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9 【殢无伤×无衣师尹/殢师】一路象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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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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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8-09 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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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 【殢无伤×无衣师尹/殢师】一路象北

殢无伤擅自给自己找了个妈并爱上了他

Chapter 01

殢无伤俯身打开车载广播时，无衣师尹正在手忙脚乱地停车。他的车技一向平平，更勿论要把一辆大G端端正正塞进逼仄的停车位里，实在需要一些耐心与时间。无衣师尹自诩是极富耐心的人，可是也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于是带着点求助意味地去看殢无伤。

殢无伤虽名义上拿到驾照没多久，实际上从高中开始就和一帮朋友厮混着玩车，侧方停车在他手上难度只比系鞋带高一点。然而此时只作闭目小憩状，好似全部心神都在广播新闻里一队北迁的大象上。无衣师尹不记得青年何时对动物抱有如此大的兴趣，只能失望地垂下眼睛，下意识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

这边人信佛的居多，酒桌上状似不经意抖了抖露出衬衫袖口下的佛珠来，往往会收获寻得知音的眼神与后续一系列佛法探讨。还有什么能比共同话题更能拉近关系呢。无衣师尹深知这点，并花了大价钱寻来了这串小叶紫檀。他惯是一个会把投入放在最精准地方的人。佛珠要选最贵的，因为要和信佛的有钱佬拉关系。买车要买最贵的，因为开出去别人才不会轻视你。所以车和小叶紫檀一样，在无衣师尹这里都纯属于装点门面的。有豪车但车技平平，有佛珠但不信佛。毕竟连一手养大的殢无伤都不会帮他，何况庙里的泥像呢。

殢无伤闭着眼也能想象到这个人此时的模样。他必定不肯承认自己连车都停不好，面上努力维持住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是心里到底很气恼，对大G更对殢无伤，嘴唇抿得紧紧的，好像怕泄露出什么情绪——绷得最紧的地方反而最容易被窥伺，这个道理无衣师尹好像一直没有搞懂。

广播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大象，主播说这队大象从三月就出走版纳……衣料摩擦声，无衣师尹在前倾着观察后视镜……大象走进人类的城市，扬着长鼻走过汽修厂和中学操场……不是都教了要用雨刮器丈量右边线吗，怎么又忘了……人们拿了菠萝和玉米想引诱它们回去，可是它们不为所动继续北上……轮胎压到车库边缘，无衣师尹迅速地打了一圈方向盘，这倒是殢无伤教的。可惜打早了，车子还是歪了出去……他们不是迷路，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新的家……

“右打三十度。”殢无伤依旧闭着眼睛，嘴里突然出声。

无衣师尹想都不想，迅速遵命。轮胎急转碾过柏油路发出刺耳的橡胶摩擦声，车子颤颤巍巍停了下来。虽然依旧歪歪扭扭，不过好在四个轮胎都勉强收在了线里，恰好不会被警察贴罚单的边缘。

无衣师尹缓缓吐了口气，攥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他扬起脸给了殢无伤一个礼貌的假笑，语带讽刺道：“无伤教导真是及时啊。”

殢无伤不理会他，径直打开车门。前几日台风过境，地上还积着水洼，恰好就在副驾驶座下车的位置。其实明明车子再往后倒几十厘米就能躲开，可不知是无衣师尹提出的无声抗议，还是单纯忽视了，殢无伤一开门，脚下端端正正一汪水。好在青年人高腿长，挑了挑眉迈了一大步，居然也跨了过去。

在他身后无衣师尹也下了车，一边关门一边说：“晚上不吃饭了，我有个case要赶，直接去7-eleven买点便当。”

殢无伤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再买点套子，家里没有了。”

无衣师尹说：“不要买冈本了……老是小一点……”

他们平时买杜蕾斯居多，上次赶上冈本打折买了一盒。结果冈本型号似乎总是小一点，做起爱来勒得殢无伤很难受，无衣师尹也觉得滑来滑去怪不舒服的，动了几下就蹙着眉说：“摘了吧……”

他急切地勾过殢无伤的脖子去吻他，喘着气说：“快射时候拔出来就好了。”

他俩做起爱来总是很疯狂。无衣师尹被殢无伤激烈地顶弄着往后挪，直到来到了床边缘失去平衡一栽，又被殢无伤一把捞住，保持着那个腰部悬空的姿势继续被草。脑袋后仰充血的滋味不算好受，但昏昏沉沉下给这场性爱赋予了一种迷幻味道，于是也就抓着殢无伤手臂呻吟起来。

他叫得太大声了，殢无伤正啃咬着他的乳肉，不满地抬起头说：“叫这么大声，有这么爽吗？”

无衣师尹笑着说：“叫得大声你还不乐意，还是你比较喜欢死鱼……”

他保持仰头的姿势，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斜着去看殢无伤，成功地把这个笑变成了一个挑衅。殢无伤也不动怒，只是用力拨开无衣师尹的双腿，小臂勾着腿弯，上身慢慢地压了下来。

“我喜欢你被我草得叫都叫不出来……”他舔舐着无衣师尹的耳垂含含糊糊地说。

他如愿了。等他抽送着射出来时，无衣师尹已经几近神志涣散。那根灵巧到令人痛恨的舌头也变成了一种乖顺的小动物，被殢无伤用舌尖勾着品尝摆弄着。殢无伤玩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怜爱地抹去无衣师尹嘴角流下的口水。

“现下自己倒成了死鱼了。”

无衣师尹无力地瘫在殢无伤怀里，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殢无伤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张嘴第一句话就是：“你完了殢无伤，谁让你射进来的，我明天还要出庭呢。”

殢无伤一时无语，把软下来的性器从无衣师尹身体里抽出来，翻过身去不再理他。身后人挣扎着起床去浴室，殢无伤只听着那边传来水声哗哗的动静，忍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去看他。

无衣师尹正背对着浴室门站着，一只脚踩在浴缸边缘，左手拿着花洒，右手费力地抠挖着后面，被搞到糜红的肠肉被白皙的手指拨开。刚才殢无伤搞得太狠了，于是穴肉不免有些红肿，手指插进去还敏感地收缩着的，死咬着手指吞吞吐吐。浓稠的精液沿着大腿一路流下来，在水面上打着旋。这个姿势很累人，无衣师尹放下腿叹了口气，白嫩的脚踩到了一摊精液上，发出了啪叽一声。

殢无伤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半勃的性器在穴口摩擦着。无衣师尹半眯着眼说：“我明天真的要开庭……”

“你用上面的嘴打官司，又不用下面的。”殢无伤的性器就和他的言语一样蛮不讲理，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势顶了进去。无衣师尹只好把胳膊抵在浴室墙壁上，承受起身后人的顶弄来。

狭小的浴室里温度高得惊人，连殢无伤喷在他脖颈上的鼻息都是滚烫的。无衣师尹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汗。头发湿透了贴在脸颊上，又被殢无伤拨开，低下头去吻那张绯红滚烫的脸。他挣扎着抬起迷蒙的眼，看到水雾笼罩的镜子里，一对人影交叠着起起伏伏。

第二天殢无伤醒来时房间里空空荡荡，垃圾桶里多了一盒少了一只的冈本。扔它的人很用力，盒子边缘都陷下去了一块，泄愤一样。

Chapter 02

下班点7-eleven里面人很多，白领们排着长队。殢无伤开始排得不耐烦，下意识摸出一根烟，又想到店里禁烟，手指夹着香烟转来转去。

无衣师尹把两盒便当和三盒杜蕾斯丢到柜台上。小哥一边扫着码一边嘻嘻哈哈地说：“买咁多，大状最近好艳福呀！”

无衣师尹笑着说：“唔敢有艳遇，我条女好犀利呀。”

“条女”站在他后面不吭声。

他记得无衣师尹刚来香港时候完全不会说粤语，港人总是看不起说普通话的大陆人，他便索性只和别人说英语，假装自己是刚还乡的ABC，居然还得到了一些尊重，相当的讽刺。

殢无伤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粤语，不过无衣师尹想要做的事总是能做的很好，正如他现在粤语说得相当地道，只是每句话最后一个字会咬得用力一些。别人听了不觉什么，还都以为无衣师尹就是本地人。只有殢无伤很在意这一点，每次都会格外仔细听他最后一个字，着了魔一样。

无衣师尹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因为长了一张很白净的烟雨江南脸，所以殢无伤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他是南方人。直到后来他无意中说起自己儿时春天喜欢带着妹妹去北海公园划船，才很讶异。

“你还有妹妹？”他紧盯着无衣师尹说。

“唔。”

“那为什么你很少去看她？”

“因为她死了。”

这句话说得太轻飘飘，以至于让殢无伤失去了接着追问下去的机会。

无衣师尹很轻描淡写地接着说了下去：“北海公园有一座白塔，夜里会亮起柔和的灯光，我们的小船就绕着它划来划去……”

殢无伤就从此知道了，无衣师尹是北京人，北京有一个北海公园，北海公园里有一座白塔，夜里会笼罩着灯光。白塔，他学着无衣师尹的样子，上下嘴唇微微相碰，舌尖抵在上颚，白塔。他喜爱无衣师尹回忆过去时的神情，心里暗暗希望无衣师尹能再说一次那年春天花与叶里的白塔。可惜无衣师尹总是将内心与过去严防死守，殢无伤后来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他出身名校，法律系高材生，却跑来香港做了殢无伤那个有钱老爸的再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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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8-09 18: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past 01〕

如果他们的故事是个小说，那初遇一定要有个天雷地火的开头，才能不枉费后面的背德情事。比如便宜儿子的目光如有实质地逡巡过这位年轻端正青年的胸脯与脸颊，将白皙的皮肤染上淡淡的粉红。

然而现实就是无衣师尹满头大汗地拖着行李，一抬头看到一个男孩站在楼梯上盯着他，他不是很确定地想挤出一个礼貌的笑，男孩却径直转过身走了。

“那是谁？”他问身边的女佣。

“老爷的第二个儿子……”女佣顿了顿说，“不用太管他。”

无衣师尹是何等人精，立刻很敏锐地嗅出了一些残忍的事实。比如这个孩子在这个家里，并没有获得一个二少爷应有的尊重。

他从那时起就知道这是一个不重要也很难搞的孩子，在后续几次礼节性试探都碰壁之后，他迅速地对殢无伤失去了兴趣。好在殢无伤也从第一面起就知道自己父亲带了个麻烦人回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躲着无衣师尹走。所以他们起初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平衡——即谁也不搭理谁。

只有一次，殢无伤半夜被关节处的抽痛惊醒，那时他正在疯狂长身体的时期，躺在床上都能听到骨骼噼里啪啦抽节的声音。他下床想去厨房吃一点东西，却看到二楼小厨房亮着暖黄的灯，无衣师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摆弄一口锅，看到他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你要吃一点面吗？”
殢无伤点了点头。

无衣师尹又抓了一把面下到锅里，殢无伤察觉到了某种不对，但是忍住了没有说。最后成品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糟糕，后下的面还半硬，先放的面已经糊成一团。无衣师尹皱着眉拌了两下，叹了口气说：“真难吃。”

殢无伤却认认真真吃完了那碗面，连汤底都喝干净。这碗面确实难吃到匪夷所思，不过女佣厨师都下班的深夜，他本只能从冰箱里翻一点面包，有这碗面已经算是意外之喜。肠胃冰冰冷冷太久，有一点热腾腾的东西都可以欣然接受，哪怕是一坨半生糊状物。

更何况无衣师尹把唯一的荷包蛋埋在了他的面下，嫩滑可口得刚好。

无衣师尹盯了埋头吃面的他一会儿，怅然地摸出一根烟。殢无伤注意到他的动作，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屋子里有烟雾报警器。”

“我当然知道。”无衣师尹笑眯眯地说，然后起身把窗子开到最大。港岛昨夜有台风过境，空气中还带着雨丝。无衣师尹把上半身探出窗去，一点火在黑夜中亮了又灭，暗蓝的瞳仁里像划过一颗金红的星。他复又抬起头来，对着凌晨三点的星夜吐出一口烟圈。海风瞬间把那缕烟吹散到无影无踪，烟雾报警器依旧静悄悄，只有殢无伤看到了一切。

“你看，”无衣师尹带着一种狡黠的笑意回过头来，“没有人会发现。”

他的额发被雨丝打湿，柔顺地垂了下来。这让他看起来难得的驯从纯良，哪怕手里还夹着一根烟。

“女士烟。”殢无伤注意到了那根格外纤细的烟，夹在无衣师尹手指间有点伶仃的意味。

“味道比较小，”无衣师尹抖了抖烟灰，“我说过，不会叫人发现。”

后来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殢无伤吃完面后安静地洗了碗，然后回到了自己床上。拉上被子那一刻，他眼前又浮现出了倾出窗外抽一支烟的无衣师尹。

他看起来很适合那支女士烟。

第二天醒来，殢无伤发现一贯只有黑咖啡的早餐桌上出现了一杯牛奶。佣人说，这是师尹先生交待的。

殢无伤慢慢地喝着这杯牛奶，想着昨天自己从未提及因为生长痛而夜不能寐，居然被这个人猜中了几分。可见在察言观色方面，无衣师尹确实堪称一流。

后来餐桌上每日都会有一杯牛奶。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补钙，殢无伤也很少再因生长痛而惊醒。可是餐桌边却很少出现无衣师尹，他总是很忙碌，哪怕偶尔来吃早饭也是左手咖啡右手报纸，还要打开广播听股市分析，于是殢无伤总是找不到为牛奶向他道谢的机会。慢慢地，他觉得无衣师尹可能也不甚在意这杯牛奶，便也就不再想道谢的事情。

无衣师尹无疑是机敏而勤勉的男人，这样的人总是能轻易取得成就。很快他便考取了律师执照，还整日跟着殢无伤老爸参加各种名流社交场合。不出意料，他日后能成为一个夺目的政法界新星，在杂志扉页有整篇介绍，微笑彩照旁边印着如何兼顾事业与家庭。

但是在不久后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上午，殢无伤的老爸猝死在了办公室里。心脏病，家庭医生叹息着说早就不要让他喝那么多酒。

意料之中的，遗嘱中没有给殢无伤留下什么钱。意料之外的，居然也没有给无衣师尹留下什么钱。他几乎把全部的钱都留给了长子，那个传说中早亡发妻留下的儿子。

无衣师尹点评说：“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

殢无伤以为会看到无衣师尹脸上闪过一些怨怼或者不忿，实际上他只是全神贯注盯着遗嘱，看起来随时要找到一个漏洞，然后见机偷偷篡改。

后来葬礼上，殢无伤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无衣师尹一身素衣，表情哀恸，眼眶含泪，嘴巴小声说：“祖宗，你好歹掉几滴眼泪。”

殢无伤说：“难道每个人都要遵循着世俗常规，悲泣着扮一出哭亡大戏？我并无这份哀痛，也不愿作戏。”

无衣师尹面上悲恸不变，暗地里手狠狠掐了他一把：“你傻啊，哭一哭感动下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没准能多分给我们一点东西。”

[*past 02]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无衣师尹会丢下殢无伤，甚至殢无伤也这么认为。可是最精明的无衣师尹却好似浑然不觉殢无伤并不是他的责任这回事，只是磕磕绊绊带着殢无伤活了下去。

他们一起去租了个破破烂烂的小屋，房间小到转身都很艰难。白天他们把床垫靠在墙上，在屋子里放一张桌子，一人一边，殢无伤写作业，无衣师尹看好像永远看不完的卷宗，夜晚就把床垫放下来挤着睡。

无衣师尹那时只有一件高档白衬衫，每天上庭都要穿，所以每天晚上他都要洗那件衬衫。若是干不了，第二天只能穿着潮乎乎的衬衫去工作。可是亚热带季风夹着雨丝在港岛上飘着，于是他的衬衫老也不干。两个人出门时候，殢无伤瞧着无衣师尹半湿的衬衫贴在腰上，露出一些赤裸的肉感。

无衣师尹后来揶揄说：“殢大少爷人生可曾吃过这样的苦？”

可是殢无伤仔细咂摸起那段时间，其实并没有多少苦。他只记得夜风把挂在窗边的白衬衫高高吹起又轻轻落下，无衣师尹盘腿坐在地上，仰着脸问他要不要喝一杯牛奶

某种意义上，无衣师尹居然也算个好家长。他会教殢无伤数学题，会给他补习班的费用，甚至会给他做菜。做的菜也倒是一如当初那碗面般难吃，无衣师尹说吃不惯也要吃，我只有这个手艺。
但是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心力顾及太多了。

班上布置作业，让和家长周末去动物园，回来写一篇游记。殢无伤想着这件事，晚饭吃得尤其慢。想说的话和着面条在嘴里咀嚼吞咽，面条吃不下去，想说的话吐不出来。

无衣师尹看着他吃得尤其艰难，放下手里的卷宗说：“今天做得有那么难吃吗？”

他拿起筷子挑了一根尝尝，然后眉头挑了挑，尴尬地摸出一点钱给殢无伤：“实在吃不下就去买碗牛杂吧。”

殢无伤一边接过钱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你明日有安排吗？”

无衣师尹笑了：“Date。”

殢无伤缓缓吐了口气，所有言语和面条一起咽了下去。

其实他大可以用无衣师尹给他的钱去动物园，不过他想动物园毕竟是一个阖家欢乐的地方，因此对于一个人去这件事多少介怀。后来他编造了一篇游记交上去应付差事，反而很受班主任的喜欢，在课堂上朗诵了这篇。她说殢同学写大象的耳朵像船一样，腿像柱子一样，在实际基础上进行想象，很有趣的一篇作文。

殢无伤这才知道，他想象出来的大象并不如实际那样。可是既然大家都没有发现他的编造，这件事也就轻轻揭过去了。

但有的作文不论如何编造不得。殢无伤盯着试卷上“我的母亲”发呆，脑子里面只能凑出一个无衣师尹。从法律亦或者个人感情上，无衣师尹都决计不是他的母亲。可是人总是要有母亲的，于是殢无伤便也懒得顾及无衣师尹个人意愿，勉强把他的形象塞进了田字格里。

笔一开始写得很犹豫：“我的母亲有着远山一样的眉与幽潭一样的眼……”

开头既然写下，后面就流畅了很多。他花了很多文字去描述无衣师尹的外貌，到性格那里又开始犯难。倘若让他说实话，那只能对无衣师尹做出“圆滑”“虚伪”等一系列评价，可这怎么都不应该是一个孩子能对母亲说的话。

于是他努力拾起回忆里文学作品对母亲这一职位的赞美，写下诸如温柔、慈爱、体贴等无衣师尹这辈子都无缘的美好品德。写得多少有点心虚，撇捺都瑟缩，像是某种不能言明的渴望的具象化。

这篇写得束手束脚的作文还是得到了班主任的赞许，甚至在家长会上专门朗读出来。无衣师尹那时就坐在台下，笑吟吟地听完了整篇作文。

班主任放下作文纸说：“你们兄弟有这样的好妈妈真是幸运。”

把无衣师尹当做了给弟弟开家长会的哥哥。

殢无伤懒得多言，拉着无衣师尹走了。无衣师尹被他牵着手，过了一会儿开口：“这是你想象中的虚构母亲吗？”

殢无伤回过头来看着他，语气莫名恼火：“不是。”

无衣师尹见他表情不对，双手举高投降状：“是我失言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想吃糯米鸡吗？”

刚做好的糯米鸡喷香扑鼻，看一眼就要流口水。无衣师尹掰开糯米，把肉块塞进殢无伤的嘴里：“你吃肉吧，我最近减肥。”

殢无伤很想说其实浸满了肉汁的糯米也是热量炸弹，但是对无衣师尹的示好总是很受用，便咀嚼了两口嘴里的肉。

那一刻他觉得无衣师尹勉强能塞进那些美好品德里了。

他想，自己是太寂寞了，太渴望有谁来不计代价地爱自己。

哪怕这个人是无衣师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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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8-09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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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从便利店出来时，外面雨意刚歇。柏油地上的小水洼里映着一轮斜阳，又被男人们一脚踏碎，一地摇摇晃晃的灿金。夏季闷热，连细雨也带不来一丝凉意，反而觉得潮气黏糊糊裹挟全身。无衣师尹烦躁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面色很不自然地系了回去。

殢无伤心里突然有点愉快。他当然知道无衣师尹在遮掩什么，雪白的颈子上一块红红的痕，那是他昨夜吮吸出来的。

“何必遮掩，此地只有我和你。”

“我还是要点脸的。”无衣师尹说。

无衣师尹皮肤细腻且薄，很容易便留下痕迹。可殢无伤偏喜欢办事时连啃带咬，下身凶狠，唇齿缠绵，一场性爱下来弄得无衣师尹浑身都是黏糊糊的痕迹。他尤其喜爱舔舐无衣师尹的乳尖，那平坦的胸膛上小而硬的颗粒仿佛抹了令人发疯的迷情剂，让他用齿尖衔着含在嘴里，用手指揉捏着摆弄在掌心里。他突然想起科学证明婴儿的吮吸会促使母亲乳房分泌乳汁，便执着地用厚重的舌苔卷过顶端小孔，一遍一遍，不知疲倦。那柔嫩的肌肤很快红肿破皮，一滴血渗了出来。他满怀欣喜地衔走这滴血，像婴儿吃到了母亲第一口奶水。

破皮的乳尖整日被衬衫摩擦，令无衣师尹苦不堪言，只得找到办公室中的备用创可贴。

他胸前贴着创可贴，浑身都不自在，下班一进门就怒气冲冲地说：“弗洛伊德划分人格发展阶段，从出生到一岁半时通过嘴与唇满足欲望。我有理由相信你还没有过口唇期，人格年龄不到一岁半。”

殢无伤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眼他。无衣师尹被他这一瞥弄得抖了抖，依旧强撑着居高临下俯看殢无伤：“口唇期是一种幼稚性的退化现象，你需要学会将性欲化为艺术文化等高阶文化活动。”

殢无伤说：“我刚一出生妈就跑了，菲佣用奶瓶喂大的。”

无衣师尹彻底软了，往殢无伤边上一坐开始好声好气分析：“换个地方咬嘛，我贴着OK绷上法庭，像什么话。”

殢无伤从善如流，夜里做爱把身下人脖颈咬出一块刺眼的红痕。第二天无衣师尹连衬衫扣子都不敢解，一场官司下来热得一头一脸的汗。见习律师撒手慈悲一边给他扇风一边说：“老师，解开扣子凉快凉快吧。”

无衣师尹浩然正气地说：“尊重法庭，注重仪表。”

见习生肃然起敬。

回到家无衣师尹便忙着热便当，殢无伤打开广播继续听新闻，居然还是在讲那群大象。约莫是狭仄之地的人总对大象那种庞大的动物充满无尽的好奇与幻想，他们喋喋不休说着这场大象奇幻之旅的一切细节，说大象们已经走到了昆明，可还要执着地继续北去。

殢无伤听了一会儿广播，突然开口：“昆明以北是哪里？”

无衣师尹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蹙起眉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楚雄，大理，丽江……”

说不下去了。大四那年他和枫岫他们去云南毕业旅行，一帮少年连云南有哪些城市都搞不清，只知道哪里有酒就去哪里。没酒了站在酒吧舞台上唱歌，总会有人给他们买酒喝。他那时候很喜欢张国荣，总是用蹩脚的粤语唱风继续吹。不过好在云南那里没什么广东人，所以也很少有人拆他的台。只有一次，一个男人递给他一杯酒说：“你的粤语很烂。”

无衣师尹说：“烂就烂吧，反正以后也不去广东。”

“那你想不想来香港，”那个男人说，“我的老婆死了，所以我不想再要老婆，但我缺一个能干的帮手。”

无衣师尹说：“你的招聘好似求婚。”

那个人轻轻笑了：“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份工作。”

所以日后哪怕无衣师尹的结婚证上写了男人的名字，他也不觉得那是他的丈夫，连带着也不觉得殢无伤是他的继子。

他养殢无伤并不是出于什么令人牙酸的责任感，纯粹是因为他需要殢无伤。殢无伤虽然脾气诡刁了一点，但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正直的孩子。而无衣师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所以总是不能留住好人，比如枫岫，比如一羽赐命。可是殢无伤看穿了他的一切肮脏与不堪，还愿意跟在他身边，这不能不让无衣师尹受宠若惊，从而加倍依恋殢无伤。

殢无伤以后会遇到许许多多会伤害他的坏人，而无衣师尹只能遇到一个从不离开的好人了。

好人殢无伤又问：“大象能生活在这些地方吗？”

无衣师尹说：“恐怕不行，那些地方太北了。”

殢无伤突然感觉到一阵悲哀。大象们想有一个家，于是一路北上，风尘仆仆，筋疲力尽。可是北方有大理，有丽江，北方却唯独没有他们的家。

人们只能看着大象们满怀希望地走向绝望。

“我小时候住在北京积水潭附近，”无衣师尹突然开口。殢无伤很少听他提及过去，不免有些诧异。可无衣师尹却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神，自顾自说了下去：“听老人们说，积水潭过去就是皇家洗象池。从暹罗进贡的大象顺着江与海一路北上，在积水潭洗一个澡，然后就被送进皇家园林的高墙里了。”

北京，那是比昆明要更北的北方。殢无伤想象着大象们立在潭中，最后一眼回望了下故乡的斜阳。从此再也没有南国的芭蕉与密林，只有高高的红墙和四面八方的风狺狺吹。

如果大象也有传说，那北一定是个很坏的方向。

[*past 03]

殢无伤的青春叛逆期来得剧烈而绵长。那时候无衣师尹经济状况颇为好转，开了自己的律所还带起了徒弟，搭上素还真那条人脉后更是春风得意。他们也从破旧的棺材楼搬了出来，去了交通便利的商业公寓。新家华丽很多，可无衣师尹反而不怎么回去。他总是有打不完的官司，带不完的徒弟，还要操烦感情问题。

殢无伤总是对无衣师尹的感情生活嗤之以鼻。他想，这人长着一张女人脸，还抽着女人烟，却作为1混得风生水起，应该说是香港新一代青年审美下滑的有力佐证。可是不管他怎么腹诽，无衣师尹总是能靠漂亮脸蛋和满嘴套话让男大学生红着脸靠近，然后忍受不了他没完没了的加班而离开。于是人来又去，无衣师尹还是单身王老五，情人节拎一袋鸭脖回来和殢无伤就着啤酒分掉。

酒过三巡，无衣师尹难得朝着殢无伤倒苦水，说难道他们之前不知道我工作很忙吗，何必为了早已知道的事实而愤怒。

殢无伤喝下一口啤酒，心里想这个人总是对自己定位不清。爱情本质就是失去理智，在亲密关系里进退自如只能证明还不够爱。没谈恋爱前，无衣师尹这叫有事业心、有风度、有分寸感，可是谈了恋爱，他那些堂皇措辞与完美笑容只会变成薄情的证明。

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情人。不过殢无伤并不打算做无衣师尹的感情顾问，只说了句：“再乖顺的人在看穿你的真面目后都会及时止损。”

无衣师尹虽然比较薄情，但是在审美方面堪称专一，总是温驯脸蛋，很听话的乖巧模样。

“男性挑选配偶眼光往往会反应自身性格，越自卑软弱的男人越倾向于寻找易控制的配偶。”殢无伤心里不知道为何越发惹火，嘴比平日还要刻薄几分，“无衣师尹，我有理由认定你阳痿。”

无衣师尹看了看少年腰肩和小臂肌肉线条，到底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就算你看不上我的情人——我好歹也没有带到你面前碍眼不是。”

这倒是实话，无衣师尹很自觉地从不把情人带回家来。只有几次，殢无伤去律所找他，远远看到他的温顺小鹿情人抱着便当盒坐在会客厅等他。

殢无伤转身就走。

渐渐地，他也开始不怎么回那个没有无衣师尹的家。放学后他花了大段时间与一帮无所事事富二代消磨时光，并在那里学会了飙车。凌晨三点，朋友们都一个个回家或带着马子去开房，只有他一个人驾着机车一路疾驰，回过神来路已经到了尽头，前面只有大海。

漆黑的夜里海边空无一人，他索性把机车丢在沙滩上，自己脱下鞋袜踩着湿湿的沙砾走进海里。冰刺的海水拍打着小腿，远处灯塔的探照灯刺破黑夜远远地照过来，像混沌里升起了雪白的太阳。殢无伤伸出手去，看到手指边缘被白烈的灯光勾勒得通红，便无意识合拢五指，复又伸开，可掌心里到底空无一物。他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居然想抓住光。

自普罗米修斯将火种带向人间那时起，人类就注定要用一生仰头去凝望一束光。盖茨比曾这样长久地凝望过码头的绿光，十五岁的无衣师尹曾仰望过北海白塔的灯光。而殢无伤，他从不觉得自己站在黑暗里，又或者他生来就安于在黑暗里，却在此刻忍不住久久望着那盏灯光。

有雨从天空中飘落，被灯塔的光映成金色。殢无伤站在这场金色的雨里，渐渐恢复了冷静。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却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倾出窗子抽了一支烟。

那一夜没有灯塔，却有满天的星。无衣师尹的发丝垂落下来搭在额前，又被他轻轻拂到一边。

那实在是一个很美丽的场景，值得一个少年的一见钟情。

殢无伤把一口烟深深吸进肺里，五脏六腑转了一圈，又缓缓吐了出去。有一些东西也好像随着烟被挤压出了身体，比如欲望，比如躁动，比如不可言明的嫉妒，比如一厢情愿的渴求。
他深知这些东西将扎根在他的血肉里，不到刮骨剔髓不能根除，不过至少今晚，这场似是从昔日吹来的微雨与风能聊以慰藉。

殢无伤回家时已是早上六点钟。他疲倦地打开门想换身衣服，却惊讶地看到无衣师尹坐在沙发上。

“我等了你一夜，”无衣师尹直挺挺地坐着，没有看电视，也没有在办公。好像他今晚所要干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等待殢无伤，“你们学校允许学生夜不归宿吗。”

“你知道我从不是一个遵守规矩的人。”殢无伤看也不看他，径直去衣柜翻校服。

无衣师尹一时语塞。他说过自己从未把殢无伤当作自己的孩子，近年来更是直接把殢无伤当室友。可是谁会因为室友一夜未归而心生怒意呢。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琢磨不透殢无伤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烦闷又惶恐，但他坐在那里调整了一会，到底还是咽下了这种情绪。

“我知道你和齐家陈家的男孩们混在一起，”他努力装出一种冷静成年人的样子来，“我确实无权干涉你……可是作为过来人，我觉得青春可以有所放纵，但至少不能耽误学业。”

殢无伤仔细瞧了他一会，看到他眼底沉沉，却隐有情绪浮动，便知道他因自己脱出掌控而焦躁了，突然生出了一点报复的快意。他一言不发地把一张纸从书包里抽出来放在无衣师尹面前，那是一张任何人见了都要称赞的优秀成绩单。

“倘若你没有耽误家长会，那会更早看到一些。”殢无伤这句话平淡到好似一句嘲讽。

无衣师尹在那里憋了好一会，最后挤出一句：“记得做爱时要戴套，别搞出人命来。”

殢无伤嘴角勾起一个要笑不笑的神情：“我会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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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c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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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8-09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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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t 04]

其实不用无衣师尹提醒，殢无伤也迅速的厌倦了飙车这种暴力宣泄荷尔蒙的方式。他转而开始研究修车，将钢铁猛兽肢解分离又重构的感觉让他沉迷，脑力与体力的双重劳累也可以有效忘记一些事情。他常常在放学后去找师傅们观摩学习，甚至会在他们下班后也泡在修理厂里，花很多时间研究如何安装一个减震器。

无衣师尹小心翼翼掂起一根螺丝，努力不让自己的手指沾上机油：“所以你打算以后来修理厂上班？”

“还是会读大学的，”殢无伤说，“只是把这个作为……勤工俭学，业余活动，兴趣爱好，随你怎么理解。”

无衣师尹飞快放下了那根螺丝，用手帕矜持地擦了擦指尖：“我不理解，但我选择包容。”

“这并不是一场商量，你的意见并不重要。”殢无伤冷漠地说。

不久之后的一个黄昏，那一天香港迎来了雷阵雨天气——该死的，他和无衣师尹故事的重要转折点好像总在雨天，简直像一种滥觞。殢无伤坐在修理厂拆解一辆老款皇冠丰田，手机铃声响起，他漫不经心用肩膀抵在耳边接通，手还在努力拧下一颗螺丝。

“殢无伤，”无衣师尹在那边虚弱地说，“你能过来一下吗……我出了车祸。”

殢无伤赶到事发现场只用了二十分钟，远远看到无衣师尹的身影时，他便直接把自行车丢在路边冲了过去。粗暴抓过对方仔细检查三圈，确定没明显外伤后，自接到电话后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方才缓缓吐出来。

“怎么不打伞！”无衣师尹隔着雨声喊道。他面色苍白，但至少看起来还挺有精神。殢无伤没接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无衣师尹被盯得颇不好意思，拿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水：“没什么大事，只是被追尾了而已。”

那可不是普通的追尾。一个刚从酒桌上下来的人驾着车直接冲向了无衣师尹的车，并一路顶到了前面的货车下面。殢无伤看了看无衣师尹那辆车头已经面目全非的SUV，从未如此感谢安全气囊。

殢无伤陪着无衣师尹处理完了所有后续事宜。拖车公司来时，他问要把车拖到哪里，无衣师尹想了想说，还没让你给我修过车呢。

于是SUV就被拖到了修理厂里，旁边是那辆拆到一半的丰田。殢无伤脱了牛仔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工装背心来，然后干脆地钻到了车底下。无衣师尹也不好意思找个地方玩手机，就蹲在一边给殢无伤递工具。

“扳手。”车底下伸出一只手来。无衣师尹忙不迭找到了，乖顺地放在殢无伤手里。百无聊赖，他盯着殢无伤露在车外的两条腿发呆。殢无伤前几天才过了十八岁生日，可是个子已经很高，去旺角逛街会被星探问要不要做模特的那种。两条大腿结实有力，长到惊人。此时被修身牛仔裤包裹着漫不经心搭在水泥地上，旁边是工具箱与刹车泵，便格外有种粗糙而直白的荷尔蒙。

无衣师尹盯了一会儿开始胡思乱想，觉得殢无伤也是格外被上天偏爱的造物。宽肩，窄腰，长腿，眉宇英俊冷漠，整个人像一个从杂志封面撕下来的俄罗斯男模。

以后肯定有很多小男小女会为他疯狂。他摸着下巴想。

不，不用以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以至心迅速地沉了下去。他想起了那个坐在客厅等待殢无伤的夜，他从暮色沉沉等到天光乍明，最后等到了衣服凌乱潮湿回来的殢无伤。

殢无伤对他的百转千回一无所知，从车底钻出来拍了拍手:“损坏太严重，今天怕是修不好。你把车放这里，我先送你回家。”

无衣师尹勉强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殢无伤察觉到了他心情骤然不好，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好，打量了他一会儿也没瞧出端倪，只道他是因为车坏了不开心，难得温言安慰道：“你可以买辆新的。”

“买个大G吧，”无衣师尹说，“开出去气派。”

“惯爱装门面，”殢无伤语气倒也没多少嘲讽，说完向无衣师尹伸出手去，“走吧，回家去。”

无衣师尹搭着他的手借力而起，却觉得脚踝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忍不住哎呦了一声，整个人复而瘫了下去。殢无伤一把捞住了他，只看到无衣师尹鬓角处豆大的一滴汗，一只脚不自然地歪着虚点在地上。

“蹲麻了……”无衣师尹还试图说些什么，殢无伤却懒得听，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放到一边沙发上，然后半蹲下来卷起裤脚。无衣师尹整日穿长裤，鲜见阳光的脚踝皮肉苍白细腻，此时却红肿一片，踝骨高起。

“脱臼了。”殢无伤面上没什么表情，托举着脚踝的手却小心翼翼，力道轻柔。

“约莫是车祸时就伤了，刚才蹲了会儿又严重了。”

殢无伤见他嘴上轻描淡写，浑身却痛得发抖，整个人连带那只细细的脚踝都像只甫出窝的小鸟，在自己掌心里瑟瑟发抖，突然有种难言的快意。便难得温柔，五指环住掌心里的脚踝，揉了几下之后麻利往上一托。嘎吱一声，无衣师尹还未呼痛出声，便感觉一股热流向脚涌去，疼痛顿轻。
“技术不错，建议学医。”

居然还有心思调笑。殢无伤冷哼了一声，指尖却不自主在那处皮肉上摩挲了几下。

脚伤不宜奔波，殢无伤便简单收拾了下汽修厂的破沙发，让这人今夜睡一宿。无衣师尹猫一样蜷缩在毛毯下，一双眼睛瞅着殢无伤：“你要抛下我了吗？”

“一张沙发怎么睡两个人，”殢无伤被他哀怨到浮夸的音调弄到脑袋疼，“我去找别的地方凑合一下。”

“哪里睡不下，”无衣师尹掀开毛毯，努力展示自己身量，“再说了，我这边不良于行，你若是不管我，实属无情无义。”

得寸进尺。

殢无伤躺在沙发上时，无衣师尹侧过头来说：“你小时候也常和我挤在一起睡……”

紫黑的发垂了下来搔在青年脖颈上，惹得殢无伤不安地把头扭向另一边去：“你也说了，是小时候。”

“我却不想你长大，这样才会一直在我身边。”无衣师尹的头发披散下来，温顺地垂在脸颊与肩头，一双眼睛也半掩在发后。马路上的车灯透过窗户映了进来，在他紫黑的瞳仁里映出一点忽明忽暗的金光，这让他看上去像一尊眼仁鎏金的神像。

或者像一个母亲。

殢无伤有一种极为任性的想象力，他习惯坐在房间里搭造精神世界，并试图在真实世界里印证想象。他没有见过大象，便要说大象的耳朵如船一样。他没有过母亲，便将种种圣洁与美德累积成一个名为母亲的神像。那神像太过于美丽无暇，以至于将他自己也迷住了。而等他剥开神像，发现诸多想象交织错横下，居然网住了一个无衣师尹，便不免惊慌。

于是殢无伤伸出手去捧他的脸，拨开长发想仔细看一看此时的表情。殢无伤琥珀色的眼睛冷淡而缄默，在今夜朦胧的灯光下却被错付了一种炽烈的深情，此时不转睛的落在他的眼睛与嘴唇上，于是令无衣师尹头脑不由昏昏胀胀，不可避免地自作多情起来，动作先于理智思考被大脑发出指令。

他用唇瓣轻轻碰了碰殢无伤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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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8-09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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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1-08-09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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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

无衣师尹说今晚很多工作要忙，吃完晚饭后就钻到了书房里。凌晨一点，殢无伤拿着咖啡走进去，昏黄的灯光里无衣师尹的脸显得憔悴又疲惫。

“大概几点来睡？”殢无伤将手放到他的肩胛骨轻轻抚摸着。

“大概不睡。”无衣师尹懒懒地说，伸手去够那杯咖啡，却被殢无伤灵巧躲过。

“谁说给你的，”殢无伤哼一声，“我喝的。”

“凌晨一点？”

“通宵复习罢了。”殢无伤说着就喝了一口，却被苦涩到皱起眉。

无衣师尹心里笑了笑，没有揭穿，过了会儿又问：“25号有事吗？”

殢无伤没有回答，只是问：“何事？”

无衣师尹报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家族名：“他们要举办一个宴会，我想带你去。”

“带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

“可是你姓殢。”无衣师尹淡淡地说，“那毕竟是一个很显赫的姓氏，哪怕你父亲去世多年，威名依然犹在。”

殢无伤站在那里细细品味了一会儿这句话，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所以，”他一字一顿说，“你当年带我走，只是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只是因为我姓殢。”

因为他姓殢，所以带在身边，必要时可以扯出来充场面。因为他姓殢，所以带在身边，使无衣师尹赢得一些尊重，让人记得他曾经冠以过一个显赫的姓氏。因为他姓殢，所以带在身边，关键时作为重夺回那些家族产业的钥匙。

原来殢无伤和小叶紫檀与豪车并无二致，只是无衣师尹最趁手的工具罢了。

无衣师尹并未接他的问话，只是默然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殢无伤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冷冷地笑了一下。

他暗自嘲笑过每一个试图赢得无衣师尹真心的人，可后来发现他最应该嘲笑的人是自己，因为他居然相信无衣师尹有真心。

“所以你要如何向那些显贵介绍我们的关系？”殢无伤居高临下地说，“装作一副慈爱贤德的模样，假装自己是一个含辛茹苦照顾亡夫遗子的可怜寡妇？”

“把恭良顺德的牌坊戴在身上，假装丈夫死后就不曾向任何人张开双腿，就能让你获得满场嘉奖与一纸合同？”

他捏起无衣师尹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他们知道，你每天都被继子操得合不上腿吗？”

“你知道我们从不是那种关系。”无衣师尹四平八稳地说，“你并不是我的继子。”

殢无伤试图想挤出一个笑，但他失败了。

“有求于人的时候最好顺着他的话来。”殢无伤狠狠拽起无衣师尹的衬衫，然后一把将他推倒在书桌上。

这是一场双方都毫无快感的性事。殢无伤低喘着趴在无衣师尹背上耸动腰身，觉得未经润滑的甬道干涩紧致，将下身箍得死紧，却还是咬着牙一味冲撞，翻出带着血丝的肠肉。他知道无衣师尹也痛极，两块瘦削优美的肩胛骨在他眼前发着颤，像是无声的哭泣。他看了一会儿，怜爱地擦去覆在上面的薄汗，然后低头用齿尖狠狠咬住那块皮肉。

无衣师尹让他痛了，他也要让无衣师尹痛。这是世间最等价的交换。

“无衣师尹……”他狠狠吐露出讽刺的言语，“你真是世界上最可怜的恶人。你用婚姻换了前途，你用真心换了算计，你用一个孩子十几年的赤诚相伴换来酒会上一个彰显身份的筹码。”

“你机关算计，圆滑虚伪，你想要得到所有人的尊敬与爱，”他决心要把这些言语像性器一样钉到无衣师尹身体里去，“没有人会爱你……因为你永远不配被爱。真爱放到你面前，你也会一斤三毛尽数卖掉，这就是你这种人的下场。”

无衣师尹微微僵硬了一下，却沉默着没有反驳，只是伸出手温柔地搂住了殢无伤。

殢无伤被他此刻展现出的妥协与宽容击溃了，哪怕也许这也是假装的。

他下身一松，尽数射到了肠道里。

射完后殢无伤也没有从他身上下来，只是把头深深埋在师尹肩窝里。那里皮肤温热干燥，过一会儿便能从香水味下嗅到无衣师尹原原本本的味道，那是一种与他展现出来的凌厉性格不相符的绵软馨香。殢无伤贪婪地嗅着，心里充满眷恋。

他比谁都会刻薄无衣师尹，却也比谁都依赖无衣师尹。

“无伤？”无衣师尹轻轻说。

殢无伤把头贴在师尹肩窝上不发一语地缄默着。

怒火减退，他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嘴中吐出的言语有多伤人。他头脑告诉自己并没有说错，这些话形容无衣师尹其实恰如其分，内心却开始隐隐不安，因为知道无衣师尹确实因为他的言语而伤心。他因无衣师尹的伤心而心生歉意，却绝不会开口道歉，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挽回一些温存。

无衣师尹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很晚了，睡吧。”

那夜他们相拥着入眠。殢无伤半梦半醒间一直抚摸着无衣师尹的身体，从光洁的肩头抚摸到纤细的脚踝，最后伸向了下面，在性器与后穴的中间不住流连摩挲。

那里的光洁一片，他却总固执地觉得这里应该有一条缝隙。

无衣师尹当然没有这样的第一性征，可是殢无伤偏执地认为无衣师尹既然要填充进母亲这一角色，那就理所应当该具备母性的特质。

要温婉，要善良，要体贴，要忠贞。要做出一手好饭菜，要不掺杂质的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些无衣师尹统统没有，于是那便哪怕有一个阴道也可以。

殢无伤一遍一遍摸着那处自己臆想中的性器官。他留恋于无衣师尹，可他不知道怎么毫无保留地去爱无衣师尹，也无法想象无衣师尹怎样不计回报的爱着自己，于是他开始想象无衣师尹是他的母亲。母亲爱儿子，儿子爱母亲，天经地义，宇宙真理。

妓女的孩子难道会因为自己母亲淫乱、虚伪、不够忠贞，就否认自己拥有母亲吗？

不会的，殢无伤想。他乐于把一切归结为无衣师尹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常见的、不负责任的母亲。

这是二十岁的殢无伤对这份爱做出的唯一合理化解释。

殢无伤确实是太寂寞了，太渴望有谁来不计代价地爱自己。

这个人只能是无衣师尹，却最不可能是无衣师尹。

后来他终于沉沉睡去，将头深深埋在无衣师尹胸膛里，婴儿依赖母亲一样的姿态。这个姿势颇为别扭，无衣师尹却无可奈何随他去了。

其实很多时候，无衣师尹不太能理解他没由来的恼意与偏执，但心里觉得殢无伤很年轻，所以也就由着他来，只在面上显出一点无奈与忍耐。

这种时候他尤其像一个母亲。

殢无伤自鸣得意着无衣师尹此刻的纵容，埋在他怀里坠入梦乡。梦中一只大象摇摇晃晃的北上而去，北方有深深的红墙，有漠漠的黄沙，有干燥的风在四面八方的吹。可是北方唯独没有大象的家。殢无伤提着一把剑在荒原上游荡，想要把那只流离的象带回家乡，可是却终日奔波彷徨无栖。终于他走到了积水潭的深池中，低下头望着深绿的潭水。

他才发现，自己就是那只象。

他追着一点北方的光，误以为那就是他的归处与家乡。

南辕北辙，绝不回头。

Chapter 05

二十二岁的殢无伤对无衣师尹说，我要出国了。

无衣师尹露出一点茫然的神色说：“你已经申请到了国外的学校吗？”

“对。”他迫切地想要去到离无衣师尹远一点的地方，越远越好，远到他再也感受不到无衣师尹的味道与温度。

唯有这样，他才能头脑清醒地摆脱乱麻一样的情感认知。

出国手续办的很快，三个月后殢无伤就在无衣师尹陪伴下到了机场。他本以为会有一场煽情的告别或者掏心掏肺的倾诉，事实却是他们到机场时间还早，于是没忍住在机场洗手间狠狠地干了一次。以至于送他的时候，无衣师尹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别别扭扭，一瘸一拐。

最后拥抱的时候，无衣师尹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殢无伤以为他要吻自己，但他的嘴唇只是轻轻擦过了殢无伤的脖子。

后面的日子里，无衣师尹很少打电话过来，殢无伤知道他肯定在忙案子与生意，同时有时候疑心他会不会找到了新的情人。因为这个原因，他对无衣师尹产生了一种近似怨怼的情绪，并刻意试图去忘记他。

这也容易，新课程繁多，异乡生活诸多杂事，同学们邀请他圣诞节假期去自驾旅行。殢无伤在忙碌的新生活中逐渐忘记了无衣师尹，并考虑要不要干脆就此摆脱这个男人。他可以拿美国绿卡，然后定居此地。很多年后他可以给无衣师尹一笔养老金，不管以什么名义，继子对继母，后辈对不慎嫁给过自己老爸的长辈，好心人对和自己打过炮的老邻居。

可是圣诞节前不久，无衣师尹打电话回来，用他惯有的语气来亲热询问（或者是笃定）殢无伤要不要回国过假期，同时极富暗示性地说自己买了一条很性感的情趣内裤，带蕾丝的。殢无伤毫不怀疑，自己刚走出机场就会被他拉着在车里干一炮，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想到这里，殢无伤忍不住拉下拉链，就着对方的讲话撸动起性器。他知道无衣师尹也干同一件事，因为那边逐渐响起了喘息。他们都没有说什么话挑逗对方，彼此的呼吸已经足够催情。

挂了电话后，殢无伤匆匆擦了擦手心的精液便开始查询飞机票。临近假期的飞机票很贵，他心里埋怨无衣师尹又一次任性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这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要彻底摆脱无衣师尹这回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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