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9 【朱箫朱】断水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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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初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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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0)

樓主發表於: 2022-07-29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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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9 【朱箫朱】断水流（完结）

清水无差，原作向。

属于关系未满，双方bg多有提及，介意者真的放过自己。

因为时间太久了细节上bug不少就当私设吧，本来私设也挺多。

纯属个人解读，不必当真。

***

银锽朱武想找寻一块埋骨之地。

九祸不能理解他的任性，“你生来就是鬼族的战神，朱武，收下无谓的敏感，你我同样肩负重责。”

伏婴师看穿他的怠惰，“主君，皇者无须多余的情感。”

补剑缺朝他呸呸呸，“小子不要乱讲话，圣魔元胎还不够你祸祸！”

玄宗一役，异度魔龙为天雷所断，银锽朱武在鬼族几近覆灭时出手，如过去无数次征战时一样尽心竭力，身披荣耀凯旋而归。

但他不再醒来，甚至天真以为这也算英雄埋骨。

时移世易，当朱武再睁眼，他换了名字跟身份，小舟顺水而流，他决意去赴一场战约。

战局未分输赢，朱闻苍日倒又有机会跟新朋友讲述当初的心愿。

箫中剑目光淡淡，眉梢眼角都似凝集了霜雪，整个人冰雕玉琢一般。

“天邈峰地处幽僻，你不怕冷，倒可常住。”说完又觉得这话像在邀请别人住自己家祖坟一样不妥，箫中剑略微皱眉，“苦境地大……”

“天邈峰甚好。”朱闻苍日短暂失神后爽朗一笑，“那便说定，来日免不得叨扰。”

箫中剑未多言语，兜帽之下，他轻微颔首。

银锽朱武有情人、兄弟、下属，这些人里不乏能为他舍生忘死的，也有他愿倾尽一切回护的。

但他不能说有朋友。

那种苦境大地上普遍的、鄙薄的、毫不起眼的人际关系，鬼族之王不必拥有。

许多年以前朱武透过两境罅隙与武痴隔空对掌，被撕裂的空间细缝因两股外力重新粘连闭合，杜绝了异度魔界提前进攻苦境的可能。

朱武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厌倦，或许是见强心喜。

但他并不后悔。银锽朱武此生未尝一败，武痴一掌中的真意给予某种可能。

可惜对方是残阳余热，终不再盛年。

空谷残声却还年轻。

朱闻苍日编了个约战的幌子，厚颜无耻地自编自导所谓《朱皇宝典》。

他跟了上去，交一个朋友不问立场，这是他刚刚给予自己的自由。

空谷残声不是武痴，武道一途，他犹未走到尽头。

朱闻苍日却不像当初一样希冀胜负，冷酷的武痴传人寡言少语，途径他的雪却温柔。

他会是朱闻苍日在苦境的第一个朋友。

未想最终也只得这一个。

箫中剑没期待过与谁同行，年少时或有过，但热血已冷，青年时怀抱希冀，也被现实的风浪掀翻。

他内心一部分随冷滟埋葬，除了傲峰冷冽的几颗人心，他胸中空空一片。

正义是一个空泛的理想，灵活地让渡于一切“不得已”，比如名为“天命”的东西。

六祸苍龙不能死的时候，世上再没有萧无人。萧家的仇、萧无人的恨、鲜血铺路的王图霸业，北风吹过了，大雪掩埋掉。

箫中剑回头看去尽是虚无。

挣扎痛苦的是无，欢欣雀跃的是无，仿佛自他被打下山崖习得武痴绝学，前半生的一切都是跳跃的点，再没有完整的一片。

他坐在傲峰之巅等候鲜少抵达的旅人，他们往往有所求，为一朵花，一枚玉，或是一柄剑。

空谷残声不是好相与的对象，絮絮叨叨说自己的故事，最后用一个问题收尾。

什么是最绝望的爱？

箫中剑没有期盼一个答案，因为萧无人早无需认同。

空谷残声有没有问过朱闻苍日这个问题？他不太记得了，但他们都有了答案。

箫中剑并不是从朱闻苍日的口中得知九祸这个名字，那时他们还玩着“你知我是谁”“你知我知不知你是谁”的无聊游戏。

朱闻苍日惯以“情人”“爱侣”称呼他与九祸之间的关系，苦境之人对待感情的含蓄内敛隐忍克制在他身上丁点难寻，即使这段热辣的情感走到了死路，她早已是他兄弟的妻子并生育了一个孩子。

朱闻苍日提到这段恋情犹然难舍，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一样不负责任。”

他们共乘了一叶小舟，还是朱闻来到苦境后随手买下的那个。

江水汤汤，绵延千里，千万年后地质如何变改，是否有群峰拔地而起，还是陷落下去形成更深邃的海沟？银锽朱武理论上拥有足够的寿数去看待世间一切变化，他却像个凡人，像个普通的男人，依然执念自己死去的爱情。

箫中剑沉默半晌，“你们只是有不同的选择。”

“选择？”朱闻苍日重复了一遍，未几哈哈大笑起来，“是，我有我的选择。箫兄，我喜欢你的答案。”

很多时候，人们提出问题并不是真的想得到答案，比如箫中剑，也比如朱闻苍日。

这是他们可以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或许可被称为，同样至情至性，同样对一段求而不得的感情怀念。

箫中剑的故事更长一些，大概因为他需要隐瞒的内容少了很多。他从荒城说起，挣扎彷徨的岁月在如今看来变得清浅，不过是刻骨的旧伤痕终被人心疗愈。

即使箫中剑的运气从来不怎么好，往往被善意滋养过，又被新的恶念划伤。

他却始终是那副秉性。

嘴里说着“无情者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又何曾真正有过痛快一战呢？

无怪乎朱闻苍日没几天就摸清他的脾气，凑上去亲亲热热跟箫中剑站成一排，“你太多情。”

这判词被箫中剑原句奉还。

朱闻苍日想到那个性烈如火的女子，心脏熟悉地被针刺一样疼。可他习惯了这些，在对方怒斥“收起你的天真”以及她穿着嫁衣与小弟同入洞房的时候，银锽朱武想过终止。

而且明明也是他自己先做出了“选择”。

妖魔鬼怪非人族类，或许不像人一样讲究礼义廉耻，但生于世间，总晓得什么是尊严，他应该放下。

千年沉睡不足以杀灭一场爱情，与知己共游山水或许可以。

朱闻苍日看到箫中剑在前面旁观一场战局，双手背在身后，没打算相助任何一方。

小门小派，兄弟阋墙。老套的剧情，无聊的人物，朱闻苍日好整以暇，“你猜谁会赢？”

箫中剑睇他一眼并未回答，目光在一方短暂停留，而后转身离去。

朱闻苍日看到战事即将终结，箫中剑给予更多视线的那方破开束缚漂亮回击，在他的剑尖即将洞穿对手的胸膛时，无端飞出的石子阻截了他的杀意。

胜者一怔，警惕地四处戒备，始作俑者早走出不知多远，朱闻苍日摇着折扇三步并作两步。

“慢些，箫兄，等等我。”

不值一提的小事，不值一提的人。

异度魔界之祸由来以久，正道栋梁死了一茬又一茬，这与常人内部的厮斗有什么关系？他们扛不起天下的重担，只属意微渺的获得感。

宏大背景下的芸芸众生，或汲汲营营，或朝生暮死，纤弱的触角抵挡不了战争的车辙。

那又如何？

箫中剑仍会在意。

“他在犹豫。”朱闻苍日自然也看得出来，“杀与不杀的界限一旦突破了，就很难回头。人命宝贵，何必如此？”

“乱世离离，命如草芥。”

“你看人命如草芥？”

“好奇诡的追问，箫兄。”朱闻苍日沉吟稍许，“我看人命，也只是人命而已。”

银锽朱武对征战的厌恶起源于一个将死之人。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与九祸热恋正酣，世间事因此被赋予美好的意义。

他喜欢火焰、朝霞，它们拥有让他想到情人的颜色。

他同时开始厌恶血液，从将死之人的伤口流出，浸润大地，成就死亡。

银锽朱武参与过许多场战役，由此博得战神的美名。生死一度在他眼中变得轻易，直到他听到一个将死的小卒最后的心愿是想见心爱的姑娘。

他胸口一震，不知是为什么触动，那个小卒甚至已经破烂到看不出敌我，他却无与伦比地共情。

圣魔元胎得天独厚，银锽朱武可以不死，但他的爱情不行。

邪族女王后来好几次追问朱武“改变”的缘由，他说过了，但她不理解，于是再追问。

她不能相信，朱武背离她的初衷真的这么“单纯”。

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我们走不到一起。

箫中剑日后评说，“你只是选择了自由。”

萧无人这一生，心也只得短暂自由。

很难评说箫中剑有没有爱过，即使他锲而不舍追问过许多人。

傲峰的织剑师是一场幻梦，是年轻人绝处逢生的柔软寄托，她伴着风雪趁梦而来，又在他没看清心意的时候离开。

她会是所有人梦里倾心的对象，如她的名字一样，脱于尘俗的冷艳、疏离。箫中剑愿意为她守在傲峰，守一群离散的人心，因为那是她的愿望。

可这一段关系终究时间太短，没辨分明，或是烟笼寒水缭缭绕绕他这一生，或是终有一日可以拨开迷雾看得清楚。

萧无人的前半生耗尽他所有少年心性，箫中剑余下的岁月中便多是安之若素的淡然。

他默认命运的一切馈赠，兄弟的误解，旧友的决杀。他不介意有别的人插手他的生活，跟在身后叨叨附近哪处的山水好，哪里有热闹看。

未来一日当他叩心自问，发现心境已有变改，当下的讶异之后，他走上一条不分叉的路。

箫中剑曾与朱闻苍日遇过一件小事，时间发生在同回朝露城以前。

途径的小镇近几月有咄咄怪事，与亲友相约踏春的女子当夜未回，次日归家却神思恍惚。家人原以为她遭逢不测，但女子周身完好，只对前夜发生之事三缄其口。

此类事一再发生，最严重一次有女子欲投河自尽，一问却说清誉有损。

时人议论纷纷，箫朱二人路过此地，听的便是这桩闲谈。

箫中剑趁夜出行，不意外朱闻苍日客房的窗户敞开，大红衣裳的贵公子坐在屋脊上摇扇晒月亮，听到同行者的步伐好整以暇，“真是巧，箫兄。”

不值一哂。箫中剑无奈地摇摇头，他往白天听闻的出事地行进，不久便有人跟了上来。

那桩故事的收尾倒没什么稀奇，没有丧尽天良的采花大盗，倒有一座失落的故园。

在出事女子相约地点往西几里，有一处院落深深，因许多年未有人打理，园中的奇花同杂乱的野草相间。这时节有一种花开得殊为烂漫，花香数里，于是引得好奇的小女子前来探寻。

再后面便没有什么了，这只是一座无人打理的旧园子，破败的大门上题了“自在”两个字而已。

箫中剑来时对着那两字看了许久，朱闻苍日也去瞧，“观字见人，倒是意态风流，可惜。”

朱闻苍日的“可惜”与箫中剑是否一致倒是其次，他们在园中转了一圈，确信此地久无人踏足，除了闲田野趣再无其它。

二人正欲退去，心道事件或有别的症结，然而还未走出大门箫中剑脚步一滞，朱闻苍日先是不解，随后震惊地看过去，两边视线一交接，便知道对方一样无知觉中了招。

箫中剑屏气凝神，“是花香。”

朱闻苍日摇扇的频率高了一些，他感受到体内熟悉的燥热，闭眼苦笑，“是，是花香。箫兄，重点是，待如何？”

如何？园中的主人给过回答，欲“自在”，色无碍。

以二人的修为而言，按下这股不合时宜的悸动并非不能，但箫中剑想到门匾上的题字，一横一竖疏阔旷达，神意逍遥，颇有出世之态。

何况人食五谷，喜怒哀怜爱欲贪嗔本是常态，一味避让倒是下乘，难免故步自封，兀自沉溺“绝望”。

事后箫中剑总疑心自在园里的奇花异草都非凡品，冥冥中摇动人心，居然让他这样缓沉的个性也多些恣意，甩下一句“自便”便先走到了一边。

……

伏婴师最早看出了朱武的改变。他隐匿在伪装的人群里，看众人簇拥着朱闻苍日回家。

朱闻挽月得意于自己略施小计便让兄长回心转意，并不能看懂伏婴师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她是银锽朱武唯一的小妹，是最尊贵的公主，她想要的统统能得到，即使那个女人也一样败在她手中。

伏婴师心内嘲讽这个女人的蠢笨不堪，居然没能看出短短时日的苦境游历，已经在主君身上留下痕迹，他看向箫中剑的目光喜悦又诚恳，假以时日，何尝不是第二块软肋！

朱闻苍日无从得知手下的心思，伏婴师从未言辞激烈反对他的出走，而孤月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女孩。

他的胸中涌动炽热的情感，只想将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说给箫中剑听。

银锽朱武不知道苦境的朋友是否都像他一样，总和对方有说不完的话，分享不尽的话题，他仅凭着好恶与箫中剑相处，与过去的任何人都不同。

箫中剑第一次魔性大发的时候，朱闻苍日看到了立场的绝对压制，再口称不在意，身份就在那里。

伏婴师给了他选择，自由，还是朋友。

舍下了爱情才换得的自由，相处还不算久的朋友。

当他们被放上天平用于交换的时候，箫中剑在朱武心中的重量无可保留。

伏婴师还不愿让多情的王者看透这场交易透露的某些本质，尤其在对方一无所觉的时候。他解除了朱武与九祸的误会，偷偷在天平的一端放上多余的筹码，让王者归来不再过多显现威胁的意味，以温柔乡淡化所有不平。

效果卓然。

银锽朱武失去了朋友，但他重获了爱人。或许异界征战依然非他所愿，但人所在的立场的确决定他要做的事情，朱闻苍日被掩埋了，跟他出走的时候决意尘封银锽朱武没有区别。

所以他丧失了机会，去确定箫中剑的“不同”是怎样的不同。

在未来，又有何不同。

箫中剑的本意并非死在银锽朱武的手上。

他在傲峰了断宿怨铸造天之神器，回到荒城祭拜父兄，见过武林名宿素还真，找到同为武痴传人的银狐留下一封信函。

他做好一切准备，却不是为求死，箫中剑并不需要用自己的性命作为报答。

约战鬼族战神原就当是慎之又慎的事情，是朋友之谊，更是武者尊严。箫中剑需要一个答案，他认为朱闻苍日比他更需要一个答案，而这一切由他始，自然也为此终。

银狐嗤笑他的一切作为有如“找死”，像是水里痴傻的鱼，明明看见同类为了一口饵食被弯钩捕获，依然前赴后继自寻死路。

箫中剑的目光短暂掠过暗处的轮椅。

“知其所以，有所当为。”他最后这么说。

铸造天之神器以前，箫中剑做过一场梦。

他与宵同回傲峰，此地风雪依然，同行者总有无尽的问题等待解答。至最高峰，他们远远看见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身姿清癯似寒梅立雪，于簌簌北风中傲然独立，千年万年。

宵好奇问：“傲峰怎么有女人？”

箫中剑没来得及应答，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微微点头，而后身形渐隐去，像是从未归来。

浮生如梦，本也说不清真假。如果不是宵指着冷滟的尸身说“这女子我在梦里见过”，恐怕箫中剑只会将那场梦视作前世残留的眷恋，旧日投在心底的影子。

他早就朝前走了，走出傲峰走出风雪，走出人心变故，走到另一片开阔的自在的田地。

当织剑师绝美的容颜逝去，箫中剑的眼泪被吹干，他分不清喜悲，更谈不起期待，只有一种信念敦促他不断向前，不可更改。

对知己的信任，对苍生的责任，二者皆非，二者皆为。

没人看好他与银锽朱武，他们像是一出不合时宜的闹剧，游离于人魔如火如荼的战局之外。因为一方的荒诞胡闹而生，又因一切步入正轨而死。

银锽朱武是怎样的人，他有怎样的过去，没人真正清楚。

箫中剑熟识的朱闻苍日或许活过，也该死了。

一个人死，或者两个人死，没有幸福完美的结局。

银锽朱武如约而至，天邈峰物是人非。

知己合该痛快一战，箫中剑拔出了涅槃。

冷锋映照对手的面容，银锽朱武眉宇间的沟壑显现王者威严。他与朱闻苍日有些像，但后者更加年轻，也不像他一样气度沉稳，只一味劝说对手“认输”。

朱闻苍日一再调笑萧无人的留情，身为剑者，竟一味守拙。

“箫兄，何妨快意呢？”

而当箫中剑真正拿出本领，也是这个人，却叫他不要再战下去了。

真难依凭。

这算是箫中剑与朱武的第四次较量。

第一次双方都有保留，第二次箫中剑神智不清，第三次一败涂地，第四次立场对立，箫中剑下不去死手。

他入魔的时候杀意纵横，朱闻苍日强攻不下，所以朱闻苍日被埋葬了。

这一次若不能取银锽朱武，又该掩埋谁？

明明都不是你死我活的个性，明明之前都还笑谈着知己，偏偏总以性命豪赌，总找不出第二条生路来。

要说天意难违，人心难测，总还是立场占据上风，桀桀嘲笑所有多情。

相爱的人相杀不用刀剑。

斩风月，斩不断风月；涅槃，又是谁的涅槃。

自在园的那一晚，奇花幽氛引得人心浮动，他们都太不像自己了。

箫中剑选了一处临近活水的所在，朱闻苍日与他间隔不远，中间有块巨石遮挡才不致无状。

花香撩动人的情绪，箫中剑感觉久违的冲动，他细致地抚平一切，克制自己不在此刻想起那个高洁的身影。

朱闻苍日鲁莽得多，约是不惯自我排解，他的喘息声急促，带着不被满足的迫切。

水底有暗流涌动，此外极静，静得只能听到朱闻的呼吸。箫中剑骤然发觉他只能听到对方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存乎心底不敢碰触的某处坚冰被消融了。

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但当是时，他感觉轻松。

朱闻苍日何时结束的箫中剑并不知晓，似乎是对方终于对“自便”有了章法。

箫中剑已经清洗完穿戴整齐，朱闻苍日从巨石后走出，难得衣冠不整面色局促，看着箫中剑时目光游移。

来自异度的魔在那一刻显得如此年轻，箫中剑想，然后知觉自己的心弦又被拨动了一下。

也只到如此了。

箫中剑的心脉被斩风月洞穿，濒死时心脏求生的跳动原来跟心动没什么差别。

宵问过他，“既然并没有坏事真的发生，为什么还会有女子求死呢？”

朱闻苍日解答过这个问题，在更早些时候，他们同回朝露城的前夕，二人封锁了自在园的来路。

“陈规陋习，压得世间女子喘不过气来。”朱闻苍日一如既往摇着纸扇，“情欲爱念自然而然，何必视同洪水猛兽。我最欣赏的王者将领，皆为女子。”

箫中剑像是没察觉这句话透露的额外信息，只说：“人心偏见，秋风冷雨，最好杀人。”

银锽朱武将九祸的尸身葬在了天邈峰，箫中剑的坟茔正在一旁。

人间事原都这般吊诡，此地埋葬的两个人朱武一生珍视，却生前未曾谋面，死后比邻而居。

何况最初是银锽朱武想找一块埋骨地，谁知到了最后知交零落挚爱凋零，留他一人孤零零独活在世，真是莫大讽刺。

但不必着急，局势危急势如累卵，说不定明天他就能躺进中间的空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只顾自己快慰，只想自己欢喜。

便是箫中剑冷着一张脸用不赞同的目光看他，分明透露“银锽朱武为何那样”的意味，他也绝不羞愧于叨扰对方的安宁。

朱武在二人的墓前多坐了一会儿，白雪纷纷落满肩头，他起身为箫中剑的墓碑拂去积雪。

良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箫中剑应该是不知道的，自在园的那一晚，朱闻苍日背靠着巨石，听见剑者隐忍深沉的呼吸声，偷偷起了欲念。

他非人族，未受人伦教化，天性自然不受约束，并没有常人惯有的羞耻之心。

只不过箫中剑是他认定的知己好友，朱闻苍日尚不能明确，此刻的悸动是否是正当的，能被允准的。

他没有考虑太多时间，朝露城是一场算计好的分道扬镳，银锽朱武后知后觉。如果没有那一场变故，如果他们能有更多时间，如果他未曾迫切地扎进与旧爱重修旧好的幻梦，如果箫中剑没在最后关头放弃……

是不是就还有机会。

箫中剑临死前想见朱闻苍日，明明与他就是同一个人，何必呢？

与九祸情爱一场，几乎掏尽银锽朱武所有心力。到复生的妄念被折断，悲恸之外，他居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恍然。

终于能在危境中抽出点时间回味过去，朱武取下背负的涅槃剑细细端详。

几乎取他性命的神兵在手中如斯顺服，清凌凌的剑身反射冷光。

朱武记得箫中剑在战局中领悟天之剑式时爆发的磅礴剑意，即便是圣魔元胎也骤然产生被击杀的冰冷战栗。

太炫目了，可惜天下人不识此招，此后也再不能得见。

银锽朱武愿意死在这样辉煌灿烂的剑招之下，可结局匹定，箫中剑拄着涅槃拒绝他的搀扶，分明划定了立场，又还在信任自己短暂结交的朋友。

舍己存道，多“讽刺”的剑心，甚至让人去相信一件，当事人都不知自己拥有的东西。

磐隐神宫内，银锽朱武在交战的间歇有瞬间放空。他与苍等正道人士刚刚取得阶段性胜利，但圣魔元胎的不安揭示一切并未真正结束。

属于他的生死间隙，银锽朱武想到箫中剑。在最后放弃自己生还的可能，赌一个已经背道而驰的朋友，究竟值不值得。

箫中剑未曾作答，一如他们初见时他未亲口承认是朋友。又像天邈峰之战，想见挚友的脸却先一步闭眼溘然长逝。他总是沉默寡言那个，从来不肯多说半句，往日倒知晓跟生人来些抽象的感慨，真到了抉择的时候，只肯以行动作答。

银锽朱武有了答案，感觉常年积压在肩头的东西瞬间被卸去了，身份立场带来的隐形枷锁再无法逞能，他从骨子里感觉到松快。

他想跟朋友分享，然而举目望去，最懂他的那个人早不在身旁。

六弦之首接过了涅槃剑，同时接下了断一切的因果。

银锽朱武死前最后一刻想，他最终还是死于涅槃，箫中剑为打败他而铸造的神器，兜兜转转依然忠实履行了宿命。

真可惜，圣魔元胎没有来生，否则说不定还能再相遇，再泛舟，再谈天说地，再做一回朋友。

可此生不枉已殊为难得，本也不该再奢望太多，倒不如化作千风为故人拂去积雪，这天地广博，随处都可去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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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檜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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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7-29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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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媽咪的飯飯！寫的真好嗚嗚嗚嗚好喜歡好喜歡

有评论的互动话我会很高兴嘟OvO意见和建议都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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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7-29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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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太刀了，居然连下辈子都没了……
虽然很惊讶现在还能吃到热乎的粮，但是吧，咱就是说这个二次发刀就真的挺疼
本来被剧透后看原剧没那么伤心，但是看到原著向的同人文，因为多了文字叙述他就开始扎心了
好了我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看同人的，首先绝对不可能是来找糖的（狗头）
然后就是表白太太啦，虽然我不知道朱箫二人到底想什么但是感觉文章写的就很流畅很合理很有理有据很还原就是了（我不造怎么夸啦）
（实在有点挺不住了我得去找糖吃了（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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