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2 【曲饶/佛太】殊途1~21 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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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ga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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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樓主發表於: 2012-02-12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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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2 【曲饶/佛太】殊途1~21 4F

撒泼打滚求萌曲饶的姑娘们来勾搭。。。冷西皮只好一个人默默撸的赶脚实在是太鸡摸了TuT。。。
虽然标的是曲饶佛太但我好像已经把它写成一个以饶悲风为中心的学海众生相一样的东西了，扶额|||
原背景向，中间大段大段的引用了原剧里的内容，纯粹是我头一次写长篇在找感觉而已，虽然一些句子经过了微妙的改动，不过其实也没啥特别要紧的=w=，觉得啰嗦的话请直接跳到十七章食用好了，反正真正大幅度的改动从那里才开始【揍*

楔子

漆黑的夜，残烛早就燃尽，床上的老人，生命已将至终点，如同那残烛一般。
并非病魔伤痛之故，而是最普通的寿元耗尽、命数使然。
这本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结局。
对江湖人而言，又岂非是最好的结局。

饶悲风在数执令床前，已站了三个日夜。
这最后一刻，没有任何人能再妨碍他了，但他仍在等待。
等待一个他期盼了很久的答案。
一个也许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这一年来，他消瘦了许多。
白色本不是适合他的颜色，衬着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身着这他最讨厌的颜色。
接下来他还要再穿整整三年。
令人厌恶的颜色，会让他想起厌恶的人。

床上的人动了，缓缓地坐起，动作虽慢却仍很稳定。
学海无涯的数执令，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面对着他的得意弟子。
他看着饶悲风，又仿佛并不是在看饶悲风。
他微笑着伸出手来，只说了一句话：

“怀觞……”

很多年以后，饶悲风在古今一阙透过护体金光看着回到学海的曲怀觞时，首先回想起的，依然是师尊去世的那个夜晚。
从未忘却。
温柔的是话语，冷的是心，炽热的是屈辱。
饶悲风得到了答案，但已身在无间。

一

曲怀觞离开学海有多少个寒暑，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来迎接他的是礼执令太史侯的高徒，逸君辞。
他记得离开的时候，逸君辞还只是个会跟在自己背后用软软的童音叫着学长的少年而已。
岁月不饶人啊……曲怀觞想。
时间本就是世上最公平的一件事物，无论是对纵横武林的正道豪侠，还是对平淡度日的普通百姓，都是一视同仁的。只不过，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却总能催生出无穷无尽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而对另一些人另一些事来说，又仿佛从未被改变。这世间的奇妙，尽在于此。

九流仰镜，古今一阙。
沉重门扉巍峨耸立，皎皎明镜荧光照人。
见者莫不低首，莫不虔敬。
学海无涯最高审判堂，慑人的非是气势，而是煌煌儒门之高山景行，莫敢不尊。

“昔日曲学长六艺习遍，智勇超群，风姿翩然，令人仰止。”
奉承话总是很好听的，即便说的人是在押你上刑场，曲怀觞苦笑：“不敢。如今旧地重游，已是戴罪之身。伏龙汗颜，让学弟见笑了。”
“吾相信学长为人。”逸君辞话说得慢条细理、滴水不漏。
“哈！承蒙不弃！”好无趣的学弟啊……真不愧是礼执令一手调教……
“哎，想不到吾此生竟有缘进入此地，堪称一幸。”
“自有学海以来，共聚六部会审，皆是滔天之罪。一进古今一阙，能否再出犹未可知，学长能宽心以待，逸君辞敬佩。”
“哈！尽心而后宽心，但求无憾悔矣。成仁取义，义尽仁至，从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世上总有些事，是非解决不可的。
也总有些事，是非面对不可的。
曲怀觞又忍不住苦笑，没有看到背后逸君辞深沉的眼光，目送着他笔直的背影消失在大门的另一端。
小学弟早不是当初的小学弟了，曲怀觞哪里还是当初的那个曲怀觞。

所谓六部公审，大多罪名不过是礼执令的故意刁难。
太史侯，让儒门龙首都觉得头疼的人物，不好惹。
一个聪明人，并不只是知道在什么时候该为自己滔滔不绝地辩解，更重要的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该乖乖闭嘴。
曲怀觞就是个聪明人。
好在，“学海六艺三连冠”，在场的执令几乎都是曲怀觞当年的师长。
好在，礼执令还不是教统。
好在，乐执令还是那个乐执令。
所以当曲怀觞跪下听判之时，若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礼数御三部判之，法不能移，依罪当死。”
曲怀觞突然才想起，数执令是饶悲风。
终究是孽缘。

二

其实很多事不能怪曲怀觞。
曲怀觞离开学海时，饶悲风连教职都还没有，只是学海的一名普通学员，跟曲怀觞一样，是数执令的众多学生之一。但不一样的是，曲怀觞永远是数执令最喜爱最寄予厚望的弟子，而饶悲风只能是之一罢了。
便是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第二顺位，怎样也比不上“第一”念起来动人。
曲怀觞在听闻师尊噩耗服满三年丧期之后，心里也会想总该是饶悲风继承数执令之位了吧，但也只是这样想想，很快就忘了。
在曲怀觞心里，数执令是师尊，饶悲风是饶悲风，他好像永远都拒绝将这二者划等号，这点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神奇。
其实，数执令之位也罢，学海无涯也罢，在他漫长的人生中，只不过是一处小小的点缀、一个起点而已。这些年，荒漠塞北、锦绣江南、苍山云雪、洱海碧波……走过的地方太多了，说不完，江山如画，又何必要将自己的人生困死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呢……
只是有时也会想，童子相携，虽也是人间美事，但总觉好似缺少些什么……
若待有朝一日、天下靖平……吾定要与……
“怀觞。”
曲怀觞连忙收回思绪：“啊，抱歉，吾一时忘形了。”

“无妨。”乐执令月灵犀身着宫装，一帘之隔与曲怀觞相对。
虽不能得见真容，朦胧之美倒也不失为一种趣致。
美人美景，男人总归是爱看的，曲怀觞也不例外。
“吾要恭贺你，免于死罪，得以戴罪立功。”月灵犀道。
“承蒙执令鼎力相助，伏龙感激不尽。”曲怀觞道。
“最大功臣非是吾，不敢居功。你我多年知音，再称呼执令未免生疏。” 知音、知己、好友，本就是中性又暧昧的用词。
“哈，你这习惯还是一如往昔。”
“是吗？纵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世间仍是瞬息万变，人，也一样。”
“你是指，吾？”
“是，我们。”
“哈，你们这些年可都好吗？”
“好，也不好，关于‘他’，希望你不要在意。你离开之后，他的处境亦十分艰难。”月灵犀叹道。
曲怀觞苦笑：“世事瞬息万变，人亦如此。吾本也以为他对吾的敌意总有淡去的一日。”
沉默，许久。
“对不住。”月灵犀幽幽道。
曲怀觞柔声道：“你又何需自责。学海平衡不易维持，你数年来如履薄冰、苦心经营，吾虽身不在此，也知你为难之处，又怎忍心苛责于你。”
月灵犀似有一瞬间的动摇，随即淡淡道：“不用担心，这些年，吾已习以为常。”
“习以为常啊……但有些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淡……哈……”曲怀觞似也心有所感。
月灵犀道：“你不也有许多事耿耿于怀么？”
曲怀觞笑道：“你一向很了解吾。”
月灵犀也笑道：“你的心思在吾面前，一向很单纯。”
“哈……”曲怀觞不由掩饰地一笑。
单纯吗？究竟透彻的是谁？被透彻的……又是谁呢？
“待孽角一事结束，吾必须马上回归武林。”
“吾明白，你总有你该为之事。”
“若能再见面，到时一定与你把酒月下、知音畅谈。”
“今日相逢，莫言前尘，只道珍重，不诉离殇。风云聚散本如此，何需挂怀，且让吾一曲相送吧。”这样知情识趣的红颜知己，又有哪个男人不动心。
“浮生千古几云涛，踟蹰风霜问血途，谁言何处不江湖。”北窗伏龙一转身，江湖就在眼前。

三

曲怀觞擒回学海的孽角被神秘黑衣人释放的神秘逃狱事件，月灵犀倒霉的背了黑锅。
她真的只是刚巧路过而已。
人一走背运，难免喝口凉水都会塞个牙缝什么的。
好死不死，管这事的是太史侯。
面包掉下去的时候，往往是抹了奶油的那一面着地。
月灵犀总算相信书执令常说的那句鬼话了。
为了洗清嫌疑，她不得不奉命再次擒回孽角。

关于孽角为什么会变成孽角的故事，月灵犀听史波浪说过。
史波浪生得很可爱，天然卷曲的头发，摸上去软软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粉嘟嘟的小嘴，清澈的眼神，无不惹人怜爱。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本该是这样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本不该经历这样的江湖。
月灵犀耐心地听史波浪讲完了故事，也答应尽量不伤害他的义父。
但其实她并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遭受了痛苦的人，要将同样的痛苦带给同样的无辜者。
她不明白，究竟是因为太善良，还是因为尚未遭受真正的痛苦。

月灵犀也有义父，是学海的射执令。
所以她至少很明白史波浪对义父的感情。
无父无母的孩子，从小被义父呵护着长大。
想要守护、想要报答，这样的心情本就是共通的。
但若为了这样的心情，代价是让更多的孩子失去父母，未免太自私。
所以月灵犀追到孽角的时候，并无丝毫犹豫。
史波浪到底只是个孩子。

“回头是岸！”月灵犀厉声道。
“哈，回头是难！”孽角沉声回应。
用嘴说不清的道理，用拳头也未必说得清。
拳头本不是用来讲道理的。
月灵犀已格住孽角第四拳。
重伤、失血，便是这样的情况，能挡下他四拳也绝非泛泛之辈。
足下云步一转，她蓝色的衣摆夜色中纷飞，宛若天上神女一般。
美丽的女人，施展的武功也是很美的，否则岂非辜负了男人的妄想。
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轻视女人的男人，总是要吃亏。
催神钟，降殷雷，天地共鸣，扇舞乾坤，她动作之优雅，近乎舞蹈。
以柔克刚之招，是孽角的克星。
孽角本该倒下。
但他却没有倒下。
只因月灵犀看见了佛公子。

四

“一沙一界，一尘一劫，诸法刹那生灭，两位施主何苦争执不休？”
但凡看见佛公子的人，嘴角抽搐是正常现象，口出恶言也不算反应过度。
总有那么一种人，能把这世上一半的人气得泪流满面。
很不幸，佛公子就是这一种。
幸运的是，月灵犀正好属于这世上的另一半人。
最不幸的是太史侯。

月灵犀回学海禀报佛公子揽下孽角此事的时候，偷偷拿眼瞧了太史侯的脸色，难得的快慰。
像她这样的淑女，原不该有这样的心思的。
但这委实不能怪她，太史侯在学海，本就不算是个人缘很好的人。
刀笔刑仪，大多数学生都不会喜欢太过严苛的师长。
月灵犀就做过太史侯的学生。
学海虽各部分明，但最基础的课程必须六艺兼修。
礼部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等同地狱。
若这样一比较，那时月灵犀所在的乐部，便是天堂了。
乐部的执令是太史侯的好友，弦知音。
弦知音后来出了家，就变成了佛公子。

“既然是他出面，想必有所缘由，孽角一事暂缓无妨。”射执令道。
“嗯。”太史侯也不便多言。
“他可还有说什么吗？”射执令对养女继续问道。
“匆匆一会，并未多言，只说近期内将亲临学海为此事分辩。”月灵犀道。
“想不到孽角一案，竟是如此峰回路转，麻烦啊。”射执令忧道。
太史侯冷冷道：“吾会等他给吾一个解释。”
“也只好如此。”射执令道。
“但也别忘了，乐执令你尚未洗清罪嫌。”太史侯仍不愿松口。
月灵犀道：“吾明白。乐部上下一心，尽力配合礼部调查便是。”

射执令父女离开后，逸君辞难得主动开口询问了这位能令三位执令多番顾忌的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也难怪，弦知音出家的时候，学海里还没有逸君辞这个学生。
“你问得太多了！”
太史侯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居然也难得出口训斥了一向偏疼的爱徒。
语毕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又道：“不用多久，你就有机会见到他。”
太史侯最后一次见到弦知音，是一甲子之前了。

五

让佛公子回到学海的最直接原因，却是另一件事。
中原第一人，百世经纶一页书的伤。
要治愈逆神之伤，所需的药材自然非比寻常。
珍贵的药材，自然也不容易索取。
佛公子望着学海无涯的大门，恍如隔世。

“射部执令东方羿，乐部执令月灵犀，恭迎教统回归。”
佛公子愣了下：教统啊……还真是遥远的称呼啊……
佛公子是不太喜欢被称为教统的，他更喜欢老师、执令、大师之类的称呼。
弦知音是乐执令的时候还是太史侯的好友，当他是教统的时候已经跟太史侯掰了。
往事不堪回首。

学海之内，莘莘学子们列队相迎，让佛公子很不自在。
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倒是来了一堆。
佛公子忍不住道：“为何不见礼部执令？”
东方羿很自然地回道：“礼执令有事在身，不克前来。”
佛公子又没神经地问了一句：“莫非他还介意当年之事？”
东方羿只能咳嗽了。

佛公子在众人面前替孽角背了书，又唤月灵犀到房里叙旧。
“乐部执令月灵犀，见过教统。”月灵犀盈盈一拜。
佛公子柔声道：“你原不是这么拘束的孩子。”
月灵犀道：“教统回到学海，便当分出尊卑，这是礼数。”
佛公子淡淡道：“礼数，对你真如此重要吗？”似是另有所指。
月灵犀只得叹了口气。
佛公子又道：“吾唤你来，只是单纯的闲谈，无需计较身份。何况贫僧已在方外，身份，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月灵犀道：“吾明白了。”
佛公子怅然道：“很多年了。记得当年射执令抱你回来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时光飞逝，如今你已登上执令之位，与他平起平坐。”
月灵犀道：“养父的恩情，大师的照顾，灵犀感怀于心。”
佛公子笑道：“这样说，倒让人误会是贫僧对你存私了。”
月灵犀终也忍不住微笑道：“大师还是这般爱玩笑。”
佛公子道：“哈，是吾失言，你今日之地位，实为你个人的努力与成就所得。”
月灵犀道：“大师昔日对学子的照顾，学海众人皆知。灵犀还记得大师未出家之前，时常巡查各部，对学子殷勤指点。大师出家之后，群情哗然，至今仍为学海一大谜案。”
佛公子道：“阿弥陀佛，贫僧只是看透了。”
月灵犀黯然道：“看透，虽是简单两字，却最是艰难啊。”
这本是任何人都明白的道理。

六

佛公子还是等到了太史侯。
无论太史侯多不想见到佛公子，礼执令却总是要来拜见教统的。
佛公子道：“你来了。”语气中竟然也有一丝欣喜。
太史侯仍是冷冷的：“吾已接下你颁布的学旨，找吾还有何事？”
佛公子仿佛并不在意，缓缓道：“吾想向你讨取一物，冰凝血蟾。”
太史侯道：“冰凝血蟾？你讨取此物是为何事？”
佛公子道：“梵天之伤，非此不能得愈。”
太史侯道：“一页书……但这是吾私人之物，似乎已超过教统职权之外了。”
佛公子道：“贫僧是以私人交情向你情商。”
太史侯随即道：“如此，吾也可以用私人的理由拒绝了？”
“太史侯！”佛公子语调微变，这是他第一次直呼礼执令之名，“自你口中，实不该说出这般话语。”
“够了！”太史侯似是十分恼怒这样的语气，“你想说的话，吾了然于心。”
“吾会将今日之事，记在六部功品之上。”威逼不成，改换利诱。
太史侯傲然道：“若无他事，礼执令告退。”
又是不欢而散。

话虽如此，太史侯还是把冰凝血蟾交给了在学海之外等待的秦假仙。
对佛公子却是只字未提。
六部功品之事，也仿佛从未说起一般。
太史侯埋首于赈灾事务中，佛公子则依旧整日弄弦为乐。
一十六弦的无筝，以七情为基，六欲为调，三毒为奏。
常人闻筝而不察其音，正如坠七情六欲三毒而不察其害。
太史侯原是听得见筝声的。

“记得，我们曾经多次一同出游。吾抚筝，你鸣箫，射执令纵声和歌……很久了，我们三人不曾再这样聚会了。”佛公子叹道。
“很久以前，吾就听不见你的筝声了。很久以前，吾也不想再听到你的筝声。”白首相知，亦敌不过人情翻覆，本是人间至痛。太史侯此时说来，仍难掩忿恨。
佛公子只能再次叹气。
太史侯质问道：“弃儒从佛，抛去经世济人的学问，而求那飘渺不可知的神佛之道，你的抉择，让人不能理解。”
佛公子淡淡道：“贫僧只是想了解自己的天命。”
太史侯冷哼一声：“与其追求不可捉摸的天命，吾更相信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未来。”
佛公子道：“贫僧这次回到学海无涯，就是要做一个了结。吾将辞去学海无涯教统之位，三个月后，将再次举行六部公选，由六部执令、师首共十二人遴选，投出担任教统之职之人。”
太史侯沉默不语。
佛公子又道：“你仍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太史侯再度厉声道：“当年六部公选，十一比一的投票结果，是吾难以洗刷的污名！”
佛公子道：“你认为是吾选了你？”
“哈！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吾投了自己一票，以为吾这名不自量力的蠢辈，要与如同日月一般的你争耀。论学艺修养，当年由你担任教统，吾心服口服。你所投的这一票，是对吾的怜悯或是同情，你自己心知！”
佛公子道：“吾并不这样认为。”
太史侯道：“但这一票，在学海中耳语传颂，引为笑谈，更使吾受尽冷眼。你的好意，吾点滴在心！”
佛公子涩然道：“自此之后，你、吾、射执令，便渐行渐远……”
太史侯讽刺道：“你已是高高在上的教统，何必在乎这区区小事呢。”
佛公子道：“吾卸任之后，六部之中，你与射执令是唯二有参选资格之人，但依据学海范规，吾身为卸任教统，仍有一项权力。”
太史侯惊道：“你要破格推举！？”
佛公子道：“依据学规，吾卸任之后，可在六部执令之外，另行拔擢一名年资不足但品学资质皆可胜任的优秀学子参与六部公选。”
太史侯道：“受推举之人，必须有极大的功劳、极高的品行，更要有超凡的资质与能力，还需太学主的批准才能参与六部公选。放眼学海，你还能举荐谁？”
佛公子道：“尚未到公布的时机，但贫僧所推举之人，绝对符合条件。”
“自吾与你同入学海以来，你永远独占鳌头，吾始终屈居第二。弦知音，你压了吾多年仍不够，到了最后，你还是不肯让吾出头吗！？”太史侯终也没坚持住冷漠的面具，情绪流泻，令佛公子错觉仿佛回到少年时一般。
“许久了，有多久不曾听你如此唤吾了，好友……”佛公子苦笑。
“勿顾左右而言他！”太史侯怒道。
佛公子道：“若吾劝你放弃这次六部公选，你愿意吗？”
“哈哈哈哈……可笑！六部公选是资历一到便具备资格，你倒说说要如何放弃呢？”
佛公子道：“辞去教职，离开学海。”
“你！教统！欺人太甚也该有个限度！”太史侯只觉根本无法与眼前之人沟通。
他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分歧成如此的。
“唉……此次救灾，有劳礼执令费心了。”
太史侯已不在房中。

七

东方羿是学海无涯的射执令。
是月灵犀的义父。
是弦知音和太史侯的好友……曾经是。
乐执令抚筝，礼执令鸣箫，射执令纵声和歌，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老人总是很喜欢沉湎于过去，只因未来的时间已不多。

东方羿在三人之中年纪最长，太史侯次之，弦知音最末。
弦知音看上去也最年轻，但那是因为功力深厚、去老还少之故。
若实际论起年龄来，这三人中的任何人于学海的学生来说，都算得上是很老很老的老人了。
容貌是很容易掩饰的，心却不是。
东方羿看着月灵犀从粉团儿似的小人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如今仪态雍容万人簇拥的执令，再一次感慨时光荏苒。

“灵儿……”东方羿唤道。
“义父。”月灵犀低头见礼，动作稍有些慌乱。
东方羿道：“这段时日忙于救灾，你我很久没有坐下好好闲聊了。”
月灵犀道：“义父能者多劳，还望保重身体。”
东方羿问道：“你方才在看什么如此出神？”
月灵犀垂眸道：“没什么，只是看这座碧玉亭。”
“哦？”东方羿疑惑，女儿家的心思，即便是父亲常常也是不懂的。
月灵犀道：“水晶乐府代代相传，唯有碧玉亭始终不变。一帘相隔，隔去青春繁华，将内外分成了两个世界。在亭中，是我熟悉的视线，清楚窥见外在的一切。但从此处看过去，亭中只有一片朦胧，不可捉摸，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当他站在此地，也会有同样的心情吗？”
她说的已太多，若不是在养父面前，她是绝不会这样透露自己的心意的。
东方羿叹道：“当年你们两人皆作了选择，现在想来是否后悔？”
月灵犀道：“当年的选择，本是当时最好的安排。”
东方羿抚须道：“待公选大事底定，女儿就可以去完成你多年的愿望了。”
他一向是个很好的父亲。
月灵犀微笑道：“我的愿望，就是看义父顺利当选、接任教统。”
东方羿却正色道：“每一个父亲的愿望，就是看见子女幸福。灵儿，义父希望你也能够得到幸福。”
月灵犀幽幽道：“可我已让他等得太久了……”
东方羿道：“伏龙心有灵犀，义父相信女儿的眼光，必不会让你失望。”
月灵犀低头，似是有些羞赧，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东方羿叹道：“说起来都是义父私心，舍不得你离开，让你在学海蹉跎了这许多年，耽误了红颜岁月。”
月灵犀忙道：“义父请别这样说，您的养育之恩，灵犀今生难报，为学海奉献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东方羿笑道：“他日女儿若能卸下执令重担回归平凡，不再受礼教名分的束缚牵制，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月灵犀也微笑道：“但愿双宿双飞，不只是一场美梦。”
她又转过身去，看那千年不变的碧玉亭。

东方羿愕然。
很多年前，似乎也有一个人，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他也同样只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寂寥的背影。
那人究竟是谁，他已记不得。
他真的很老了。
乱红丛中有蝶飞过，振翅的声音仿佛预示了一个轮回。

八

“怀觞……”

曲怀觞再一次见到佛公子时，是在弃天帝之乱结束之后。
与佛公子一样，曲怀觞熟悉的称呼是“伏龙先生”，而不是“怀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这样的称呼被佛公子以这样语气唤出，曲怀觞难免有些怀念。
“还记得在学海修学时，教统总是这样称呼学生。”曲怀觞笑道。

佛公子道：“为修补神州支柱，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曲怀觞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学生当为。”
佛公子黯然道：“若你当初不离开学海，现今的数部执令该由你出任。”
曲怀觞不甚自然地笑道：“如今的数执令文武双全，由他出任，正是最适当的人选。”
佛公子道：“你知道吾已回到学海之事？”
曲怀觞道：“确有听闻。”
佛公子道：“吾使用在学海时的称呼，是因为接下来吾所要说之事关乎学海。雅僧是方外之人，实不该牵扯其中。”
曲怀觞道：“学生明白。”
佛公子道：“那吾便直说了，你愿意回到学海吗？”
曲怀觞一惊。
佛公子又道：“权之一字，迷蒙人心。学海虽不问世事，仍避不开人心险恶、风波不平。”
曲怀觞试探地问道：“教统之意，学海之中可有发生什么变故吗？”
佛公子道：“看来你虽身不在学海，却也非是毫无所察。”
曲怀觞道：“学生失言了。”
佛公子道：“无妨。吾此番回到学海，便是要辞去教统之职。依据学规，须举行六部公选，选出一名新的教统。”
曲怀觞道：“唯有连任七届执令之位，方能具备参选资格，这般资历现今学海之中唯有射礼两部执令而已。”
佛公子道：“但卸任教统有另一项权力，便是破格拔擢，指定一名学海学生参选。吾要举荐你，参与这次六部公选。”
曲怀觞又一惊，连连推辞道：“学生实无这样的资格。”
佛公子道：“你连夺三届六艺大会魁首，开学海前所未有之先例，论品学资质，何人能与你相比？”
曲怀觞道：“但犹需极大的功勋，以及受到太学主的认可。”
佛公子道：“只要你补起神州支柱，还不算盖世奇功吗？至于太学主，吾相信他会与吾有相同的看法。”
曲怀觞垂首道：“学生已习惯闲云野鹤的生活，射礼两部执令亦皆是德高望重之师长，教统，请你三思。”
佛公子道：“你不愿回到学海，是因为乐执令，还是因为数执令？”
“伏龙曾入乐部，多受乐执令指点，师恩自当感念。至于数执令，学生与他多年同窗之情，也非是虚妄。伏龙离开学海，确是只为自己，与他人无关。”曲怀觞苦笑道。
他也只能苦笑了。
有一种人，是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他人为难的。
他们也总不愿将自己的痛苦诉说出来。
因为真正的痛苦，本就无法诉说。
佛公子叹道：“礼教虽是世之规范，又何尝不是人心束缚？看破，便不值挂念。”
曲怀觞轻声道：“教统，是否已看破？”
佛公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雅僧已看破。”
佛公子看破了，那弦知音呢？
曲怀觞没有再问。

九

佛公子这辈子，什么阵仗都见识过。
他的生命本就太漫长。
所以逸君辞领着一群学生在他眼皮底下示威抗议，他连嘴角都没抬一下。
更何况那理由实在太惊悚——教统在武林大会上的所作所为，有辱学海的体统和形象。
不然，难道把武林盟主的位置抢过来坐，再被全武林当靶子射成箭猪吗？
佛公子瞧了下东方羿的脸色，到底把这话吞了回去。
逸君辞作为学生代表走上前道：“冒犯教统和执令是我们失礼，请见谅。但我们是通过正式管道向礼部提出申请而进行，因此，这个抗议活动合乎学规，就算是两位执令恐怕也无权置喙。”
逸君辞是个生得很白净的学生，讲话直击重点而富有条理，佛公子很理解太史侯为什么会喜欢他。
想必连在武林大会上冲动冒进的缺点也是太史侯所喜欢的一部分。
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是这样血气方刚的，虽是缺点，但并不令人讨厌。
这原本就是他们失去的东西。

但月灵犀就不像佛公子那么宽容了。
“想不到太史侯竟然明目张胆纵容你们！”
月灵犀碰到礼部相关的事，反应好似特别激烈。
东方羿阻止道：“唉，乐执令，此时此刻应该平心静气，好好与学生和谈才是，莫让你的个人情绪影响到你的态度。”
女儿总是很听父亲话的。
东方羿又缓缓道：“体统和形象，身为学海一份子，自然有义务顾及与维持。但狂人之言，圣人择焉。外人对学海的毁誉，吾等也需有足够的智慧做出正确的判断。更何况，你们并未亲眼所见，怎能妄下定论呢。”
众学员默然。
也许是年长的关系，东方羿对付这种情况，好像永远比弦知音或太史侯更有办法。
大多数老人的脾气都比年轻人好得多。
佛公子只得配合道：“诸位放心，吾明白你们所关心为何，武林大会所有经过待吾呈报太学主之后，一定向大家解释清楚。”
事情就算这样压了下来。

佛公子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翌日东方羿提起时他也不甚在意。
或者说，他在向曲怀觞提起参选之前、在向太史侯提出希望他离开学海之前，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形了。
有时候，意料之中，才是最坏的情形。

“学生年轻识浅，教统勿放在心上。”东方羿道。
佛公子摇摇头：“礼执令呢？”
东方羿道：“这数日他闭门不出，吾亦未见到他。”
佛公子道：“三宝之事，在武林中传的沸沸扬扬，吾不希望学海涉入此事。”
东方羿道：“吾已勒令射部学生不可参与武林争斗，乐部也一同配合。眼前当以救灾为要，但是……”
佛公子道：“吾明白，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吾即将卸任，有一桩事吾必须告知你，这次六部公选，吾有推举之人。”
东方羿道：“吾已有听闻，教统推举之人吾也料得一二。”
佛公子道：“你有何看法？”
东方羿叹道：“你吾都老了，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哈！”佛公子难免自嘲地一笑。
东方羿道：“话虽如此，但不代表吾就会放弃。虽然是教统看上的人，这场君子之争，吾仍会全力以赴。”
佛公子笑道：“当然，这也是对伏龙能力与人品的验证。”
说着，东方羿长叹了口气。
佛公子道：“你今日似乎感慨颇多。”
东方羿犹豫了片刻，忽然道：“如果有告老的那一天，你、吾与太史侯，我们三人还能回到当初谈文论乐、书剑同欢的日子吗？”
佛公子似是一惊，道：“好友，未比试先认输，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东方羿自嘲地一笑道：“或许，吾也是该到了服老的时候了。对了，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
佛公子略一思索，淡淡道：“好友，人生际遇各自不同，各有各的缘法，强求不得。”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答案。
却仿佛是一种默契。
东方羿只能取笑道：“你自入了佛门，倒是越见消极，这可不是好事啊！”
佛公子也不以为意，道：“有一件事吾想拜托你。”
东方羿道：“吾明白。灵儿那方面，吾会与她好好沟通。”
佛公子道：“劳烦好友了。”
东方羿不由叹道：“这世间事真是繁琐复杂啊。”

十

人生自古有情痴。
狂河冰烈为了火中雪甘愿在落日坡血溅无情花、但求结情果。
无绝期为了爱染嫇娘甘愿与死神立下契约成为终生的囚徒。
痴心的男子总是显得弥足珍贵。
毕竟这个世上，负心汉实在太多了些。

“伤心桥下负心人，惊鸿照影入黄泉。”
很多事，并非忘却，就能当做真的不存在的。
太史侯如是。
月灵犀如是。
曲怀觞亦如是。

月灵犀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曲怀觞。
这本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这本是她做梦都祈求的事。
月色朦胧，烛光熹微，仿佛另一个世界。
身份、礼教，似都已不存在。
她只能像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一样慌忙问道：“你、是你！？你怎会在此！？我……”
曲怀觞扶她起来，淡淡道：“乐执令不记得发生何事了吗？”
月灵犀羞涩道：“我、我的印象是在碧玉亭中……”
曲怀觞犹豫了片刻，随即神色如常道：“我见你在碧玉亭中熟睡，担心你受了风寒，便自作主张将你送回房内。”
“原来如此。”月灵犀有些失望，对自己方才的失态更有些羞愧。
曲怀觞道：“还请乐执令保重玉体。”
月灵犀道：“多谢关怀。”
曲怀觞道：“若无他事，我告辞了。”
他走出两步，月灵犀突然道：“怀觞，你的背影真好看，但，我已看厌了。”
语调已变了，她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来的。
曲怀觞又岂会不知，但他只是慢慢转身道：“乐执令还有何吩咐？”
月灵犀道：“这样面对我，对你来说很难吗？你一直在回避，不称我名，不肯多作交谈，故作生疏的距离，太明显了。”
曲怀觞反而笑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上前几步，与她挨得极近，又轻轻握了她的手，道：“这样如何？”
月灵犀惊吓得抽手。
曲怀觞看着空空的手掌，又笑道：“灵犀，回避的人不独是我啊。”
月灵犀茫然。
曲怀觞叹道：“非是我故做生疏，而是在我们之间已存有一道无形的距离，这是你我无法否认的事实。”
月灵犀颤声道：“我知道你的苦衷，当年为了遏止流言，你才会不告而别。而我对义父也有责任未尽、恩情未偿，是我不能随你离开……但、但我们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很快我将卸去乐部执令之位，怀觞，我想，我们的缘份或许还未到尽头……”
曲怀觞不语。
月灵犀期盼地唤道：“怀觞……”
许久，曲怀觞才缓缓道：“你可知，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参选教统之事。”
月灵犀如遭电击，几乎不可置信：“你、你竟是教统推举的第三名候选者！”
曲怀觞道：“当年激流勇退，今日当仁不让，这是我对教统的承诺。”
月灵犀颓然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回学海，不会再接掌学海的任何事务。”
她一向很了解曲怀觞，他所作的决定，从无任何人可以动摇。
但她还在挣扎。
曲怀觞沉声道：“纵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世间仍是瞬息万变，人，也一样。”

曲怀觞离开了。
月灵犀坐在房中，似已失了魂。
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桌上以她的笔迹写出的字条。
怜照影。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岂非正是她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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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2-02-12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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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饶悲风在作画。
丹青一舞，迤逦蜿蜒，粉黛轻扫，朱墨灿然。
一笔一划，皆是心之描绘。
时有柔情，丝丝入扣，时有狂放，荡气回肠。

“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
学海之纷扰，皆不能入他心。
世上之俗物，亦不能入他画。
心与画，只为一人。

“风又起了。”饶悲风感慨道。
“久见了，数执令。”太史侯来了。
饶悲风迎上前道：“礼执令，稀客也。”
太史侯道：“先前奔波救灾，近来忙于公选，是许久不曾造访数部与你闲聊一番了。”
饶悲风笑道：“正因礼执令鞠躬尽瘁将学海一切教务打点的妥当，我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一心钻研学艺啊。”
他笑起来实在很好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仿佛能一瞬间打破人的心防，与曲怀觞不同，曲怀觞的笑容总是有些狡黠的。
太史侯道：“各司其职，各安其份。学海六艺，当以数部最为玄妙。饶执令一心发扬数部绝学，莘莘学子皆受其惠，功劳甚大。”
饶悲风道：“数部以周易发迹，以四象五行为基础并行义理，象数两术之钻研，这门学问传承不易，我只求尽力而为。”
太史侯道：“易虽是儒家五经之首，但经历代演变，衍生阴阳之术，甚至牵连鬼神之论，如今却成儒道难分之窘境。”
饶悲风侃侃道：“人类感知向来狭隘，唯有以物观物才能备查万物，即使鬼神之说也非是崇信，而是尊重万物存在的价值。事物正反皆是一体两面，道门论天，儒家重人，人之道亦是仁之道，天地间的规则是独立存在运行，既不属于任何派门，也同时属于任何派门。”
太史侯道：“吾宗虽以儒立派，但学海无涯学无止境，观念正确便不受外在局限，数执令思绪清明兼容并蓄，天地已尽在你掌中。后生可畏，前任数执令有徒如此，谅必也可足慰了。”
提及先师，饶悲风似有所感，淡淡道：“礼执令过奖了，且不论天与地，单凭学海近日连起风波，想必已让执令甚为操烦。”
太史侯道：“确实如此。公选在即，须堤防有心人趁机作乱。”
饶悲风道：“阴阳善变，虽无定数，略有概象，既然礼执令忧心，不如让我来占取一卦。”
太史侯道：“事在人为，何须问卦。”
“就当我好奇吧。若礼执令信任我，就任取一叶。”饶悲风抬手扬起地上落叶。
太史侯知他性格，亦随意取了一片落叶交予饶悲风。
饶悲风沉思片刻，道：“水火既济。”
“如何？”太史侯问道。
饶悲风道：“初吉后乱，其道穷也，未来局势未如现在这般的宁静，君子应思患而豫防。我想此次公选必有意外结果，与其付出再多贡献，不如掌握准确时机做出关键之举。”
太史侯道：“你的建议我收下了。公选大局吾已有信心，有你的支持吾亦高枕无忧。对了，礼部怪事频传，常理难解，吾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
饶悲风道：“此事我已有耳闻。”
太史侯道：“事隔多日苦无线索，若非如此，吾也不会来寻你相助。”
饶悲风笑道：“礼执令见外了，此事不难，但我有一条件。”
太史侯道：“请说。”
饶悲风道：“过程中不能有人打扰。事成之后，所有的经过与结果任何人不能过问。”
太史侯奇道：“吾可以问理由吗？”
饶悲风颇为神秘地一笑道：“就当是我私人的兴趣吧。”
太史侯略一沉吟，道：“好吧，吾答应你。”

自从扶持饶悲风登上数执令之位后，饶悲风就没有让他失望过。
所以他也一直很信任饶悲风。
甚至于对很多事情，已称得上是纵容。
饶悲风也很懂得如何回报他。
他向来就是个很懂得回报的人。
太史侯很喜欢他这一点，因为他也是同样的人。
恩怨情仇，一一分明，他们其实就是这样简单的人。
饶悲风道：“就这样说定了，此事交我，必不会让它成为你的后顾之忧。”
太史侯道：“有你的承诺，吾心安矣，告辞了。”
他正欲离开，忽又转身道：“对了，曲怀觞已回到学海。”
饶悲风漠然道：“我知道。”
太史侯点点头，道：“莫要让他影响你。”
饶悲风笑道：“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指节已攥得泛白。

饶悲风厌恶曲怀觞，学海尽人皆知。
但在很多年前，并不是这样的。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们。

雁过，在画台上稍作停歇。
一个错误的选择，使它再也无法飞起。
飞鸟折翼，自然只能倒落尘埃。
全因它污了画。
画已焚尽。
饶悲风提笔，又开始画下一幅。

十二

千年不变的碧玉亭。
亭外的人影轻轻叹息。
回忆一如残阳，绝美却眨眼即逝。
唯有轻风细语，倾诉回不去的从前。

月灵犀望得痴了，连饶悲风靠近也未察觉。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
痴者是谁，醒者又是谁。
饶悲风温柔地为她披上轻裘。
月灵犀转身，眼中的失落难以掩饰：“……是你，今日怎有空过来？”
习以为常，就不会心痛，饶悲风随口道：“听闻好友身有微恙，特来关切。”
月灵犀道：“我无事，多谢关怀。”
饶悲风柔声道：“身体或许无恙，但心上的伤痕呢？也许他的存在，注定带来伤害。”
月灵犀急道：“且勿这样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饶悲风冷冷道：“他当年自愿求去，不仅在数部掀起风波，对你而言也不是结束，而是永无止境的煎熬开端。”
月灵犀道：“你仍在介意当年之事吗？”
饶悲风似是并不愿意谈论此事，巧妙地避开话题：“虚无缥缈的过去，若要一一介怀，岂不是太累了。我所介意的，是他对你的伤害。”
月灵犀故作淡然道：“那你恐怕有所误会，事情并非是你所想的这般。”
饶悲风温柔笑道：“相思磨人，这苦涩的滋味，我同样体会甚深。灵犀，你瞒不了我。”
月灵犀只得道：“悲风，你适合更好的女子。”
饶悲风道：“我只相信人心善变、世事无绝对。”
月灵犀道：“也许在我改变之前，你早已改变。”
饶悲风笑道：“若真如此，那我会特别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哦？”月灵犀道。
饶悲风试探地问道：“若真有这一天，你会如何？”
月灵犀柔柔道：“除了祝福，我也无法再给予更多。”
“哈，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饶悲风摇头叹道。
月灵犀垂眸道：“悲风，请莫要这样说。”
饶悲风道：“无妨。我说过，我会等你。对了，你希望这次谁会当选？”
月灵犀为难道：“我、我现在已无法深思这个问题了。”
饶悲风道：“灵犀，永远为别人设想，有时候也非是好事啊……”

他话未说完，只听一声惊呼，月灵犀倒退数步，面露异芒。
“这是！？”饶悲风忙扶住她，指尖凝气，直取印堂，为驱除她体内邪力。
“污秽妖气！哼！”饶悲风眼露杀机，似是下了某种决定。
但他看向月灵犀时，眼内只剩似水柔情。
月灵犀已昏迷。
饶悲风抱起她，小心翼翼得像捧起一泓秋月。
她又瘦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为的却不是他。
大多数时候，习以为常，并非就不会心痛。

十三

子夜时分。
饶悲风在等待。
他已习惯了等待。
权位、爱情，很多东西往往并不是只需积极进取就能取得。
通常只有最具耐心等待的人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等待总是最难熬。
但饶悲风早就懂得如何填满这枯燥的等待。
人生也不过就是一场等待死亡的过程。
所以，行乐要及时，杀人也是。

“凉天咏月，正是请君入局的好时机啊。”
一声铃响，银丝颤动，顿时杀局开启。
只见阵中邪气盘旋，怨灵之形逐渐浮现。
“入吾之阵，还想逃吗？”
饶悲风语出挑衅，引动怨灵凶煞之气。
无形之体数次冲击，却始终无法脱出阵势。
怨灵暴戾之气更甚，口中竟厉声呼唤太史侯之名，引得饶悲风渐失耐性。
他左手一扬，手中棋子飞射而出，顿成锁魂之钉，使怨灵动弹不得。
“哼！区区邪灵，也敢在学海装神弄鬼！”饶悲风怒道。
怨灵被瞧出本体，嘶叫之声越发凄厉。
“啧啧，其实吾也明白你与你背后之人的图谋，虽说……哈，只可惜，你们实在不该伤害灵犀！更不该……”
反手一掌，青焰立时窜上怨灵之体。
“很快，你便将随这火焰从此消散天地、永逐轮回，哈！”
阵法撤去，青焰燃尽，地上只余雪白晶莹的棋子。
在火焰中消逝的何尝不是棋子。
身在局中，又有何人不是棋子。

杯在手，酒落喉。
甘醇柔和，是上好的竹叶青。
饶悲风所喜欢的竹叶青，由太史侯亲手斟上，别有一番滋味。
太史侯道：“礼部回复安宁，饶执令功不可没，吾敬你一杯。”
饶悲风笑道：“小事一桩，同为学海之人，互助本是应该。那名受惊的学生，我也已经妥善处理了。”
太史侯沉吟。
饶悲风道：“哎，看来我这样的答案，还不能满足礼执令的好奇心啊。”
太史侯直言道：“确实仍有不少疑虑，不知事发来由、敌暗我明，这些都使人不安，但既然已答应你，吾便不再过问。”
饶悲风把玩着金樽，忽而漫不经心道：“对方怨气很重，似是为你而来。”
“哦？”太史侯眼神微变。
饶悲风随即笑道：“涉及个人隐私之事我没兴趣。不该存于世上之物便将它毁灭，这样对任何人都好，不是吗？”
太史侯道：“行事明快果决是你一大优点。”
饶悲风淡淡道：“我只是厌恶被人掣肘，学海繁文缛节甚多，得到权力，相对也会失去某些自由。”
太史侯道：“只要用心，权力和自由亦可并存。”
果真如此吗。
饶悲风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再好的酒，若是冷了，也难免略嫌苦涩。

十四

留万年是学海的学生。
万年留级生。
跟他的名字一样。
其实他究竟叫什么，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名字只有被他人叫出的时候才具备意义。
是以他也无所谓。
他只是个单纯又无害的留级生而已。

每个学生都喜欢跟他聊天。
对于不如自己的人，大多数人总是多一分优越感而少一份警惕心的。
说的话也会更多些。
上完课，闲来无事，几个要好的同学聚在一起八卦总是很难免的。
男人一多嘴，往往比女人更可怕。

留万年清了清嗓子，道：“再过几天就要改选教统了，你们认为谁最有可能当选？”
礼部的学生戴子德道：“你们可别说我偏帮礼部，礼执令接掌礼部数十年，资历最深，又对学海贡献良多，不仅在武林大会上为学海争取颜面，近日更诛杀孽角为民除害。由他出任教统，才是最适合的人选。”说完，还不忘摇头晃脑一番。
“但礼执令行事强硬、不近人情，难免有违仁义。而伏龙学长睿智英明，为中原尽心奔走不遗余力，修补两根神柱更是功绩宏伟，教统之位舍他其谁！”书部学生周穆誓道。
书执令支持伏龙，在学海也是无人不知的。
留万年道：“那射执令呢？”
周穆誓道：“射执令太温和了，大好人一个。虽然德高望重，但要领导建设学海，总需要点企图心和行动力才行。”
“也对。”戴子德道，“射执令行事循序渐进、稳扎稳打，但过度保守有时看起来反而令人感觉像是畏怯，总显得缺少大将之风啊。”
“其实数部饶执令更加优秀，集以上诸位之所长，除了资历不符，否则也不输这三位候选者呢。”御部的公孙般道。
“嗯嗯，若是饶执令能参选，我一定会支持他！”留万年道。
戴子德不屑道：“你支持饶执令，是因为他给你的分数总是特别高吧！”
“啧，我像是这么肤浅的人吗？”留万年撇撇嘴道，“饶执令平时对学生就都很照顾，连我留级这么多年，同样的问题他还是不厌其烦一教再教，这才是值得信赖的为人师表之典范，你能否认吗？”
戴子德白了他一眼，道：“再怎么好，资历不够，又不得教统青眼推举，有什么用。”
留万年叹道：“哎，说来说去，饶执令就是运气坏，和我一样，时不我与，总是差几分啊~”
公孙般道：“留万年，就凭你也想与饶执令相提并论。虽说没资格参与此次公选，但饶执令与礼执令一向走得很近，礼执令若当选，饶执令自然也平步青云，说不定就是下一任的教统呢。”
“切！留万年怎样？公孙般，别以为你跟公输般只差一字就了不起了，岂不闻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乎！”留万年龇牙咧嘴道。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说这么多都是废话，我们又没有投票权。”周穆誓摆摆手道。
留万年做了个鬼脸。
公孙般懒得理他，道：“哼！如今看来礼执令与伏龙学长势均力敌，我们还是拭目以待吧。”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一回头，突然像真的见了鬼一样。
于是其他的学生也都回头。
然后满地找下巴。
御执令司徒偃正站在月洞门下。

十五

“你们怎么全没事做在这里闲聊抬杠，我所指定的机关设计图都画好了吗？”
一句话，众学员顿时作鸟兽散。
书执令央森走过来，用蹩脚的洋腔装模作样地感叹道：
“做你的学生真可怜，无时无刻都要被你压榨。”
司徒偃道：“不然我的手艺如何传承？我的手艺若无法传承，于世人实在是极大的损失。”
央森扶额：“阿偃，你的自我感觉实在太良好。”
“无时无刻压榨别人的人没资格说这话！”司徒偃冷哼一声。
央森立刻无赖地拉了他的手撒娇道：“哎哎，阿偃别生气嘛。咔嚓的药水快用完了，你再帮我做一些嘛~”
“你啊……哎……”
学海所有学生第二头痛的御执令，终于也忍不住觉得一个头仿佛有两个大。
恶人自有恶人磨。

“阿偃，你看起来好像很累。”央森捧着脸，崇拜得看着司徒偃摆弄相机。
“帮人盖房子确实很费神，尤其想到明天还有政听会要参加就烦啊。”司徒偃一边说着，手上也没停下，“票投一投就解决了，何必搞那么多事。”
央森道：“你支持太史侯？”
司徒偃纠正道：“你要弄清楚，我是赞同他的理念，不是支持他的人。那你呢？”
央森道：“我当然是选择曲怀觞啰~”
“哼！毛头小子一个，他到底有什么好？”司徒偃不以为然。
“因为他是我所见过最完美的模特儿~他如果能留在学海，就能帮助我创造出完美的作品~” 央森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地说道。
“啧，无可救药的浪漫情怀。”司徒偃不屑一顾道。
央森继续用他那洋腔怪调调侃道：“阿偃真是老顽固，世间的真善美，若要解释到你了解胡子都要打结啦~”
司徒偃不咸不淡地回嘴道：“是啊，世间的真善美我是不懂，我只晓得若没有我这台智慧的结晶，你也不知到哪里去找你的真善美。”
央森只能被打败：“哎哎哎，阿偃，别吃醋嘛，曲怀觞跟你是不一样的啦~”
“听你在练肖话！”手一甩，“我要去休息了！”
央森稳稳接住司徒偃丢过来的相机，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阿偃真是不坦率啊……”

待司徒偃走远，他随即道：“咳咳，偷听书执令和御执令讲话的坏学生，会生一种头很疼很疼的病哦~”
一声巨响，哀鸿遍野。
嗯，要去哪里找下一个真善美的瞬间呢。
央森哼着小曲离开了。

如书执令这般，就算天塌下来，也会快乐地为帮忙顶着的人拍照留念吧。
摔得鼻青脸肿的八卦学员们一脸黑线地想。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毕竟为世间多留下一些真善美，总是没有坏处的。
这世间的真善美，本就已不多。

十六

曲怀觞曾经设想过许多种与饶悲风再会时的情形。
但似如今这般，反而太过普通得让他不知所措。
政听会。
央森在主持。
饶悲风在台下默默听着，心不在焉一般。
司徒偃在补眠。
政听会只是个形式。
但每个人都不得不认真地走完这个形式。
每个人必须都在既定的规则下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

饶悲风在看月灵犀。
月灵犀在看曲怀觞。
曲怀觞呢？
曲怀觞在鬼扯。

“伏龙好似有些失常，怎会去抄袭礼执令说过的话。”
台下已在窃窃私语。
其实曲怀觞实在没什么可以说的。
只因能说的话都已被太史侯说完了。
曲怀觞有些呆滞，因而并未听到央森和月灵犀的救场。

平淡的开始，无聊的结束。
月灵犀离开时偷偷望了曲怀觞一眼。
饶悲风转身就走。
曲怀觞婉拒了央森奇怪的邀请。

数部与乐部仅一墙之隔。
然而自从回到学海后，曲怀觞每一次都选择了走入乐部。
仿佛在逃避什么似的。
他又一次面临了同样的选择。
这一次他还是选择了乐部。
但他的表情已不同。
仿佛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那是否是因为内中的人已不同？

十七

碧玉亭前影成双。
“今日，终也轮到我站在台下瞻仰他的风采了。”月灵犀的眼里隐隐有些崇拜。
女人的感情总是很奇怪的，你若得不到她们的尊敬，就必然得不到她们的爱。
饶悲风淡淡道：“感想如何？”
他一向是个很懂女人的男人，知道莫要在这种时刻去打破她们的幻想。
月灵犀道：“明明就在眼前，却似天涯海角般的遥远，令人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
饶悲风道：“心痛的感觉，总不会是梦。”
月灵犀道：“若我与他果真无缘，至少曾经心痛过，而不至于一无所获。”
“你啊……”饶悲风无可奈何道。
女人若是死心眼起来，当真无可救药。
月灵犀的贴身女官扶风上前道：“启禀执令，伏龙先生求见。”
饶悲风难掩惊讶，片刻才道：“你要见他吗？”
月灵犀道：“你希望我见他？”
饶悲风有些孩子气地笑道：“你可以向他说，你对他不再留恋，只因你已爱上我。”
月灵犀道：“你真爱说笑。”
“我没说笑，我很认真。”饶悲风脸上的表情仍然分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但月灵犀明白他确是认真的。
男人若死心眼起来，与女人相比也不遑多让。
月灵犀只得道：“罢了，我暂时不想见他。”
饶悲风叹道：“灵犀，我可有说过你实在很矛盾，想爱却又不敢爱。”
月灵犀道：“嗯，你现在已说过了。”
“你啊……”这是饶悲风第二次失语了。
男人若觉得自己能完全掌握女人，那才是最愚蠢的。
能让男人掌握的，就不是女人了。
月灵犀道：“今日我实在很疲惫，想休息了，你和他叙叙旧吧，毕竟多年不见。”
“哈，叙旧吗，倒也是不错的选择。”饶悲风眼神飘忽。
“悲风，怀觞依然如同当年一般关心你，好好与他谈谈，也许你们的误会便能解开。”
“也罢。”饶悲风对扶风道，“你去请他进来吧。”
月灵犀道：“我先离开了。”
她的背影确实已很疲惫了。

曲怀觞缓缓步入，而后如预料中般露出惊异的神色。
“在此见到我，很惊讶吗？”饶悲风笑道。
曲怀觞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上前道：“确实，仍是有些不知所措啊。”
“看见你失措的表情，我心内竟有莫名的欢愉，当真十分有趣。”饶悲风笑得更加温柔。
那是一种掩饰。
他不能否认，许多年之后真正与曲怀觞单独会面，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曲怀觞摇头苦笑：“这好像不是分别许久的同窗重逢时该说的话。”
“好像是的。”饶悲风竟真的歪头思索片刻，随即微笑道，“我能装作不认识你吗？”
曲怀觞居然也颇为认真地想了一下，道：“好像不能。”
饶悲风只得敛容道：“曲学长，好久不见。”
曲怀觞蹙眉道：“饶学弟，我似乎记得你以前应该不是这样唤我的。”
饶悲风道：“时移世易，学长也该将从前的称呼忘记的好。”
曲怀觞道：“为何？”
饶悲风道：“只因你我身份皆已不同。”
闻言，曲怀觞叹了口气，眼中似有悲伤之意，缓缓道：
“悲风，我知道当年不告而别，一定为你造成许多困扰。”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刺痛着饶悲风的神经，但他只是若无其事道：“嗯，还有呢？”
曲怀觞诚恳道：“还有，虽是迟了许久，但那次失约，我想我仍需向你道歉。”
饶悲风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曲怀觞，你那自以为是的态度，实在让我很难再维持风度。”
曲怀觞无奈道：“那你要如何？”
饶悲风笑道：“若我说，想一拳招呼到你脸上，如何？”
这其实并不是一句玩笑。
曲怀觞却道：“那我只好任你打了。”
“哈！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你也总能成功激起我的厌恶。曲怀觞，算你厉害。”饶悲风道。
曲怀觞摸摸鼻子：“这若是恭维，我便欣然领受了。”
“你的脸皮倒是跟从前一样厚。”饶悲风悻悻道。
“看是对谁了。”曲怀觞笑道。
饶悲风开始考虑要不要真的给他一拳。
但他并没有察觉到，无论他对曲怀觞的心结有多深，这笑容已缓解了他的紧张。
即便心境已不同，时间却从未影响他们对彼此的熟悉。

饶悲风道：“灵犀已休息……坦白说，是灵犀不想见你。”
曲怀觞道：“我知道。”
饶悲风道：“你知道？”
曲怀觞道：“我若说，我本就是来见你的，你可相信？”
饶悲风道：“见我作甚？”
曲怀觞道：“道歉，这方才我已做了，以及，对好友迟来的问候——悲风，这些年可好？”
饶悲风漠然道：“你我都明白这并无意义。”
曲怀觞道：“我能体会你多年的处境，这本是我离开的原因，却也许反而弄巧成拙。”
饶悲风不由地嗤笑道：“那你如今回来又是存何心思？”
曲怀觞道：“我回来，便是打算面对，虽然我已逃避得够久了。”
饶悲风道：“说得倒好听，你难道不知此次回来对灵犀仍然是伤害？”
曲怀觞道：“悲风，我知道你一向不愿在我面前示弱，但是用灵犀来做挡箭牌，其实并不能掩饰你对我的情绪。”
饶悲风否认道：“我与你不同，我在乎的是灵犀的感受。而你，从来只有旁人来迁就你，你向来不会、也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感受。”
曲怀觞道：“这究竟是灵犀的感受，还是你的？”
“曲怀觞！引动我的怒气对你没有任何好处！”饶悲风努力抑制因对方的剖析而产生的对抗情绪，“不要以为你总能掌控一切！是灵犀的要求我才愿意在此跟你说废话！现在，我所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数部杂务繁多，若无其他事，请容我告辞！灵犀已休息，乐部女学员众多，你也该避嫌离开了！”

饶悲风不得不承认，太史侯的告诫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本可以对曲怀觞说，师尊其实到死都没有指定我为接班人，他一直等着、盼着你回来。
他本可以对曲怀觞说，我梦寐以求的目标，你却能轻松拥有，又随意弃置。
他本可以对曲怀觞说，确是我嫉妒又欣羡你。

走出水晶乐府时，饶悲风听见曲怀觞道：
“悲风，我知道，从那一晚的失约开始，我们似乎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但我仍想听你亲口回答，那一次，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完全不像是曲怀觞该有的语气，如此的虚弱与不自信，几乎让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饶悲风转身，继而冷笑道：“若我说，那晚其实我只是想对你说，‘只要你告诉我你对灵犀是真心，我便自愿退出祝福你们’，你可相信？”
曲怀觞不语。
“无论信与不信，曲怀觞，亲手放弃机会的人，没有资格奢望再一次的好运！”饶悲风道，“另外，那样的称呼，下一次我不想再听到！”

饶悲风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一生若是只有一次放弃骄傲的机会。
曲怀觞也早已错失。

十八

九流仰镜，古今一阙，六部公选之日。
饶悲风在等待一场意料之中的闹剧。
水火既济。
初吉后乱，其道穷也，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你不能杀她，她是你的女儿啊！”
太史侯就算能猜到开头，也猜不到这结局。

饶悲风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佛公子的镇定显得格外刺目，能坐上学海无涯教统之位，自然依靠的不是那副慈眉善目人畜无害的表象。
月灵犀的表情除了震惊仍是震惊，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她也实在不及做出其他反应。
饶悲风知道自己应该立刻上前安慰她，但她不需要，因为另一双手已扶住她的肩膀。
坚定的、温柔的一双手，就如它的主人一样。
唯有那一瞬间错愕的神情才能让饶悲风感到一丝快慰。

太史侯的慌乱则让他觉得有趣。
非常、非常地有趣。
他虽设想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形，但亲眼所见，依然能带给他极大的愉悦。
“她是怜照影的女儿。”
熟悉的名字，让太史侯逐渐认清现实。

“记得当年你吾年少轻狂，犹是学海之儒生，而她正值青春年少，虽是出身青楼，却是卖艺不卖身。骄傲如她，唯独对你青眼有加，吾也认为唯有高傲如你，才能与她匹配。她虽出身寒微，但对你却是无怨无悔。当时正值礼部执令选拔，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影响你的前途与声誉，是以将灵犀交吾抚养。”
当年的秘辛，此刻由东方羿娓娓道来，他语气之诚恳、神情之沉痛，就像一个真正的逼不得已才吐露往事的老友一般。
这本就是真相，并不需要作伪。
连同那语句中所流泻的情感一样，与太史侯不同，东方羿从来就是个对自己和旁人都很诚实的人。
佛公子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太史侯，蹙起的眉间昭示着他正在忍受某种不可知的痛苦。
太史侯冷然错开了视线。
所有人俱已相信这便是事实。

月灵犀颤声问道：“那、那我的母亲呢？”
东方羿道：“她已过世了。”
饶悲风漠然地盯着太史侯的表情。
月灵犀继续追问道：“那她、她又是如何……”
东方羿语塞。
月灵犀仿佛有所预料，径自接下去道：“若是母亲身后将我托付义父，为何义父不将此事告知我们父女，又为何不早日让我们父女相认？若是担心影响前途，私下相认亦无不可，除非……除非……”她已渐渐恢复冷静，但串联前因后果，却又引向了另一个她无法面对的事实。
东方羿道：“多年来吾一直隐瞒，就是不想……就是不想发生如今这般局面，哎……”
太史侯终于忍不住大笑。

“不错！怜照影正是吾亲手所杀！”
他说出这句话时，又回复到了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礼执令。
骄傲与威严，从来不是源于身份。
而是源于实力。
权力若在大多数时候是为束缚，东方羿实则已亲手解开太史侯的桎梏。
剥离了一切秘密或隐瞒，世上再无可惧。
“想不到隐藏多年的谜，终于得见天日！东方羿！吾会记住你！不久之后，吾必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已不是闹剧，而是战场。
男人们角逐权力的战场。
女人若不幸被卷入其中，收获的只有失望与心碎。
怜照影如是，月灵犀亦如是。
她只能逃开。
曲怀觞紧随其后。
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只有饶悲风依旧站在原地。
至始至终他都是个旁观者。

十九

太史侯化光而去时，佛公子并未就此放松。
一切都迅速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着。
这并非预测，而是一种预感。
最糟糕的预感。

佛公子一脸平静地阻止了众师座的追击。
“念他过往对学海的功绩，让他去吧。”
司徒偃道：“事发突然，教统，接下来该如何？”
佛公子道：“伏龙已弃权，太史侯罪孽加身，强制剥夺参选资格，并驱逐学海，终身不得回返。吾现在宣布，射部执令东方翌将是学海无涯下一任教统。诸位可有异议？”
剩下唯一的人选，自然无人有异议。

佛公子令童子准备接任事宜，转头对东方羿道：“好友，恭喜。”
东方羿道：“发生这许多事，也是吾始料未及。教统之位，吾实在受之有愧。”
佛公子反而笑道：“好友此言差矣，吾知这一切皆在你预料之中。若是连吾也隐瞒，便是不够意思了。”
东方羿道：“好友这话，吾倒真有些听不明白了。”
佛公子淡淡道：“如此也罢，此次公选，反让吾忆起多年前的往事，多年来困扰吾与礼执令的疑惑，如今吾方明了。只怪吾愚钝才是。”
闻言，东方羿忽然笑道：“好友何必过谦。逼太史侯离开学海，岂非也是好友的本意。”
佛公子也不回避，大方承认道：“若说此事，确是要多谢好友助吾一臂。想不到多年后，你吾依然如此默契，倒叫吾又忍不住怀念起过往了。”
东方羿似有所感道：“好友近来颇多伤春悲秋之语，却是越发像从前的你了。”
“也许吾该期待好友同样能恢复往日豪情雄心，亦或是，”
佛公子叹了口气道，
“其实我们都未曾改变。”

二十

伊人独立，孤影苍茫。
震撼莫名的心绪，似落叶纷乱无边，又似寒夜冰冷彻骨。
泪已无声落下。
“你是来安慰我，还是来为我解答？”月灵犀转身，不想让曲怀觞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曲怀觞柔声道：“我来陪你。”
月灵犀道：“这扑朔迷离的身世，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事出突然，任何人也无法接受。”曲怀觞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也只能用这最普通、最老套的句子劝道。
月灵犀摇摇头：“怀觞，我累了……如今我才发现，原来确是我太天真了……我原以为当年你我的分离是暂时，以为你总会等我，以为你终有一日会来带我离开，到了最后……”
“我很抱歉。”曲怀觞内疚道。
“不，是我没有珍惜这唯一的机会，你并无任何过错，是我先放了手。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时间能够重来；若是可以，我真希望能握住你的手，永远也不放开……但是我，我真的已太累了……”她泫然欲泣道。
曲怀觞不忍再看她，只是默默上前握住她的手，希望藉此给予她关怀，以及歉意。
除此之外，这一生他也无法许诺她什么了。
在一个女人如此脆弱的时刻，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忍心再伤害她。

“如胶似漆的身影，真是使人艳羡啊……”饶悲风不急不缓地走上前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刺耳。
“你也来了。”曲怀觞不着痕迹地放开月灵犀的手，退后一步，重新维持他应有的距离。
饶悲风道：“我虽不该来，却总是要来的。”
曲怀觞只得尴尬地一笑：“想不到多年后我们三人再聚首，竟是这样的情形。”
月灵犀拭去泪水，勉强笑道：“悲风，我知道你也很关心我，谢谢。”
饶悲风道：“灵犀，不止是我，东方教统也很关心你。”
“义父……已是教统了……”月灵犀幽幽道，“他是否要我回去？”
“我很想说‘是’，”饶悲风似是无奈地浅笑道，“但可惜，东方教统有命，希望你能安心去追求幸福。”他忍不住瞧了瞧曲怀觞的脸色。
月灵犀道：“但现今的我，如何能再安心……”
曲怀觞惊道：“你已做下决定？”
月灵犀道：“不错，我已做下决定。此事其中尚有太多曲折，我不愿落荒而逃。”
曲怀觞急道：“可我担心你的安危。”
月灵犀看向饶悲风。
饶悲风愕然，随即道：“灵犀，你该知道，我虽不希望你与他一起，却也不愿你将自己卷入是非之中。”
“但你会保护我的，是吗？”她温柔地、坚定地直视着饶悲风的眸子，缓缓地说道。
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女人。
“灵犀，你不能……！”曲怀觞瞬间感到莫名的恼怒，但他立刻便压制住了这样的情绪。
因为他看见了饶悲风的眼神。
悲哀的、自嘲的目光，稍纵即逝。
月灵犀错过了，曲怀觞却没有。
然后他就看着饶悲风微笑地点头。
他已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面对月灵犀，他总有无穷无尽的歉疚。
但只有饶悲风，能让曲怀觞心痛。
可笑的轮回。

心痛的感觉总不是太好受。
于是曲怀觞决定不要让它持续太久。
所以他很快就见到了太史侯。
=================================================
为了个女人吐血晕倒啥的，这段子简直太苏了= =，八叉好这口我可受不了= =|||||||||

[ 此帖被Cagalli在2012-02-14 23: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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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

2樓發表於: 2012-02-13 00: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2.12 [曲饶/佛太]殊途1~17 2F

˙我也很喜愛這兩對﹏但怎麼感覺他們又走進死胡同了﹏真的是希望他們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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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2-02-13 14: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Re:02.12 [曲饶/佛太]殊途1~17 2F

引用
引用第2樓雪妖于2012-02-13 00:21發表的 Re:02.12 [曲饶/佛太]殊途1~17 2F : ~ D3'-,n[
˙我也很喜愛這兩對﹏但怎麼感覺他們又走進死胡同了﹏真的是希望他們能幸福 '-w G

先说一句，谢谢喜欢^^
道友和同萌的支持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至于死胡同嘛，其实按照原剧走的话的确到处都是死胡同就对了【跪……
不过请放心，我是亲妈，无论过程怎么虐这文最后一定不会是悲剧结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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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4樓發表於: 2012-02-14 23: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十一

淮川小屋。
太史侯正在品茗。
简陋的屋舍，最普通的石桌石凳，粗瓷茶盏，太史侯置身其中，神情却仿佛是在礼部大堂用他最爱的那套『墨梅映雪』喝着今年新采的明前『碧松针』。
数个时辰前公选上的狼狈落败，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曲怀觞必须承认，太史侯算不上是个好人，但对东方羿来说，却必定是个十分可怕的敌人。
他庆幸自己已不必再做太史侯的敌人。

曲怀觞道：“在此看到我，你似乎并不太惊讶？”
太史侯道：“此处是吾闲时小憩之所，你与弦知音过从甚密，知道此地并不稀奇。你会先来找吾，倒是在吾意料之外。”
曲怀觞道：“我想你定会来找我，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不如我先来找你。”
太史侯似是很满意这样的回答，抬手道：“请坐。”
石桌旁已多了两人。
一者乌丝一者白发，一者面容温润一者眉目凌厉。
曲怀觞垂手作揖道：“原来是两位参与教统公选的顾问，冕夫子与秋水先生，学生有礼了。”
冕夫子与秋水先生皆点头示意。
曲怀觞又道：“看来三位交情匪浅，太史侯果然势力雄厚。”
秋水先生道：“哼！东方羿狼子野心，不足吾等扶之！”
冕夫子也道：“太史侯雄心壮志，天地昭然，才是吾等追随的目标。”
曲怀觞道：“二位师长于公选中亦听闻太史侯昔日所作所为，现今仍要与他为伍？”
太史侯道：“你若真信东方羿所言，如今又怎会在此？”
曲怀觞道：“也许我只想亲自确认此事。”
太史侯道：“也罢，与人多作唇舌非是吾之作风，但若你想听，吾也不妨多言几句。”
曲怀觞道：“愿闻其详。”
太史侯道：“怜照影之事乃是意外，当年吾一时行差，想不到她以此威胁，吾为护执令之位，在与她争执时不慎错手伤之，她竟因此而亡，她产下之女吾更一无所知。”
“如今想来，当年她既已将灵犀交予东方羿抚养而隐瞒于吾，必是不愿吾二人之事影响吾之前程，却又为何突然发难前来纠缠，其中必有缘故。吾当年出手亦顾及她乃弱质女子而颇有分寸，只想对她有所威吓，怎料她竟抵受不住立时重伤而亡，吾那时心绪紊乱也未及细想，也许她那时正受东方羿之胁迫，更甚者，为他所制……”
“当然，无论有何缘由，怜照影确是吾亲手所杀，这点吾无从推诿。至于真相究竟如何，便由你自行判断吧。”
曲怀觞静静听完太史侯之叙述，道：“你说这许多，无非是希望我与你合作，铲除东方羿，助你重回学海，登上教统之位。”
太史侯道：“吾不否认。”
曲怀觞道：“我又为何要帮你？”
太史侯道：“你不愿助吾，又为何而来？曲怀觞，莫要明知故问。你吾都清楚，此次教统之争不过是一个阴谋的开端，未来的东方羿将让学海无涯成为武林之祸。”
曲怀觞道：“或许只是我多心罢了。”
太史侯道：“东方羿表面无欲无争，实则暗中策划一切，坐视吾与弦知音交恶，让你成为吾之首要目标而忽略了他的存在与算计。吾与月灵犀的秘密，他若真有心，早就让我们父女相认，隐而不宣便是为了等待良机，利用此次六部公选一举铲除吾与弦知音在学海无涯的影响力。如今他大权在握，未来的学海将再无人能阻止他。而他策划这许久，野心岂止在学海无涯？他连义女都利用至此，这一局吾太史侯败得心服口服。至于你，曲怀觞，既称‘六艺三连冠’，必不会傻得真去信他那套说辞。故作无知的试探，希望你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曲怀觞闻言笑道：“只因如无必要，我实在不愿与你合作。”
太史侯蹙眉道：“为何？”
曲怀觞却反问道：“你又为何对教统之位如此心心念念？”
太史侯微微诧异，随即答道：“这有何奇怪。光大儒门是吾之理想，弦知音行事太过温和，方让学海至今寂寂无名。吾虽然行事极端，但那只是个人手段不同，自吾接掌礼执令之位以来，太史侯所行之事，哪一件不是为学海无涯着想？曲怀觞，你会问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若吾所料不差，必是与弦知音有关！”
曲怀觞摇头苦笑道：“太史侯，大师很关心你。”
太史侯咬牙道：“他若真关心吾，就该让他的好学生与吾站在同一阵线！”
曲怀觞叹气道：“我会考虑你的提议，在东方羿有所行动之前。”
太史侯道：“可以。”他略一平复情绪，忽然又道，“吾听闻灵犀已回到学海？”
“确实。”曲怀觞颇有些不自在地回道，“想不到你也会关心她了。”
思及从前父女之间的针锋相对，太史侯也难免歉然：“吾当真不知灵犀是吾的女儿，吾亦不愿她再被利用……”
曲怀觞黯然道：“灵犀既是你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傻子，更何况……数执令一向对她用情至深，必会护她周全……”
“饶悲风……吗……”太史侯略一沉吟，“世事果然诡怪多变，你也许不知，数月前吾才与他相商共同对付你之策。”
曲怀觞感慨道：“吾能料得一二，听闻师尊过世之后，你对他颇多照拂。”
太史侯道：“上任数执令过世前并未选定继任者，数部因夺权四分五裂，他凭一己之力统和数部，确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才，是以吾才扶植他登上数执令之位。”
曲怀觞道：“原来竟是如此……”他的声音已有些变了，“难怪他这般恨我……”
太史侯似有所察觉，居然也难得嘲讽地一笑道：“不想你倒是十分在意他……哼，可惜你却从未看过他提起你时的表情……”
曲怀觞淡淡回道：“便如礼执令提起教统时的表情一般么？”
“哼！弦知音的学生的确和他一样讨人厌。”太史侯道。
曲怀觞道：“我从未曾想过与他为敌，就如同大师也从不愿与你为敌一样。”
太史侯默然以对。
良久，曲怀觞才听他冷冷地说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曲怀觞叹了口气，轻声道：“不错，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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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小曲又被我写渣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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