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3 一段龍劍（短，1L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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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har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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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樓主發表於: 2023-03-13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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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3 一段龍劍（短，1L完）

疏樓龍宿忽然說：吾有塊玉。
劍子仙跡半晌不聞下文，知道他是要自己捧場，便問道：能入疏樓龍宿的眼，想必是一塊靈玉。
疏樓龍宿伸手入懷，取出一塊玉石，用金色絲線串著掛在頸上，宮燈幃徹夜燈火通明，玉石與絲線流光溢彩，看不清本來顏色。他將玉石解下，遞給劍子仙跡，觸手還生著溫。劍子仙跡握在手裏，仍然看不真切，只見除了頭尾打孔穿繩外毫無雕琢，是塊璞玉。
劍子仙跡露出疑問神色。疏樓龍宿又說：汝猜猜這塊玉從何而來？
劍子仙跡道：這要吾如何猜？他摩挲玉石表面，又說：觀汝衣裝、行事，都是極盡奢華，就算戴玉，也要用金銀鑲起來才合適。但這麼一塊璞玉，你不雕琢，還貼身收著、珍惜非常，想來是有緣人的饋贈。
疏樓龍宿眯起眼睛，緩緩吸了口煙，笑道：對了一半，的確是饋贈，但不是什麼有緣人。這塊玉是吾從胎裏帶來的。
劍子仙跡立刻覺得手裏的玉燙了起來。龍宿繼續說：吾口中含著這塊玉而生，父母還請了位德高望重的道人來解——說著他以扇掩口，斜斜地看了劍子仙跡一眼——吾初生，未曾聽過原話，總之大抵是一個吾與此玉息息相關，吾便是玉、玉便是吾的意思。
劍子仙跡道：這跡象雖然稀奇，倒也有過記載，總歸汝天生不凡是沒錯的。他一面說，一面伸手遞出玉，要還給疏樓龍宿。疏樓龍宿仍然微笑，卻不接過。
劍子仙跡抬眼看著他，如同那塊玉一樣，在宮燈幃十裏霓虹中，疏樓龍宿的臉和雙眼也光華閃爍，難辨真意。劍子仙跡先收回了自己的手，疏樓龍宿才解釋似地補充道：既然汝這樣說，便請幫吾保管它吧。吾身邊淨是紅塵，讓它跟著汝清心修行，也算為吾積攢些功德。
劍子仙跡問：眼下的局勢，汝看吾哪里還有功夫清心修行？他一面說著，一面將那玉仔細收進了懷裏。隔著裏衣，離開了疏樓龍宿的玉已經漸漸喪失體溫，又被劍子仙跡暖了起來。龍宿輕輕搖動華扇，抿著嘴，心滿意足地微笑。
劍子仙跡回到了豁然之境，點起一盞青燈，細細端詳那塊璞玉。在如此素雅的所在，終於能看清了：玉石潔白無瑕，剔透晶瑩，內中不含一絲雜質。常言說玉能養人，人也能養玉，不管是不是胎裏帶來，這玉畢竟被疏樓龍宿養得很好。劍子仙跡嘆服：這樣一塊玉倘若拿去售賣，價值定然不菲。
劍子仙跡生活簡單，家中沒有多餘的器具，他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檀木匣，內中是他幼年剛入道門時的第一柄拂塵。已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孩童時用過的拂塵上馬尾又黃又硬，木柄的漆色也舊了。劍子回憶起那時他尚且懵懂，每日就是修行，只有修行，正是一生中最純真的階段，一只手握著玉石，另一只手撫摸著拂塵出了一會神。木匣很大，要再放進一小塊玉石綽綽有餘，劍子仙跡將玉石小心地以綢布包好，和拂塵放在一起，又將木匣收回閣樓高處。豁然之境早已入世，只有這小小的一隅還能偽作清靜。
這次之後，二人沒再談起此事，只是談話間多了些心照不宣的意味。只是這也不好說是否劍子或者龍宿的錯覺。當然他們很快也沒什麼機會談這個：後來武林紛亂，先有葉口月人、嗜血者，後來有鄧九五、夜重生，這裏面多半還有疏樓龍宿不甘寂寞的混跡。不如說正是因為疏樓龍宿，原本就不簡單的局勢越發雪上加霜。劍子仙跡，當然也就離清靜越來越遠；疏樓龍宿，好像本來就更喜歡滾滾紅塵，劍子隱約覺得，他本來就不合稱那塊白玉。龍宿有著紫藤色的長髮和麥色的面頰，若是紫晶、黃玉、甚至黃金，才更像他的本真。怎麼沒有含著枚金鎖出生呢？劍子仙跡便隱約懷疑，從胎裏帶來云云只是糊弄自己。龍宿對他說的謊，如今看來倒也不少；但如果真是謊言，未免又多此一舉，畢竟除了些微在意，並沒有從劍子這裏騙去任何。
在一連串事件的間隙裏，劍子仙跡挑了個空，又去取下了檀木匣。因為他突然間有種懷疑，那塊玉裏有玄機，具體是什麼不知道，總之肯定不利於他劍子仙跡不利於武林不利於正道。玉石並無過分的靈力，難以佐證劍子的猜測。打開木匣，解開綢布，玉石再次暴露在劍子仙跡面前，依舊是毫無防備與鋒芒的模樣。劍子用手拾起玉石。在這裏藏了許久，體溫自然早就不存，冰冷又堅硬，晃眼看來，好像也沒有那麼白。劍子仙跡將玉石舉至燈前看著，頓時啞口無言，石頭現在顏色發灰，也不復剔透，裏面混著許多渾濁的痕跡，至於那是什麼，劍子仙跡難以辨別。這確實是當初他放進去的那塊玉。至此，劍子仙跡終於相信了疏樓龍宿的話，這決計就是龍宿胎中帶來。
與龍宿鬧翻的時日，劍子時時又去將它翻出來看，每一次顏色都要更加暗沉，曾有的一絲靈氣也逐漸消散，甚至比那柄拂塵看起來還要更老舊了。劍子仙跡心想，不如將它丟掉算了，疏樓龍宿看來也不在意；但最終還是又仔細包好，和小小的拂塵放在一起，重新束之高閣。劍子仙跡或許有點執著：總歸他自己不負龍宿的託付。況且，倘若，龍宿尚有回頭的一天，這塊玉是不是又會——
待到劍子和龍宿又有機會閒適地坐下飲茶對談，已經又過去許久許久。其實也沒有那麼久，但發生得實在太多，許多故人都已不在，宮燈幃也成了一地破爛。如今的三分春色繁榮更甚，花園中倒是沒掛那些炫目的燈火了。疏樓龍宿今日興致不錯，甚至拿出白玉琴彈奏了一曲，清白的天光之下，他的神色清清楚楚，臉上的閒適看來也不似作偽。
一曲終了，劍子仙跡意猶未盡，眼睛望著還在微微顫動的琴弦。白玉琴是他送給龍宿的。他恍惚地開口：那塊玉——
疏樓龍宿嗯了一聲，目光卻也沒有離開琴弦。
劍子仙跡不語了，又斟了兩杯茶。疏樓龍宿忽然笑了兩聲，將手伸進懷裏。劍子看著他又拿出了一塊玉來，這次卻綠瑩瑩的，是塊碧玉。龍宿講它放進劍子手中；玉石依然觸手生溫，雕成精緻的盤龍形狀，映著陽光，籠上一層光暈。
龍宿道：好友別見怪，吾戴玉習慣了，當時興起請汝保管，後來懷中少了這塊東西，就總覺得缺了些什麼，於是又添置了一塊玉佩戴著。汝看看，這塊雖是買的，倒也越戴越靈，是否不遜於吾那塊天生帶來的靈玉？
劍子啞然，低頭去看碧玉：翠色欲滴，晶瑩剔透，光彩色澤與那塊白玉最初的模樣無異。常言說玉能養人，人也能養玉。劍子仙跡眉眼一彎，露出一個笑容來。疏樓龍宿道：那塊玉勞煩好友為吾保存許久，若是嫌棄，不如還給了吾吧。劍子仙跡將碧玉遞還，說道：不必了。龍宿問：什麼不必？劍子笑道：汝不必問這麼多；那塊玉，也不必還給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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