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0 【佛缘】不可说，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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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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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0 【佛缘】不可说，3F

佛剑分说x素续缘

当天下第一时期入魔的续缘遇上拿到佛碟出门修行的大师

【起】

——吾历生死海，受千千万万劫，踏菩提道，修杀生佛，证斩业路，九死不悔。
——那便请圣僧与我一观这三千世界，众生罪业。

听见了吗？那是妇人痛苦生产的嘶叫声，鲜血洇染了整张床褥，带出沾血的婴儿。她的家人会欢庆新生，为婴孩洗去血水，让他成为清净之子。冠以父姓，剥离与母亲的联系，忘记十月怀胎的苦楚。

你看，人一生下来便有罪。罪在無知之子，有识之人。

俊秀的少年郎面上不见救死扶伤的悲悯，语带讥讽，手中把玩著一柄黄金羽扇。此刻，他站在村落外的小山坡上，注视著低下传出哭嚎声的村庄，啧啧两声边起掌运功，一掌之力威不可当，恍如紫电劈下竟将那庄外的石榴树轰倒在地，枝干崩裂。

村民们顿时四散惊逃，言此子不祥。

“哈哈哈，不过是作無用功的石榴树倒了，便以为是那婴儿之过，是妇人带煞。世人哪愚昧又贪婪，爱狡辩又多疑。喝！”少年郎待再起一掌，旁边宝相庄严的神秘剑僧立时出手阻拦，与他缠斗起来。

“为何阻我！你这个和尚不去宣读佛号，拯救愚人，反与我相斗！”少年身姿矫健凌空跃起，胸中戾气横生，将羽扇一挥一扫欲取佛者首级。但少年武功再如何高深，并不能及剑僧修为，打斗时久已落下风。

剑僧弯腰低眉，向摔倒在地的少年伸手。

“你在羞辱我。”

“非是羞辱，乃是尊重。”见被自己挥开的手再次伸出，少年脸色愈发难堪，一跃起身站立，瞪视僧人，“我承认武功修为不如你，但你不可再阻碍我行事。”

“你有意而为，反害了妇孺，这是你的罪业。”

“我有没有罪何须你来评判。你敢与我打赌，看明日妇孺二人是否会被赶出村庄。”少年的神色里带著高傲与不屑，仰头看著他，眼中带著莫名的兴奋，仿佛要趁机把这位圣洁庄重的佛者拉进無边泥沼，就此沉沦。

剑僧道：“可以，但你也要答应吾一事。”

“原来佛也会做交易。”羽扇轻摇，半遮玉面，鹅黄羽间露出轻蔑的眼神。

“你若输了，不可再打扰村户。”剑僧不受他影响，继续说著自己的条
件。“那你输了呢？”

“吾欠你一个要求。”真是个老实和尚。

“就算是付出生命？”

“出家人不打诳语。”

少年登时心情大好，合上羽扇，附近随便挑了个石块横卧休憩，期待明日结果。剑僧凝视少年熟睡容颜，抬步走到他身旁打起坐来。

是谁在哭？

那个身影为什么那么熟悉？

那架马车是我离开时坐的吗？

你的爹亲有他自己的苦衷

我不想听！他为什么可以是武林人人称颂的素贤人，而你卻要在这山野之间隐姓埋名！什么苦衷，不过是他难逃声色之障，喜新厌旧！

续缘吾儿，为娘只求你平安無事

你总是为素还真说话！他都抛弃了你，嫌弃你美貌不再，将你赶出翠环山。他从没找过你，更不在乎我是他的儿子。你可知，连一个鱼人族的姑娘都能鸠占鹊巢，为什么我要谅解他？

续缘…….

“母亲！母亲啊！”素续缘挣扎著，手里死死攥著扇柄，额头渗出冷汗，在石板上翻来覆去卻醒不过来。

我恨世人！我恨亲情！

世间合该红莲业火焚遍，为他们的过错赎罪！

咚！咚！咚！

到底是哪个死秃驴在敲钟！最讨厌钟声了！

钟声渐弱，诵经之声自远而至，缓缓传入脑海之中。一句句抚平内心翻涌的愤懑与不满，像是在狂风骤雨中的小船驶离风浪，趋于安稳。

素续缘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承】

清晨的冷风吹开阴翳的云雾，在村里的鸡叫声开始新的一日。煦煦日光洒照，素续缘睁开的第一眼就看见在旁边打坐的剑僧，皱著眉回想起梦里若有若無的诵经声，心道和尚就是啰嗦烦人连睡觉都不让人安稳。

见剑僧还不睁眼，素续缘纳闷问道：“你不怕输吗？”

剑僧不答。素续缘冷哼一声，自言自语：“你说你叫剑僧。这天底下多少间佛寺里修行的人都是剑僧，你是得道高僧怎么也学别人把剑僧二字冠在前头。你没有自己的法号诗号吗？你说我杀了好人要渡我，我怎么不知道那个人是好人。他故意散播谣言，杀了他才叫除暴安良。不分对错的和尚，怎么不去渡那些恶徒反而想渡我。”

见没有回应，素续缘自觉無趣，便要起身下去看情况。

剑僧终于睁眼道：“未有动静，此刻吾是胜者。”

“未入子时，此刻我才是胜者。你不语，我还以为昨夜才修了闭口禅。”素续缘觉著这剑僧当真是一句话噎死人不偿命，自己那些唠唠叨叨的话都成了耳旁风不成？这么个高僧模样竟也在意赌局胜负，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素续缘坐回石板，注视著剑僧。一身银色袈裟不染尘埃，背上那柄开合式的宝剑也不见出鞘，端坐在那不动不摇，周身沉静，檀香淡淡。忽然发觉欢喜佛太喜庆，众天师父和大圆觉又年长老态，这位正好符合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的形象。

“世人百态，不可从一而论。渡一人，救一命。”

剑僧将方才素续缘那一通话在脑海中转了个遍，眼见素续缘闭嘴了才缓缓解释清楚。想到这位惊才绝艳的小公子若非魔气侵袭，性情偏激，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玉。若真能渡化成功，便可护苦境受难的千万人。

谁知听了解释，素续缘一下子好像又找到了攻击的地方继续发问：“你目有杀气，又携杀生之剑。和尚杀人，就不怕犯杀戒毁修为？”

“为渡世人，身入無间，杀生为护生，此路不由分说！”

“哦，原来我动手杀生也是在救人？我把他们都杀了，不就是在帮大师超度。”华丽的羽扇在手中来回抛动，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素续缘将羽扇一翻掠过剑僧的脖颈与侧脸，轻飘飘的羽毛扫过深红耳钉，有意的举止隐约变得轻佻。

剑僧略微转头，闭目反驳：“你的杀生，在滥杀無辜，罪無可赦。”

“哈哈哈哈哈哈罪無可赦？谁来定我的罪？谁又敢定我的罪？你不是我，更不是这活不过几十年的凡人，你替他们诵经斩罪，谁知道他们死后是入畜生道、饿鬼道还是地狱道？”

剑僧端坐抬眸望著素续缘，眼中叹息之色似深渊幽，似山海平，無风無浪一帆悬。纵被言语刺激，心意波澜，语气仍平和如初，徐徐道来：“吾为苍生斩罪，众生为自己赎罪，一切皆是因果。正如施主之因在情缘，贫僧之果在罪身”。

“你住口！白莲之子不过是个错误，我只是在扭转这个错误！”

“错与对，不在人为，而在天道。”正如素还真飞龙在天而至亢龙有悔，素续缘九九诞生卻圣魔同体，天道無情，事难圆满。

天道?

多可笑的词语。天要他素续缘生在重阳命格不凡，要他自幼亲缘淡薄，要他双亲重逢便阴阳相隔，造世七侠多么正气的称呼伟大的使命到头谁又来救他？还他一个平静人生。
天道是什么？

是天高高在上掌控凡尘维持平衡的一场傀儡戏。

素续缘一张脸如覆寒霜，声若淬冰，然带著几分引诱勾惑：“我真想看大师堕修罗道时的模样。”

这一语恰阎罗判词，萦绕在剑僧心头，久久不去。不知何时剑僧双手从禅定印已转向降魔印，迎上素续缘透出疯狂偏执的眼眸，一字一句：“身在無间，吾一人足矣。”

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疯子。

疯了也要救世吗？我想知道假如佛陀堕魔，该是如何凄艳动人的画面呵。我真是，忍不住期待那一日的到来，剑僧逆天，身化修罗，三光尽掩，阎浮提成幽狱。

那时，你的殊胜相是灭，是著？

【转】

村内一如往昔，没有任何动静。昨夜生产的人家来回有人进出，一片祥和。两人各自运功休息，直到日薄西山村户开始有了动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争吵声越来越大，素续缘以扇抵唇，愉悦地听著鸡零狗碎。

一轮红月早已升上夜空，子时的敲锣声堪堪敲过。

“你输了。”剑僧望著底下村户的灯火灭去，开口。

“是你输了。”素续缘一跃而下落在村庄外面，剑僧随后而至不明所以。忽然，他闻到了极浅的血腥味。借著月光，循著血味，一路往西竟是义庄。

一棵更茂盛的石榴树被完整地栽种在旁边，而在一旁几只狼犬正欢快地啃著新鲜的女尸，见到有生人来双眼闪著幽幽绿光。剑僧脚步一顿，手指慢慢抓紧了念珠。

连赶出去都不是，直接用妇人的血来浇灌所谓的神树，砍得七零八落的四肢被随意丢在外面。为了不让血腥味过重，还涂了一层苏香。当村民们抬著特制的树棺，提著祭祀箱笼一路离开时没有人会发现，箱笼里装著四肢百骸，树棺里盛满鲜血。然后，浇灌，献祭，祈祷，抹去痕迹。

依然是供奉著神树保佑村庄安康的纯良百姓。

“你，早已知晓。”剑僧转头怒视素续缘。闻言，此刻素续缘终于露出得逞的笑容来，狡黠又怨毒。

“你以为，凡人的恶就可以被饶恕吗？这座村庄每年都有女人被用来献祭，抽筋剥皮，皮为鼓骨作槌，鲜血灌溉时敲鼓唱歌祈太平。你要不要把旁边的土堆挖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少年也不待剑僧开口，掌心发力，震出了一个酒坛，里头浸著血淋淋的婴尸。酒味与尸骨腐烂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恶心得令人发呕。

剑僧再無容忍之态，便要转身离去。

“你想质问什么？这棵树是母树，村口的石榴树是子树，子树每年都会被闪电劈掉。每当子树被毁就会用母子献祭，灌溉母树，乞求子树再生。因为他们相信这是上天的警示。你是杀生者，斩业者，顺天道，信因果。那你告诉我，这是天的罪业因果，还是人的罪业因果。一个小小村落都有如此业障，他们不比魔更可恶吗？”

素续缘嚣狂地笑了出来，双目通红魔气骤生，“佛徒，你，认输了吗？”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剑僧背后佛光大盛，佛碟既开，宝光直冲云霄。神秘剑僧踏出坚毅的一步，不再犹豫当即执剑劈下，周身卍字漂浮，气动山河。少年足尖轻点，迅速往后滑出光圈，歪头邪笑著看著这位被他作弄的大师。

“你已入魔，不可轻纵。”素续缘刹那神色一凛，挥扇便挡，两人双剑相向身形变幻一路打到山林無边夜色中只见两道金光反复交缠，威力十足，方圆数十里尽数被夷为平地。待佛碟剑尖直指素续缘咽喉，少年被一剑削去眉角，仍然仰著头，握著剑，永远不肯放手。

见剑僧不再动作，素续缘道：“你输了，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现在，让我走。”

“是你输了。”剑僧始终坚持自己的答案。素续缘暴躁大骂：“秃驴仗著修为想耍赖不成明明那对母子已经死了”话音戛然而止。

是了。他只赌被赶出村庄，没有赌生死，何况那义庄也属于村户。

啊啊啊啊啊和尚就是喜欢驴人！

“你若随吾回转不解岩静心修炼，可免罪孽，返璞归真。”什么时候苦境佛门还喜欢拐带少年了？

素续缘道：“但你认为他们母子会活下来，现在卻死了，实则你与我不分胜负。我履行承诺不再杀人，你必须放我走。”

似是在思考素续缘说话的真实性，就听见少年老成的声音，“吾乃天下第一，言出必行。莫非，你承认输了？”

佛碟撤去，素续缘翻身站起便化光而去，半空中传来他不甘的声音，“我甚期待大师逆天而行的那一天。”

剑僧缓缓垂下手中佛碟，無奈闭目。

是他修行尚有不足，难以下手。

素续缘，若你随吾往不解岩修行，吾必会脱口而出真正的法号佛剑分说。但今时，他渡不了人，亦渡不得魔。又怎能毫無挂碍地说得出佛剑分说四字，证其大道？

佛剑分说转身，步伐沉重，低声口诵佛号一路远去。

吾相信，总有再见的一日。

【合】

倏忽百多年光阴流转，转瞬即逝。

此刻，在庄严的罄钟敲击、往生咒的赞颂中，著银白色袈裟的佛剑分说，慈悲的面容、深邃的眼神虽透著杀气卻能见一丝悲悯，踏著沉稳坚定的步伐，無丝毫犹豫剑起、剑落，神渊佛者舍身成仁。

三教顶峰，佛剑分说，手捧佛友首级，走进了冰麟洞。

——你所选择这条佛路，将是艰苦难行。
——坠入無间吾不悔。
——比丘杀人，如何解释。
——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

目光所及，执扇的蓝衣公子敛尽一身光华，藏锋于鞘，站立在侧，对他的到来似有好奇之意。

“请问前辈法号？”
“佛剑分说。”

一瞬间，佛剑不知为何心有触动。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 此帖被絃一在2020-08-20 16:49重新編輯 ]

心琴际会闲随鹤，匣剑时磨待断鲸
LOFTER/冲呀 ID：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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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08-18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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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設定好啊！小寶若在早期有佛劍開導，有個堅實的依靠有多好...這兩人劇情線太少了，其實個性特別合適呢，好喜歡這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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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08-19 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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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好好看啊！！！大大还更新吗？这是不是完了？没看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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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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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0-08-20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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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天际钟声

时间线在佛剑大雪原退隐【奇象】之后

倘若吾没有到过三十年后的世界，你是否会再次消亡于世？

不解岩水气氤氲，日常休憩的地方却很是干燥。素续缘伏在石桌上，手肘下压著本医书。烛火几明灭，映照出青年如玉容颜。佛剑走进房中，弯腰将他手中绢扇抽出放到一旁免得摔坏，注视著摇曳火光，仿佛还是久远冷涩的一夜。

乌发珠冠的少年摇著黄金羽扇，张扬又骄傲，孤独又自尊。

“我乃天下第一，你又是什么人？”

“佛徒，你，认输了吗？”

佛剑想说，他怎么会输呢？虽然往日里他那两位挚友来回斗嘴打赌，即使牵连到他身上也没有想跟著下注的想法。然少年执拗，信誓旦旦世人丑恶。他想好声好气地与之讲解，下一秒就被羽扇凌厉的杀气给扫开。如此，倒不如借著赌局好叫素续缘明白世人善恶。

结果是自己栽了跟头，间接成了帮凶。他本可以救下那对母子，就算违约也要造七级浮屠，教化世人。谁知素续缘有备而来，逼得自己竟用抠字眼来扳回一局。涂满鲜血的神树，浸著婴尸的酒坛，少年怆然的笑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他难以忘怀的经历。

胜亦败，败亦胜。是他登峰绝顶也揣测不了人性至恶堪比妖魔，断送無辜性命。他的修行之路还很漫长，必须把往事变成警示日夜牢记，在世间苦行学来牺牲善者是渡，诛杀邪魔是渡……生杀与善恶，一念间，一对错。

佛见三千破。

佛剑分说永承大悲宏愿，渡生斩罪,不舍昼夜！

三十年后。天地一片混沌，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他面前，朱砂痣，漩涡眉，乌发披散，目含悲喜。早已不再是少年模样。他问：“圣僧还记得我吗？在下，素续缘。”

佛剑心答，一直记得，从最初到最终。两次相见，听见他询问是否记得自己时脑海中浮现的却依然是最初意气风发的自我介绍。

我乃天下第一。

漫长的岁月里，沧海成桑田，昔年的村庄早已是一抔黄土。脱胎换骨的素续缘成了江湖闻名的真神仙大夫，沉静尔雅的素家公子。褪去一切狂妄偏激，诚心冠以素姓，沿著素还真的心愿一路踏过荆棘，站到他的面前。

续缘，续的又是谁的缘？

素续缘当真忘却前尘，将冰麟洞的一面视作初见之时吗？

素续缘恍恍惚惚间闻到淡淡的檀香，睁眼发现佛剑大师静静坐在身旁。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好像光阴不曾改变过什么。或许已经改变了，只是在佛剑身边，好像连月光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起来。他可以喘息，可以放空自己，犹如行驶在苍茫江上的一叶孤舟，看似漂流無定，实则煙霭之间有渔火。

“大师……”他发髻已乱，垂下几绺发丝在额前，连忙抬手拂开别至而后。

“夜深，到床上休息吧。”

“你今夜不必观测天象吗？”近来天象似有异动，佛剑虽已退隐，仍不忘苍生疾苦。有时在外打坐修行，连时间都忘了。总得素续缘来提醒他莫要过于用功，否则会给医者施加压力。

佛剑从来不怕素续缘顾左右而言他，当即反将一军：“你今日，出去采药了。”

完了，又被发现了。素续缘無奈，想到自己在大雪原遇上重伤初愈的佛剑，义無反顾地把千辛万苦采来的药能用的一股脑全给用上去保养心脉功体。两个人在大雪原待了小半年才回到不解岩。身为医者自然对病患负责，何况佛剑是他仰慕之人，外出七八趟采药偶有不测，到遮掩不得被发现时佛剑就会皱起眉来。

算了，大不了改天去问儒门龙首能不能帮忙找点珍稀草药。

意料之外佛剑没有皱眉，伸手牵过他走到床边坐下，“睡吧。”“你。”

“吾就在这。”

他原也不是这个意思。素续缘红了耳根，扯著被子盖住头，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侧身欲睡，佛剑高大的背影就映入眼帘。矫矫剑僧，渊渟岳峙。其实自己也不算困，跟佛剑说禅辩佛打发时间也不是不行，但他不想开口。

他们之间無需多言。

夜风吹灭了蜡烛，佛剑起身将素续缘往墙内一推自己躺下，再把人捞进怀中。“呃……前辈？”素续缘的脸贴著佛剑宽厚的胸膛，全身发热，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也罢，不解岩只有他二人，又不会被世人指指点点。

“明日吾与你同去采药。”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莫名让素续缘忆起当初自己轻狂的模样——鹅羽扇划过颀长的脖颈，描过英俊的侧脸，扫过深红的耳钉……不行，再想下去他更睡不著了。但手不受控制，随著思绪一点点地往上移，脖子、下颌、耳垂、眼角、眉梢。佛剑抓住他的手，十指逐渐相扣，低头。

发簪抽去，乌发披散，眉心朱砂一点。素续缘最终还是睡著了。

其实素续缘心里清楚，冰麟洞见到佛剑的瞬间他就从记忆深处认出了佛碟。佛剑分说，可比什么剑僧有禅意多了。

佛剑也没有告诉过素续缘，他们之间的重逢并没有相隔很久。在葬尸江下，他抱著少年小小的尸骨走进水中寺，失态询问佛友水生，素续缘是否当真天命已尽？他还记得少年郎琼林玉树，聪慧非凡的模样，面对先天也能毫不怯懦与他打赌。

他愿意承认，当初是自己输了。

剑僧二字不过身份。素续缘只以称号交换，那佛剑便用此名相抵，总归都是舍弃之物。唯有真正入世之后，佛剑才恍然原来那是第一次开不了口说自己的法号，斩不下断罪的佛碟。

也只有一次。

佛剑不曾入睡，他在悠悠荡荡的长夜里挖出了险些被遗忘的一句‘我甚期待大师逆天而行的那一天。’

绵长的呼吸，没有梦魇，没有怨恨。怕是怀中人已然忘记年少时对自己说过什么，下过什么定论。逆天而行，阻拦玄空岛；堕入修罗道，诛杀邪之子。

冥冥之中，素续缘预言了佛剑的未来，

佛剑分说的行动挽救了未来的素续缘，

他们各自最初的言语交锋变成了日后的难舍离。

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犹如雪泥鸿爪，透著几分相思，几分似旧温柔。

唯一不必言明的，是佛剑分说会为素续缘停下脚步，等他追上来再并肩走下去。

待归途涉雪穿林，天际有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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