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13 比翼（雁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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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thluc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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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樓主發表於: 2016-04-13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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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3 比翼（雁默）

時值大禹治水過後，四方六合兵戎斷絕、海清河晏，上天之帝遂決定在昆侖懸圃一宴眾仙神，既是賀清平，也有彰顯威能、一測諸心的意味¬。
羽民國之首雁王上官鴻信自然與會了，不出所料地，除了鐘山之神等承襲了遠古英雄血脈的神靈，其餘會眾無一不注視著他，眼神或嫉恨或冷漠，而原因，上官鴻信了然於心：與苦修方為不死地仙、又要歷經漫長歲月才能身生毛羽，遐舉而為天仙的眾人不同，羽民國位於晝夜長明的丹丘，國民有翅翼，飛行雲中，神化輕舉，是生而為天仙。這樣得天獨厚的殊遇，誰能不去在意呢。
“哈。”上官鴻信輕喟一聲。反正這樣的目光他已習慣了，於是便乾脆不去在意，轉而觀察起這被深淵弱水所隔絕的天之懸圃、帝之下都是何等風光。
這時，他遠遠看到有一青衫身影靜默端坐在琅玕樹下，身不動，眼不移，只是周而復始地重複著拭鏡的動作。不瞻望諸大神風采，不為帝都仙境之景所動。淡然出眾，超脫凡塵，好似天地與他無關……
宴罷，飛廉雨師開道，天帝駕八龍之輿奔九重霄而去，驟雨狂風中，眾仙神也各自回程，一時螭蛟鶴鸞齊騰，滿目繚亂，上官鴻信也看失了那人蹤影。
不得已，性格鷙傲、與人知交甚少的雁王，只得去向開明獸探聽消息，他負責昆侖懸圃的守衛，總該知道到訪者的身份。
“誒？！今天是金烏飛到月亮上去住還是羲和把太陽駕錯了方向？一向眼高於翅，只拿餘光看人的鳥人國君竟然、居然、沒想到會跟我打聽別人的消息？”虎身九首的神獸顯得非常意外，十數隻眼齊刷刷睜大了，都盯著上官鴻信看。
“你是不是嫌頭太多？我不介意幫你減少幾個。”
“好了好了，莫玩笑別威脅”，開明獸用前爪拍著頭，認真地開始回憶，“嗯……你說的我有印象，別的神都在到處走看看，就他一個坐在那兒一直擦啊擦鏡子……叫什麼來著……對了，默蒼離！”
“他居何處？”上官鴻信追問道。
“這嘛，說起來還很有意思”，開明獸搖著他碩大的九個腦袋，老神在在地說，“英招徇四海的時候奉命去請海內各神，他回來對我講，幸好現在還不是冬天，默蒼離所在的熊之穴還未封閉，否則，熊穴冬啟，天下必有兵燹啊……”
開明獸還在滔滔不絕，但上官鴻信得到了想要的資訊，已揚長而去。
熊山有穴，恒出神人。上官鴻信直奔海內中山而去。然而真到了目的地，他才想起：該用什麼理由呢？總不能說他千里迢迢從羽人國到來就為了見默蒼離一面？羽人國的雁王沒這麼閑，不，是不能讓別人覺得他這麼閑。
思忖片刻，想到來的路上看見神帝台正在鼓鐘之山宴觴百神，上官鴻信有了考量，縱身而下，進入了看似幽玄不可測的熊山之穴。
很意外，穿過一片術法結界之後，上官鴻信眼前是一株奇特的血色琉璃樹，樹上串串珠晶綻放柔和光輝，照亮了不知深廣幾許的深窅。樹下，一拭鏡之人背對著他，發問道：“不知羽民國之主雁王造訪，有何指教。”
真特別的聲音，縹緲似煙雲，清越如擊環佩。上官鴻信答：“我見休與之山有用帝台之棋擺成的殘局，聞君善弈，特邀前往一解。”
“哦？”輕輕一聲，聽不出是疑慮或是考量。上官鴻信內心其實也充滿忐忑：他其實不知默蒼離棋一如何，只不過見帝台離了休與山，大膽編了一個藉口而已。
“走吧。”默蒼離起身，徑直向外走去，上官鴻信緊隨身側。青衣的神人不召喚坐騎或是喚霧騰雲，而是實踏地上，一步步向休與山的方向走去。上官鴻信雖感訝，但並未出聲詢問，一路靜默相隨。
他們甫來到山腳，看到一行人，男女老弱皆有，正行祀禮。突然，不知何處襲來一形狀如牛的蒼身異獸，它對著人眾嘶吼，其音竟如嬰兒啼哭，詭怪非常。
上官鴻信認出這是食人的犀渠，正欲上前阻止，又想起此處是非是羽民國，而是海內中山地界，不在其位不司其職。他轉頭望著身旁默蒼離，看他如何作為。
默蒼離淡然地注視著哭號四散的人眾。隔太遠了，上官鴻信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想來該是“天神救命”之類。
默蒼離一直看著，直到犀渠吞食了最後一人為止，都這樣靜靜地看著，莫說前去阻止了，他連表情都沒有改變分毫。
上官鴻信問他：“你為何不阻止？”
默蒼離低頭繼續擦鏡，說：“中山所經多異獸怪鳥毒草，哪一樣不害人命，他們早該知道，應當防備卻故意疏忽，吾為何要救。”
“但他們時誠心向你獻祭。”上官鴻信看見被打翻在地的雄雞、稌稻、太牢與玉璧，皆是祭祀熊山之神當備之物。
“那又如何呢”，默蒼離停下擦鏡子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上官鴻信，說道，“救了這次，他們便以為有求必應。吾又不是每時每刻守在此處，而中山異獸，犀渠、馬腹、䳅鵌，哪一類不害人命？救得了這次，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他們若不學會自保，就永遠無法得救。”
“這……”上官鴻信真沒想過。海外諸國皆能人異形聚集，無法自保這個概念對他而言，太不可思議了。
默蒼離說：“雁王該是沒了對弈的興致。請了。”說罷便轉身欲回。錯身的那一瞬間，默蒼離略做停頓，上官鴻信似乎看見他唇角微微上揚。
“真是可惜了，吾與你終究不成局。”留下這樣一句話後，青衣神人在一片雲霧之中消失不見。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會面。那之後上官鴻信再未去過海內中山，直到羽民國東方的三株樹開花結實，宛若柏樹的枝幹上掛滿明珠，他騰翔半空俯視這一片璀璨，想起了默蒼離的琉璃樹。
心有意，身所動，羽民國之主一向是想到什麼做什麼。於是他摘了一串三株樹實便向熊山而去。幸而，現在也不是冬季。否則熊之穴已閉，強行打開若引得天下大兵，騷亂不止就未免太過了。
不知隔了多少年的再會，琉璃樹下的神人似乎絲毫未變，依舊靜默不語地靠著血色樹幹拭鏡。還是他先出聲問道：“不知這次雁王造訪，又是為何呢？”
上官鴻信問：“你可曾聽過天帝游於赤水之北，昆侖之丘而遺玄珠之事？”
“哦？”默蒼離轉過頭來，望見他手上的一串晶瑩，道：“黃帝所失玄珠化成的三株樹，已經結實了嗎？”
上官鴻信愕然：羽民國地處海外，統轄已疏，猶不敢直呼天帝之名，而默蒼離身為中山眾神之一，正處於中央之天的下方，如何敢無此顧忌？
有意思的神，上官鴻信這樣想，回了默蒼離簡單二字——“然也”。
抬頭看了看血色琉璃樹，不知是不是記憶久遠而紛亂，上官鴻信總覺得樹上垂掛的琉璃串變多了。“我將它也掛上吧。”他正欲動作，卻意外地被默蒼離喝阻——
“這棵樹，不需要你這一串。”
“嗯？”上官鴻信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直接地被拒絕了，默蒼離就這麼不悅他的自作主張？片刻失神之間，琉璃樹的主人已經來到他面前。
“交我吧。”默蒼裡伸出手來，接下了上官鴻信手中的三株樹實，將它懸掛在了鏡子背面的穗子上。
指間交觸的一瞬間，上官鴻信感受到了一絲寒玉般的清冷，默蒼離的體溫，一如他的聲音，一如他的氣質，叫人倍感疏離。
“如此，雁王可滿意了？”默蒼離複坐在琉璃樹下，問道。
“哪裡的話，蒼離先生說笑了。”
剛才上官鴻信想了什麼來著？對，疏離。但此刻，他和默蒼離的距離，也不過就這一顆琉璃樹而已。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會面。與下一次的再見相隔並不久，但羽民國之主，雁王上官鴻信卻覺得格外艱難——羽民國東方的讙頭國與三苗國又不安分了。
也許是遠祖被帝堯流放的怨恨，也許是流在血液中的反叛精神不死，他們糾合起來，想一遂遠古先祖未竟之願。於是，戰爭爆發了。
紛亂持續的時間並不長，畢竟此時的叛亂眾不是遠古的悍勇三苗，也沒有堯子丹朱這樣的精神象徵，再加上不遠處就是射日天神羿的後代所居，天地也派遣帝女赤水女子獻參戰，結果沒什麼懸念——發難者敗了。
參與平叛的羽民國人本就不死，就談不上損傷。上官鴻信心裡覺得好笑：一場沒有任何意義的鬧劇。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上面，他寧願看默蒼離在琉璃樹下拭鏡到六合覆滅。但上官鴻信沒想到，他去找默蒼離時，那人也在苦戰中。
青衣的神人高懸半空，手持一柄古劍，獨對一群白首赤足的猿狀異獸——朱厭。
上官鴻信第一次見到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之人動武，卻被深深撼動：他使的，不是雷電風雨等自然之力，而是一種見所未見的劍陣。數不清的同形之劍組成堅不可摧的牢籠，將朱厭群困在其中。隨後，利刃從劍穹如霹靂降下，凶獸皆被挫骨揚灰，不存天地。
收了劍陣的默蒼離似是消耗不輕，口中嘔紅，眼看就要身形不支跌落在地，上官鴻信趕緊上前扶住那人，關切道：“無事吧？”
默蒼離隨意地用廣袖擦去嘴角血跡，含義不明地看了上官鴻信一眼，說：“多謝。”
“見外了。”上官鴻信笑道，運起羽民騰空之能，將人帶回血色琉璃樹。
數時過後，見默蒼離已恢復正常，上官鴻信半是疑惑半是玩笑地說：“我本以為你是上善無情，想不到為護土邑竟會戰至如此地步。”
默蒼離用理所當然的口氣道： “朱厭本居小次之山，乃海內西山之境，熊山屬中山，它越界了。便該由吾負起驅逐之責。”
“那，你為何不等西山之神前來相助？”
“哈”，默蒼離輕歎一聲，“朱厭現，則其邑大兵，吾等得起，中山所經，幅員千萬裡，這些人也等得起嗎。嗯……你笑什麼？”
“沒”，上官鴻信揚著嘴角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你的這場戰鬥，遠比海外方平息的爭鬥有趣多了。”
默蒼離問道：“海外興兵了？”
“是啊，三苗遺民叛亂……”
上官鴻信在血色琉璃樹下呆了很久很久，從三苗的戰事講到羿殺鑿齒的壽華之野，再講到為天地司夜的二八之神，凡他所知的海外異事，皆詳細講給默蒼離聽，直到涼喈的北風吹過熊山——冬已至，又到了熊之穴閉合之季了。
“我該告辭了。”上官鴻信起身拜別，默蒼離卻突然問道：“冬夜苦長，吾欲避之。未知羽民國主，可介意海內之人的叨擾？”
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意思，上官鴻信欣然而道：“幸與君同歸。”
出了中山所經之地，兩人途徑海外南山，恰逢比翼鳥群遷而過，兩鳥比翼，青赤交飛，啼聲綿嗣。
南山一過，羽民國便在東南了。

死的过程比麻木地活着痛苦只能乞望长梦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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