩賜，臣定不負誓言為將軍理念效力。」

「隨我一同去見其他的人，君兒也一同，我還沒好好為眾人介紹妳。」

「是，將軍。」鬆了一口氣，君夫人恢復巧笑倩兮的模樣，掠過召奴來至鬼祭身旁。

八歧太歲立身在首位，隨意披散在身上的頭髮，灰黑參雜，一身與他人不同的勁裝黑衣更加顯現出他渾身的霸氣與煞氣。

觀看四周，諾大的大廳中，跟往常一樣坐滿了眾多官員，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兩張虛座。兩張座位相隔不遠，一張放置在將軍後方，一張則在另一張的左下方，同時也是隔著步道、自己位子的正前方。

位子排設等同於階級，將軍後方的空位，大約猜測的出是之前送進府邸中的君夫人，雖是不滿將軍讓女子參予此等場合，但他相信將軍必有自己的打算，反正就只是個女人，若是有所危害將軍的行為，就想辦法處理掉。

倒是另一個座位，著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那是參謀總召的位子，換句話說，便是軍師。鬼祭府中雖有智囊團，但因上任的將軍鬼祭輔權善謀略，因此，早在鬼祭輔權廢掉上任參謀總召後，雖有此職位，但已從未再見人坐上。

總是空曠一片的那個地方，如今卻擺上了座位，但就自己所知，目前官員中應無人能善任此位。因為現任的鬼祭將軍，比上任更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究竟是誰呢？

正當八歧太歲陷入思考中時，門扉緩慢打開，鬼祭將軍邁步含帶著霸氣，直往上位而去，瞬間大廳被震攝無聲。

輕脆的鈴聲，叮叮噹噹的在寧靜的空間迴響，君夫人亦步亦趨的跟在將軍身後，柔若無骨的姿態和著自然散發出的魅惑，引得不少人滿臉通紅，急忙的撇開視線，不敢再看。

最後是花座召奴，宛如曜日，絕美的姿貌不同於君夫人的媚態，再度將眾人的眼神吸引住，但讓眾人更加震驚的是，他手上持的折扇，扇柄處居然有著鮮紅的鬼祭徽章。

在鬼祭將軍的示意下，他坐在唯一的空位上，抬眼便見八歧太歲。

對眼的瞬間，八歧太歲在心中瞬間警戒起來，那是雙不為人所降伏的眼神。溫和含笑的神情，週遭散發出的暖意全是假象，在那帶笑的雙眸深處，有著深潭般的冰冷。

這人…

沒來由的，八歧太歲打從心底深深的討厭眼前之人。

聽著鬼祭將軍介紹君夫人將接管隱忍首領，統管地下隱忍部隊，語氣間雖未挑明的說，但十分明顯的，君夫人將為鬼祭將軍唯一的夫人。

只見君夫人緩緩的站起身，向眾人行禮。

文官有的皺起眉頭，撇開視線，更多的是痴痴的望著那迷人的身影，腦中輕而易見的是汙穢的妄想。

反之武官卻是全體從脊椎整個冷了上來，那隱含著媚惑之下的銳利，像是一把抵在頸上的刀刃，讓人不寒而慄。

顯而易見的下馬威，讓原先有些許抱怨的武官，全部閉起嘴巴，吞掉心中升起的不滿，眼前的女子的確有實力可以掌控隱忍。

君夫人一笑，放下手中的團扇，挪動身軀在鬼祭將軍的杯中注入清酒，眾人這才注意到，在團扇握柄處，居然也有鬼祭家徽，空氣中突聞數聲吸氣聲，得到想要的結果，君夫人看了一眼鬼祭將軍含笑的眼眸，回以倩笑，才又回到自身的座位。

嘖，好個君夫人，果真是女流之輩，這等迂迴的下馬威，真是不夠痛快。

正當八歧太歲一口乾盡手中酒杯時，鬼祭將軍接著介紹起花座召奴，果真如先前預料，花座召奴將位居參謀總召，與自己平起平坐。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嘩然一片。

君夫人還可以理解她的將軍夫人身分，使她位居高位，但眼前之人，又是憑什麼？

一付年少、文弱模樣，真的有辦法領兵作戰，策劃謀略？

「看來眾愛卿略有微詞？！」

「將軍，參謀總召位居高階，不僅需要策劃謀略，必須時，更須領兵出征。謀略先不論，臣實不認為眼前之人有武力可領軍呀。」在八歧太歲身後的幻雲齋在主上一皺眉時，便理解主上對於眼前之人的不喜。

他，亦與主上相同心思。

這不是將軍第一次直接拔擢有才能的人位居高位，鬼祭將軍有一種特質，那便是只要是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彷彿有魔力，可以讓人接受。但是，這卻是第一次他深深覺得花座召奴在那個位子有種說不上的不妥，彷彿將會為鬼祭一族帶來災難。

花座召奴宛然一笑，「請問閣下高名？」

「幻雲齋。」

「知名大將八歧太歲身邊有名之謀士，花座召奴幸會。」頜首一笑，「召奴感謝閣下對召奴如此關心，若將軍允准，或許召奴可解閣下之憂？」清脆悅耳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但言語中的反擊挑釁意味卻輕而易見。

瞇起雙眼，鬼祭將軍直視花座召奴的側臉，原以為會溫文的帶過，沒想到是直接直擊？呵！趣味，真是趣味，「有何不可？但此為宴會，若是過多人挑戰便顯無趣與乏味了，這樣如何？眾愛卿推選一人作代表，比試一番，當作宴會上的娛樂。點到為止，不見血，不傷和氣。」

「既是老夫的謀士開口邀戰，怎好將機會讓與他人。」站起身，整整衣袖之皺摺，八歧太歲平伸出右手指向花座召奴，傲然一笑，「與老夫一戰如何？」

環顧四周驟然而起的興奮之情，花座召奴垂下眼簾。雖是依照自己所望挑起眾人的情緒，卻同時為在場之人如此容易受到波動的心思感到厭惡，為何權位上之人總是如此嗜血。

收起心神，振袖，身影瞬間來至大廳中央，「能與八歧太歲大將一試身手，是召奴之榮幸。」唰的一聲展開折扇，彎身請戰。

「扇化之術？」

「談不上扇術，大將見識廣博，召奴之武學怕是不入大將之眼，此過招既為宴席娛樂，點到為止、不見血、不傷和氣，那一般對恃便顯得無趣。」

左右張望，花座召奴將眼神落在一旁端酒的侍女上，「以那位侍女手上之酒壺為目標，誰能先奪得酒壺者為勝，但不能傷到侍女，酒壺在爭鬥中亦不可破碎，弄碎者視同敗，大將以為如何？」

「可。」八歧太歲來到花座召奴身旁，立於同一個起點。

在鬼祭將軍示意開始後，兩人先後有了動作。

「大將，召奴失禮了。」欠身，一個迴身，花座召奴反手便是直攻太歲下盤，同時間，藉由風向反力將自己往侍女方向推去。

「想借力使力，你的如意算盤打早了。」右足一蹬，頓時風向逆轉，太歲抓住順風迴轉之人持扇之手，順勢拉回，並聚氣於右足尖，打算一個箭步衝向侍女。

「太歲速度之猛，恐怕會嚇著了侍女，召奴建議，還是緩點好。」勾住欲離開手腕的指尖，一扯，花座召奴翻身於空中，越過太歲頭頂，翻飛的衣袖在空中劃上數道白虹。手腕翻轉間，微微鳥鳴聲起，太歲右足頓時被風捲纏住，無法動彈。

「好小子。」完全被激起戰意，太歲狂傲一笑，霸氣震開風捲。

像是預測的到太歲下一步的動作，花座召奴於空中再旋身，扇炳直接襲向八歧太歲面前，滿天飛舞的衣袖下襬，及飄逸空中的披肩薄紗，在在阻擾八歧太歲之視線。

八歧太歲也不再急著向前，見招拆招。

距離侍女短短不過數十步遠的距離，兩人竟在十步範圍內纏鬥不下數百回，招來招往，看的眾人目瞪口呆。

鬼祭將軍看著眼前恍若對舞的兩人，嘴角不自覺的勾起弧度。

看來召奴此舉不在勝利，而是拖延時間的長度。

時間拖的越長，越代表他的實力逼近八歧太歲。

不見血，即意不下重手，但眾人皆知太歲武功了得，從未有人能在太歲手下過招超過五招而不弱下風。

所以，無論最後究竟是誰拿到了酒壺，此局就結果而論都算召奴勝了。

呵！好一個測試，好一個花座召奴，幻雲齋所提之不適任理由，全在這比試間盡展。

太歲應也該察覺到了。

不過，勝負還將影響之後召奴在眾臣中的印象，瞇起雙眼，鬼祭將軍隱忍不住眼中的笑意。果真是寶物，真是太有趣了，不用擔心往後霸業路途上，將無聊了。

時間分秒流逝，查覺對方異於一開始的舉動，只纏鬥，並不往前奪取酒壺，太歲恍然從鬥意中驚醒，恨癢癢的露出利齒，一聚氣，直接將數十步遠的侍女硬生生拉了過來。

猛然被一道氣流快速拉扯，侍女失聲尖叫，再也拿不住托盤。

托盤順勢而墜落，人則飛往取暖用的火盆，眼看就要撞上。

花座召奴見狀，放棄纏鬥，一個箭步縱身，護住侍女身軀，扇一展，憑地而起的兩陣風捲，一則護住被風壓掃過即將要倒地的火盆，另一則順勢將兩人送回正中央。

而就在此時，酒壺完好無缺的落在八歧太歲手上。

「無事？」沒去在意酒壺去向，花座召奴低頭就問懷中侍女無恙否。

「…啊…是…是的，大人。」侍女驚嚇未定，抬頭只見一張俊秀面容凝望著自己，頓時紅潮漲滿雙頰，話都快說不明。

「那就好。」確認對方無恙，花座召奴才鬆開雙手，看向八歧太歲，「太歲武藝果真了得，召奴甘拜下風。」

結果出爐，眾人再次嘩然聲不斷。

權右中將靜靜凝視著在眼前不遠處站立的花座召奴，心中暗自思索著。

雖說花座召奴認輸，但觀方才情勢就算花座召奴不做任何動作，八歧太歲也必輸無疑。比試前早已言明，不可傷及侍女，但太歲過於急躁，導致侍女撞向火盆，此舉重則喪命，輕則毀容，不管哪一項，都將判太歲落敗。

花座召奴多此一舉，唯一得到的好處便真的只是護住侍女，這人……

權右中將對於眼前之人的第一印象開始改觀。

不僅是權右中將，在場亦有為數不少的人抱持著相同的想法。

「不，此戰，勝敗未定，老夫雖拿到酒壺，但若你不搭救此女，老夫勝之無用。」雖是沒來由的討厭花座召奴，但事實擺在眼前，八歧太歲倒也不是喜愛強辯之人，「誰勝誰負，就交由將軍裁決。」

「本將軍說過，此比試僅在娛樂，不見血不傷和氣，既是得勝之太歲大將開口，那就算平手吧。」手一揮，底下之人立刻收拾殘局，「不過，對於英雄救美之舉，本將軍也不可忽視，若召奴愛卿不棄嫌，此女就賞賜予你。」

撇了身旁女子一眼，清麗的臉龐上有著只是比方才更加瑰麗的豔紅，心中輕嘆一口氣，「謝將軍恩賜。」

「那好，筵席重開，請兩位愛卿回座吧。」

門外走進許多妙齡舞者，在席間翩翩起舞，場面瞬間熱鬧翻騰，花座召奴輕闔上眼，只希望筵席盡快結束。

-----------------

後記：

喔喔~~終於趕在連假結束前又打完了一章
只是~~還真想說，八歧大伯你真是搶戲
我原想只想要寫鬼祭將軍
你卻連你家幻雲齋都偷偷攜帶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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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薯

應該會慢慢有空~~所以我要慢慢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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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2)

8樓發表於: 2010-02-20 02: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哇~~
看的真是過癮哩~
小召奴真是可愛~
連我都想抱了~
不過君姐夢到玉影燒掉她最愛的花~
結果最後燒掉她家的是不是就是後來的鬼祭阿~
是說想請問一下~
後來君姐被送到鬼祭那~
那她知道鬼祭就是玉影嗎?(假設鬼祭是玉影)
期待下文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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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9)

9樓發表於: 2010-02-20 09: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8樓蕃薯于2010-02-20 02:18發表的 : Q%mB|i|
哇哇~~ Jidwt$1l(
看的真是過癮哩~ s 15oN
小召奴真是可愛~ )*x6 FfTUd
連我都想抱了~ *U=s\
不過君姐夢到玉影燒掉她最愛的花~ k4y'b
....... \<TXS)w]

感謝蕃薯的回覆耶

寫小召奴時
我是以曾經抱過的小朋友為基準去寫的
自己寫完  也超想要抱一抱小召奴(笑)

你有注意到燒牡丹呢
其實這段算是伏筆吧
畢竟最後  鬼祭將軍會親自下令殺掉君夫人
這是在正劇上不可抹滅的
不過   當初毀掉花座府的人是鬼祭影的父親唷
因為不想將劇情牽扯太遠
所以我只有在第七章的前面輕描淡寫結局

但是   對君夫人而言
鬼祭影到底有沒有下手
已經不在重要
因為他最深愛的人已經回到她的身邊

呵~不用懷疑唷
鬼祭影的確是玉影哥
原先在在故事進行中
我是有交代兩人的相認
可是~~~卻覺得會越來越偏題
所以硬生生的砍掉

下文 ~~ 我會努力的 (望天)
因為這個故事前前後後我已經不知修了幾次
還因此狠下心  買了小筆電
可以讓我隨時隨地想到就打
才有這樣的進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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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2.15 藍染‧祭 (莫召奴正劇向) 38堅行到底(三) 16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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