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更在同一章,放一起啦 svxw^0~a
【第五尾鱼】 #@<9S{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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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殢无伤醒来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他拿手遮在眼前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看清眼前景象。本就不大的屋子已被收拾得空荡荡,东西一堆放在行李箱那里,一堆丢在墙角,应该是要扔掉的。无衣师尹就盘腿坐在地板上,低头在那里看什么,紫黑的浓发被手帕随意扎成一个马尾搭在肩头。 q`-;AG|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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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妙的,殢无伤觉得此时无衣师尹难得的放松与惬意。她平时总像一直拉满的弓,哪怕调笑拌嘴,殢无伤也总能嗅到她身上绷得紧紧的味道,整个人面上一片游刃有余,却仿佛站在悬崖边,半只脚已经伸了出去,勉力维持着平衡。 Zm6{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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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她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嘴角带着一点笑容,是小女孩得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洋娃娃的雀跃笑容。这种笑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盆绿色植被,朝气蓬勃,安然本分,在四月潮湿的风中摇摇摆摆,只用考虑阳光与水露。 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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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可爱盆栽察觉到了殢无伤的目光,抬起头来说:“日上三竿,某人终于起床了。”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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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指指旁边:“难为我昨天被折腾一晚上,还要出去买饭……遇人不淑所嫁非人啊。” 89r DyR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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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走到她旁边坐下来,打开地上的塑料袋看了看,里面是一大碗麻辣烫。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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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无衣师尹已经很麻利地拆开了一次性筷子:“街角十字路口那家,咱俩之前常去的。” uEX!xx?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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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恍惚了一下。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五年,八年?那时候自己和无衣师尹都在青春期,身体总是叫嚣着饥饿。放学回家时候路过麻辣烫摊子,腾升而起的雾气伴着食物香味钻到鼻子里,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同时咽了口口水。 (Jz1vE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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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伤身上有多少钱?”无衣师尹仔仔细细摸遍书包每一处角落,连笔袋都没有放过,摸出来三个钢镚儿。 Lhqz\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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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摊开手心:“两块钱。” <J^MCq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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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摊阿姨说:“小孩,我们这里最低消费一个人五块钱。” 17`1SG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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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反应很快:“两个小孩算一个大人。” D8$G`~h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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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殢无伤生得都很好看,冬天穿得又厚,站在那里像两个俏生生的汤圆。阿姨看了直乐,一挥手让他俩坐下了。 {WYX~Mvv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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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承了情,两个小孩也很自觉共用一个盘子。热腾腾的章鱼丸、魔芋丝和白萝卜煮得软糯入味,挤挤挨挨堆在盘子里,浇上麻酱蒜汁和香菜,看了就让人食指大动。无衣师尹一口咬下大半块萝卜,暖意从舌尖一路涌到四肢,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44leI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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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夹起了一个牛丸:“丸子只有三个。” B]T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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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眨巴了一下眼,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U|IzX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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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觉得她很可爱,有点想戳一戳,可面上还是拼命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你出的钱多,你吃两个。” PpAu!2lt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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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嘿嘿一笑,伸出筷子夹走了最后一块牛丸,然后认认真真分成两半,往殢无伤嘴里一塞。殢无伤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牛丸,整个人都怔住了。 [5SD_d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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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轮到无衣师尹觉得他很可爱了。 ?vbvB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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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半,我们谁也不吃亏。”她托着腮帮子说。 xCc[#0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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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了,那个阿姨还记得我。”无衣师尹一边拌麻酱一边絮絮叨叨,“见了我还说,老和你一起来的小弟弟呢?” gcl5jB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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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拿胳膊肘怼了怼殢无伤:“小弟弟呢?” &7K?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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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仔细考虑了下她是不是在开车。 A;]}m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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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萝卜和魔芋丝的味道和记忆里那年冬天一样好。这么多年了,人都变了,食物却代替了人守住了不变的承诺。殢无伤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伸出筷子想要夹一块萝卜。 Na]:_K5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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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走势到一半,白萝卜被旁逸斜出的另一双截走。 rE.;g^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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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挑衅地把萝卜嚼得很大声。 ,)Z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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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挑了挑眉,作势又要夹一块豆腐。 l*d(;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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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又眼疾手快截走了豆腐。 z`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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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索性放下筷子:“做什么。” Pg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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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什么啊,吃饭啊。”无衣师尹脸上还一派无辜。 $QN"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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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瞪了她一会儿,对面的人终于装不下去,笑了出声:“最后一顿饭啦,让你吃点亏,比较能让你记住。”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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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上说的是让你记住这顿饭,心里想的是,这样大概比较能让你记住我。大抵她就是这样无可救药的坏人,要走的是自己,却总不甘心就此成为殢无伤心里的过路客,铆足劲想要留下一点痕迹。 -g*4(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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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抬起眼来细细看着殢无伤,每一根睫毛都认真看过。她想殢无伤是个格外好的好男人,合该配上一个好女人,过一个令任何人都羡慕的美好人生。 nrub*B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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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不甘心。 !>..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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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之间如果实在不能有爱了,那有恨也好,总好过面容模糊的一地鸡毛。 3Q.#c,`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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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带着一种快意的残忍想,殢无伤,我才不要成为你回忆里邻居家的某个人。谁要做白月光谁去做,温良贤德装裱在回忆里,在真空宇宙里塑封成初恋丰碑供你日后把玩凭吊。我要做夏末的雷雨,狂风挟持着碎雨撞开窗子。轰轰雷声敲击耳膜,煞白闪电刺痛瞳孔。我要你哪怕在最香甜的睡梦中也会为我惊醒,逃无可逃,痛不欲生。 yerg=,$_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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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冷静而偏执了抢走了殢无伤的初夜,就像抢走一块白萝卜。 r1 !@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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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无衣师尹突然想,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很少想死亡这种宏大的哲学议题,这听起来比较像殢无伤的范畴,不过此刻这个念头突如其来撞进了她的脑海——如果我死了,我一定会给殢无伤留个遗书。写什么都好,写过去写未来,写一些希望你以后忘掉我好好过日子的之类的废话。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把信放在漂亮盒子里,最好再放几个遗物,拜托别人郑重其事送给你。 5Ha9lM2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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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你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份信了,你也忘不掉我了。 E7j(Q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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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趁她不注意,眼疾手快抢走一块牛肉丸。 .,<1%-R34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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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大意了。”无衣师尹回过神来,嗔道。 riY~%9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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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不说话,默默把丸子分成两块,然后放到无衣师尹面前。 /?5 1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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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半,谁也不吃亏。” iVhJ t#_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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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就若无其事接着吃了。无衣师尹看着丸子发了会儿呆,心里突然很难受,难受到想要哭一场。 _|kxY'_[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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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也许那不是句废话。 ]7W&JK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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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他们的故事真的将有个收稍。她也许会真的想要殢无伤忘记自己,好好过日子。 +\d56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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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李收拾得怎么样?”吃完饭后殢无伤问。 i1ixi\P{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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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收拾好了。” |mxDj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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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不带了?”他说的是床角堆着的那条白色丝绸睡衣。 n\Z!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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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旧了,就不带了,反正我还有很多件。”无衣师尹说的很轻松。 > kG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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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却有点怅然,那件无衣师尹常穿。他见过她穿着这件睡衣写作业,做饭,吃雪糕,赤脚踩在地上伴着张国荣跳舞。清晨她惺忪着眼在阳台上浇花,看到他推车出门很开心地挥挥手。 #^u$
“无伤——等我,我和你一起上学!” EizKoH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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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昨天那一晚也是,她牵着他的手伸进这件睡衣的领口。 uw>Ba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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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的目光极快地掠过睡衣下摆,那里沾着一抹淡淡的血。 >c1q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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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却没察觉到他的心思百转,慢慢地倾下身来,猫一样趴在他的腿上,骨骼透过薄薄的皮肉硌得膝盖生疼。 OcR$zlg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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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了?”殢无伤捞起一绺垂在自己膝上的发,仔细别在她的耳朵后面。那绺发搔得他那块皮肤都在发痒,连带着那块皮肤下的神经血管都开始酥酥麻麻。 N({MPO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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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无衣师尹含糊地应了一声,长长的睫毛低垂下去掩住眸光。她刻意摆出了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眼底却一片清明。殢无伤把手指插进膝上之人的浓密的发中,指腹摩挲着发丝,一遍一遍,猜想着这颗小小的头颅在想什么。 |H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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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概能猜到一点。离别将近,再薄情的人也不免伤怀,总想最后再靠的近一些。如果不能心灵相通,那么身体紧挨在一处,皮挨着皮,肉贴着肉,倒也能获得一些虚假的抚慰。无衣师尹用头抵着殢无伤的膝盖,细细的胳膊环着他的腿,一副全然交付自己的模样,懒懒闭上了眼。这时的她尤其像一只猫。 }M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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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殢无伤心底到底有点伤感。他想,我们竟是要假托借口,才能靠得很近了。 Ru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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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这样的,无衣师尹最喜爱肢体接触,甚至一度到了让殢无伤怀疑她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的地步。动不动就扑上来,炽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她本人一样令人着恼,却又躲不过。 [<lHCQXJ/
那绺发又垂了下来,殢无伤索性也不去管了,痒就痒吧。 >!eA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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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零碎的,不成文的,却都在他的记忆里鲜明恒久。 Rvqq.I8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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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还在读高中时,有一天同桌称病缺席,无衣师尹就像发现什么新奇玩具一样,午休时跑来他们班教室,也没和自己商量,理直气壮往他旁边的桌子上一趴。 LC,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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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监督弟弟有没有午间好好休息。”她当时是这么宣称的,“小时候我们也不经常一起躺在凉席上吃西瓜吹风扇吗?” du<tG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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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可是她本人确实是扰乱殢无伤睡觉的罪魁祸首。殢无伤一想到无衣师尹趴在自己二十厘米处,就觉得今天蝉声格外烦人,电风扇吱吱呀呀,前面的小胖子怎么又掉了一根笔,啪啦一声扰乱神经。 H*d9l2,KZ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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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哪里都不对,哪里都很吵,神经被吵到快要灼烧。 F%@A6'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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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烦躁地睁开眼睛,却看到无衣师尹正趴在桌子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睛亮闪闪的。夏日午后明烈的日光透过树影打下来,在她明净的脸上投下摇晃的影。少女的手掩在桌子下慢慢探过来,殢无伤微颤了下,却忍住了没有躲,于是纤细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晃了晃。 _F6OM5F"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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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浅色嘴唇一张一合,比了个口型。 zIqU,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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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睡啊。” T;Lkax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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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便真的沉沉睡去。可即使在梦里,他也一直感觉到无衣师尹清浅的呼吸,湿热的鼻息扑在自己脸上。 rJ`!: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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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指尖微凉的触感也一直都在。 3lf=b~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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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午休结束,刚睡醒的无衣师尹显得精神奕奕,一边整理着方才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兴致勃勃地小声提议:“我们下午逃课出去玩吧。” ux=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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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会主席说这种话,真是我校耻辱。”殢无伤揉着手腕说。 3U<c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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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差矣,”无衣师尹得意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学生会长才好跑路。” 4V{:uu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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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配上无衣师尹一贯的金字招牌,老师们便很痛快地批了他俩的请假条,还附赠一堆好好休息的叮嘱。可见无衣师尹本人虽热衷于宣传一些勤勉规矩的道理,但主要还是用来忽悠别人,本人在胆大妄为、变通圆滑方面堪称专家。 KI.q@z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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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飞越校门的无衣师尹像只快乐的小鱼,灵巧地七游八游,带殢无伤来到了一处游泳池旁。那个年代国企还是人人眼红的铁饭碗,配套福利也很完备,食堂医院学校一应俱全,大一点的厂子还有自己的游泳池。他们来的那处游泳池就是自来水厂的工友游泳池,以水质好、池子大而闻名全市,但是一般不对外开放,于是自来水厂的子弟们又多了不少可炫耀的资本,在周围小孩艳羡的目光下大摇大摆晃进走过门卫处,头昂得高高的,还要故意露出提包上“X市自来水厂”几个大字。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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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喊着要学游泳有一段时日,但她有点洁癖,嫌游泳池水脏,嫌人多,嫌一蹬腿就要踹到旁边的大哥,因此眼馋这个地方很久了,只是一直苦于拿不到特供票。 Sgeh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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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搞到票的?”殢无伤看着无衣师尹踮起脚把两张票递给门卫。 IB(6+n,6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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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年级那个任云踪,”无衣师尹抖了抖票,“想追姑娘啊,我就把一个熊公仔送给他让他泡马子,他为了感谢给了我两张票。” e6`Jbu+J<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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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哦了一声,几秒种后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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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熊不是我给你的吗?”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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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印象很清楚,这个公仔是前几天他在夜市上扔飞镖赢来的奖品。殢无伤眼力好,手准,十把下来镖镖直中红心,看的周围人阵阵欢呼,无衣师尹声音最大。老板气得要死又无可奈何,说架子上的一等奖随你们挑吧。殢无伤拍拍师尹的肩,意思是让她去选,结果她想也不想,直接拿了个一人高的熊,整个人都被埋在熊后面,只勉强露出小半张脸来,走路都摇摇晃晃。 U&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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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不记得你何时喜欢上了毛绒玩具?”殢无伤把熊脑袋往下拍了拍,让师尹好歹能露出个鼻子来呼吸。 4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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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多显眼。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无伤有多厉害。”无衣师尹一边和熊搏斗,一边抽空丢给他一个笑。 Ry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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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很显眼,回去路上所有人都在看这个超大号的熊,无衣师尹脸上表情只能用耀威扬威来形容。 g!Fu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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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虚伪的人。殢无伤一边这么想,一边牵住无衣师尹的手,怕她看不清路跌倒。 1g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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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现在熊就换了游泳票,可见不光虚伪,还很水性杨花。 Q1T$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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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摆在房间里只能我一个人看,换了游泳票可以我们两个一起玩。无伤,我这可是处处想到你啊。”无衣师尹说得一派诚恳。 v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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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次算个人情给你。”殢无伤冷漠地说,“再有下次,你就自己去打靶捞金鱼。” jrCfW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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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无伤大侠。”无衣师尹假模假样敬了个礼,“不过卖一个人情多小气,搭一个吧,今天请务必教会我游泳啊。” c_dVW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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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算是无衣师尹人生中难得的滑铁卢。小学暑假时候,家属院一堆小孩呼朋唤友去游泳,师尹就以老师不让为借口,死死缩在岸边。好不容易被哄着下了水,套着游泳圈像模像样划两下,又麻利地逃窜回岸上。一个暑假又一个暑假,无衣师尹还是连狗刨都不会。 E`kG-Q5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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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可是永远学不会游泳的。”殢无伤早已游了两圈,看无衣师尹还蹲在那里装蘑菇,便游过来,手肘撑在岸边看着她。水珠从他发梢滚下来,顺着脖颈一路流淌,在胸膛上汇成小溪,闪着碎碎的金光。 N&.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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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苦着脸,小心翼翼伸出一根脚趾沾了沾水,然后飞快缩了回去:“这水太凉了。” ,[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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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一时无语,顺手撩起一捧水往她身上泼:“下来就不凉了。” Vouvr<4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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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惊呼一声,不甘示弱掬水泼回去。工作日午后,游泳池除了他俩空无一人。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打打闹闹了一会儿,直到殢无伤眯了眯眼,一把抓住无衣师尹的小腿,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用力一拽。 jqz ux[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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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岸边溅起白浪。殢无伤终于身体力行告诉了师尹,身处劣势时最好不要挑衅自己。 L{#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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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无衣师尹还没尖叫出声就被堵了回去,水铺天盖地涌过来,吓得她胡乱蹬来蹬去。殢无伤看不过去伸过一只手来,她便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抓住,还变本加厉地往殢无伤身上攀。两条腿死死勾着殢无伤的腰,手搂着他的脖颈不撒手。 >d(~#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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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才一米五,淹不死人。”殢无伤觉得自己像一棵树,被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攀缘着爬啊爬。 'HO$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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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怕这个……”无衣师尹惊魂未定,“你不觉得水里空落落的,让人从心底发慌。” 'Y?"{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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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小就在反反复复做一个噩梦,梦里的自己在海里缓缓下沉,惊恐地张嘴想要呼唤一个名字,却被海水涌入喉咙,任凭嘶声力竭也只能吐出一个含糊的气音。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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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 [ieI;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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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耀着金色阳光的海面越来越远,无边无际的海水将自己拖入漆黑的深渊。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束光,却是空无一物。 >|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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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无衣师尹喃喃地说,发颤的脸颊紧贴着殢无伤,胳膊环绕过他的脖子,全然依赖的样子。冰凉而摇晃的水里,只有殢无伤是温暖而坚定的。 2_)\a(.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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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掌心覆在她被泳衣盖住的肩胛骨上,安抚似地拍了拍:“你居然也有害怕的东西。” &PL8|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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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的东西可多了,害怕失败,害怕居于人后,害怕我那个傻妹妹被人欺负,害怕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无衣师尹短促地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我最害怕无伤你会放手,把我丢到水里去。” -TLlw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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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说:“你觉得我会吗?” "H2EL}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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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不会。”她坦荡荡地说。 D,FHZ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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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点了点头,默认了这点。 y$;/Vm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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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不放手,你怎么学得会游泳呢?”他想了想说,“要是有天,我不在你身边,你走到水边掉下来去了,那岂不是很糟糕。” C=-=_>Q,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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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我便不自己走到水边好了。” /9 3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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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无伤轻轻笑了一下:“这也说不好,你总是一个会把自己放到很危险境地的人。” +u.1 ;q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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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师尹不满他这个说法,狠狠咬了下他的肩膀。 \S_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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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无衣师尹还是没学会游泳。他们花了很多时间把无衣师尹从殢无伤身上扒下来,可无衣师尹总会死逼赖脸再缠绕上来,像个水鬼一样抱紧了就不撒手。后来殢无伤也不再白费力气,索性把她挂在身上慢慢地游着。修长结实的手臂伸出去划开水面,荡起阵阵微波,搅碎一池日光。无衣师尹安静地搂着他的脖子,纤长的睫毛上一滴水珠摇摇欲坠。 N1}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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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还是跌下来了。无衣师尹把脸颊贴在少年的后颈上蹭了蹭,依恋地感受着冰冷的水中肌肤相触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