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16 【杏默】冷战（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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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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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樓主發表於: 2021-01-16 16:5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16 【杏默】冷战（完结）

人物是金光的，OOC是我的
現代paro，與之前雁/默欲文同背景，其實算是《未亡人》的番外，因此同樣含一點默欲
最後寫出來的默欲成分貌似多了點因為我最近磕得很上頭（喂）但是cp是杏默杏默杏默

一句話簡介：一場冷戰，杏花君離家出走了。

Chapter 01—“我又失去一個”

他們吵了一架，或者說，默蒼離單方面吵了一架——因為杏花君沒有還嘴。

取而代之地，杏花君直接甩門出去了。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開衫。門外哢啷啷作響，默蒼離從床上爬起來，站在落地窗邊，撩開一點窗簾向下看，他把那台哐啷作響的自行車騎走了。

其實他騎不騎走沒什麼差別，因為默蒼離不會騎車。默蒼離沉默著看杏花君騎車越過街口。他們出門有一個上坡，杏花君很艱難地站起來踩，最後消失在小小的路燈光下。默蒼離唰地放下窗簾，快步走到門邊，哢一下把門閂了。

然後他轉過身，一瞬間突然又很悵然。

因為家裡一下子就變得空落落的。他看著奶黃色的布藝沙發，他們一起挑回來的，他說容易髒不好洗，杏花執意要買，然後果然容易髒，杏花君只好每週拆洗一回，現在都泛白了。他又看到茶几上沒收的杯子，一對的馬克杯，印著藍色和綠色的小鳥，綠色的摔了個豁口，杏花君於是搶過去自己用，杯底裡還殘留著喝剩的花茶。然後是花瓶、櫥櫃、到腳下的地毯、客廳裡有些幼稚的掛畫、廉價的折疊桌、餐桌上放著的頭骨模型、同數學書肩並肩放在一起的厚實的醫典……他眼睛看到的地方，都是杏花，杏花，杏花。

默蒼離有些迷茫。哪哪都是。他想。可是……我那麼大一隻杏花呢？

他頓了頓，轉身把門鎖又轉開了。

他有些冷，攏了攏衣服，鋒利的薄唇緊緊抿起，趿拉著拖鞋去茶几拿杯子，咕嘟嘟給自己倒水。冷水倒進杯子裡，耳裡卻響起杏花君的聲音：“要喝熱水！”

默蒼離低頭看看水。“知道了。”他小聲嘟噥，把水倒回水壺裡，很有耐心地等它燒開。他站在客廳裡盯了熱水壺一會兒，又走到落地窗前撩開窗簾看了看。晚上1:37，街道空空蕩蕩，一隻野貓飛快地躥過。默蒼離抿了抿唇，走到書架邊，飛快地抽出《數學幾何分析》。書皮補過一次，角都毛了，他喜歡看這個。

默蒼離坐在奶黃色的布藝沙發上，安安靜靜讀了十一頁書，放溫並喝了一杯水，然後站起來，在客廳裡轉圈圈，又撩開窗簾看了一眼。兩點了。他想。我也要生氣。

但是杏花君的聲音又響起來。“早睡早起身體好好。”他說，“別熬夜，蒼離，我陪你睡，一、二、三，睡。”

默蒼離把燈關了，簡單地沖了個澡，躺到床上，閉上眼睛。他數了十個“一、二、三”，然後爬起來，把門廊的燈打開，留著，再一次躺到床上，閉上眼睛。第五十七個“一、二、三”，他又忍不住爬起來看街道，然後繼續回到床上。

3:12，默蒼離終於承認自己睡不著。他躺在床上，床的另一半冷冰冰的。默蒼離垂下眸子，突然想起他讀博時候的師弟，那是他還沒有遇見杏花君時候的往事。那種久遠的記憶泛著潮氣從印象深處冒出腦袋，帶著難以忘懷的孤寂與冷清，令人難以抑制地回憶。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摸著身邊空蕩蕩的床榻。我又失去一個。黑暗中，默蒼離想著。他也……離開了。

他閉上眼睛。

欲星移是不告而別。或者說，他給他做了個過於慘烈的告別。——那天，“墨狂”給了他一個好消息，默蒼離泡在實驗室，廢寢忘食地工作，踏出實驗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饑餓感這才泛上來，但極致的興奮掌控著他的腦海。我要告訴師弟。他想，終於想起了還在等他的那條小魚。默蒼離止住腳步，他看到化學樓門口那個賣海蠣煎的小攤出攤了。欲星移吐槽過這家難吃，但他每次看到都要買。

默蒼離提著熱騰騰的食物回到宿舍。從未有過的，他的興奮幾乎要溢出身體。我成功了！推開宿舍門的那一刻，他就迫不及待地說。師弟，這會是跨時代的改變。

但是房間裡並沒有人。默蒼離有些疑惑地走過狹小的玄關，室內一片狼藉。他的目光從歪倒的床、被扯碎的被子和滿是墨水的書桌上劃過。他避開地上的雜物，慢步走進去，把海蠣煎放在了床頭櫃上，把燈罩摔碎了的夜燈撿起，然後從裡到外地掃視屋內。

他一項項檢查過——窗簾內側新裝的紗簾只剩一半還掛在窗簾杆上，他還記得欲星移用了一下午裝這個，然後纏著他躲在簾子裡做愛；而他每發表一篇論文，欲星移就送他一支鋼筆，現在，三隻鋼筆屍橫遍野地躺在桌上；水晶球碎了，填充液混著星星亮片流了一地，玻璃渣間，藍色的小魚內容物沒精打采地翻著肚皮；剃鬚刀被扔在馬桶裡，這是欲星移的，他說本科生宿舍太差勁了，於是把自己的剃鬚刀拿過來，然後每天早上在他的衛生間洗漱。

最後，默蒼離站在書桌邊上，拿起那只黑色天鵝絨的小盒子，沉默著一點點把地上破碎的珍珠袖扣撿起來，試圖把它們原樣放回去。他的手在微不可查地顫抖，但是默蒼離沒有發現，他滿心都是迷茫。怎麼會？他才思敏捷的頭腦現在嗡嗡的，疲憊和饑餓似乎才想起來找上他，令他思維停滯，大腦一片空白。我還沒有用過，我本來想……畢業典禮上也許可以戴上它們。

更多、更小的碎片難以被撿起，默蒼離握著那只小盒子，坐倒在歪斜的三腳床上，手指深深地插入頭髮裡。半晌，他才找回一點呼吸，摸出手機查看消息。

整整一天中，他延畢多年的大師兄忘今焉給他發了十七條微信八條短信九個電話，試圖打探他的研究成果，鐵驌求衣發了冷冰冰的恭喜，廢蒼生要求他請他吃飯，並且詳細規定了飯店和菜品。

最後一條來自于他的師妹凰後：聽說你的小魚回海裡去了。

沒有欲星移。默蒼離點開微信，他們的聊天記錄停留在昨天。

太虛神鱗：師兄，明天晚上可以來找你嗎？[/轉圈圈]

默蒼離：十點半以後。

太虛神鱗：好噢~師兄，我買了好東西！

太虛神鱗：師兄，我好想你噢

太虛神鱗：[小魚親親.jpg]

他沒有回復。

默蒼離沉默地不斷向上刷新，許久，終於忍不住，給他打微信電話。

對方把你加入了黑名單，不能語音通話。

微信冷冰冰地提示他。

默蒼離退出微信，直接撥號。他沒有通訊錄，幾個號碼都記得很熟——雖然欲星移從來不跟他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然後被掐斷。默蒼離再撥，盲音。

他沉默著，慢慢放下手來，低頭在聊天框裡打字。

默蒼離：回來吃飯嗎？

默蒼離：以後不會了，星移。

默蒼離：我也想你。

三個鮮紅的嘆號。三句永遠不會被對方看到的回答。永遠不能回頭的……一段感情。默蒼離抿著唇，手指微微顫抖，指肚撫摸螢幕上“星移”兩個字。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親密地叫他的名字，更通常地，他會連名帶姓地叫他，叫他交作業，叫他跑腿，叫他安靜。他甚至回憶不起來他曾在“欲星移”三個字後曾接過什麼關心他的話。——事實上，他們從來不曾親密過，或者說，默蒼離從不曾對他親密。

他們甚至只接吻過兩次。一次在他們第一次做愛時，欲星移爬床爬得爽快，被真正插入的時候疼得咬著被角哭，他於是傾下身去吻他；另一次則是他冷酷地離開他時，在“墨狂”出了成果的極度喜悅之中，匆匆忙忙地給了他一個安慰性的淺吻。欲星移的話仿佛又響起來。“親吻有時候可以顯得親密一點。”他說。他的師弟曾經無比專注地凝視著他，那樣虔誠地向他索吻。——被他一次次拒絕的，原來是那樣真摯的一顆心。

昨晚離開的時候，欲星移的那個表情又隨著回憶湧到面前。他的小魚赤裸著身子低頭跪在床上，臉上是死灰一般的絕望，悲傷從他身子的所有角落溢出來，不加掩飾地陳列在他的面前。

而他做了什麼？如果他那時候停步，會不會有所不同？他不知道，欲星移甚至沒有嘗試過留住他，就算他留了——默蒼離自己也知道，他並不會止步。他的每一個傷人的字句都不假思索且發自肺腑。

他們的感情就這樣戛然而止。一個吻代表開始，一個吻代表結束。

微信的未讀消息還懸在上面。“你的小魚回海裡了。”凰後說。他明白了，他什麼都明白了。欲星移是——那麼的決絕。欲星移就是這樣，願意為了他不斷退讓，直到他踩到他的底線，然後毫不猶豫地離開。愛時情深似海，不愛時棄如敝屣。欲星移當然有這樣的高傲。

他明明知道，卻沒有真正記住過。

當年的欲星移是這樣，如今的杏花君，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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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1樓發表於: 2021-01-16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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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2 –“這繩子著了火，是我自己點的”

3:35，默蒼離再次從床上爬起來，捏著手機不斷刷新和杏花君的聊天頁面。他打了很多字，然後又一個個刪掉。他為什麼也要離開我？默蒼離不甘地蹙起眉，心裡如同有什麼未名的情緒在激蕩，弄得他躁狂不堪。

他抿著唇點進杏花君的朋友圈，杏花每天都要發，他這個人總有說不完的話：今天發一個“路上看到的小奶貓”，明天發一個“路上的玉蘭開花了”，後天轉發一篇“【轉需】闢謠！朋友圈最常見的十八個醫學養生謠言！”，再後天再發一個“今天給蒼離做了紅燒排骨”，然後公平地配一張默蒼離的美照和一張紅燒排骨的美照。杏花君對生命的熱愛從身上的每一個角落溢出來，雨露均沾地分給他身邊的所有人、所有花花草草、貓貓狗狗和所有東西上——其中默蒼離獨得八鬥。杏花將全部熱情加諸於他身上，像一隻灼熱的太陽一樣鍥而不捨地照耀他。

默蒼離抿著唇，一條條點進去給他點小心心，打算用贊刷杏花君的屏。他終於睡不著了，掀開被子爬起來趿拉上拖鞋，翻箱倒櫃找安眠藥，或者鎮靜劑也不錯。

默蒼離翻過自己第三個藏藥的所在，收穫了三張“失眠時候聽聽音樂/揉一下頭頂/熱一杯牛奶”的字條，附帶三個杏花式手繪小人，每個都揮舞著鍋鏟站在字邊上，眉頭兇狠地皺起，張大嘴，嘰嘰喳喳地朝他喊叫。

默蒼離煩躁地把字條揉在一起摔在地上，打翻桌上的筆筒，風風火火走出去。過一會兒，終於還是捨不得，又騰騰騰走回來撿字條，一張張攤平夾進書裡。

他終於找到一個藥瓶，迫不及待含進嘴裡，然後發現是維生素。藥瓶轉過來，正面貼著杏花君的醫囑：“每次只許吃一粒！”默蒼離翻箱倒櫃，又難以置信地找到一瓶泡騰片。

杏花君跟他吵架離家出走，居然還記得他藥物濫用的毛病，帶著全家的藥片遠走高飛。默蒼離氣呼呼坐在沙發上，嘎吱嘎吱嚼一顆巧克力。

沙發的邊幾上還放著杏花君寶貝的小相框。是他們出門看焰火表演的時候杏花拉著他拍的，照片上默蒼離被猝不及防地拉住，微微蹙起眉，有些不耐煩地扭過頭，邂逅了早早等在那裡的鏡頭，然後杏花大笑著按下快門鍵，留下這張頗有些傻氣的合影。默蒼離情不自禁地咬著下唇，把照片緊緊捏在手裡。

半晌，默蒼離唰地站起來，翻箱倒櫃。沾滿灰塵的故紙堆裡，默蒼離蹙著眉頭，皺起的衣服下擺堆在大腿上，終於從箱子底下搜刮出一隻小盒子。默蒼離抱著匣子赤腳走到餐廳，盤膝坐在地上，拉開杏花君的酒櫃，隨手拎了一瓶杏花君平時捨不得喝的名酒出來。默蒼離手指隨意挽了一下散亂的長髮，低頭輸密碼。1-0-0-3，匣子哢噠一聲，密碼鎖彈開，露出裡面一遝遝發黃舊紙。

默蒼離拿出那一遝大小不一卻被整整齊齊疊放好的紙張，抱在膝上，隨手抓過酒瓶起了蓋兒，對著嘴就灌。這酒度數不低，默蒼離有些不習慣地嗆到，咳了會又接著喝。匣子裡的東西他一次沒拿乾淨，尚剩下零零落落幾張——一個印著幽冥醫學院logo的制式信封，內中信紙從底下露出一個抬頭，上書“默蒼離同學：見字如面”。默蒼離抿著唇把幾張殘餘的紙扒拉出來，攤在地上。

“默蒼離同學：你好！

“我是兩周前（3月2日週二1:07分）在實驗樓門廳撞到你的人。我那天剛結束實驗準備回寢睡覺，因為疲累沒有仔細看路，不小心撞到你，十分抱歉！（手繪哭哭臉）希望沒有撞傷你。如果有什麼身體不適都可以來找我，我會負責的！我是醫學院的七年級生，我叫杏花君，不過你可以叫我冥醫。可以冒昧地請你吃飯嗎？

此致

敬禮
冥醫”

默蒼離以指肚輕輕撫摸泛黃紙張上杏花君清雋的字跡，低聲罵了一句“呆子”。他那夜滿懷亢奮地去看“墨狂”，步履匆匆沖進實驗樓就被人撞了個滿懷。默蒼離急著去實驗室，說了句“抱歉”也就作罷，誰料他那天情潮未退，眼下依然一抹嫣紅，一個眼神就勾了杏花君的心。這呆子辛辛苦苦打探他姓名院級十五天，才把一封信遞到他宿舍門縫下來。

默蒼離悶頭喝酒，坐在地上一封封翻，杏花君當年青澀得要命，抓耳撓腮地給他寫情書，滿腔心事藏也藏不住。蹩腳藉口一個個找過，今天長信又夾了一首歪詩，明日信箋壓了一朵杏花，後天又要用大幅篇幅讚美他在數學樓下遇見的一隻帶崽的狸花貓。偏生這個人呆到連回信地址都不留，默蒼離每日在孤獨一人的數學書、題目與模型的陪伴中抬起頭來，一天更比一天期待晚上八點整——有一封醫學院的制式信箋將要塞到他門下來。

情書寫到二十一天上，逮了好幾次沒逮到人的默蒼離提前半小時回寢，打了一桶水把門口的地拖了。八點來臨，默蒼離靠在門邊，低頭看著信封被小心翼翼塞進來，然後一把拉開門。咣當一聲，門口正欲溜走的人踩進濕漉漉的瓷磚地板上，摔了個四仰八叉。默蒼離慢吞吞走出去，低頭正對上那張臊得通紅的臉。

默蒼離一張張點過二十一封信，嘴唇不甘地抿起。信紙上時間漸漸推移，內容和稱呼也變了模樣。今日一首小詩，稱“挑兮達兮，在城闕兮”；明配一幅花貓銜著一根棍狀物上樹圖，上書“小三花叼走我的尺骨，嗚呼，那是塑膠的，不能吃！”後日又寄一封食譜來，殷殷叮囑：“……做完只需五分鐘，不費你多少時間。知道你做研究總忘記時間，至少吃口熱的吧！”默蒼離默算時間，恍然那時他被調到羽城工作，異地分居已三月。

信箋再翻，言辭愈發懇切焦急，默蒼離定在一張被揉皺複又展平的信紙上。公派去西部的醫療隊已要出發，杏花君拎著箱子站在機場，借了便利店的紙筆，筆鋒淩亂，匆匆寫就：“……隨信附一瓶帕羅西汀，麥再扔去，一定、一定要按醫囑服藥！”又放心不下，碎碎囑託：“蒼離吾愛，羽城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這不是你的責任，不要過於苛求自己。你還有家，蒼離，我永遠在你身後，我永遠信任你。別那麼狠心留下我一個人！”紙張快用盡了，杏花君字跡擠得極小，還在鍥而不捨地寫：“得病不是大事，每個人都會生病，你只是恰好，像感染了風寒一樣。杏花君會治好你！”

默蒼離攥著信紙看，淚珠無聲無息落下來。可是杏花君最終還是走了。他的病也沒好，他的家也沒了。

他又拿過手機看，消息介面空空蕩蕩。默蒼離點進消息介面，嗒嗒嗒給杏花君打字。他打：“你回家嗎？”又刪掉，再寫“外面冷”，又刪掉，再寫一句“你不要我了”，看了許久，最終還是刪掉。

默蒼離抿著唇，苦大仇深地看那封信。你答應我的，這有呈堂供述。他有些委屈地想。杏花君總說他做人涼涼的，好像是來住賓館不是住家的。可是為什麼到最後，是杏花君走了？

默蒼離坐在地上，報復性地喝杏花君的酒，往日情書全做下酒菜，半晌就是半瓶。他不會喝酒，飲得急，酒勁這才返上來，一下沖昏了才思敏捷的頭腦。信箋亂糟糟灑了一地，默蒼離躺倒在地板上，依舊攥著一封不放。蒼離、蒼離、蒼離……滿地都是杏花君一聲聲叫他。上千封信連成一條長長的繩子，系著他不往那深淵之下墜下去。

——可如今這繩子著了火，竟是他自己放的。

默蒼離昏昏沉沉地想著，終於在烈酒作用下醉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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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2)

2樓發表於: 2021-01-16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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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我的歸途將是無邊黑暗”

再度醒來時，默蒼離頭痛欲裂。宿醉的勁兒順著知覺一點點返過來。鬧鈴在身邊叮叮噹當地響著，默蒼離摸過來才看見，12:14，竟已過午。

宿醉的頭腦還有些遲鈍，他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床上。默蒼離翻身坐起，急匆匆跳下床去，摸著牆壁赤腳推開臥室的門。家裡的窗簾被拉開了，陽光暖融融曬進來，窗明几淨。滿地狼藉已然不見，信箋重新收進匣子裡，端端正正放在博古櫃上，酒不見了，酒櫃上落了個碩大的黃銅鎖。

家裡沒有人。餐桌上一隻水杯壓住一張紙條。那紙條上還放著一枚泡騰片，旁邊一個透明小蓋兒上五顏六色，是他一天得吃的藥量。默蒼離走過去看字。杏花君氣衝衝地寫：“1.穿拖鞋；2.吃飯；3吃藥，不許喝酒了！4.你下午有課，一點半在經緯樓B14！！！”

他打了幾個碩大的感嘆號。默蒼離小小聲地“噢”了一聲，回到臥室去穿拖鞋。他趿拉著拖鞋去開冰箱，醒目的地方是杏花君做好的盒飯。默蒼離打開蓋子，放進微波爐裡，微波1分30秒，看著黃光亮起來，飯盒一圈圈轉，又埋頭再看一遍字條。“好凶。”他說。

他把飯盒放在桌上，泡騰片扔進水裡，看了半天還是不想吃。默蒼離掏出手機給杏花君打電話，被一秒掐掉。再打，杏花君餘怒未消，堅持拒接。

多諷刺啊，那麼熟悉的發展。默蒼離緩緩閉上眼睛，緊緊攥著手機，呼吸都仿佛有點困難。他又想起自己的那個美人師弟，欲星移追他的時候曾經也是那麼愛他，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裡都是光——離開的時候，也是那樣的決絕。

我大概感情上真的很差勁。默蒼離想。他後來在新聞上見過海境的新任執行董事欲星移，他正偏過頭與年紀相仿的海境繼承人說話。那種光芒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的眼睛裡。——是我把他的光奪走了。我這樣的人……確實不值得。

可是……可是那是冥醫杏花君啊。

默蒼離沉默了一會，默默捧起碗把飯吃了，悶著頭一口幹了藥，提包出門上課。

他遲到了五分鐘，帶著一身煞冷的寒風撞開教室的門。教案往講臺上一摔，抄起粉筆就講課。系裡搞學風建設，學生蹺課都要抓，教授缺席那是教學事故。默蒼離曾因埋頭“墨狂”忘記時間，留下四十多學生空等兩小時，被教務主任廢蒼生抓住，當場把他教學績效全扣了個乾淨。為避免這傢伙的奪命連環call，課是萬萬不能缺，但默蒼離心裡悶著一團火，一句話都不想說，於是哐哐哐地禍害黑板。他也不看書，一個命題筆走龍蛇，恨不能把生命之火都灌注在數學題裡，借由這思想的昇華粉碎心裡千頭萬緒吐不出的焦鬱，運算過程寫得狂躁無比，人類智慧的結晶在筆下行雲流水，頃刻便是四大塊黑板。

最後一個等式列下，第四塊黑板推上去。默蒼離把粉筆頭扔進粉筆槽轉身，看到一整個教室的呆若木雞。

他拍拍手上粉筆灰，冷著臉說：“下節課小測。下課。”

卷起教案大步走出去，門一關，就聽到背後一片鬼哭狼嚎的慘叫。

默蒼離在校門口站了許久，冷得攏了攏墨綠色的圍巾。這圍巾掛在門口顯眼處，伸手可得，又松又軟，透著一股洗滌劑的香氣。杏花君跟他吵架離家出走居然還記得拿乾洗的衣服——如果他沒有把自己的衣服拿走那就更好了。默蒼離抿了抿唇，手指在一劃見底的通訊錄介面劃來劃去，第十八次點開杏花君的手機號。

半晌，默蒼離哢地一下鎖住手機。憑什麼是我打電話。他想，卻徑直轉身，大步朝醫學樓走去。

默蒼離冷著臉走到醫學樓下，正遇到一個個子不高的臉上還帶著嬰兒肥的小孩，抱著一遝高高的醫學書下臺階。他認得，這是杏花君的得意弟子，少年班考上來的天才少年，好像叫……“修儒。”他道。

“啊！”修儒驀然聽到這一聲，大嚇一跳，跌跌撞撞沖下最後幾級臺階，嘩啦一聲，書散了一地。默蒼離蹙著眉走過去，低頭看他撿書。

“默——默教授！”修儒也認出他來，慌慌張張地鞠了個躬。

“嗯。”默蒼離道，“你……冥醫呢？他有來上課嗎？”

“師尊已經走了。”修儒老老實實地道，又好奇，“默教授，您和師尊是吵架了嗎？啊——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我失言了！”

默蒼離緩緩收回眼刀，冷淡地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你看，他沒了你照常可以生活。

他有學生，有朋友，有親人。杏花君忠誠而快樂地走在他目標堅定的職業道路上，並熱忱而執著地用他的生活情趣感染身邊所有的人。他每天下廚，樂於根據營養學安排健康食譜；他每天夜跑，每週五去游泳，週六大掃除，每兩周去探望他退休了的師公和師娘，給他們做飯打掃屋子和說笑話；他熱愛古典音樂與博物學，每個月至少一次地去音樂會、藝術展甚至自然博物館。杏花君的生活中永遠被塞滿了各式各樣的邀約和愛好。默蒼離想到他那個愛八卦的師妹常打探他到底是用了什麼算計讓杏花君離不開他，心裡只有淡淡的可笑和悲涼。

明明是杏花君選擇了他。離開默蒼離，杏花君依然是熱愛生活的杏花君。而離開杏花君，默蒼離只是一片空無寂寥的雪原。

他將一生孤獨。

天色微沉，華燈初上，萬點霓虹在默蒼離顏色淺淡的瞳孔中漸次亮起。他又忍不住想起他們剛在一起時的那些往事。

欲星移離開他時發了狂，滿懷恨意拆了他的寢室。默蒼離於是在實驗室住了兩天，打發他那礙眼的師弟玄之玄去收拾他的房間。他好心的師弟立刻把惟妙惟肖的“渣男師兄翻臉無情，美人學弟泣淚分手”的八卦傳遍了學校，其中情節令人聽之落淚，恨不能將渣男大卸八塊。在這種無干正事的方面，玄之玄真是有卓絕的才華——傳播範圍變大後，事件細節幾經變易，最後連被拋棄的受害人名姓都佚失了，默蒼離的鼎鼎大名還掛在上頭。就連隔壁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電腦系都被驚動，廢蒼生頂著熬夜的雞窩頭和黑眼圈，受眾人之托屈尊紆貴地親自跑過來問他此默蒼離是否彼默蒼離，被他禮貌送客。

大約如此，僅僅三周後默蒼離身邊多了一個杏花君時，他的師兄弟們均緘口不言，一致認為他是為了擺脫流言，雇了或者誑了一個呆子來掩人耳目——雖然杏花君本人陷在終於脫單並且還是和大美人談戀愛的狂喜之中，被粉紅泡泡沖昏了頭腦，直到一個半月後才知道默蒼離的前一段情史，還是杏花君的師妹好心提醒他的。

杏花君把師妹的短信拿給他看，大笑說“這流言未免也太離譜，我看我和他們認識的怕不是同一個默蒼離”的言辭仿佛還在昨天，他們卻真的好像已經走到了終途。

默蒼離沉默地看了校門口的車水馬龍許久，方才緊了緊圍巾，慢吞吞走回去。

他有點想念那個有著溫暖燈光和熱騰騰飯食的，被稱作“家”的地方了。

雖然他知道——他的歸途，將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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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1-16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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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 – “外面雨大，別走了吧。”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淅瀝小雨。默蒼離低著頭想心事，步伐很慢，到家的時候頭髮都已經濕透，一縷一縷地貼在臉上，身上冷得出奇，他卻沒管，心裡沉到如同裝滿了石頭。

家裡果然是一片冷寂的黑暗。默蒼離關上門，在漆黑無物的門廳裡站了半晌，才伸手開了燈。家裡還是他離開時的那副樣子。默蒼離把沒洗的碗碟往廚房的水鬥裡一塞，站在餐桌邊，有點怔愣。

他不知道杏花君去住哪裡。冥醫有很多好朋友，其中大部分他都不認識——單方面的。杏花君總是熱情萬分地引薦他進他的朋友圈，但默蒼離的冷淡和不好相處可以勸退其中一半的人，剩下的那一些則有賴於他不屑將時間花費在低級的社交關係之上。杏花君曾說他組織社團都像是要去打仗，每一件事要立刻就有成果，每個人都要發揮作用，決不允許多餘的浪費。

默蒼離盯著通訊錄介面看了一會兒，哢地鎖掉手機。已經晚上七點了，因為和杏花君的冷戰，他心神不寧到竟然兩天沒有看論文、做研究、把時間花在實驗室裡，他甚至沒有做題。

默蒼離無法忍受這個，因為他一旦慢下腳步，那種黑暗就會吞噬他。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深夜中，那些追上來的往事曾讓他無數次無法合上眼睛——直到枕邊人困倦地翻了個身，把他溫柔地抱進溫暖的懷裡，無夢的睡眠才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一夜又一夜，杏花君給了他逃避的夢鄉，哪怕在杏花君出差的時候，默蒼離都要窩進他的被褥，在杏花君的氣息中才能安眠。

默蒼離垂下冷淡的眸子，站起身來，打開了家裡所有的燈，掏出最新一期的《數學分析》。

他要看沒看完的期刊。發行三天了，他居然才看了兩篇，這不正常。

時針悄無聲息地滑向九點，默蒼離垂著眼睛，期刊攤在面前，卻已經整整十五分鐘沒有翻動過，提起的鋼筆緩緩在紙面上滴落一滴墨點。在第無數次側耳聽門外動靜之後，默蒼離驀然起身，騰騰騰走到落地窗前，撩開窗簾看那條路燈昏暗的小路。

沒有人。

夜漸深了，窗外風雨摧折，默蒼離握著手機，突然下定決心，低頭給杏花君發短信。

默蒼離：你帶傘了嗎？

沒有回復。默蒼離把手機放到一邊，打開公事包開始批學生作業。打下第七個40分沒到的成績的時候，他又發了一條。

默蒼離：我好像感冒了。

杏花君依然沒有回復。默蒼離於是接著發。

默蒼離：我沒吃晚飯。

半個小時後，門外傳來熟悉的吱嘎作響的自行車入庫的聲音，然後是稀裡嘩啦掏鑰匙的聲音。默蒼離抬起頭來，起身站到門口，伸手接過冥醫手裡的傘，乖順地晾到陽臺去。杏花君也不看他，帶著一身潮氣氣衝衝地進門，信手擼了一把短髮上沾著的水珠，回頭把門甩了。

默蒼離輕聲道：“杏花……”

杏花君連餘光都不分給他，自管自地脫了外套換了拖鞋，徑直進廚房去了。廚房門哐當一聲合上，正把他關在外面。默蒼離靜了靜，低頭默默地收起桌來，眼睛瞥到一頁作業上一個離譜的錯誤，又蹙了蹙眉，抓過筆來當場打了個0分。

廚房裡傳來叮叮噹當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然後是青菜入鍋的唰啦一聲，抽油煙機呼呼地轉，暫態間滿屋子都是暖洋洋的煙火氣了。默蒼離頓了頓，把那個0劃掉，好心情地給那個倒楣學生加了5分。

不多時，廚房門唰地拉開。短短一點點時間，杏花君搞了個三菜一湯出來，一個炒青菜，一個土豆炒肉，一個番茄蛋湯，還配一個荷包蛋。剩飯倒是還有，但放了兩天，已經不能吃了，於是一起端上來的還有一碗陽春麵，飄著綠綠的蔥花。

杏花君把幾個碗碟冷冰冰地擱在桌上，又轉身進去洗碗。默蒼離拿著筷子站在廚房門口，聲音低低地叫他：“杏花，一起吃嗎？”

杏花君頭都沒回：“我吃過了。”

默蒼離無法，只能坐在桌邊慢吞吞地吃飯。他餓過了頭，反而覺不出饑餓來，胃口不大，但實在捨不得杏花君的手藝，只好慢條斯理地吃。

吃了一半，杏花君從廚房卷著條毛巾擦著手出來，抓了個腕枕，擱在桌上，椅子拉開在他身邊坐著，拉過默蒼離的手就搭脈。默蒼離偏過頭看他，心跳漸漸地急促起來。杏花君聽了一會兒脈，扭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什麼情緒，但默蒼離讀得懂。因為他根本沒有感冒。

杏花君發現他裝病，也不說什麼，站起來把椅子和腕枕都放回原位，低頭收拾家裡。他越平靜，默蒼離不知道為什麼越心慌——這理應是一種不該存在於他身上的情緒。他咽下最後一口麵條，低聲叫：“杏花君……”

杏花君卻不看他，低頭把疊好的衣服壘成一堆，淡淡道：“吃完了？”便走過來收拾碗碟，沒吃完的菜蒙上保鮮膜放冰箱，空碗碟塞進水鬥洗刷。默蒼離手扶著廚房門，望著他的背影，輕聲道：“外面下雨，別走了吧。”

杏花君過了許久才沉沉地應了一聲，碗碟叮噹碰撞。默蒼離吊著的一顆心這才略略放下一些，進廚房去搓了一條濕抹布，走到外面擦桌子，把作業紙重新攤在桌上，心情舒暢到打分都松了點，竟然改出來一個及格了的作業，62分，壓著線過的。默蒼離特意看了一眼名字，手寫的字很清秀，叫史精忠。默蒼離有點印象，好像這是今年唯一一個敢報他的博士的學生，據說還是史豔文院士的長子，學生會主席什麼的，人秀秀麗麗，說話也輕言慢語。

杏花君洗完碗就把自己關到書房裡去了，默蒼離借著去放期刊的間隙瞥了一眼，螢幕上是仿佛十年前的粗暴的UI介面——他在看萬濟醫會的論壇。默蒼離心緒這才輕鬆一點，他知道杏花君一看論壇就忘記時間，今夜肯定是走不了了。

他於是便把作業收拾了，早早地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客廳裡只留了一豆燈光，臥室的暖黃色床頭燈倒是開得亮亮的，門大開著，一雙被褥拍得鬆軟，鑽到被窩裡，靜靜地等冥醫過來。

冥醫杏花君作息規律，堅持早睡早起的養生大法。默蒼離躺在床上，過不片刻果然便聽到拖鞋趿拉聲從書房出來，浴室水聲嘩嘩響起。他閉上眼睛，忽然又有些緊張，一下子便睡不著了，赤著腳跳下床，從床頭櫃摸了一隻螺絲刀，走到客廳把沙發的螺絲擰松了，這才安心躺回床上來。

杏花君洗完澡果然裹著毯子睡沙發，他身高一米八五，脫衣有肉，實墩得很。往沙發上一躺，果不其然沙發哐當一聲，當場解體。杏花君猝不及防給摔在地上，嚇得罵了一聲，卷著毯子爬起來，站在臥室門口，看著這滿屋子昭然若揭的司馬昭之心，氣笑了。

默蒼離躺在床上，背對著房門，手心微微滲出汗來，背繃得直直的，裝睡。

過了一會兒，杏花君終於還是躺上來了，床頭燈哢噠一聲關掉，被子裹得緊緊的，貼在床的那一邊，背對著他。

默蒼離輕輕地翻了個身，探出手來，試探地扯他被子。杏花君沒好氣地一把扯回去。“杏花……”默蒼離低低叫他，杏花君呼吸沉沉，仿佛轉瞬就已入沉沉夢鄉。

默蒼離沒有辦法了，只好透過深不可測的黑暗看他的背影，腦海裡思緒紛雜，卻連一個完整的數學公式都背不出來。那種情緒順著黑暗攀上來，如潮水般將他吞沒，心仿佛絞成一團。

他心裡一片空落落的難過，低著頭慢慢靠上去，從背後去抱他。

杏花君“哼”了一聲，接著往床沿靠。默蒼離鍥而不捨，緊緊地貼著他，低聲叫“杏花”。

他叫到第三聲上，杏花君終於忍不住：“停，安靜！別叫我名字了！”

他萬般無奈地長歎一聲，窸窸窣窣翻過身來，伸手攬上默蒼離的後腦，低頭和他碰了碰鼻子。

只一個簡單的動作，默蒼離鼻頭就酸了。“你一天沒理我。”他輕輕地說。

“我生氣了。”杏花君道。

“那你還生氣嗎？”

“生氣。蒼離，你還沒道歉。”

“……對不起。”

“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默蒼離沉默片刻，誠實道：“不知道。”

杏花君又歎了口氣，伸手把他攏到被子裡來，低頭親他：“算了，不生氣了。”

他的胸膛寬厚且溫暖，身上是熟悉的藥草味兒，胡茬沒剃乾淨，有些紮人。默蒼離緊緊地貼在他懷裡，攬住他的脖子，仰著頭和他接吻，柔軟的長髮順著臉頰滑落下來，被杏花君溫柔地撩到耳後去。

這是他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溫柔鄉。

此時，距離默蒼離在天擎大廈一躍而下，還有不到六個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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