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倦教授说。 IGT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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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下午的阳光正好,他和原无乡在花园的紫藤花廊下坐着,初夏的日头还不是很烈,春困刚过,夏乏又至,实在是午休的大好时光。 t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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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起来的倦教授摸索着戴上了老花眼镜,原无乡给他倒了杯热茶,就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 Y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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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照着杯中茶水在边缘处粼粼泛光,远处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一阵一阵,原无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含笑道,正好,我也做了一个梦。 Os 2Y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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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将那双收敛了日光在眼底的眼睛望过来,正撞上原无乡揶揄的目光,梦醒时分几分不知真耶幻耶的感觉散去了不少,原无乡将热茶递过来,倦收天接过来,却并不就饮,只攒在手心,让那热烫温度熨烫手心。 [K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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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还在絮絮叨叨,说好友,说倦收天,说我们做得不会是同一个梦吧。 H)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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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将头侧转过来,眼镜后的那双湛蓝眼眸漾着笑意,凑过来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地下党对暗号。 3dD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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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真……南宗……北宗……原教授身子都快斜过来了,悄悄地叫唤着,北大芳秀? AJlIA[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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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教授心说难怪那么多人更喜欢选原无乡的课而不是他的,这人啊……他把自己的身子也慢吞吞地歪过去了,肩膀撞着肩膀的,点了点头。 b%f2"e0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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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他简洁地回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tF"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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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当家。 (Zn3-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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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号对上了,那梦境细节核对核对,倒也大差不离,原无乡颇感新奇,感叹竟有这种共入梦境之事。 TgE.=`"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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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我们梦见了他们……原无乡沉吟着,给倦收天的杯子里续了茶。还是他们梦见了我们。 wQr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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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教授向来对这种神鬼之事不甚相信,只道,何必多思,既来之,则安之。 bc=u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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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他轻轻笑了一下,说,梦里你那着装品味,还挺别具一格。 d>b,a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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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原教授想起梦中那北芳秀屹立山巅照得人睁不开眼的身姿,半是吐槽半是真心地摇头,你那一身,也不差劲。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道,闪得我眼瞎。 I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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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不明白着装品味半斤八两的两个人凭什么遭到吐槽的是自己。 aco}pX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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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讨论了会儿梦境剧情,原教授怨念于为什么梦里也不在同一个门派,倦教授倒觉得此事无妨,既然梦境里那道真双秀,终也不曾迎来分离,那过程之坎坷,似乎也便可以略过不计。 N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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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教授纠结的点在其他地方。 ]V769B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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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着手里的茶杯,举起又放下,看着兴致勃勃与自己吐槽剧情的原无乡,抿了抿唇,出声,为何梦里我们……仍然只是好友。 lp0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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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想了想,便笑,说,有何关系,梦中我两……是一辈子的好友。 -k[tFB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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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道者岁月悠长,那相识相知相守的过程拉长至几百年上千年,于是那情愫也便皎洁如天上明月,恒久如山间清风,固然岁月变更斗转星移,依然若旭日东升西落般不曾变化或动摇——哪像梦外凡人寿命有限,爱恨情仇便浓烈得多也短暂得多。 . I&)MZ>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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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原无乡伸过手去,覆住倦收天的。 ZJI1NCB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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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辈子。 XG\a-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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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放开茶杯,反手握回去。老夫老妻很少再如年少十指相扣,那掌心温度也不如年少炽烈,只十分舒适地牵住彼此,在这平静的午后。 E%2!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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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新添的橘猫幼崽跌跌撞撞地走过来,绕着他们膝盖转了两圈,喵喵喵地蹭着倦收天的裤脚躺了下来。 o|^?IQ7b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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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于是不再言语,光怪陆离的梦境被他们抛在脑后,眼前只余下现世的阳光微风,还有身侧彼此。 xlPcg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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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梦境确乎有些神奇,他们断断续续地又做了些梦,最初的梦境仿佛是结局般,之后就镜头一转,从年少重放。他们于是跟着看了那些结局之前遭遇的具体坎坷,体感好似在追连载剧。 {?>bbl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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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最近连菜谱都不研究了,拿了个笔记开始记梦境,对倦收天的称呼和备注,也随着剧情从名剑无名换到土豪金,近期又变作了小凤凰。 .t^UK#@#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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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教授认为自己不必跟风,便摸着膝头圆了一圈的橘猫,提醒身边戴着眼镜慢吞吞读着报纸的某位教授。 ),y!<\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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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原霸天。倦教授说。吾饿了。 y5AXL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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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霸天从善如流地放下报纸前去厨房杀鸡煮汤,一展黑海王风采。倦教授又在沙发上独坐了会儿,揉了揉橘猫的头放它自去玩耍,便起身去厨房帮忙。 6Er0o{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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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镜子时他停了停,许是梦里见了太多年轻样貌的自己,看着镜中的自己鬓发微白,心头不免有些微怅。 \{MrQ2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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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梦境出现之前,他不曾因年岁流逝而感伤,但在这个梦境出现之后,在看过梦境中他与原无乡相守的久远岁月后,他反倒生出那微末的遗憾与羡慕,为梦中他两拥有的几近无限的共处时光,而梦外却已年岁无多。 f?>-y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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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然在他心头停驻了一会儿,终结于原无乡从厨房里探出的头。 Vr/` \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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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这条鱼桀骜难驯,我需借你九阳剑诀一用。 u.p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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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知道这便是要自己上阵杀鱼剖腹搭把手了,他稳重点头,把厨房外闻味而来扒拉着玻璃门的橘猫赶到一旁,挽起袖子系上围裙进去帮忙。 0,~6TV<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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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这条被九阳剑诀料理了的红烧鱼摆在正中央,原无乡一边捏着试图偷吃的橘猫不安分的爪子,一边又揶揄,倦收天,我们这样对桌而食,怕不是要被人以为过度私交。 /50g3?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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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就低头慢慢夹起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 )Z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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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过度私交给他们看。倦教授说。 I4o=6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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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但原无乡心满意足地停下揶揄,投桃送李地将饼夹了起来,想了想又放回一半。 ni"$[8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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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得控制饮食。原教授说。 22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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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教授想起前段时间的体检报告上三高相关的指数告急,有点委屈,但忍了。 d Y:|Ef|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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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他们的午休依然是浮光掠影的梦境,醒来之后阳光正好,橘猫日渐一日地身形见涨,见他们醒来便默不作声地溜到脚边一翻肚皮,碰瓷求摸摸求抱抱的能力与日剧增。 O:5Rp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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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把橘猫拎起来检查耳朵和爪子,倦收天则翻开报纸,过了会儿报纸与橘猫互换,橘猫窝在倦收天腿上被摸得开始咕噜噜,原无乡拿着报纸看着看着,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五十年太久了。 l\T!)Q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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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知晓他说的仍是午饭时的过度私交,梦境剧情其实已经进展到不动城,银豹与燎宇凤登场为天下奔波,但两人既然形影不离,原教授便对这对战、救人、杀人、受伤、疗伤,如此循环往复却始终相互援护齐行的剧情无限宽容,顶多说两句燎宇凤登场时衣着品味着实有限,那倦教授也便回一句银豹如斯威武不凡却非要身披豹纹腰缠尾巴实属童心未泯。 #K:-Bys5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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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之前漫长的道真恩仇,那两人被迫分离、对立、一切前途未卜的光阴,能叫原教授耿耿于怀,反复批判,说什么幸亏梦中是修道人,不然时间跨度这么长,五十年不见面,换作现代,早已是鬓发苍苍,人到迟暮——为守信诺,为全道义,却说什么,都是错过了。 Yo~Lck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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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略略点头,想了想刚过去没多久的金婚纪念日,就宽慰他,说后面中阴界疗伤,又或者离场暂退、重建道真,都已是补回来了。 5|<yfk8*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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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济,这梦外五十年厮守,也权作慰藉梦中两人难于相见之苦。 e-CNQ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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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笑眯眯地接受了这宽慰,又从报纸后头露出双眼睛,说好友,那我们不妨来聊聊你的桃花。 (~j,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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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教授并无难色,橘猫在啃他的手指,他就反过来挠了挠这只喵星人的下巴。 ,hpH!J'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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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道真北宗名剑无名做下的事情,跟他退休教授倦某人又有什么干系呢。 !US8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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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静地想。 Q00R<hu@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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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是会去散步,原无乡见他衣衫单薄,便将外套围在他的身上。最近多雨,晚上风冷得紧。他说。 7d&D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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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倦收天系完扣子,又拍了拍谁的胸脯,说,倦教授,三掌疼不疼。 gM4Pj[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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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教授想梦里那道者必是觉得痛的,但既然现在他们并未负起那样重的情仇恩义,那么痛不痛的,也便隔得遥远了。原无乡从门后拎出伞,打开门,他就跟着原无乡,伸手搭住这人空闲的左臂。 YBb)/Zg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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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是银骠,所以不疼。他回答。停歇一秒,又不知不觉接了一句,幸好不是银骠。 v,/[&A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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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失手之痛,脱落又重接之苦,并不情愿让这人有亲身遭遇的一丝可能。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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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从从容容地执了他的手往外走,回头慢慢笑道,那当然,我小当家年纪大了,可再吃不得这苦头了。 (GCG/8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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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南修真的洒脱不羁固然令人欣羡,他们的平平安安、相濡以沫,又何尝不是弥足珍贵。 :.*HQt9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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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把这人的手握紧了些,在幕围一般严丝合缝的夜色里,他缓慢地嗯了一声。 O0^?f/&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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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果然下起了雨。 8wr8:(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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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那时候还坐在公园湖边的长椅上休息,见雨只是淅淅沥沥,就没着着急急地回去。原无乡有备而来,就不慌不忙地把伞打开,给倦收天与自己撑起一方小小的无雨晴天。 t/}L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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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湖面漆黑静默,与落雨连作一片,耳边唯余滴答水声,和原无乡轻微的呼吸声。 QV7,G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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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仿佛只剩了他们两。倦收天望着那片浓厚夜色,偏头看了看原无乡。原无乡察觉到了,就把头转过来,他的眼眸在夜色中是偏黑的,依稀可见那苍蓝色泽。 }91*4@B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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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双眼睛曾经是湛蓝的,生机勃勃的,那是他们年轻的光景。而如今,他们都老了。 tQWWg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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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一刻他意识到他们确乎没有漫长的生命,没有永恒的厮守时光,梦境里的他们寿元悠久,而现实中的他们却仅有短短几十年时光,然而他们有幸相爱,在这短暂而有限的时光里。 4'',6K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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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无乡。他突然轻轻地叫了一声。 _a](V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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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挨着他身侧的,白发苍苍的原教授问。 a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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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鬓发生白的倦教授不吭声,只是微微将头挨了一点过去,他们的脸碰在了一起,唇角也是。 ]4`t\Y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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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他说。 8nCp\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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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有烟花蹿上半空,在浓重的夜色中,炸出微弱的光芒。 AEY$@!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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