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0 [衣輕裘/千玉屑主]逐夢屑之六雨終霽全文完 15F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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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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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50)

樓主發表於: 2015-05-24 22:27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10 [衣輕裘/千玉屑主]逐夢屑之六雨終霽全文完 15F更

唔，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些關於衣輕裘/千玉屑的想法，試著會用零碎如屑的夢境把這個人的一生貫串起來XD 應該想到哪裡，寫到哪裡，請包容筆者的任性吧。

另外，這篇文章有些地方設定是來自另外一篇文章：輕夢

因為千乘騎是出身狼族，筆者設定他是狼族之少主；閼氏一詞出自古代匈奴，意思是美麗的紅花，後來用來作為匈奴首領妻子的稱呼，所以文中閼氏是指狼族的王后。

衣輕裘做了一個夢，夢見義父千乘騎做了一件壞事，而他幫義父保密。

※※※※※※※※

衣輕裘知道義父千乘騎私下放走了一個意圖刺殺二皇爺的刺客。

其實二皇爺一直不知道這件事，一直不知道有人想刺殺他，他也不知道義父是怎麼知道的，義父本來只是興致一來，向好友顧命大臣討了個人情，讓他能見識二皇爺武藝，但是當他看到一半偶然一回神，卻發現義父已經將那人拿下又讓人帶下去了。

衣輕一從沒見過義父那樣的神情。

妖市國相珠絳百揆千乘騎是個厲害的人，手段高明卻又八面玲瓏，所以他與顧命大臣一同出現時，向來不是神情嚴肅的樣子。

但如今，他忽然理解到，義父骨子裡，是個比顧命大臣要冷得多的人，當這份冷浮上了神情，就是嚴酷。

但是嚴酷之中，又有一種他分辨不出來的感情。

所以當義父問也不問，審也不審，便放走了那個刺客時，他雖然知道了，卻不敢多說。
※※※※※※※※
深夜，他忽然醒了過來時，發現國相府裡面異常的安靜，異常的暗，使得義父房裡的燈亮起特別刺眼。

他悄悄地爬出了自己房間半開的窗戶，躡手躡腳地溜到了義父的房間窗戶下，聽到了一個女人在和義父說話。

「你為什麼不讓我動手，我可以讓你帶他回去，讓他做你的閼氏，從今之後死心塌地地跟著你！」

「讓他做我的閼氏？聽起來不錯，」義父笑了一聲：「可千乘騎出仕不是為了這個，千乘騎有更想做的事情。」

「不然還能是什麼？功名還是富貴？是這些讓你拋棄了阿爹與阿娘，拋棄了你在狼族的地位，千乘騎，你要騙誰？！」

「功名富貴不過是千乘騎的踏腳石，千乘騎要做的，是守護那個人與他的夢想。」

「那族人的夢想呢？你的責任呢？」女人的聲音尖利起來：「那賤人知道你放棄了什麼，來做追著他搖頭擺尾的狗嗎？」

砰！一聲巨響後的片刻靜默後，義父的聲音十分冷酷：「妳再說錯一句話，即使我的親妹，也休想再回妖湖那邊去。」

這個刺客，竟然是義父的妹妹？

他肩膀抖了一下，是驚訝的緣故，原來她是義父的妹妹，難怪義父放走了她。

然後那女人忽然歇斯底里的笑起來，笑聲有著說不出來的憤怒與絕望：「你會後悔的，兄長，當你有一天再也無法回妖湖的這一邊來時，你就會知道了。」

那個人不是你的紅花，那人是焚燒你的野火。 l<:E+lU
aw"%B-N\
總有一天，你會為他心如刀絞，你會為他而死，功名和富貴都會化為煙塵。 Xl+a@Ggtq
Kcdd=2 [T
而你既然你永遠不會再回到故鄉了，那總有一天故鄉也會遺忘你！

他哆嗦了一下，為了那話裡的惡意，這女人彷彿是詛咒似的，咆哮著義父將不得好死。

「好！說得好！」義父卻只是笑了，笑得很開心，笑著問道：「妳從來說得很好，妳從來都沒有說錯一句話，妳從來是對的，那容我再問妳一句話好了。」

那他活下去了嗎？

「兄長！」女人的聲音，是滿滿驚怒之意。

「拼了我一條性命，能護著他活下去嗎？」

……他會活下去的，義父的妹妹不掩惡意地說。

而你的養子有長命百歲的命相，他會看你的心上人為了妖市，流盡一生的血與淚，終生不得解脫。

義父當時答了什麼呢？當他豎著耳朵聽時，忽然覺得腦門一陣刺痛，好像有人拉著他的頭髮，甩在某個硌得渾身發痛的地方。

※※※※※※※
幾滴水滴噴在衣輕裘勉強睜開卻依舊模糊的視線裡上，隨即一個冰冷東西罩在他的臉上，遮蔽了一切。

只聽得許多叫罵聲此起彼落，「妖市罪人、刺殺開天皇二世的罪人、殺人無數的女魔頭，獻刑！獻刑！」

他在黑暗中，感覺自己兩手架上兩處冰冷的橫槓上，然後用鐵鍊鎖了起來。

隨即他踏著的地方緩緩動了一下，然後開始慢慢前行，風浪在他耳邊轟隆作響，這艘船已經開動，然後即將要沈沒於海中了。

而在此生最後片刻，他居然腦中只這樣想，預言也有不準的時候，想著當年義父妹妹所說的錯了，最後那段話裡的每個人都沒活下去。

這樣也好，這樣他見著義父與那個人，一起來接自己了。 5c7a\J9>
C$gLi8|m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Sd6^%YB
C8q-gP[
此生已盡，衣輕裘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滿意足。

[ 此帖被治水在2015-08-10 23:5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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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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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70)

1樓發表於: 2015-05-24 22: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不起我又忍不住來回了.....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

前面一直提著心在看，當看到那一句【那他活下來了嗎】簡直心口錐痛。。。。

國相對皇叔的感情，真被這句話寫到淋漓盡致。
他看不見自己，他愛皇叔遠勝於自身，從來都是這樣。所以最後才有那樣的結局。

即使是被野火焚燒，他也心甘情願。

（眼淚。。。。）

幸好最後裘兒被獻刑不是他生命的終點。

只是誰又能想到，漫長的歲月過後他也長眠在了妖湖邊。

百感交集，愛治水大的文。。。

PS.也很喜歡狼族少主的設定//////

[ 此帖被桂花蓮子在2015-05-24 23: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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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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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50)

2樓發表於: 2015-05-25 14: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逐夢屑之二星辰落

治水按：目前大概已經想好了，這篇文章是六篇文章完結，希望自己有始有終，為何叫做星辰落，一面是表示國相殞落，一面是表示太歲出現，命運開始轉動，久居森獄的千玉屑迷失的本心逐漸找回，想起自己本來的面目之意。

同伴又在角落瑟縮了，同伴中他年紀最小，什麼壞事也沒幹過，所以一開始時連刀子拿不穩，殺個人流淚比流血多，在他與赮的辛苦拉拔教育下，這小子總算不再流血了，可一有休息的時間這小子就是這番瘋瘋癲癲的模樣。

看，現在這小子在抓自己的臉了，好好一張臉自己糟蹋成那樣……幸好這次這小子沒再問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殺人之類的問題，不然他一定要揍人。

他得提醒自己不要打臉，那張臉已經沒一塊好肉了；可惜了，原也是一張乾淨漂亮的小臉……還是個孩子呢，沒看過比他不愛惜自己臉面的。

不，他想到，他好像見過一樣不愛惜臉面，可是當他要努力去想時，額間的刺痛讓他想不下去了，眼前的一片鮮紅實在太刺眼了，讓他頭疼欲裂。

他最後放棄地閉起眼睛，他實在太累了。

※※※※※
嗚咽聲在半空細細碎碎地落下。

他蹲在那裡，只看得眼前一片模糊，本來還有點怕人家聽見，但既然已經躲到這麼偏僻的山間溪流來了，膽子大了面子也就捨了，自怨自艾之下，三分落寞轉為十分傷心地，當真痛哭起來。

哭得狠了，他忍不住抓起腳邊石頭胡亂往水面打去，那石子彈過幾次水面，彈到不過咫尺之遙的另外一端的草叢裡，不曉得打中了什麼，忽然聽到一個友善的年輕聲音問道：

「不知為何公子如此傷心？」

衣輕裘猛地抬起頭來，模糊視線中見草叢裡有一個瘦長身影坐起身來，想是之前在午睡被他擾醒了，不由得一陣羞窘，連忙粗粗將臉擦了，才看清坐在對面蘆葦叢裡的是個體型削瘦的人，可能是剛剛枕在地上睡著，臉上還帶著血痕污漬看不清樣貌，想來是累極而眠被自己擾醒。

這人聲音雖是低沈，語氣溫和有禮，但拱手作禮時還帶著幾分稚拙，也許比自己還年少數歲，那豈不是還是個少年？想到被自己年紀小的人見著如此失態模樣，想到如此，衣輕裘半是尷尬半是慚愧，期期艾艾說不出口。

這人看衣輕裘面色由白轉紅，便道：「公子不必在意，我只是個來妖市作買賣的異鄉人，與公子素不相識，只是有感您心裡傷心難過，是以出聲一問，若公子不便相告，我這便離開讓公子獨處。」

說完，這人便從地上起身，一身衣物有些被抓裂的傷痕，他提起小得可憐的行囊，然後有些吃力要拖走他靠在身後的東西。

衣輕裘看他拖著的那二物，看似頭一丈長的鼉龍，還有一頭三頸妖鳳，不由得吃了一驚：「這，這鼉龍和妖鳥是你打的？」

那人點點頭，繼續準備拖走獵物離開。

衣輕裘不由得更加慚愧，這人才多大，能上山擒鳳，下海獵龍，相比之下自己不過一時不痛快便亂發脾氣，還鳩佔鵲巢，連忙阻止那人道：「閣下原是先來的，休要為了我這般委屈自己，恰好我也有幾句話，從來不便告知他人，正好遇個不相干的人，才能盡情一吐，但請坐下。」

那人聞言，便重新坐下，他那長髮垂落在他坐著的身後，碧色瞳孔閃著寧靜的光芒，雖是粗頭亂服，別有一份安詳的氣質在。

這個人很有一種讓衣輕裘熟悉的氣質在，讓他不由得一開口，就將滿腹心事盡情傾吐。

衣輕裘說他自兒時一直有一個仰慕的人，那個人是異國的貴族，因緣際會與衣輕裘結識後，約莫是前世緣分，衣輕裘一直很喜歡那個人，但是不管自己如何熱情，但那個人一直把自己當作孩子看待，似是從未把衣輕裘的言語當真。

這一次那個人返回故鄉後，送了一封信說，他必須繼承偌大家業，將要入朝為官，也要娶親生子，不能再如以往一樣長期滯留妖市，往後見面不易，望衣輕裘好生保重，經常來信，還說將來有機會拜訪他的國家，請再來拜訪他。

「騙人！都是騙人！他沒有相信過我對他的真心！」衣輕裘說著說著，雖不想如方才一樣失態，還是忍不住啞了嗓子：「我這般喜歡他，他卻從沒把我當一回事，原來他從來也不曾真真正正看過我一眼！」

如果那人要是真真正正看過我一眼，他便會信了！衣輕裘不怨恨對方這樣便走，卻怨恨對方沒把他的話當真，他衣輕裘豈是信口雌黃之輩！

這人道：「既是如此，你便過去找他，在他的國家建功立業，不就可以與他朝夕相見？」

衣輕裘聞言楞了一下，然後道：「可是，我上有義父，怎能說走就走……」他驀地住了口，神色甚不自然。

「這就是了，」這人笑道：「那人也有家園族人，亦未可輕拋，公子亦需體諒他人難處。」

衣輕裘彆扭了一會兒，然後分辯說：「那也未必然，我義父也是為了一個人拋棄家業地位，我看我義父心裡那個人成天與他置氣，義父還不是過得挺好。」衣輕裘若說要孝敬千乘騎不能遠離，說不定還被笑罵矯情，將他踢出國相府大門。

「無家可歸之痛的不是可三言兩語道盡的。」這人搖搖頭，這樣說道。「在下是個無根之人，此種天地間無可依靠的感覺，一生都在體會。」

你義父定不是拋棄故鄉所以過得挺好，他是將他心裡那個人所在之處當作自己的故鄉來過，才能安之若素。

「你說得沒錯，」衣輕裘點頭道：「這樣想的話，我若做不到與義父一般決然捨去，倒也不怪那人，大不了我求得義父准許，飄洋過海去找他就是了。」

「你真的很仰慕你的義父。」那人笑了笑。

說到千乘騎，衣輕裘自有滿腔仰慕，最後他只道：「我義父是我生平所見第一的偉丈夫，我只恨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這一生能做到如他一半重情重義便好了………..」他驚詫道：「喂，你的臉在流血！」

「是嗎？」那人略坐起身，用手背揩著臉，擦去污泥後，果然見到白皙臉頰上血痕道道殷紅，那人不甚在意道：看來那鳥爪果真有毒性，傷口已經用藥泥塗了還不能癒合。」

衣輕裘看得觸目驚心：「我說你啊，你快用水洗臉，血流得更厲害了。」

那人聞言果然雙手掬起水來拍向臉龐，不久便將那一臉泥塵與血污都洗淨了。

但待那人將臉洗淨了，抬起臉來，衣輕裘才看清了對方的臉，又是倒抽了一口氣，一半是驚的，一半是訝的。

原來這人聲音聽著穩重平和，實際上年紀比自己還小許多歲，一張臉還未脫稚氣，倒顯得自己老大不懂事了，只是，衣輕裘看著那人的臉，結結巴巴道：「你、你的臉…….」

「抱歉，是我先前捕獵妖物時不慎被抓傷了，把你給嚇著了。」那少年不甚在意，用衣袖擦去下巴還淌著的血水。

嚇人倒是沒有，衣輕裘是替那人痛惜得不得了，連忙從衣袖裡掏出一罐傷藥，遞給那少年道：「小兄弟，我這兒有金創傷藥與你擦傷口，看在我們方才相談甚歡的份上，望你切勿推辭拿去用罷。」

「這……多謝了」那少年難卻盛情，到底接了過去，用指尖蘸著藥將傷著的臉擦了，當他擦藥時，剛好遮住他半邊滿布血痕的臉。

剩下半張，是明月也似皎潔秀美的臉。

衣輕裘只見他衣著簡陋樸素，看起來還比自己小上數歲，半張帶著異國風情的容貌卻是生得甚美，水汪汪的碧色眼瞳垂著，濕漉漉的金髮貼在白皙的鵝蛋臉側，手腳瘦長如鹿，短衣下露出一段細腰。

若非衣輕裘見過顧命大臣和自己朋友那般容貌出眾的美丈夫，真以為誤以為眼前這少年是個美娘子喬裝的。

這少年有這等出眾容貌，又談吐不凡，後面那倆妖物若真是他自己獵到，那倒真是個人才，但如此潦倒落魄，連衣服都穿不齊整，鶉衣百結、衣不蔽體，倒讓衣輕裘不由得起了愛惜之心，心道這小兄弟既然是個無家可歸之人，不如引薦給義父，在國相府或御林軍尋個事，都是個好去處。

待那人將傷藥還回，衣輕裘拱手客氣道：「小兄弟，多謝你今日開解，在下今日尚受友人所託，要為兩位舊友解開心結，不能久留，不曉得你是否願意改日與我相約見面，再做暢談。」

那少年答道：「您客氣了，玈人無家可歸，承蒙公子看重，自然相從。」

「盧仁？」衣輕裘問道：「這是小兄弟的名諱嗎」？

那少年嘴角微彎，輕輕笑起來，更顯得那半張容貌秀美皎潔：「玈人，在我生長之處，玈人是無根之人的意思，在下本名是…………..」

是……………

那人似乎是說了什麼，但是遠遠一個家丁的悲痛喊聲，蓋過了那人的言語……………….

「少爺，少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國相去了——國相去了——」

他眼前忽然一片金光亂竄，刺得他他一下子閉起眼睛。

再睜開時，卻發現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

怎麼這麼暗，許是星星落下來了——

那人悲痛的呼聲猶在耳邊隆隆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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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相去了——國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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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落下來了。

※※※※※※
「國相、國相！」

「國相」，是叫他嗎？他指尖顫了一下，忽然醒覺過來。

「啟稟國相，人已經到了府外。」

「知道了，請他們進來吧。」千玉屑擺擺手，下人便出去請貴客入府了。

剛剛他倚著窗，欣賞窗外盛開的苦蠻花時，竟然是倦得睡著了？他不由得用手中玉笏板輕敲了自己額頭一下，笑著想自己是否也老了，就這樣打起瞌睡來。

千玉屑將玉笏板放在桌上，伸了個懶腰，他覺得自己剛剛好像做了個奇妙的夢，夢見自己變做了另外一個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生活在另外一片家園，煩惱些與天下無關的芝麻小事，還與萍水相逢的人意外聊了好一會兒話，實在是天真浪漫。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他千玉屑追逐富貴功名、注定勞碌一生，每一步都是計算過的，雖無有機會過上這樣毫無心機的日子，夢裡過一回也是不錯。

他將玉笏板收拾起，轉而取出一個木匣，裡面是由異界妖鳥鳥骨做成扇骨的褶扇，這扇可是若葉家的珍品，是若葉家主第一次贈給自己的禮物，用這把扇會見貴客，再適合不過。

雖說千玉屑不是好奇的人，不過今天他要見的人畢竟是個傳奇，心理難免有些波瀾。

這時若葉家公子帶著那人進來了。

「在下說太歲，見過國相。」

甫一見面，千玉屑止不住內心驚訝，玉扇一開，半遮住自己臉容。

傳說裡玈人高大英武，有著清澈的碧綠瞳孔，蜿蜒在披風後的金髮，微翹的端正嘴角，但傳說裡從沒有作出結論。

這個玈人原來生得美。

黛衣上綴著象徵飄浪的鳥羽，金色領巾繫住天鵝般的頸項，衣間露出的結實健美胸膛下，接著一截令人想入非非的蜂腰，腰側的胴體線條被腰帶遮住，半面描金白色面具遮住一側臉容。 oace!si
Z".mEF-b
玈人生得極美。 jsL\{I^>
q|,cMPS3
與千玉屑夢中的少年一樣美，一模一樣的美。

衣袖裡，千玉屑花了好大力氣，才阻止自己不要將脆弱的扇骨給捏碎了。

當夢中人成真時，是夢裡真，還是夢外真？

若是夢裡真，那為何他究竟在黑海森獄裡求什麼？

若是夢外真，那為何那悲痛的聲音從剛剛開始，一直在耳中迴盪。

國相去了——

那不是我，那不是千玉屑。

國相去了——去了——

他頭痛欲裂，雖是強撐著與人談笑，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星星，落下來了。

[ 此帖被治水在2015-05-25 14:5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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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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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50)

3樓發表於: 2015-05-27 00: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治水按：因為本日頗忙，更新時已經是過十二點了^^b ibDMhW$n
/m,0H)w1
如題，這一篇關於國相與皇叔的戲份很少，主要是交代千玉屑與若葉家主的一段故事，這段故事其實治水在寫碩人的時候已經想到，只是當時千玉屑的身份尚未完全揭露，所以一直接不起來，如今終於功德圓滿，非常非常開心！ *SkUkqP9z

「奎章、奎章！」赩翼蒼鸆追上赬手奎章，拉著赬手奎章的衣袖不肯放，眼巴巴地問道：「你真的要走？咱們這樣無所事事的不是也挺好嗎？」

「我是沒覺得什麼不好。」他聳聳肩：「但鬼方赤命扣有我們的魂識，總要給個交代，他往哪裡去，我就去把他給挖出來。」

「可是，黑海森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地方啊！」赩翼蒼鸆猶猶豫豫地說：「去哪裡不會危險嗎？」

「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說怕危險實在太可恥了。」他伸手敲了一下赩翼蒼鸆的額頭：「剛好，我也在紅冕邊城住得厭了，這地方紅得花裡胡俏，去其他地方看看也好。」

「這裡哪裡不好啊……..」赩翼蒼鸆摀著額頭，有些不服氣道：「這裡好歹也是個王城啊，我瞧著挺漂亮的！」

他隨口道：「差得遠了，以前啊……….」他住了口，沒在說下去，因為接不下去了。

以前怎麼樣呢？他有點記不清了，為什麼他總會說起「以前呢」？

他要走，赮畢波羅和赦天琴箕也來送行，赩翼蒼鸆最後終是放開了手，他拍拍赩翼蒼鸆的頭，這傢伙在他們七人之中最小，雖然現在長了些個子，可還是一副瘦小可憐樣，飯都不知道吃到哪裡去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有種不能扔著他不管的感覺。

這樣的慈悲心腸，還配稱為是心狠手辣的赬手奎章嗎？

他笑了笑，轉而為摸著那人雜草般的頭髮，「等到我大事底定，就告訴你如何來找我。」

赩翼蒼鸆頻頻點頭，叮囑道：「可不要忘了啊！」

怎麼會忘了呢？他在啟航的船上闔上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興奮起來，黑海森獄，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熟悉………

奇怪了，這是他第一次聽過這個地名吧？
※※※※※※
篤篤篤！

一陣細微的聲音，讓他睜開了眼睛，看一下身邊，他起身披了件外袍，輕輕離開了寢居。

「奎章，奎章！開窗！」

書房的琉璃窗外，一隻巴掌大的朱紅霸鶲正睜著一雙小眼睛，熱切地瞧著裡面。
他伸手，開了窗戶，讓那隻霸鶲一蹦一跳地跳在他掌心，然後猛然將手收緊！

那鳥兒被他抓在掌中，只是掙扎叫道：「嗚嗚嗚！奎章！快放手，我要沒氣了！」

「噓——」他另一手伸指置於微笑的雙唇之間，柔聲說：「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那個名字，怎麼都學不會，都怪赮，把你給寵壞了。」

那朱紅霸鶲被他捏得快斷氣時，他才把手一鬆，讓牠咕嚕嚕滾在地上，翻了個身才沒好氣道：「叫習慣了，難免一時改不過來嘛。」牠小眼睛左右瞧瞧，羨慕道：「這座山莊怎麼這麼氣派，外面種滿了紅花大樹，房間裡面也有這麼多漂亮的東西，比你住的地方還講究呢！」

「這是黑海森獄第一世家之主的房間，自是講究了。」他滿不在意道：「對了，別站到那鎧甲上，那鎧甲可會炸出一朵火花的。」

赩翼蒼鸆跳起來，還是重新飛回窗台上，這才說明主題：「我來是要問你，你有沒有赤命的消息了？赨夢一直在問我，快被他煩死了。喂喂喂……你做什麼….」

他笑著，維持著那個伸指的姿勢，另一手撥弄著那朱鳥的小身子，將牠逼到窗台邊緣快要掉下去了，最後逼得那鳥兒沒奈何，振翅飛離窗台，眼睜睜看他碰的一聲關上琉璃窗。

「暫時不要來找我了。」他笑道：「千玉屑有自己的人生正要展開呢。」

千玉屑微笑看著那隻不明究理，只是在外面啾啾鳴叫的霸鶲。

「你在與誰說話呢？」那人似乎也被鳥鳴聲擾醒了，踱出來問道。

他回望那人，一時間只覺得心滿意足，縱然與此人非真心實意，可藉著這人，他要的都將到手了，於是笑得更加開懷道：「沒什麼，你多心了。」

只是，一段不相干的過去罷了。
※※※※※※※※※※
「國相，若葉家主……若葉家主來訪。」

千玉屑從似有若無的迷惘中驚醒，似乎自己剛剛在琢磨一局棋要怎麼下，卻因累極而眠了，現在被擾醒，知是那人來了，說不上是什麼心情，只是淡淡的一點頭。

若葉家主踏著與往常一樣的沈靜步伐，緩緩踱進國相府的書房來，落坐在棋局的另外一端，然後若葉家主來得隨意，今日沒有如昔日一樣講究裝飾，一頭翠綠色長髮束在腦後，坐下來時依舊是坐得筆直，不減昔日氣度。他實際年齡年長千玉屑甚多，可因容貌俊俏、保養得宜，絲毫不顯老，而顯得文雅莊重。

家主瞟了一眼棋盤上的棋局後，淡淡道：「一盤死棋罷了，也值得你這般費心。」

千玉屑道：「我下得差了，正在苦思挽救之法。」

若葉家主笑道：「那有何難，你將這一子抽了，如此雖然一時數子接連俱敗，但還倒有一半棋子有活路可走。」說著，他便伸手，要將那關鍵一子給取了。

「別，」千玉屑按住若葉家主的手。「我一時差錯，卻要這一子來全數承擔，太過沈重了。」

千玉屑這樣按著家主的手時，只覺得家主的手比平時涼了許多。

牢獄十數日，終究是憔悴了。

「這一子，若知他這一去能保有大多子弟，必然是了無憾恨的。」若葉家主又笑了，千玉屑恍惚地想：多久以前，他便把這笑意刻畫在心中了呢，好像是一開始便有了。

「至於下得差的棋手，怕是悔恨更甚於這無知覺的棋子吧。」若葉家主淡淡說，然後終究伸手。

千玉屑惘然看著若葉家主將那一子隨意擱在一方，自己將那一子拈起來，握在手中。

下人適時送上兩盅茶盞。

若葉家主與千玉屑俱拿起茶盞，但是一個托著茶盞，卻一時被窗外景色給吸引了；另一個，則是一手在袖子裡握緊又鬆開，然後又握緊。

「我……」

若葉家主卻忽然開口：「我今天，是要來和你說一件事。」

千玉屑截斷若葉家主的話頭：「你儘管責備我，是我害你到這個地步，你既然從無真心對我，又何必在這時候假裝，我最恨你這多年來，始終是個無爭無求之人的虛假容貌。」

「你也總算說實話了，為什麼你會一時糊塗，原來是想對我發脾氣。」若葉家主轉過頭，直視著千玉屑道：「你覺得我對你無半點真心交付，想試驗我的真心來著。」

「我本來只是要你對我心服口服，只是沒想到鬧成這樣。」千玉屑冷笑道：「至於你心裡始終有一個人，你永遠是看著我，想著他，以為我不明白嗎？」

「你說得倒也沒錯。」若葉家主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他拿起茶盞，先喝了一口，這才徐徐道：「多日不曾喝過這麼好的茶了，正好潤潤嗓子。」

論起這茶，還是我贈你的，黑海森獄不產茶葉，我提過這茶的來歷嗎？

這茶是許多年前，我到異國時，有一個小友送給我的。

千玉屑看若葉家主望著茶湯，靜靜敘述多年來他一直放在心中，從沒告訴過黑海森獄裡任何一人的故事。

若葉家主的故事是這樣的。

那時候還只是族中子弟，為了壯大家族聲明，答應了一件工作，遠渡重洋到一個奇妙之處，就在一株異國紅花樹下遇見了他，當他還不到我的胸口，便跳到我面前來，張口便說要與我成親。我怎可能把孩童之言當真，自是笑著拒絕他了；可從此以後數年往來兩地，也始終斷不了與他的緣分。 vNE91
m}Yf6:cr
而他在數年之內，也逐漸長成，作為異國高官的養子，他的義父是個相當了不起的偉丈夫，有這樣的榜樣，讓他成了一個直率任真、橫衝直撞、敢愛敢恨、爽朗樂觀的人，跟這個小友在一起，除了每次都要拒絕他那不是是真是假的求親，實在是無比開心，讓我感受到了在黑海森獄從未有過的自由自在。 P7u5Ykc*
X*S|aNaLWW
可我怎能答應他呢？我若是若葉家的一般子弟，自然能與他消磨一生時光，可我當時已經答應了叔伯長上，要接下家族重任，也已經決定要與森獄內的望族結親，所以我結束所有工作返回森獄之後，寫了一封信給他，除了希望他有機會經過黑海森獄，能念及舊情來見一見我，我也沒有別的想法了。 )%ja6Vg
B>?. Nr
可，就在我成親前夕，信使送來他的消息，他的義父因為受奸人謀害，不幸與好友一起過世了。 cE]tvL:g
:4Q_\'P
他為了要報仇，決心要走上復仇之路，他信中寫我離開了也好，無論他的結局為何，我都不要知道的好。 ?`FI!3j
w:N\]=Vh
看著那封信，我的心像是陷入了火海之中，只恨不得能背生雙翅飛向海的那一端，將他拉出泥沼中，那時候我才明白，我情願用我的性命去換取他的平安。 L]HY*e
9^ mrsj
我立刻寫信給他，向他保證只要他逃到我的國家，我一定能夠保護他周全。 B*D`KA
:kFWUs=
他卻回信拒絕了我，說義父恩重如山，如今背負罵名無辜枉死，他絕不能就此罷休，我的好意他只能謝絕，往後也要我不要再與他往來，免得被牽連其中。 MHxv@1)K|Y
bd)A6a\h
他那個人，自幼便是這樣，一定下定了決心，便永不退縮的。 ~=0zZTG
Itz_;+I.Mp
我卻猶未死心，又發了數信，上面寫的盡是哀哀懇求，甚至比婦人女子自薦枕席更不顧廉恥的言語，希冀能改變他的心意。 R )?8A\<E
2^qY,dL
千玉屑聽得捏緊了指間的棋子，表情漠然道：「能讓你這般拋卻顏面，那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那此人最後是如何了？想來是壯志未酬了？」 "F%cn@l
Q'Q+mt8u5
若葉家主道：「他最後一次回信給我時，給了一樣東西，然後就不知所終了。」 !Rs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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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那是他最寶貴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無論他是何種結局，希望是由我來保管它，如果他死了，這就是他活過的證明；如果他僥倖活下來，那他會一定來找我。 5%4:)s{4|
37lmB '~
我最後仍是解除了婚約，因為在信裡面我已經答應他的，不能再給別人。

「這就是他的不是了。」千玉屑將已經空著的茶盞放回桌上，發出有點刺耳的碰撞聲：「死也不死的乾淨俐落些，硌在人心裡面，礙著別人一生都不好受，當真造孽。」

若葉家主說完了故事，正飲下最後一口已經徹底涼的茶，聽得千玉屑這般鄙薄之言，居然只是笑了一笑：「真是的，說了半天你就是不明白，所以才會下手這麼不知輕重。」

千玉屑咬唇，聽若葉家主勸道：「往後下手可不要那麼重了，下手太重，自己會疼的。」

然後若葉家主道：「我今天來，除了要把這件陳年往事告訴你外，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就當作是你這次下手太重對若葉家的補償。」

我要走了，可我有一個非常寶貴的東西，要託你保管，無論我將來會不會回來，我要你一生守著這樣東西。你在我們相見的那天，同樣時辰，到我們那時相見的那株樹下，我就放在那裡，你自己去找吧。

「如果我拒絕呢？」

若葉家主站起來，準備離開了：「我把那東西留給你，是因為人生總要有點指望才活得下去，至於你要怎麼做，我往後也拿你沒奈何了，若你最後仍然不要，便扔了吧。」然後他轉身就出房，就此去了。

千玉屑坐在那兒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追出去，一把拉住若葉家主。

「就這樣嗎？你打算這樣便算了嗎？」千玉屑扯著那人衣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喊些什麼了：「你可以去求閻王，你可以求他放過若葉家、放過你！」

若葉家主歪著頭，看著千玉屑，然後，伸手拂開千玉屑的手：「我這一生，用來求人的話，都用在那人身上了，現在要我再多說什麼我也說不出口了，更何況你我皆知，這是沒有用的。」

然後，若葉家主翩然離開千玉屑的視線了。

他們從此沒有再見過面了。
※※※※※※※
千玉屑沒有躊躇很久，他抱著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心情，走向他與若葉家主見面的地方。

那是當年他刻意計算過的，必然會遇見世家家主之處，就在若葉山莊後山某株開得極盛的苦蠻樹下。

如今若葉家散，若葉山城一片荒蕪，後山的苦蠻樹也枯了大半，綠葉盡凋，紅花一半還頑強地掛在枝頭，一半都散落地上，說不清的寂寥。

千玉屑走到那株還有大半紅花盛開的苦蠻樹下時，發現若葉家的凝雨在等他，他手裡抱著一樣東西，交給千玉屑。

「伯父說，你一定會來，教我在這裡等你，他說這是他最寶貴的東西，從今之後，交給你了。」

千玉屑移不開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個才一歲左右的小孩兒，正睡得香甜。

包裹他的，是一件有些舊的軟裘。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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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最寶貴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無論我是何種結局，希望是由你來保管它。如果我死了，這就是我活過的證明；如果我僥倖活下來，那我一定會來找你。 a_Xh(d$

千玉屑抱著那個孩子，慢慢地蹲了下去，他眼睛很痛，他頭很痛，他沒有一個地方不痛，那種痛是從心內發出，散向四肢百骸，是一生一世再也無法復原的痛。

在這粉身碎骨的疼痛裡，他記起來那段話的結語了。

如果有一天我來找你，你在信上說的事情，你都要答應我。
※※※※※※※※
「國相當真要與本后聯手算計閻王？」逸冬清不敢相信她居然有這樣的運氣，最受閻王信賴的國相居然答應了這次的合作。

千玉屑輕輕用玉笏敲著自己的掌心：「黑后不相信，總不能叫千玉屑挖心以示忠誠，千玉屑可是愛惜生命的人，伴君如伴虎，知道太多有時候總要小心些才好。」

「哦，既然國相這般愛惜生命，難道不覺得此行太危險嗎？」

千玉屑不答反問：「黑后是苦境之人，可聽過一句俗諺：『拼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馬』嗎？」看黑后臉色，他笑了笑：「千玉屑一生最痛恨被他人算計，偏偏閻王利用了我，我也只能拼著這一身剐，也要還以顏色了。」

[ 此帖被治水在2015-05-27 00:4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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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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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50)

4樓發表於: 2015-05-28 11: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治水按：這集國相和皇叔戲份有點多XD 裡面形容皇叔形象一段，其實是受到正劇裡皇叔一直搖來擺去的魚尾巴，皇叔！我好愛你的魚尾巴～

逐夢屑之四丹心亂

鬼方赤命應該是始終保有記憶的，也許是因為他的執念太深，所以什麼都沒忘，可是他自己都記得，其他人都忘了不少，如果鬼方赤命知道些什麼，他也從不說。

太痛苦了，記得太清楚，就會忘記好不容易又活一次的痛快，會忘記恩公讓他們復活的恩德，我們首要是報答恩公的恩德，所以過往不要記得太清楚比較好，鬼方赤命這麼說。

赨夢深以為然，他在一邊聽了深不以為然，痛苦的從來不是記憶，痛苦的是心；不過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去問過鬼方赤命什麼，他會忘記一定是有理由的。

只有一次，赩翼蒼鸆抱著一個木盒跑過來，對他說鬼方叫我跟你學識字，他買了這個給我，說我沒讀懂裡面的東西，不讓我繼續跟赮學劍。

鬼方赤命是從那裡知道我讀書識字的？他心中起了個疑問，又聽蒼鸆說：「鬼方說我們之中，就屬你識字時間最長，學問最好，想讀書識字就跟你學。」

其實赮的學問也好，只是赮與他們都不同，自有一種別人沒有的沈靜氣息，他不討厭，甚至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親切，鬼方卻始終有種與赮格格不入的感覺，所以不想蒼鸆整天與赮混。

沈吟半晌，他接過那個尺來長的木盒，輕輕打開來，裡面是一副牌，一個籌桶。

「這要怎麼認識字？」蒼鸆問道。
※※※※※※※
偷得浮生半日閒，他歪在在那裡看著小若葉高高興興、為他忙來忙去的樣子，會覺得時間可以在這一刻靜止。

他隨時可以死，死在這心滿意足的瞬間。

但這瞬間往往轉瞬即逝。

赩翼蒼鸆怎麼會選了那張臉呢？真是叫人心煩，他惱得對那小子說了重話，叫他除非有事別來找自己，結果蒼鸆用那張臉很不開心地跑掉了，只剩下他頭痛欲裂，本想將這閻王此世血脈一個個弄死，但是對一個容情後，剩下幾個好像也沒那麼要非弄死不可，現在蒼鸆又頂著那張臉在武林上開心地跑來跑去，他打不下去又不能逼蒼鸆再換一張，傷腦筋啊，他瞇著眼不無鬱悶地想著。
「哇，難得有客人，姐姐好。」小若葉的聲音響起來。

他睜眼：「真難得，你會来找我。」

「我有件事要託你。」

「姐姐等等，豬頭國相搬家後這裡什麼都沒有，我去給您找張椅子坐。」小若葉非常懂事，雖然滿心好奇，還是行了個禮後，一溜煙跑走了。

「真是個好孩子。」赦天琴箕看著小若葉的背影，平靜道：「你從來對孩子都很好。」

他笑了笑：「孩子嘛，只能好好養著，看他們平安一世，其他還有什麼指望？」

赦天琴箕「嗯」了一聲，然後兩個人就沒說話了。

他沒撐多久，聳聳肩說：「好了，妳到底要說什麼？」

赦天琴箕道：「很久以前，我拜託過你一件事，你當時耽擱了，現在大家不知為何都有點時間，你是不是該把這件事給辦了。」

這句話聽起來不像個商量，然後他聽著就有點不太痛快，不由得為自己辯解道：「當時我把這事耽擱了，是因為有件大事發生，並非是我故意爽約，現在人事已非，辦了也不能成，何必做無用功？」

琴箕看著他，一語不發。

他一個機靈，怎麼忘了，這傢伙昔日在他還沒殺過人時，已經默默幹了不少拿錢買命的買賣了，萬一她一個不痛快，忽然覺得自己的臉沒有以前順眼然後決定把他的腦袋擰下來換一個該如何是好？這樣小若葉就不認得自己了。

這時，天色尚早，卻有幾朵烏雲偷偷摸摸地聚成一團，一點水落在額間。

「要下雨了。」琴箕仰頭看著天，「苦境的雨真美，不是只有一種落法，這般的三點兩點，晚來風急落時更美，與妖市雨季來時，滴酉樓望出去的景色全然不同。」

雨……他心中一動，起身道：「知道，我就走這一遭。」

琴箕道：其實我也沒抱著什麼希望，只是多年來裡心裡總記得這件事，也沒法忘掉，把這件事了結掉。

然後咱們都不相欠了。
※※※※※※※
所以，當他推開門，跟坐在戲臺上的人視線對上時，他翻了個白眼，只道：「別看我，形勢比人強。」

那人細細看了他一遭，這才嘴角彎起，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冷笑：「好啊，好啊，當年的人都到了，現在總算是輪到你來看我笑話了。」

他唯恐那人沒看清楚，這個白眼翻個比上次好：「我是被逼的，你如果不愛聽我廢話，我這就滾，滾去叫琴箕進來聽你說話。」

聽到琴箕兩次，對方總算又畏縮了一下，看他上了戲臺，一樣盤腿坐下，然後將一個尺長木盒放在自己面前。

然後他說：「我不想說他，也不想說你，咱們玩場牌，然後我就走，夠朋友吧。」

木盒打開，對方眼神一黯。

一疊花色酷似的紙牌，一個籌桶，這是怪販妖市裡，給小孩子玩的識字遊戲：對牌詩。

這遊戲少則數十對，多則可以上千，玩法非常簡單，就是在眾多酷似牌面中，挑出一模一樣的，將背面的詩句完整地背誦出來，則可以拿起一支籌，但是在背誦時不能揀牌，別人就可以趁機繼續挑牌，最後數誰得的籌最多，便是贏了。

小時候他們被聚集在一起，等著被賣掉時，不知道那屋子裡面為何留下了一個盒子，裡面就是這些破舊的紙牌，那是最簡單的的劣品，有些甚至不成對，但他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便拿出來，把牌面花色一樣的對在一起，誰對上了便算贏，贏了其實什麼也沒有，但會忍不住高興地想笑。

在不知道明天流落何方的恐懼中，與同伴抓住這能露出笑容的短暫片刻，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有幾次他都希望自己能留住這點能開心大笑的感覺，所以他拼命找，找能雙雙對對在一起的紙牌。

「你還記得，我們四個人都各對上了一對紙牌，一時分不出勝負的那次嗎？」

他一邊把紙牌拿出來，平平鋪在兩人之間的地面上，讓那人伸手將那些牌擾混，一邊慢慢道：「後來有機會見面，我一直想問你們，當時究竟各拿到了什麼牌，可偏就是都忘了；後來沒機會見面，久了也就忘了，你還記得嗎？」

那人頭也不抬：「誰叫你命最好，讓國相給救了，從此發達了。」

「喂，贔風隼，當時我差點被拉下去呢。」

贔風隼一拍膝蓋，不由得笑道：「你當時可咬了妖市國相一口呢，沒被砍頭算不錯了，當時國相身旁那位大人性情聽說非常嚴厲，沒打你板子算你運氣好，而且你後來被國相收為養子，取名做『衣輕裘』，從此否極泰來啊。」
「你想多了，」他也微微笑起來，眼神不由得有些飄忽了：「那位大人不是這般嚴酷的人。」

贔風隼似信不信的：「妖市的高官貴人沒幾個好的，不然氐首赨夢和赯子虛澹是怎麼來的？」

他道：「那位大人沒有要打我板子的意思，只是關心則亂，看我傷了義父，他一時氣急了，關心則亂。」

「千乘騎！」

那個時候，自己怕得狠了，咬了那白衣貴人一口，咬得鮮血淋漓後，那位黑袍貴人一把推開自己，執著那人不停滴血的手，慌慌張張、又手足無措的樣子，令他印象深刻。

「你們當時只看那位大人把我推倒在地，不知道他只是一時亂了心緒。」

衣輕裘其實一開始也不曉得，所以對那位大人來訪時，都不太敢靠近，一來是分敬畏這人身份，二來是害怕這位大人記得昔日之事，可就是即使這樣，就算是在那段義父義父因事與那位大人幾乎反目成仇，見面無言的日子，那位大人對義父始終是情義深重，從未輕易拋卻兩人情誼。

這時候，雨聲淅歷歷響了起來。

果然下雨了。
※※※※※※
妖市的雨下得一向凶猛，它一下是數日數夜地下，下得是傾盆大雨，是人會被打得東倒西歪，甚時會下冰雹將人砸得頭破血流，有時更會引起海嘯或湖水漫溢，可如果沒有這雨水，妖市便要鬧旱災，但是水災後又容易鬧疫病，不管朝廷如何綢繆策劃，其實都只能勉強將傷害降到最小而已。

所以每年下雨時，都是義父最煩惱的時候，幾乎沒有幾日是宿在府內的。

他作為人子，自然也不可能安居府上，這幾年他都是跟在義父身邊東奔西跑。今次義父接獲消息，說海嘯把數條停在港內的船打碎了又沖壞港口與兩旁堤防，死傷慘重。

義父自是趕去巡視，不料得海浪忽然捲起半天高的波濤，濁浪排空，又把一枝折斷的船桅撞進港塢，混亂中千乘騎硬是撐住了那隻足有兩個大漢合抱粗的船桅。

「裘兒，讓人們往那邊走！」

「義父當心！」

衣輕裘眼睜睜見那枝船桅從中間裂成兩片，其中半塊被風浪帶著，重重撞上千乘騎心口。

千乘騎被這麼一撞，一口朱血頓時噴紅了那半根船桅，還只是撐著，直到人們都逃至安全範圍後，衣輕裘奔回來扶住他時，只見千乘騎手一鬆，身形一矮，早已昏過去了。

千乘騎喜歡穿白衣，可那時他前襟整片整片，都是紅的，丹紅的血跡被雨洗了，還是一直湧出，好像不知道要停止。

衣輕裘的眼也被洗紅了，吼著：「找大夫，快找大夫！國相受傷了！」

他們趕不及回府，千乘騎的傷太重，雨又太大了，在胡亂找地方過一宿後，繼續趕路千乘騎若不是血盡而亡，就是失溫凍死，所以衣輕裘看到滴酉樓的招牌後，先將千乘騎安置於上房，。

大夫來了，說傷勢沈重，但首要是止住體內臟腑傷勢，但是如果沒有宮內密藥難以止血，千乘騎止不住血，就是好了也是元氣大傷，減損壽命精神，衣輕裘聞言然後命人趕回開天殿求顧命大臣派使者送藥治傷。

這一來回，至少也要一日吧，衣輕裘站在滴酉樓看著外面，心亂如麻，只是一心求著雨勢稍歇。

可上天沒聽見他的懇求，越晚，雨勢越如瀑布，而且屋漏偏逢連夜雨，傾盆大雨數日數夜地下，環繞滴酉樓外的河上，最方便的往來橋樑乞巧橋，終於在晚上被暴漲的河水沖塌了。

這時送藥的使者騎馬到了，卻被阻在橋的另外一邊，明明只有數丈之遙，衣輕裘眼睜睜看使者試了幾次過不來，催馬轉身，似乎要回去覆命了，急得衝出來大喊跳腳大喊：「慢著，我過去，不要走啊！」然後腦袋一熱，就要跳進暴漲奔騰的河水裡。

「不要衝動啊少爺！」家丁們拼命抱住要跳進河裡的衣輕裘：「少爺您冷靜些，已經入夜了，這水太強了，你會被沖走啊！」

「不然，我繞過去！你們喊他別走，我從另外一條橋過去取藥！」

這時雷聲隆隆，前後左右都是閃電，隨即雷聲隆隆，一陣陣驚得人四散奔逃找掩蔽處，衣輕裘被家丁拖回滴酉樓門口，還拼命掙扎想跑出去。

「少爺！還是回去先照顧相國吧，現在只求穩住傷勢，雨停了再做打算。」

沒奈何之下，衣輕裘只能坐在昏迷不醒的千乘騎身邊，忍著心中熱油翻滾似的焦慮，看著千乘騎胸口上那片可怕的傷口和嘴角沒停過的血，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家將連滾帶爬的衝進來房裡，結結巴巴道：

「少爺，少爺！不得了了，不不不不得了了。」

「有事快說！別擾了義父休息！」

「國相有救了。」家將喊道：「那使者強行渡河過來這邊送藥來了，人在到門口了啊！」

「什麼？快讓他進來。」衣輕裘一聽簡直是喜從天降，起身時一腳踢翻了凳子，慌慌張張要迎出去，那送藥的人已經被帶到他們房門口來了。

只見這人深夜趕來，因為是渡河，身上只著單薄衣物，披髮跣足，渾身濕透，衣物下襬猶不停滴水、狼狽不已、臉色與滿頭銀髮一樣蒼白，臉孔被雨打得幾乎透明，毫無血色，淡色瞳孔幽幽發光，宛如傳說遊蕩在魔婆之海起的鮫人般魔幻不真，只有懷裡抱著用灰鼠皮包著的一包東西，讓他看起來有些人氣。

然後，但聽這人開口問道：「千乘騎現在如何了？」

衣輕裘在迎上去時已經覺得眼熟，待此人一開口，頓時雙膝一軟，便跪下去了：「參、參見二、二皇爺！」

衣輕裘萬萬沒想到，使者不是顧命大臣所派，而是蟻裳顧命大臣、妖市二皇爺龍戩親自而來！

[ 此帖被治水在2015-05-28 11:3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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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70)

5樓發表於: 2015-05-28 16: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微博有字數限制，還是來這邊回個痛快= =

好喜歡好喜歡這一章，自從劇裡說了狼父子，就無限腦補裘兒咬人當時的情景，現在被治水大完全寫出來了，二皇爺還阻止國相收養裘兒233333他平時對國相雖然很嬌蠻/////（咳）一旦國相怎麼樣還不是各種心疼。。。

特別喜歡暴雨水災這段，身為妖市國相和顧命大臣，既然享有身居高位的風光和榮華，所承擔的也是妖市最重的責任，妖市自開天皇建立政權以來，到後面的規模，這其中國相皇叔兩人不知付出了幾多辛勞和血汗，愛護著自己的子民。國相更是除卻對妖市的愛護，如前篇所說的，他還守護著皇叔的夢想。

像這樣的事情定然是有過很多次的，文里面真的刻畫的好真實又動人。看著為護百姓受重傷的國相，和冒雨涉水而來送藥的皇叔，簡直太心疼他倆了。。。。。= =

美人魚很萌/////

另外關於他們那幾年冷戰，如文里寫的幾乎反目、見面無言的日子，按劇中回憶所說，千乘騎一直試圖修補與皇叔的感情，但皇叔總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以禮疏之。可是就連當時的小菠蘿都看得出，”千乘騎大人對師父是真心的好。“

這段話夠人遐想無限的了，我私下腦補.......那段日子國相一定是有放低了姿態，收斂了性情里的驕傲，甚至有時候能說是低聲下氣，希望能與皇叔和好..........

（雖然讓著自己媳婦點兒是應該的咳咳/////）不過還是覺得，這就是真愛啊= =......皇叔也是，就會嘴硬，彼此折磨，不放過他人也不放過自己（雖然也是覺得，越是親近信任，越是難以原諒，這種我也很理解）

很喜歡”丹心亂“這個標題，前面一章也很喜歡（也被虐很慘），下面。。。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下療傷的溫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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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50)

6樓發表於: 2015-05-29 00: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蟻裳顧命‧當今開天皇之弟、二皇爺龍戩！不管這滴酉樓曾來往過多少權貴之人，今日可是破天荒，先是國相，再來就是以往權貴全部稱起來，也比不上的這位金枝玉葉，而這天皇貴冑竟然不顧危險，為了給國相送藥親臨這民間酒樓！

衣輕裘此語一出，嚇得所有在場門裡門外全都矮了一截，紛紛匍匐在地，只是磕頭作禮：「參見顧命大臣」、「參見二皇爺！」「參見千歲！」

「眼下以國相傷勢為重，禮既已拜，便都起來吧。」龍戩將灰鼠皮打開，裡面是數瓶膏藥，一邊大夫連忙接了過去，立刻開始幫千乘騎治傷。

龍戩便站在千乘騎床榻旁看著，衣輕裘心想不能讓顧命大人這樣站著，連忙把自己踢翻的凳子扶正，恭請龍戩落坐；可龍戩幾次聽他說話，竟然都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了幾聲，只是一心看著千乘騎治傷狀況。

幸而密藥果然奇效，不多時，千乘騎出血狀況便止住，原本因為失溫引起的高燒也隨即退去，呼吸也恢復正常，待聽到大夫一聲「國相無是」後，衣輕裘才覺得心裡踏實，沒想到龍戩聞言卻是身軀一個搖晃，伸手靠著床柱，勉強才立住了。

這時候衣輕裘才發現，龍戩的雙腳所站著的地方沾著血跡。

龍戩原沒料到雨勢衝垮了乞巧橋，他一意過河，便在對面把馬放了，捨了沈重的冠冕袍靴，強行涉水過河，也饒是他意志堅強、武功精深，才順利過河而來，但他出身尊貴，雖不至於到金嬌玉貴，畢竟也是受盡呵護，雙腳這般折騰下來，已經磨破多處，方才不覺，如今卻覺得陣陣刺疼起來，更覺得渾身寒意，就先機靈靈連番數個噴嚏。

衣輕裘看龍戩模樣，忽然恍然大悟，暗罵自己糊塗，連忙請龍戩坐了，讓大夫轉而為龍戩的雙足治傷，幸好都只是皮肉擦傷，並無大礙。

他連忙命人點起火盆、取來衣裳讓龍戩換了，再收拾一間上房給龍戩休憩。

龍戩換了件乾淨衣裳，只是尺寸不太適合，素色中衣鬆垮垮掛在身上，難得露出脖子，上面戴了個金項圈，對還在忙碌的衣輕裘道：「衣輕裘，莫要張羅了，你且過來。」

衣輕裘連忙要行跪拜禮，卻不料看到一隻優美修長的手伸到自己眼前，將自己帶著站起來，然後見龍戩仰頭對他溫言道：「好孩子，你義父多虧得你護持，辛苦你了。」

「二皇爺……….！」衣輕裘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向來不太喜歡這個曾經冷眼看向自己的顧命大臣，也覺得這位尊貴的皇爺向來是高高在上，那怕自己是相國養子，只怕在他眼裡還是如螻蟻一樣。但是沒想到龍戩竟然親自扶他起來如此嘉勉，他心裡激動極了，卻也只能吶吶說道：「多謝大人！這是衣輕裘應該做的！為義父，衣輕裘萬死不辭。」

龍戩微笑道：「你作為千乘騎的兒子，為父親分憂解勞本是應該，我不必賞你什麼，可千乘騎既是你的父親，也是我的朋友，故從今往後你見我，如見你父親一般禮數就好了。」

瞭解到這話中隱含著什麼意思，衣輕裘感動到無話可回，只是又要跪下去磕頭答謝，但是龍戩再次托住他身軀，只能啞聲道：「多謝大人！」

龍戩這時候卻嘆了一口氣，視線轉而重新看向猶在昏迷的千乘騎，然後語帶責怪道：「這一切都怪你義父，這般逞強！」

「皇爺，義父是關心百姓，躁進了些…….」

「不用說了，」龍戩嘴角微牽：「他的性子我還不曉得嗎？說說罷了。」

這時候滴酉樓大掌櫃畏畏縮縮來了，說是要求個饒恕。

原來千乘騎所居的這間上房，便是滴酉樓最上乘的房間，誇稱只有皇親國戚方能入住，只此一間，千乘騎貴為國相，雖是緊急之中，但下榻滴酉樓，自是住進此處，沒想到龍戩也來了，照理說身份有別，這房間該給顧命大臣入住，國相需退一格則住次一等的房間，現在已經收拾好了。

還沒聽掌櫃說完，衣輕裘便瞪著眼睛，耐不住脾氣正要吼道「你敢說一個『挪』字看我怎麼跟你拼了」，龍戩已經開口，語氣全不如方才溫和，冷聲道：「我聽說滴酉樓是我妖市第一好去處，怎麼主事之人這般不通世務，國相為公這般折騰受苦，本顧命還要他讓房，豈不是為天下所笑，說我龍戩是糊塗之人！」

大掌櫃噗通跪在地上，只是磕頭：「大人在上，可這尊卑位份若錯，皇上責怪下來，小人實在受罪不起啊。」

龍戩沈默了一會兒，然後道：「罷了，尊卑確是有別。」

衣輕裘一驚，卻又聽龍戩道：「衣輕裘，你已經勞累數日，先去那個房間休息吧；門外只要兩個人看守，按更次輪替。」

「可是，義父需人照顧………..」

「他命硬著死不了，我可不像他會折騰。」龍戩笑笑，站起身來就搖晃兩下，衣輕裘連忙上前扶住他，龍戩只是搖搖頭，改坐到千乘騎的床榻上，幸好這床做得氣派寬闊，再多一個龍戩空間也綽綽有餘，然後龍戩摒退眾人：「我累了，眾人都退下去吧。」

大掌櫃千恩萬謝爬起來，但是幾次又欲言又止，後來還是什麼話也沒說便退出去。

衣輕裘見龍戩似乎很疲倦，只是撐著堅持讓衣輕裘離開，也只好告退一聲後出們門出去。

等他闔起門，才看一個人站在不遠處，正在吹熄四周宮燈。

「你也累了，我帶你去休息。」

這人是滴酉樓最有名的琴師，琴姬，外人只道滴酉樓的當家花旦與國相養子必然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卻不知兩人是舊識。

琴姬一邊領路，一邊一臉古怪地看著衣輕裘，半晌終究竊笑起來，衣輕裘摸不著頭腦，小聲道：「你笑什麼？」

「顧命大人真的與國相大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睡便睡了，哪裡有讓皇爺睡外榻之道！兩人睡同榻是目前最好的安排，其他就等天明再說了。」

琴姬還是一直竊笑，她很少笑得這般詭異，讓衣輕裘狐疑地看著她，最後她才半紅著臉，跟衣輕裘道：「你可知道那房間裡面的東西是全新的、一整套的？」

「國相府裡的東西都是成套的，有什麼稀奇？再說妖市也就二皇爺這麼個皇親國戚，全新也應該的。」

琴姬看衣輕裘真的不懂，這才道：「當年大掌櫃弄了這個房間，心裡非常得意，特別請人做了全套的家具擺設，尤其是那張像房子般的床舖，耗了一年才做好。」

那是張拔步床。

衣輕裘的腦袋轉轉，又轉轉，再轉轉，終於「啊」的一聲，懂了。
※※※※※※※※
這也就是他隔日過來探望時，發現兩人也正好醒了的時候，本能性的一矮身子窩在窗下，偷聽兩人說話。

卻不料聽得義父千乘騎道：「龍戩，我要向王上告你的御狀！」

龍戩冷哼一聲道：「告我哪一樁？」

千乘騎道：「就告你堂堂顧命大臣，居然佔人財物、霸人妻子！」

[ 此帖被治水在2015-05-29 00:3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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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5-05-31 11: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逐夢屑之四完

義父要告顧命大臣占他財物、霸他妻子？

衣輕裘一口氣沒接上來，差點笑出來，連忙用手死死摀住嘴巴，然後一點、一點把頭慢慢湊到窗台邊，就這樣像蝦子般捲著背，只敢讓眼睛上方與窗台邊緣等齊，瞇著眼從飄揚著的窗紗間覷進去。

這個房間甚為講究寬敞，靠近床的地方還有做了一個小型拱門作為內外隔間，以衣輕裘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內室中義父千乘騎已經能坐起身來，背對著他靠著床柱，與坐在梳妝台前的顧命大臣說話。

顧命大臣龍戩披著外衣，正靠著梳妝台桌面，有些笨拙地在梳理他那頭長髮，昨天晚上一陣折騰，他那頭銀絲般的長髮似乎糾結成一團，而龍戩做為皇族，習慣了有人伺候的日子，這次來得匆忙，滴酉樓也不敢隨便讓下人進來打擾這兩位貴人，龍戩自己拿著把鳳紋梳在整理，不料千乘騎居然對他這般言語。

只聽「啪」的一聲，是龍戩將梳子往梳妝台桌面一拍發出的聲響，衣輕裘嚇得連忙縮回窗台下，只聽龍戩道：「莫名其妙、胡言亂語，我何來做出這等事情！」

龍戩語氣裡面帶著三分怒意，衣輕裘卻心中暗喜：這已經是這兩三年來龍戩與千乘騎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了。

所以，千乘騎接下來說的話裡，都隱隱帶著三分笑意：「我敢這般說，自是有十足把握，只怕你不認了這罪，也要認這理。」

「好！」龍戩重重哼了一聲：「你倒是說清楚，我哪裡做了這些事情！」

千乘騎道：「你脖子上這個項圈，上有深海明珠，兩側鑲有狼牙，是我幼時贈與某人以為定親證明的，怎麼它在你身上？」

顧命大臣只「這」了一聲，沒聲音了。

千乘騎又乘勝追擊：「若不是你占人財物，便是你奪人所愛，你要否認嗎？虧得你還一直問我為何不成親，鬧了半天原來都是你害的。」

蟻裳，今天你需把這件事給交代清楚了。

又過了一會兒，衣輕裘才聽龍戩恨聲道：「我沒什麼好告訴你的！」

千乘騎優哉游哉地說：「好，你不肯說，那我們到聖上那兒說分明。」

「你——」扯到二世，龍戩顯然氣急了：「你若非要鬧到皇兄那裡去，那我也要向皇兄告你的御狀！」

「我哪裡犯著你了，我可是苦主啊，你還要告我什麼。」千乘騎笑了兩聲，洋洋得意之情盡顯。

「頭一條便是告你誣告！」龍戩怒沖沖道：「第二條便是告你誘拐皇族，私定婚約，那項圈明明是你給我的——」

說到這裡，龍戩忽然又沒聲音了。

時間又靜悄悄地過去了半晌，衣輕裘蹲在房外的迴廊上大氣不敢出一絲兒，只聽得雨在背後嘩嘩地打在葉子上的聲音。

待千乘騎聲音又響起，才打破了這僵局。

「蟻裳，你也氣得夠了，果來與我說說話吧。」

一片靜悄悄，連衣物或走動的悉簌聲都沒聽聞。

「龍戩。」千乘騎又喚了一聲。

毫無動靜。

「龍二。」這次的稱呼，衣輕裘還真沒聽過，龍是姓氏，「二」難不成是排行？嘩，衣輕裘悚然一驚，義父膽子也太大了，怎麼敢這樣叫顧命大人？衣輕裘真的很擔心，義父這般死皮賴臉，顧命大臣會不會心一橫，趁著四下無人時將義父給宰了？

於是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從窗台下冒出頭來，準備有個什麼萬一便破窗而入拯救義父性命。

卻見龍戩不知何時坐到床沿，也靠著另一邊的床柱，他一向冷玉般的臉龐今天看起來特別紅潤，然後盯著自己擱床下踏腳軟墊上的雙足，不發一語。

「龍戩。」千乘騎道：「幸而你昨日趕來了，否則我一定會恨你的。」

如果我這次就這樣走了，而來不及見你一面，我一定會死不瞑目。

「還氣我嗎？」

龍戩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千乘騎撐起身體要靠近他，卻悶哼一聲，看似要重重倒回原本靠著的床柱，龍戩連忙上前撐住千乘騎的身體。

千乘騎一把抓住龍戩的手，輕聲在龍戩耳邊說了什麼。

衣輕裘就只看到這麼多了。
※※※※※※※※
他們的遊戲沒玩多久，琴箕忽然推門進來，神色難得有點緊張，語氣生硬地對他說鬼方赤命受傷了。

「受傷？」

「中了暗算。」琴箕道：「被捅了一個洞，血直往外倒，怎樣都止不住，人還淨吼著說要報仇，溏子和赨夢快架不住他了。」

他用玉笏拍著另一手掌心笑道：「他們倆都攔不住，加我一個有用嗎？罷了，去瞧個熱鬧也好。」然後就起身，與琴箕一起離開房間了。

他們倆只顧著說話一邊離去，好像沒注意到門後鐵鍊碰撞聲輕輕細細，門縫輕輕開了一條縫，似乎有人在門內徘徊、向門外窺探。

待走出數丈之外，他才道：「妳近來怎麼也心慈手軟了，既然以為情天已老、霜冷殘裘，怎麼又去干涉他們的事？」

琴箕淡淡道：「也許是因為我太希望證明鬼方也是這樣的人，才值得咱們跟著他活了一遍又一遍。」

你還記得當年顧命大臣親臨滴酉樓的事嗎？

隔天晚上，雨終於停了，月總算出來了。我從樓下走過時，偶一抬頭，見到當年的國相與顧命大人一起站在迴廊上，國相指向了某個方向，讓顧命大人一起看過去。

「我小時候抽的詩句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常圓』，我心裡一直記得，只是年輕時沒明白過。」

然後，顧命大臣看著國相大人指著的方向，微微笑起來。

那一天的月亮，果真特別圓。

你之前來找我抱怨時，總是說顧命大臣是個高高在上、不顧你義父與他情誼的無心之人，所以我一直想證明，跟那些高如雲端之上的人比起來，卑微如我我們不比他們差，他們會哭會笑，我們何嘗不是有血有肉之人；他們可以願為彼此付出性命，難道我們就只會拿刀剮自己和別人的心。可每一次我想起前塵往事，便想試一試。

如果妳失敗了呢？

那就算了，只是紅冕七元從來沒有脫離被主宰的命運，辜負了兩輩子間受過的苦，總有些不甘心，可又能怎樣呢。

他懂琴箕的感覺，只是多年之後，他已經不會為此憤慨了。

「奎章….應該說『衣輕裘』，你會懷念怪販妖市嗎？」

「我嗎？」他沈吟道：「我有時會想著那曾經度過的好日子，但是我現在還沒有非要回到那裡的打算，看老天怎麼安排我吧，橫豎我這個人不管到哪裡，不管做什麼，總是活得下去的，這就是我的命啊。」

琴箕同意道：「說的也是，當年你拼到的詩也是這麼說的。」

他道：「我都忘了，妳還記得這麼清楚。」

「不是只有我記得而已。」琴箕看了他一眼，好像看透了他一樣，抿唇一笑，這事就過去了。

大殿上，鬼方赤命還在那蹦跳呢，看樣子是死不了，還真可惜。
※※※※※※※
可惜的還有那盒對詩牌，才玩了一次，他打算整理後拿給小若葉玩。

看盒內散亂的紙牌，他隨手抽起一張，他不由得笑了。

當年，千乘騎也曾拿來一副對詩牌給剛開始認識字的他玩，他一看便看到兩張一樣的，便拿去跟千乘騎說：「義父你看，我以前也曾對過這兩句話，現在又看到了，這兩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千乘騎接過，看了一眼道：「這是一闕丹心詞中的兩句話，講的是報國之心、漂泊之苦。」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他衣輕裘有愧首吟這兩句話的人，畢生有虧忠孝、不信道義，但唯有「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可相與比擬。

三十年功名富貴，盡歸塵與土；八千里歸鄉歸途，唯見雲和月。

這便是他一生的寫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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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5-06-01 13: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棒!!小哈也非常喜歡千玉屑~最一開始看他和汝嬰的互動就很有愛，後來紅冕的線也很不錯，算編得很不錯的角色呢！

今夜的我，終於明白:
所有的悲歡都已成灰燼，任世間哪一條路我都不能

與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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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5-06-06 22: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義父！」他跑進內院，衝著正在看著月亮的千乘騎嚷道：「義父您是什麼意思？說什麼把禮物放在滴酉樓，結果您騙我！」

「越大越沒規矩了，居然這樣用手指指著自己老子。」千乘騎擎著青絲酒特有的酒壺，責怪地看著衣輕裘氣虎虎的臉：「我是說『滴酉樓就是答案』，你自己想錯，怎麼偏來怪我？。」

衣輕裘有些氣急敗壞道：「哪有人送給自己兒子的及冠禮是一整條街的店鋪啊！」

「不正是我嗎？」千乘騎慢條斯理地說：「自從那人回去之後，我看你成日無精打采，給你尋幾個差事作，所以就一口氣買來給你了。」

「義父！」衣輕裘鼓著臉，一雙眼直直瞪著千乘騎，只叫了聲，不肯開口了。

千乘騎閒閒地說：「怎麼，有話就說，不說就回去練習帳本，做生意很忙的。」

「義父，為什麼你不願意我當官？」

千乘騎沒有回答。

衣輕裘單膝跪地：「之前每次我說要當官時，你都顧左右言他；現在命我從商給我，義父是不是覺得裘兒做不到跟你一樣，當一個為天下人著想的好官，給義父蒙羞。」

「胡說八道，我的裘兒是天下最好的兒子。」千乘騎終於放下了酒壺，起身上前將衣輕裘扶起來：「只是，有時看蟻裳總是煩惱那兩人的前程，我這作老子的難免犯了私心。」

講到顧命大臣，千乘騎語裡總是比平常多了三分柔情，而顧命大臣心理煩惱的那件事，兩人都心照不宣。

千乘騎無奈一笑，似有些感慨地說：「人總是那麼矛盾，會欣賞與自己義氣相投的人，會憐愛那些比自己善良溫柔的人，卻會無來由的溺愛自己的兒子，」

見衣輕裘若有所悟，千乘騎輕輕拍拍衣輕裘道：「以你的聰明才智、長袖善舞的個性，把區區幾間店鋪做得風生水起、享一生富貴，是輕而易舉的事。到時候，你可以去找你喜歡的人，過你想要的日子，這樣有什麼不好嗎？」

「……裘兒想當一個跟義父一樣了不起的人。」

千乘騎道：做老子的，都會希望兒子像自己，但是卻又不希望兒子受跟自己一樣的苦，所以那些克紹箕裘的志業，就留給背負天下，即使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也無法卸下責任的人們吧。

而我既然已經陪著其中一個了，所以不希望我的兒子也跟我一起栽進去。

曉得了千乘騎的用心，衣輕裘心下釋然了，但他還有一個疑問：「義父，你那來那麼多財產買下一整條街？」

「祕‧密。」千乘騎轉身拿起酒壺，咧嘴笑道：「哪，義父可是把身家都在押在你身上了，後半輩子就指望裘兒給老父我養老送終了。」

「義父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了！」

衣輕裘一生始終愧對千乘騎，他也沒有奉養千乘騎終老，更沒來得及給千乘騎披麻帶孝，沒能送千乘騎最後一程。

他只有拼上自己一條命，把仇人殺了，替千乘騎報仇。
※※※※※※※
紅冕七元閒來無事，還是會聚在一起聊天的。

當年他被拖上船時已經幾近昏迷了，重生後大家又各自換了張臉，一時誰也認不出誰來，但是彼此又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有一天，他終於忍不住，主動問起身邊的人究竟是做了什麼被投海。

他們的老大，自命為赤王的鬼方赤命沒說他做了什麼，只說要殺掉贔風隼，說那是他畢生最恨的仇人。

「你幹了啥？」

「我記得，我殺了我的主子。」

「你幹了啥？」

「我好像是幫他殺了我們的主子。」

「……..丫頭，那你又殺了什麼人？」

「…….我記得沒特別要殺什麼人，我只是殺了很多人。」

「…….你呢？」

「…….我失敗了，沒有殺掉仇人，最後也被暗算，一事無成。」

他有點得意對最後一個回答他的人：「看來我死得不冤枉，我雖然被暗算了，但是我殺掉仇人了。」他比了個手勢；「親手一刀斃命。」

其他五人有三個露出「說靠腦袋我信，可就憑你那身手，到底你是靠多近才得手」的表情，讓他不爽地想下次絕對要往死裡整，弄死他們全部！

六個人討論的熱烈，這時最後一個同伴仰起頭，神情有點羨慕地看著他們：「真好，你們都做過些轟轟烈烈的事，也不枉此生了。」

這不能算是好吧？他翻了個白眼，終於注意到這個瘦小如孩子般的同伴，他一直處於很沈默的狀態，好像也與他們六人格格不入，既然今天這孩子鼓起勇氣參與的話題，他也就問了：「那你呢？你又有什麼樣的過去？」

第七個同伴小小臉上，露出有些惘然的笑意，然後說：「我？我什麼也沒做。」

我不像你們，我是一個沒有故事，過去也不值得一提的人。

人群之中總會出現怪胎。

紅冕七元之中也有怪胎，很多人都以為是一心向佛的赮畢缽羅。

其實真正的怪胎是赩翼蒼鸆。 1]vDM&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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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無罪而死。
※※※※※※※
千玉屑百無聊賴地看著一隻酒紅朱雀站在草地上，正在逗小若葉玩，小若葉連站起來都還不太會，被這隻拳頭大的小鳥逗著，樂呵呵地撅著屁股爬著去，細嫩手指握住鳥兒爪子，小鳥兒也不驚慌，反而用爪尖撓著小娃娃的掌心，或者轉身翹起尾羽，逗得小娃娃發出高興的咯咯笑聲。

「奎章、奎章，你看這小孩子多可愛！一直笑呢！」酒紅朱雀玩了一會兒，高高興興地蹦著跳到他坐著的藤椅上，喳喳地叫道：「你別淨是坐在那裡喝酒，來跟他玩吧。」

「我剛剛幹了件大事，累到不行。」他坐在那裡托著酒杯，懶洋洋道：「你陪他玩吧。」

「來玩吧！你看，他一直看著你，他喜歡你。」酒紅朱雀跳著蹦著，就是要他陪孩子玩耍。

「我手勁大，怕傷著他。」他漫不經心地伸手，搔搔酒紅朱雀的柔軟飽滿肚子，立刻看小朱鳥全身羽毛砰著一下炸開，然後聽到小若葉高興的咯咯大笑聲。

「奎章！整理羽毛很麻煩耶！」赩翼蒼鸆氣呼呼地飛到扶把上，一邊整理羽毛，一邊用小眼睛瞅著不遠處一株苦蠻花下的一張躺椅，上面用白布蓋著一個與人大小差不多的東西。

「你忙著的東西就是那個？那是什麼，看起來像個人。」

他笑了一聲，促狹道：「想看就看吧，但可別嚇著了。」

赩翼蒼鸆不服氣道：「我哪那麼膽小。」他說是這麼說，卻搖身一變，變作一隻火鶴，竹竿似的兩枝長腳踏踏踏地跑過去，站在三步之外，然後小心翼翼地伸長脖子、用長喙叼起下緣一角，頓時看到一截魚尾露出來。

「嘩！魚怪！」火鶴一跳，在空中變回巴掌大的朱雀，喳喳呼呼地飛回來：「沒想到黑海森獄也有魚怪！」

「瞧你嚇的那樣子，不中用，那是黑海森獄的水精靈。」

「他怎麼不動啊？」

他拎住又想飛過去看的赩翼蒼鸆：「你可得小心點，我好不容易修好他的軀殼，你弄傷了，我對別人沒辦法交代。」

赩翼蒼鸆在空中撲騰著，小豆眼巴巴地看著那半截拖到地上、琉璃色的魚尾，半晌忽然道：「奎章，這個身體給我吧。」

「這個不行。」他說：「水精靈的身體與紅冕七元的魂識不是很合，你要，我再找一個好一點的。」

「哼！每次都這麼說！」赩翼蒼鸆抖抖身體，掙脫他提溜著的手指，悶悶地拍著翅膀要飛回小若葉身邊前，他說：「你一直說要幫我找的，要找一個長得容貌好看，又有福氣，富貴一生的。」

奎章你老是說話不算話，算了，我自己找。

他托著腮，看和小若葉玩在一起的朱紅影子，低笑道：「你這小笨蛋，難得我要安排你平安日子，還不領情，沒有下次了。」

赩翼蒼鸆聽到他在喃喃自語，小腦袋轉過來，一雙豆子眼瞪著他道：「你在嘀咕什麼呢？」

這小子總算不再那麼畏首畏尾，膽子越發大了，「沒什麼。」他眼睛笑成一條線：「玩得差不多就早點回去王城吧，赮教你的劍法你還沒練熟呢，小心被罵。」

「哦，王城裡沒人了。」赩翼蒼鸆漫不在乎道：「不會有人管我去哪兒的。」

他皺起眉頭：「什麼叫做沒人？」好好打下一個紅冕邊城，結果王、將俱不在？

赩翼蒼鸆道：「赮不曉得中了什麼邪，說去要悟道，琴箕擔心他跟著去看看。溏子和赨夢前幾天也出門了，說等不下去了要自己去找鬼方。」

你們每次都是這樣，各有各的想做的事，既不告訴我，也不帶上我。 FV,aQ#
|sP0z !)b
雖然早就知道，但我還是覺得很無聊，紅冕七元之中就屬我最無聊。
※※※※※※※
赩翼蒼鸆走了之後，一個人走進國相府。

「你可想清楚了？」他輕輕用玉笏拍著掌心，這已經是他心煩的標準動作，他也懶得再假裝自己好整以暇了，只道：「閻王已經下令大赦天下為死去的皇子們祈福，若葉家人都會無事的，再說這也不是你造成了，你沒必要非救活這水精靈不可。」

「我只是想少一點遺憾。」金髮的玈人低頭，碧綠色的眼睛凝視著已經露出樣子的水精靈，只見對方小巧的臉蛋上五官精緻，雙眼閉著好像在做一場夢。

然後金髮玈人已經很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微笑，一手化起術法，讓那水精靈的魚尾化作兩腳。

「既然已經離水而居，雙腳比較好，既然黑海森獄是傷心處，那以後天下但凡有水源處，這孩子都可以自由來去了。」

然後玈人另一掌中浮起一團裹著金光的魂火，漾著藍琉璃般的色澤：「勞煩國相了，這是他的水元，我先去迎接王給我的任務，國相先將水元還給漂鳥，讓他復活。」

為什麼我的身邊都是這種魯直的笨蛋？為什麼他總是無法真正討厭這種笨蛋？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接過那魂元，只道：「太歲，往後你要多保重了呀。」

說太歲轉過身來，一雙碧眼漾著淡淡的笑意，看著有意錯開視線的森獄國相：「國相，多謝你了，後會有期。」然後微微欠身後，說太歲轉身離開了。

握著那團透著涼意的魂火，他看著那離去的背影，一時無語，只能望著重新開得茂盛，紅花似火的苦蠻樹。

這世上活著的笨蛋太多了，他不可能誰都救得成。

算了，反正他赬手奎章從來也沒真的救活過誰，。
※※※※※※※
他赬手奎章從來沒打算救誰，因為那不是他的專長，他只有想弄死誰時才會事半功倍。

但是這世上真心讓他想弄死的人還真是不多，眼前就是有一個。

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挽風曲撐著傘，在他面前得意道：「奎章你看，我終於找到想取代的人了，我扮得好看嗎？」

好看你個頭！他上輩子以前有讓他老子這般為他煩惱過嗎？絕對沒有，所以赩翼蒼鸆絕對是他仇人來投胎的！

不管這次琴箕再怎麼打圓場，他絕對要拔光這傢伙的鳥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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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10 [衣輕裘/千玉屑主]逐夢屑之六雨終霽全文完 15F更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10 [衣輕裘/千玉屑主]逐夢屑之六 雨終霽全文完 15F更

08.10 [衣輕裘/千玉屑主]逐夢屑之六雨終霽全文完 15F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