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02 【沐四】不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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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7-03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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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2 【沐四】不解信

-是朋友的脑洞www

1.
沐流尘只见过一次四无君的眼泪。
在四无君死后，在干涸的信纸之上。
不对，沐流尘更正，那可以是任何东西，但绝不会是四无君的眼泪。

2.
四无君给沐流尘写了很多很多信，这倒不是说四无君是个多爱写信的人，大多数时候他只在逢年过节或从别人那里搞到一些古董时，才会提笔给沐流尘写一封不长不短的信——冥界天岳的二把手不爱用钢笔，还在用毛笔，他的字龙飞凤舞刚劲有力，沐流尘最开始开店的时候，甚至想过请一幅四无君的墨宝过来。
当沐流尘某日收纳新收到的信时，才发现他已经攒满了一整个檀木箱子的信，木材的疏雅香气和四无君用的名墨墨香混在一处，嗅之令人心旷神怡。沐流尘将手中才看过的这封塞进去，而后手指在那些挤作一起的信封上划过，才发现，他和四无君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他，四无君和王隐，他们仨如何厮混在一起沐流尘已经不记得了，只能从记忆之中大概归类出一个类似少年纵马天下，遇见有缘的人有缘的事，脾性胃口都相合，便混作一处的故事。只是如今世事变迁，走的走散的散，师傅也好王隐也好，其他很多人都慢慢离开了他的身边，有心理上的离开，也有肉体上的消亡。最后留下来的，竟然是当初看上去最会远走高飞的四无君。
沐流尘想到这里笑了笑，合上了手中的那个箱子，又叫了一声离月，等小孩从一溜儿的珍贵古董中小跑过来的时候，沐流尘又吩咐道，四爷过几天会来，你且去准备吧。
离月道，既然还有几日才到，怎么不是主人准备。
沐流尘摸了一把离月的脑袋，说道，自然是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说罢，一转身，穿过店里的弯弯绕绕，径直走到屋子的后院去了——那地方算不得太大，沐流尘搬来的时候设了几个花架，仔仔细细养了好些名贵的品种，旁边摆了一副石桌石椅，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坐在这喝喝茶赏赏花。
沐流尘检视着他那些宝贝花株的状况，又开始想，既然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师兄失踪的时间他也算不清，这么多年从来没过半点音讯，自己是不是也该慢慢放下。
他手中剪子一开一合，剪去多余的枝条。
沐流尘又想，绝无可能。

3.
沐流尘觉得自己师父总是偏心的。他拜入师门之下，与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蜀道行见过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他承认蜀道行在古董文物上比他更有天赋，但自己日日勤奋努力地填补二人之间的差距，如何师父到了最后想着的仍旧是蜀道行。
而更让沐流尘无法接受的理由却是，师父半点没打算将衣钵传承给他的原因，竟然还有自己容貌肖似外国人的原因。沐流尘当日偷听到师父和师兄谈话时，师父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他都被气笑了，往日做的那么多努力全抵不过一张脸，既然如此，当日又何必要把自己收入门下，早讲自己逐出去不好吗？
那个时候的四无君还是不冥界天岳的师爷，虽然能干，但到底年纪轻，还只是众多平凡组员的其中一员，也不像后来日日忙得不见头不见尾。天岳不需要他的时候，四无君大多会出来找他的几个朋友。
沐流尘那段时间状态差得肉眼可见，王隐碰巧又下地去了，没十天半个月出不来。所以当时是四无君有空的时候陪着沐流尘。

沐流尘酒量很好，但向来克制，只是偶尔会品那么一杯。四无君坐在沐流尘身边，看着人一杯一杯往下灌，陪了人好声好气安慰了几天的四无君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了沐流尘的手腕，道，沐流尘，你只有这般的心气不成？挨了难过就站不起来只会喝酒了？你要让我和王隐看走眼错认你这个朋友吗？
沐流尘定定看着四无君，最后只是长叹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沿着四无君额头上与自己相似的纹路轻轻摩挲，答非所问道，难道无论我做出多少努力，也改变不了皮相带来的影响吗，还是……我始终不够好？
沐流尘一直没通四无君说是什么原因才让他这样借酒浇愁，但四无君何其聪慧，短短几句话就大概猜出来个前因后果。他推开沐流尘摸着自己脑门的手，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抓着他的衣领，狠狠把嘴唇撞了上去。
那一下撞得厉害，四无君稍显尖利的牙齿嗑破了沐流尘的嘴唇，但四无君没松手，将这个粗鲁的带着穴位的吻继续进行了下去——当时年轻，什么糊涂事没尝试过，也不知是谁突发奇想地来一句我们做爱吧，王隐看他俩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两个神经病。
四无君吻遍沐流尘模流车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结束这个吻的时候，给了沐流尘一个陈述句，他说，你硬了；又给出了一个疑问句，他说，不想做吗？
二人拍了张钞票在桌面上，又火急火燎地在隔壁的小旅馆开了房，进门之后一路推搡到远算不得柔软的床上。四无君跪在床上，被沐流尘自后贯穿时，一双腿抖得险些酸软下去。沐流尘掐着人的腰，撞着人的身体，力气之大以至于好似每动一下四无君都不由自主地往前蹭一蹭，直到对方的脑袋快撞到床头的时候，沐流尘好似才反应过来，又把人拖了回去。
四无君叫他，沐流尘，沐流尘。
沐流尘看着四无君的背和他那一点点眼尾泛红的侧脸，心中积郁多日的愤怒终于让他挤出来了一滴眼泪，落在了四无君的腰窝上。四无君好似被这一滴小小的水珠烫到了一般，全身都痉挛起来。
沐流尘想，一定不是这样的原因，做爱的时候两个人都是热汗淋漓，四无君再怎样敏感，总不至于在情潮之中感受到这滴眼泪。但四无君只是叫，沐流尘，拔出去。
沐流尘自知自己今日理亏，或许也有一些想看看四无君如何说的原因，他退了出去，看到膝盖都被磨红的四无君翻了个身，竟是直接凑过来，捧着自己的脸，吻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四无君道，沐流尘，你以前不是总附和王隐说我眼光高吗，那如今眼界甚高的四无君对你说，你已足够好了。
沐流尘道，只要被你看上眼的都是好的？
四无君笑了一下，道，我从来没有看错过，无论是你，还是王隐。
沐流尘也笑了一下，心中阴霾终于散出一些，他弹了弹四无君硬挺着的那物，道，好友，这种时候提别人的名字，可算不得明智。

4.
四无君到的时候沐流尘正在摆弄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四无君熟门熟路，甚至不需要离月引导，径自穿过店内的弯弯绕绕，摸到后堂去了。他手中还提着一小盒茶叶，沐流尘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只见四无君没被岁月磨出棱角的面上带着点放松的笑，对他道，好友，许久不见了。
他想起先前四无君实在忙得没空的时候，派了冥界天岳中一个叫百朝臣的小狗腿子过来送古董。对方看到沐流尘形貌，先是感叹一番外国人也来开古董店云云，又大大咧咧说没想到您是这样温和的人我还以为和师爷关系好的都是像他那样恐怖的人呢。沐流尘多看了两眼四无君，想，这有哪里恐怖的了？
沐流尘放下手中园艺用具，到一旁洗了洗手，才走过去接了四无君手中的东西，笑道，是有日子没见了，好友，你是想喝酒，或是喝茶？
四无君道，好友，在你的店里喝酒，四无君可还不想见你生气的样子。
沐流尘道，我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吗？
四无君又笑，只说，连王隐都没能在你这里做那个例外，更何况是我呢？

沐流尘叫了离月去煮茶，和四无君并肩坐在那套石椅上，自从对方当上了师爷之后，便只在有所求的时候才会来找沐流尘——偌大一个冥界天岳，真正的首领尚且不知所踪，余下的只能全压在由他钦定的四无君身上，四无君也曾经轻松道，好友，非是我不想来找你，只是实在太忙。
离月端了茶上来的时候，二人已经聊完了部分当今形势，四无君抬手给沐流尘斟茶，终于切入正题，和沐流尘说起二人私下达成共识准备运到国外去的那一批货，一直谈到滚烫的热茶都变温凉时才总算达成了共识。
两人捧着温凉的茶杯，沐流尘先找了个话题，道，你方才提起王隐，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再说他了。
四无君哼了一声，道，不是我先放弃这段友情的，是他先放弃，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下地下多了，神神叨叨就算了。现在认识个叫银狐的小子，脑子彻底坏了……好友，你说，我是不是看错人了？
沐流尘宽慰道，早几年你怎么和我说的？说你从不看错，王隐也是。
四无君道，这不一样。

四无君难得来造访，虽然忙，但次次来时总会挤出留宿一晚的时间。他和沐流尘之间与其说小别胜新婚这种离谱的词，倒不如说久别重逢喜不自胜，又正是花前月下暧昧时，手中虽然是茶非酒，但那样的气氛，小做一次偷天换日又何妨？
两人到床上去的时候，四无君玩笑道，酒没喝到半口，好友，我们这该不该算醉茶？
沐流尘也只是笑，凑过去从额角吻到唇上，手也不多安分，四无君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最后两人的衣服都被彼此脱得七七八八，下身早有了反应，便也不再多言，身体交缠在一起共赴云雨之了去了。
沐流尘的手指磨蹭着四无君眼角和耳尖的那点深重红色，一边顶着人一边温和道，好友，我们已经做爱做过了这么多年，你对我有感觉吗？
这问题又是能有歧义回答的问题了。
四无君沉溺在欲海之中，脑子却还是清醒的，他叫了两声，才给出沐流尘一个暗暗，他说，或许有一点？
沐流尘又问，好友，只有一点吗？
四无君笑了，一伸手揽住沐流尘的脖颈，把人的上半身拽下来，咬了一下对方的嘴唇，道，一点已经很多了，好友，你仍旧不知足吗？
知足不知足的沐流尘不知道，他却在这个时候诡异地觉得，他和四无君可以维持着这样的关系，一直到他们死去。

5.
沐流尘在这件事的预感倒是准之又准。
沐流尘有心当今形势，对于冥界天岳的情报自然是清楚。也知道四无君焦头烂额好一段日子，外要挡着条子一步一步缩减冥界天岳的势力，与外国沟通保证交易的正常运作，内要管理百朝臣一类远称不上成熟的下属，还有对他掌权心存不满的元老。
四无君百忙之中还抽空给沐流尘写了几封信——看来是真忙了，往日里每一封信都有规规矩矩的开头结尾，小学老师教的写信的格式是一点不落。这段时间送到沐流尘手中的那几封姑且不论字迹，连格式都省了一大半。内容不过是交待二人商量好的某某事出了差错，字迹无暇分身，虽然抱歉但是麻烦沐流尘去处理一下。
等沐流尘处理完的时候，又收到了一封四无君的来信，这次信中内容愈发简单，只说，他将来有一计，若是顺利，当下所有难题便全都迎刃而解，好友不需要担心他的性命云云。沐流尘将这封信收进檀木盒子里，才发现盒子已经被他塞得满满当当，至多，也不过能再收下一封。
隔天，四无君被条子埋伏，反抗之下被一击毙命的消息传到沐流尘耳中。
虽早被四无君提前打了预防针，沐流尘心中仍旧不免一痛。
他到底不是明着在斗争漩涡中的人，那厢冥界天岳和条子斗得再如何厉害，亏得四无君先前筹谋，竟是连一点火星子都没燎到沐流尘身上。沐流尘暗地里做着接手四无君和他的计划的准备，明面上仍旧是懒在他的古董店里。

四无君“身亡”半月后，再次造访了沐流尘。
沐流尘看着面前憔悴的好友，道，好友，我原以为在你的大计完成之前，我们是不会再见面了。
四无君看上去虽比往日疲累不少，但眼中光芒却愈发明亮，道，我怕好友实在担心我，才不得不抽了个空出来看看好友。
沐流尘道，四无君的能耐，别人不清楚，沐流尘还不清楚吗？好友，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吧？
四无君摇了摇头，道，可惜我连这点时间都没有，现在便该赶去下个地方了。好友，这杯茶，便留待日后庆功的时候用吧——或许你愿意为我破个例，以酒代茶也无妨。
沐流尘道，可以，那便依你的意思，留待下次吧。
一时之间两人皆是沉默，四无君叫了一声，沐流尘。
沐流尘抬眼看他，四无君却久久不语，最后只是说，再见。

那是沐流尘最后一次见到四无君。

6.
四无君第二次死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沐流尘看似冷静，悲过痛过但也只是短短一下，只有离月知道他的主人是真伤了心了——最好的证明就是后院那么多的花，沐流尘全不想管了，都推给离月做。
又过了一段时间，离月某日跑过来，对沐流尘说，主人，家里好像进了贼了，我刚看到有人想从后院那个墙上翻过来。沐流尘听了便带着离月走到后院，还差些距离的时候听到一些陶瓷噼里啪啦摔碎的声音。
他走过去，看见一个人性在那一片陶瓷泥土的混合物之中挣扎。沐流尘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让离月在原地等着，自己上去看。他伸出脚踹了踹尚在蠕动之中的某某人，也不打算问对方的身份。
那人被沐流尘踹了两脚，也知道主人来了，用堪称好笑的姿势爬了起来——是沐流尘见过几次的那个小狗腿子百朝臣。百朝臣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花架，又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沐流尘，突然觉得浑身上下冷汗直流，他先前还以为沐流尘和师爷不一样，是温和的人，现在看来是他的以为出了错。
百朝臣结结巴巴说，把这里弄这么糟糕，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院墙后面还有这些云云。
沐流尘打断他，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什么半夜翻我家后院的墙。
这……毕竟我现在是通缉犯，总不好直接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给您添麻烦吧！百朝臣道，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交给沐流尘，是师爷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您，所以我才来的。
沐流尘捏着那薄薄的一封信，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将百朝臣这个小狗腿打发走的。

沐流尘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那只檀木盒子，在塞得满满的信上一封封摩挲而过，心中数着数量。直到最后一封，他才收回了手，将那封皱皱巴巴的信展开——沐流尘将之放在鼻下嗅了嗅，却没有往日四无君惯爱用的那些名墨香味，反而是另一种沐流尘不愿嗅到的味道。
他取出了四无君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将那张信纸展开。
信上每一个字都被血和好似眼泪一样的东西洇开，四无君最后想告诉沐流尘的话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明了了。
沐流尘的手指在晕开的墨迹和血迹的痕迹上一点一点划过，就好像往昔自己的手指游移在四无君身上各处的时候，冰凉的一张纸，却不能复刻那份温度和触感。
最终，他只是叹了一口气，珍重地将信纸收好，将那封皱巴巴的信塞进檀木盒子里最后的一点空隙之中。

【完】

是NEyo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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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2 【沐四】不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