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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金光論壇 九脈峰 07.19 【軍兵軍】賭與千(更新至04)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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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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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23-07-19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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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19 【軍兵軍】賭與千(更新至04)

1
賭與千Gambling Allowed/Cheating Allowed c f1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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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もあるが 金もある Jq?"?d|:  
この地獄 生き抜いて !tofO|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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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j5>3Td.  
十二年前,某個十一月的深夜,苗疆月凝灣外海,一艘掛著多國旗幟的渡輪破開鉛灰色的濁浪,於夜幕中全速駛向港口。 P 6|\ ^  
猛烈呼嘯的北方海風如水流撞擊礁石,迎頭擊打煙筒中噴吐出的高聳煙柱,在煙筒下,在甲板上,四個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裹著冬衣,攅聚在欄杆邊緣,遠遠看著水手來回奔走,又眺望著近在咫尺的月凝灣港口,不眠的港似一頭兇惡的黑獸,隨時預備與前來停埠的船隻一決死鬥。 VBK9te,A  
偶然有水手百忙之中,向這四個少年男女投去一瞥,他們五官清秀,線條柔和,與輪廓鋒利的苗疆人迥然有別,然而要問他們的來歷,他們從未回答過。好在這艘船,頂著外國旗幟,本就為了便於夾帶九界走私偷渡的活計,只要出得起“船票”,沒有人在意四個孩子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Vf:_;  
其中的一個女孩子緊了緊衣領,一個男孩問她冷不冷,另一個立刻換了站位,幫她擋住凜凜寒風,最後一個望了望碼頭,問她要不要進艙等候。 As7Y4w*+  
女孩開心地笑了起來,她笑顏美麗,像在一幅黯淡的畫布上點開一枝白花,男孩們被這笑顏所感染,神情紛紛鬆快下來,滿懷期待地談論起即將到來的苗疆生活。相較於混戰的故土,眼前這片大體和平的地域,總歸更能令人期望未來。 YAf`Fnmw  
可惜期望是如此天真,若以風逍遙十二年後的眼光來觀照,會思量這不過一種脆弱的造夢。但是他已不再在乎當初夢想了什麼,只是從混沌的夜色中投下迷思——哪怕只是做夢,人究竟為什麼要回憶起往事? XZFM|=%X  
是為了向過去施加粉飾,希冀著渲染出一星半點、可供談資的詩意麼?走私船,偷渡客,少男少女許下些應承得輕易、背叛得也輕易的諾言,是什麼值得“流溢”出胸懷的題材麼? ,s,VOyr @F  
不解風情如風逍遙,對這朦朧的舊夢,不僅了無懷舊的心緒,甚而更願閉目塞聽,最好抽身後退,哪怕後退一步便是船舷之外洶湧的波瀾——雖然他一向不具有心想事成的好運,不想這次卻如願以償,當夢中的意識猛然墜向那鉛灰色的海波時,一雙手驀地托住了他,於是下墜的去勢竟戛然而止。 #{kwl|c   
水晶吊燈投射的華光在那對緊闔的眼瞼上一掠而過,隨即映照進睜開的雙眼中,風逍遙茫然舉目,發現自己的額頭與吧檯桌面不過毫釐之距,幸而有雙手及時攔在身前,免了他俊顏遭殃。 0 ))W [  
他還有些如夢初醒的遲滯,視線順著那雙年輕的手向上移動,追溯過手腕、衣袖,侍應馬甲,最終翻山越嶺,落進一雙金色的眼睛裡。 ?xuhN G@  
對方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年紀,金髮金眼,身形挺拔,穿著賭船上侍應生的通用制服,英俊如一把將將淬火的鋼刀,光影明暗自髮頂傾瀉二分,彷彿站在那裡就夠切割開聲色場中一片浮光掠影。 3o=K?eOdg  
風逍遙腦子還未轉過彎,就這般唐突地緊盯著別人的臉瞧,也未道一道謝、請對方鬆手,全無平時翩翩的風度,任憑這位年輕的侍應耐性再好,終於也要不耐,出聲相詢:“還好嗎?” AG$S;)Yl9c  
風逍遙張一張口,方要回答,身旁忽然響起一聲驚呼,驚得他一個激靈,立刻坐直了身,自然而然便從對方的手臂間脫開了。 ,!s;o6|*y  
“哎呀!風生您居然在這裡!”有人熱情洋溢地擠到他身旁來,端著酒杯熟稔拍肩,“您忘記九時與C生的輪盤賭嗎?大家都等著您啦!” "NamP\hj  
“什麼,等我?” ]D;X"2I2'b  
他反應了下,總算想起來是和哪個紈絝打下賭約,心不在焉地從吧檯邊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圈,發現方才的侍應生已經沒了蹤影,經過面前的,不過是來來往往尋歡作樂的賭客。 4j'cXxo  
“風生?怎麼啦?” ,:QzF"MV  
對方有意奉迎,但風逍遙了無興致,連敷衍也懶怠,撥開擋路的人群往賭場區走,華廳之內賭桌羅陳,其中一張輪盤賭桌旁坐著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兒,周圍簇擁著好幾人,各個油頭粉面、衣冠楚楚,看見風逍遙大駕光臨,早早便招呼上來:“風生來遲啦,要罰要罰!” KPOr8=Rc  
風逍遙掛著如魚得水的笑容,一一欣然應下,拉開對面的席位落座,立刻有人幫他上酒遞菸,他接了酒,卻婉拒了菸,從襟內摸出一隻銀菸匣,點了枝含進唇間,說抽習慣了這種,又問人要不要試試——“滋味很醇美!”大家便一通大笑,紛紛諛揚說,能被風生這條金舌頭誇讚,一定絕非凡品,賭局便如此開局了。 F#w= z/  
這桌輪盤採取美式玩法,賭客下注之後擲手擲珠。風逍遙隨便押了幾個數字,指尖轉著籌碼,望著小球在輪盤軌道內旋轉,與隔板棱條相互摩擦,每一次變速或碰撞都牽動在場眾人的心弦,三十七分之一的概率,若不出千,沒人會有正中紅心的強運,說到底,這不過是富家子弟燒錢買刺激的娛樂,可是對於風逍遙來說,刺激尋得太多,簡單的把戲已驚不起興趣,此刻還坐在桌邊落注,純粹是憑些恰恰不值錢的涵養,陪著一干小鬼胡鬧。 ?p8(Uc#73  
幾局對賭過後,他已起了離場的念頭,就在這時,余光忽然捕捉到一縷金色的鬈髮,他倏然轉過頭去,年輕的侍應生端著香檳酒盤,穩步穿行於人群,風逍遙都未意識到自己微微笑了出來,這下是當真想要告辭,輸贏也未留意,逕自站起身道:“我要去喝一杯啦,你們接著玩……”說著打了個響指,止住侍應的步伐:“香檳。” jCMr[ G=  
不過半個鐘頭,兩人又再度碰面,對方看起來像已全然忘卻先前交集(包括風逍遙不雅的睡態),將酒盤放低,滿盤剔透的笛形杯中,白香檳與桃紅香檳各自搖曳,他為他上了一支清爽的“白中白”,風逍遙接過香檳,張口正欲說些俏皮的搭訕,一桌紈絝卻嚷嚷風生怎麼能這麼快離開,“怎好意思讓風生一直承讓!”“才過三局,賭桌上時運不定的呀,再坐一輪就是風生翻盤!”,紛紛拉扯著不讓他動身,風逍遙差點酒灑,脫不開身,終於帶著點不耐煩地笑起來,將酒杯按在桌上:“好啊!你們要看我翻盤,那我可當真要翻了,那邊那位哥哥仔,借我點運勢如何?” 2=TQU33#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年輕的侍應生,讓人就算想裝作沒注意到也不行,對方的視線在他面上定定一落,又掠過桌上籌碼、數字、輪盤,望了眼擲手,最終帶著點不可苟同地轉了回來。 #FBq8iJ  
“你若不想輸,需要的可不是運勢。” H7KcPN(0  
以身分來說,這回答斬釘截鐵、毫不婉轉,簡直不像個侍應,風逍遙卻不以為忤,哈哈大笑起來:“誰說的?只要你願借,這局我穩贏啦!比如說,讓我押你的生日如何?” #q"^6C 5  
他這是有錢人討女伴歡心才會玩的把戲,下注在女伴的生日、又或喜歡的數字上,千金博一笑——對方豈會不知道,但是這把戲只有贏了才生效,輸錢可就兩無光彩,若非風逍遙一直緊盯著他看,幾乎錯過那絲笑他不知見好就收的哂笑。 2,Og(_0>  
“敢承美意,可惜我提供不了什麼旺勢。” M@V.?;F},  
他顯然不打算繼續奉陪這場鬧劇,托起酒盤預備退下,風逍遙豁然站起身來,對方當他欲發作,足下微頓,挑了挑眉看回來,未想他只是拾起酒杯輕輕搖晃,震盪出“白中白”細膩清新的酒香,低頭細品。 1h.N &;vy  
“酒體輕盈但不單薄,柑橘香外有獨特的烘焙氣息,你為我上的這杯,是緹祿爵1985年份P2批次的香檳,好酒。”風逍遙的家底便是盛名在外的墨刀酒業,又有人盡皆知的品酒天賦,只是短短一嗅便能溯清酒源,不免就有旁人來拍手奉承,可他的目的卻並不在此,只是將面前籌碼盡數一推,“既然如此,2號,我全押。” _^<HlfOK  
他微笑著看著他:“只一杯酒的運,便足夠我贏,你若不信,不如與我賭個外圍馬?” L`$MOdF{_  
說著他揮了揮手,虛虛攏過桌上籌碼:“本金雙押,若2號不中就算我輸,我按本金之數照付給你,反之則算我贏,我贏了麼……陪我喝一杯吧?” e.<$G'  
照他這一擲千金的數額,說天降橫財也不為過,圍觀的人群間蒸騰著嗡嗡的議論聲,視線交錯,或驚或笑,像一把把叮叮噹噹的小錘子,敲擊各種聒噪的小鐘,可就是沒能從那張冷硬的俊臉上敲下半絲裂痕——搞得風逍遙不禁思忖,對方弄不好不是不為所動,其實只是面部肌肉癱瘓吧…… |[ tlR`A$  
終於,少年看了一眼荷官,又幾不可見地對著人群中的打手搖了搖頭,示意形勢無礙,隨後將酒盤交給另一個侍應,拉開座椅,在賭桌邊坐下。 k#I4^  
“既然如此,多言無益,”他平淡道,“請開局吧。” s\6kXR  
“哈!”風逍遙總算心滿意足,誇張地大笑一聲,“這樣才好!” L)5YX-?  
雙方籌碼落定,擲手再次舉起鋼珠,左手逆時針撥動轉盤,隨著黑與紅飛速旋轉,右手輕抖,鋼珠在空中劃開一道短短的銀弧,逆向投入軌道內,順時針滾動前進,像列車在兩條平行鐵軌之上相向行駛,誰能預言哪一扇窗會與哪一扇窗邂逅重合? F8J;L](Dq  
賭鬼們盯著鋼珠屏氣凝神,風逍遙卻重新搖起了酒杯,優哉游哉地品嚐美酒,在這期間,一直有道尖銳的目光,鎖定他的舉手投足,他忍不住暗自乾笑——這種目光對於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侍應來說,是不是有些過於銳利了? ztNm,1pnQ  
然而對方無意隱藏這道目光,自始至終都緊緊注視著他,像是一個賭客盯著另一個賭客,要揪出任何一絲不乾淨的手腳一般,風逍遙無辜地抬起臉來,迎著那道目光友好地微笑,他自認清白無比,誰都能證明他完全沒接近過擲手或是輪盤!可惜他所向披靡的笑容就像撞上鐵板,根本沒收受到任何對等的回應,倒是對面幾位淑女望之怦然心動,報以莞爾嫣然。 <(YmkOS+  
碰撞摩擦之下,鋼珠開始逐漸減速,反倒把氣氛越發推向白熱,人群裡時不時迸出幾聲“紅色!”“黑色!”之類的打氣,彷彿能憑意念決定珠子的走向似的,對賭的C生在笑,紈絝們在笑,風逍遙自然也在笑,那笑容那麼親善,只是又有一瞬,似乎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gwVh~j  
珠子愈轉愈慢,距離2號格尚有三分之一圈的距離,照這種動勢預估,C生的贏面已經十拿九穩,風逍遙支著下巴,好像不是自己要千金打水漂一樣,仍然興致勃勃地望著輪盤,珠子滑過25,26,27……停下,好像隨時都該停下了,但奇異的是,鋼珠如同有意惡作劇,每每在所有人以為要停下的時候依舊遲緩地向前滑行,33,34,35,C生的表情驚變,珠子已經滑過了他下注的所有數格,可依舊沒有落進去,依舊行進在軌道上! J?WT  
荷官的鼻翼翕動了下,風逍遙頂著那道如有實質的目光,志在必得地笑了起來,36,37,00,01……剩餘的動能居然足夠支持鋼珠滑行完那三分之一周的長度,最終落進鮮紅的2號格裡! d?RKobk  
霎時間,賭桌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口哨聲與拍手聲,風逍遙豁然大笑起來,抓起一把籌碼向空中拋灑,高高地舉起香檳:“我請客,大家都喝一杯!”,於是贏來越發盛大的叫好聲,C生坐著,猛然大叫起來:“這怎可能!” /Ot=GhN]  
風逍遙回過頭來,朝他和氣地俯下身,將一隻手搭在紈絝公子的肩膀上,纖長的棕色瀏海落下來,在半空打著微微的卷兒。 7T]}<aK<c[  
“承讓承讓……”他朝他眨眼,“誰叫我借了各位吉言說要翻盤,一言既出哪!” =gCv`SFW  
C生像是被那隻手燙了一下,坐在原位,突然擠出不大瀟灑的笑臉,跟著點頭拍掌起來:“也是,恭喜風生!” ?- 5{XrNm  
風逍遙滿意地放開了他,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年輕的侍者在這一片喧鬧中依舊不動不搖,古井般坐在那裡,如風暴中心的颱風眼。 3le/(=&1  
“好啦,那麼……”風逍遙像個十足十的花花公子那樣,輕佻又浪蕩地打了個響指,向對方伸出手來,“勞駕你?” =y;tOdj  
少年略一闔目,隨即立起身,開了腔:“您想喝點什麼?” 4}FuoQL  
風逍遙撐著賭桌邊緣,向他的方向微微傾靠了些,像是好奇般仔細打量對方的外貌,從那頭苗疆人中也十分少見的金髮到金箔一般的虹膜,然後微笑起來:“夠爽快,我喜歡。波旁如何……這裏太吵鬧,讓我們去甲板上,好好喝上一杯。” ^FJ=/#@T  
饒是他花樣百出,對方也以驚人的忍耐力承受了下來,取來一瓶酒兩隻杯,在眾目睽睽之下隨著風逍遙離場,將紛擾人聲拋在賭場門扉之後。兩人穿過走廊,登上觀光甲板,眼下夜色已深,加之夜間的海風凜冽逼人,幾乎沒有遊客流連在此,風逍遙便堂而皇之地佔據了甲板上白日最搶手的長椅,輕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坐吧。” fA!uSqR$V  
看得出來,他雖然一直在微笑著,可是專斷獨行、又或發號施令成習慣了,所有看似邀請的言行並不具備相應的實質,少年的眉毛跳了跳,卡著社交距離落座,為他開瓶倒酒。 #<X+)B6t  
“啊哈……”風逍遙拿起那隻古典杯,像小孩子吃到或者喝到自己喜歡的東西那樣,樂滋滋地舉到面前,他現在的情態,可謂與先前賭場之內風流瀟灑的模樣相去甚遠,可是落在另一個人的眼中,並沒有貿然判斷這就是他的本來面目。 :xitV]1.   
“Four Roses……小批量款,V型酵母,玫瑰一般的花香啊,”他眼睛眯眯,愉快地嗅了一口,“你選的酒真是好極了,這種金色正像你的頭髮和眼睛一樣,值得為此乾上一杯!” ANNfL9:Jy  
他轉過臉來,緊緊盯著侍應生的臉龐,酒杯握在半空,不容拒絕地等著對方共飲,於是少年頓了頓,最終順從他的意願,將另一隻空杯斟上,兩隻玻璃杯輕敲出脆響。風逍遙飲得悠閒,對方卻很直截了當,舉杯一飲而盡,風逍遙眨了眨眼,看著對方放下空杯,面上亦不見酒勁逆衝的紅暈,瞭然對方應是酒量不俗,不由笑了一下:“你喜歡這酒嗎?” N@$g"w  
少年看起來頗無所可否:“我不擅長品鑑酒水,有負你的好意。” @'.(62v  
風逍遙擺了擺手:“好酒飲給好的酒伴,哪裏談得上辜負?” ~VZ)LQ'7  
對方挑起眉,道:“好的酒伴通常談天說地,把酒言歡,在你的眼中,我稱得上麼?” #{)=%5=c  
風逍遙大笑起來:“我用不著通常的標準,我只用自己的標準……不過嘛,遵循一下通常也無妨,那就讓我們來把酒言歡一小會兒……我猜,你是不是有問題想要問我?” `B{N3Kxbp  
“談不上問題,不如說是求證。”對方平靜一瞥他的雙手,“最後一局輪盤賭,你出千了吧。” >yC1X|d~t  
“你這人真不講道理,”風逍遙把臉藏在杯口之後,狡黠莞爾,“那小子連出了三把千,你怎麼不放在前面說?” - Dm/7Sxd`  
輪盤賭的美式賭法看似公平,但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倘若賭客串通老練的擲手,讓其調整投擲的力度與輪盤轉速,鋼珠落進特定數字格的概率可就遠遠不止微薄的三十七分之一了。 Ht UFl  
風逍遙喝了口酒,不忘評頭論足:“挺淺顯的,這手法。” }(h_ztw  
“是嗎?”少年輕笑了聲,風逍遙這才發現對方並不是不會笑,只是很難稱得上具有通常笑容的親和力——包括他說出的話,“你對輪盤動手腳的做法,也並不深奧。” Bb^CukS:  
用遙控的方式加大輪盤轉速,使得珠子剛剛好多轉半週,客場對賭仍能做成這種手腳,可見風逍遙是個積年的千術老手,那身錦衣華服下想必多的是不乾不淨的小玩意。 'u }|~u?m  
風逍遙嗬了聲,一點也沒當面拆穿的心虛,反倒撐著臉吃吃發笑:“那你為何不當場揭發我?” eHCLENLmB  
少年掃了他一眼,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不聰明:“雙方皆出千,賭局便不再是賭局,而是千術的較量,你比他更勝一籌,僅此而已。” -s`/5kD  
風逍遙聞言,不由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沒看錯,你這個人,真的很有意思!可是你說的情況,只有雙方都是老千才能成立,然而在我與你的外圍馬中,你卻沒有做任何手腳,這樣不覺得對你有些不公平嗎?” xEN""*Q  
事實上,若是對方站起來揭發他,礙於風逍遙的地位,以及擲手亦出千在前的事實,賭場不會做什麼追責,但單論那一局外圍馬,風逍遙就該老老實實將賭金照付給面前這個年輕的侍應生,按說那筆總價數萬苗幣的賭資,是任何一個打零工的少年都難拒絕的誘惑,風逍遙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能讓他緘默不言。 ^EGe%Fq*x]  
然而,對方並不以為意:“我不需要這筆錢,也不在賭局中追求公平。” X/  
“這理由聽起來有些牽強啊,”風逍遙有些詫異,“錢的事情姑且不說,你明明一直在觀察我有沒有出千。” f>k<I[C<  
“觀察你麼,我並不否認。”少年淡淡道,“但如何處理觀察的結果,應當是我的個人自由。” Zgt:ZO  
風逍遙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倒也不惱,只是笑著將杯中酒水再度灌入口中:“這意思是說,以我們第一次碰面的交情來講,我追問得太深咯?” 5;wA7@  
他得到一個不置可否的沈默作為回答,一時間甲板之上,只有海浪與船機保持著喧囂,艙門隔絕不盡的斷續人聲,又被夜風刮得七零八落,風逍遙飲下波旁,不知為何總覺得甜蜜的麥芽香氣像一條細細的金線,繞著他的喉舌,一路深入,勾住他的心絃。 =B9Ama   
“那我換一個不太深的問題吧,”他忽然打破沈默,同時伸出酒杯,“我想要請教你的名字,這總符合我們現在的交情哩。” lwEJ)Bv  
“有如此必要嗎?”少年似乎思忖了一瞬,提起酒瓶為他斟酒,“當你下了這條船,我們就不會再碰面了。” ~y.{WuUD  
風逍遙睜大了眼瞧他:“這種事你就說得準了?我可是對你很有好感,想要與你多多見面來著。” rPoPs@CBD  
他等著少年問他好感何來,然而看見對方只是蹙了蹙眉,沈思的神色從那前額上一掠而過,又湮沒入無波的水面下,於是他明白了,少年是意識到這個問題一旦問出,只會太過深入,而深入的回答,勢必要用另一個回答來交換——他不願進行這種交換。 `mTpL^f  
風逍遙自認是個有風度的人,何況他對對方有好感並非虛言,自然不會強買強賣,遂舉起手掌示意問答中止:“好嘛、好嘛,不說就不說……你不說,我可以說。” ,bhOIuep3  
他衝他俏皮地笑了一下:“風逍遙,我的名字是風逍遙,雖然想必你已知曉我是誰。” 0|g|k7c{rF  
對方微微頷首:“墨刀酒業的當家人,新王都目下最炙手可熱的鑑酒家,凡新酒出窖上市,若有意增光添彩,必然請你賞鑒。” 4,CQJ  
這把履歷說來三言兩語十分簡短,背後卻是頗具傳奇色彩的紛紛流言,海歸身分,留洋背景,沒人說得清風逍遙在執掌墨刀酒業之前的來歷,也沒人知道他與墨刀的前任老總白日無跡的真實關係,他行事張揚,樹敵甚夥,卻每每能夠全身而退,就連鑑酒家的頭銜也充滿謎團,職業的鑑酒家必須清淡飲食、禁菸少飲,以保護味覺與嗅覺的敏銳度,可風逍遙嗜好烈酒名菸人盡皆知,卻從來不見他體魄受損、感官鈍化。 . :Q[Z  
“當面聽這種溢美之詞,還真是讓人臉紅。”風逍遙睜眼說著瞎話,反正白皙的面皮上看不出半點紅暈,“但比起給別人鑑酒,我更喜歡自己喝啦……” t\ J5np  
“既然如此,”少年一本正經道,“我理當就此告辭,將空間留給你享用。” okfGd= &  
“我可沒那麼說!”風逍遙為這毫不掩飾的老實不客氣笑噴出一口不及嚥下的酒水,隨即嗆咳起來,“我還望你多待一會呢。” T4,dhS|  
原本這咳嗽只是誇張的演出,但正逢一陣海風加緊,風逍遙冷不防吸進滿嘴冷氣,與酒燥反衝,激得他猛然扭過頭去,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這下什麼風度都打得煙消雲散,他掏出手絹捂住口鼻,感覺腦袋都有些嗡嗡作響,卻沒想到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極低的笑呵。 E/mp.f2!  
不是哂笑或揶揄,只是單純的笑聲,風逍遙頗感驚詫,抬起頭時卻僅捕捉到那絲笑容的殘影,從少年的唇邊匆匆掠過,這一瞬對方看上去終於符合青春的年紀,不再包裹在鐵鑄似的假面之後,他一時心動,幾乎想要伸手將那張假面摘下,然而漣漪轉瞬即逝,對方又恢復了一貫的古井無波,只有那雙金眼中些微閃爍的神光,尚且足夠提示風逍遙,方才的笑容並非他的錯覺。 Mg? ^5`*  
他站起身,朝他俯下腰來:“飲酒吹風容易受寒,你該回去了,風生。” cd1M0z  
說著,便不容置疑地將風逍遙架了起來,向艙門處走去,按說肩上擔著一個飲過酒的成年男子,理應是很沈重的,可他卻走得不晃不搖,手掌穩穩托住風逍遙的後腰,這把力氣著實叫人側目。風逍遙被動做了個人肉掛件,腳步挪得遲緩,思緒卻到處飛來飛去,想的都是些別人看來無關緊要、他本人卻認為是頭等大事的事項。 xc[Lb aBG  
“不要叫什麼風生啦,”他湊近他的耳邊拖著腔道,甘甜的酒香溶解在那金色的鬢邊,“我想你直接叫我風逍遙。” 4 G`7]<  
對方掃他一眼:“為何?” MP/6AAt7=|  
“不為何。”他很有些借酒耍無賴的厚顏,“你是哪裡來的好奇寶寶,凡事都要講有冇必要,有冇理由嗎?我們喝過酒就是好朋友了,你會管你的朋友叫某生嗎?” HvSKR1wL\  
“你交友的進度總是如此飛快嗎?”對方不為所動地攬著他往前走,推開艙門,進到溫暖的走廊裡,“連互通姓名的環節都無。” +yX\!H"  
“是你單方面不肯告訴我名姓,豈好全盤推到我的頭上?”風逍遙做公子哥兒的時候頤指氣使慣了,這一晚上的妥協次數就大概透支了他一年的份額,眼下決計不肯再後退一步,“何況決定交不交朋友,只要一瞬間就足夠,難不成要熬成白頭老公公,才算把進度走完?” ".jY3<bQg  
他在這邊喋喋不休,那邊少年置若罔聞,逕自搬著他走到電梯前:“你下榻在幾室?我送你回去。” a+!#cQl  
“你倒是聽沒聽人說話?”風逍遙被推進轎廂,瞪大了眼。 40}qf}8n t  
少年單手撐著他,另手尚有餘裕按下頭等客艙的層數:“有聽。” M>hHTa?W  
“有聽你還——” l:v:f@M&  
對方好像很有點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有你的看法,我也有我的,雙方並行不悖不是嗎……你還未回答我。” ?;!d5Xuu  
風逍遙被噎得想笑:“1120室……你這小鬼,真的是個侍應生嗎?” .v<c_~y  
“何出此言?” ?0_Bs4O\  
“就是這種態度!”風逍遙一手撐在轎廂的鏡壁上,猛然湊近上來,“哪怕我的頂頭老大都不會跟我這般強硬——雖說我沒有頂頭老大,但你根本不像個侍應!” 1"J\iwN3  
他的雖然和但是之間明顯不具有什麼邏輯聯繫,可勝在氣勢凌人,和少年之間幾乎逼近到面貼面的地步,四面鏡影匯聚到中心,呼出的氣息都可交疊。 et|QW;*L  
少年微微仰頭,不過他身後便是鏡面,並無多餘空間可避:“你若有疑慮,我可出示工作證明。” rYUhGmg`  
“那種東西能解答什麼?”風逍遙炬炬盯著他,“我已對你十分好奇了,你什麼時候才願意告訴我名字?我想多知曉你,你拒絕也沒用。” RD_IGV   
他似乎忽略了如果真要來少年的證明,最少能解開“名字”這一題,然而看這樣子,若非少年親口告知,想必是無法滿足他在好奇心之外的某些什麼東西。 e573UB  
少年瞥了一眼廂壁上方劃向客艙層的指針,終於有些無可奈何地輕嘆口氣:“既然如此,不如我也與你來打個賭?” ZS51QB  
“喔?”風逍遙做慣了賭鬼,簡直有些癮勁在身上,聞言不由心動,“願聞其詳。” }HB)%C50.  
少年道:“到明晚之前,若你我能在這艘船上再度相遇,就算你的勝利,我會告知我的名姓。” \ FW{&X9a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必說,賭場之內自不作數,若你刻意打探我的行蹤,結果同樣作廢。” | k"?I  
風逍遙想了想,覺得這規定總體算得公允,便欣然點頭:“好,我喜歡,越簡單的賭約才越有趣。” S2nF13u  
如掐著點一般,隨著轎廂發出悅耳叮聲,廂門向兩側滑開,與幕啓也無異。少年言出必踐地將風逍遙送回客房,在他即將關門離開之前,風逍遙驀地伸出手,按住對方壓在門把上的手指。 :#8#tLv  
他得到一個疑惑的眼神,事實上,他自己也有些奇怪這份衝動究竟從何而來,於是又鬆開了手,退開一步,衝少年微微一笑:“晚安。” Vy-N3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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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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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4)
1樓  發表於: 2023-07-19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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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輪“辛佛尼”號,三日兩夜,往返新王都港口與公海,披一個遊輪的殼子,兢兢業業地在吃喝玩樂各方面滿足一船挑剔的貴客,從露天泳池到舞廳,設施齊全,花樣百出,想在這艘船上找樂子,整日的時間都不夠拋擲。 ! 9U  
然而在這些眼花撩亂的娛樂中,風逍遙的行蹤卻堪稱乏善可陳,他花了大把大把的時間跑賭場裡玩撲克、擲骰子,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像要堅決戳穿“辛佛尼”號賭船的本質,可是他賭技高、賭本厚,賭客若不是敵不過他的技術,便是敵不過他的財力,最後他就只剩下和賭場荷官對賭的待遇,這讓他無聊得要命,喝下去的酒也沒了滋味,終於意興闌珊起來。 Z.]=u(=a  
而在所有意興闌珊之中,最讓他意興闌珊的是他坐在這裡守株待兔,卻整日都未見到那少年(小鬼),他想抓個領班問問,不過這樣算是違背規定,有損遊戲趣味……終於,他撒開紙牌,搖搖晃晃地起身離場,覺得今晚喝的酒有些超量。 0Ek + }`  
賭場之外,四處遊冶的船客比昨晚少了許多,想必是因為今夜船上舉行酒會,客人都雲集在二層宴會廳,樂曲悠揚不絕,風逍遙深吸口氣,過酒會而不入,徑直往頂層去,每回他喝多了酒便喜歡一個人出外透風,他不禁想——若是昨晚的賭約反過來安排少年來找他,那真是一點難度都沒有。 @@O=a  
也許他該去宴會廳碰碰運氣才對,大部分侍應生都被調撥去服務酒會,就算只說概率,贏面也有六成……他一邊心不在焉地思量,一邊推開艙門,卻不想觀光甲板上已經站著了一個人。 B)bq@jM  
女人孑然立在欄杆邊,款款轉過身來時,風逍遙面色霎沉。 WjrUns  
夜風中對方溫婉的瀏海與長鬢輕輕飄舞,身段婀娜如少女,衣著精緻又簡素,有一瞬間風逍遙甚至以為是昨夜舊夢衍生新章,一個睽違十二年的名字頂在舌根,未及吐出,眉已緊鎻又舒開。 *<[Nvk^  
他帶上門,舉步向女人走去,對方衝他微笑,轟鳴的船機,拍打的波浪,迴旋的海風,黑沈沈的夜空——今夜沒有月光也沒有星輝,怎能算得上憑欄賞景的好時光?但是他也微笑了,說,好巧…… Hik :Sqpox  
他應該是要說些花花公子常見的俏皮話,搭訕、閒聊、彼此親近,但是他的腳步停在了距離女人三米開外的地方,然後接了下去: {4@+ 2)l  
“——我們都帶了這麼危險的東西。” lhk[U!>#  
下一瞬間,PPK與M686槍口相對,驟然鼓蕩的夜風呼嘯而下,衣衫髮絲俱獵獵飛揚,風逍遙以刀剖般的目光審視對面這張臉,儘管十二年不見,但他無比確定這個女人不是玲瓏雪霏,可是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又恐怕,事情的發展將不會有任何好消息了。 <r{M(yZ?@  
圈套失效,對方卻還有餘裕保持那微笑,實在像極了玲瓏雪霏的影子:“真遺憾,我聽說風生的心腸原是很軟的,哪有可能這麼快就對老朋友拔槍?” YR{%p Zp  
“可見認識有誤,”風逍遙的語氣同樣輕快,“琅函天老得發不出正確情報了嗎?” o?Wp[{K  
女人看他的眼神幾乎是欣賞的:“你這麼聰明,可惜很快就要死了。” .K n)sD1  
風逍遙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那樣誇張,端槍的手卻沒有挪動一絲一毫。 :RH0.5)  
“自從離開修真院以後,”他輕飄飄地吐出那個“殺手學校”的名字,口吻是那樣緬懷,“我還沒聽過這樣的大話!” "XU M$:D  
話音未落,槍聲同時擊發,風逍遙驟然側向起跳,人在半空,掌中的左輪已吐出猛烈槍焰,PPK應聲飛出欄外,來不及震驚他的速度與精度,女人立刻蹲身拔出踝邊的備用槍,一把小巧的CPX-2,然而風逍遙已經落地滾身,閃避來自後方陰影的火力偷襲,隨即伏地射擊女人的右手,血花飛濺的瞬間,槍枝砸落在地,風逍遙則再度翻滾,子彈雙雙射過他的體側。  n]N+  
“別妄動!”他沒有絲毫猶豫,旋即又是一槍,子彈擊中CPX-2的握把,袖珍手槍被衝擊得高速旋轉起來,飛入另一邊的陰影,“否則我打穿你的腦袋!” J*lKXFq7  
“做得到就做啊。”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猙獰,風逍遙跳起身來,甲板上響起奔跑的腳步聲,錯綜雜亂,急切如密鼓。跑動中,風逍遙連開數槍,盡數擊碎甲板上方射燈,黑暗瞬間如海浪掀騰,覆沒整片甲板,由於明暗變化帶來的視障,幾個人都失去原先的方位判斷,一時間陷入僵持。 `Z}7G@ol  
這種僵持正是風逍遙各個擊破的好機會,他背靠艙壁,將上彈器對準M686的彈巢,重新壓入六發子彈,推出的彈殼叮鈴噹啷地掉在金屬甲板上,這聲音就像一個不可能拒絕的誘餌,密集彈雨當即追擊而來,風逍遙就地臥倒,循聲辨位,隨後向地面開了一槍,子彈撞擊金屬甲板,擦出剎那火星,只這一剎的光亮已足夠他修正誤差,一槍把對方的額頭打開了花。 ,1s,G]%M  
別的好說,那個女人得留活口——他這樣想著,剛向前邁步,忽然心臟急跳,猛地向旁撲開,就在毫釐之間,一股帶著血腥的拳風砸過他的臉邊,鐵塔般高大的殺手一拳砸來,風逍遙迅速擰身閃避,他有槍而且槍內荷彈,肉搏絕不是速戰速決的優選,他必須拉開距離,然而對方步步緊逼,以那龐然的體格來說,進攻和追擊的速度都快得令人難以置信,其目的也無比明確,不僅逼迫他無暇瞄準,更要繳他手中械。 $p)7k   
這時繼續採取防守策略未免拖延太長且風險太高,風逍遙提醒自己黑暗中還有一個玲瓏雪霏的“影子”沒有完全失去戰鬥力,他如果想搶回發槍主動權,就必須先在拳腳上一較高下。 [CBhipoc  
就像雜耍一般,M686在風逍遙手中甩出漂亮的虛影,看不清如何動作就回到了腰間,同時他側步旋身,垂直撥擋直拳,撤步外擋勾拳,小滑步手刀——在這方面他實在乖滑狡詐得很,縱然貼身肉搏也總能鑽到空子避免無謂的消耗。然後他像是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時機,倏然擰腰旋胯,右腿如鞭子般猛烈地甩了出去,橫掃對手中檔,縱然對方當即提膝格擋,可是風逍遙這一腿爆發了相當的力氣,膝與腿在黑暗中撞出令人牙酸的砰響。 4|Wg lri  
足剛沾地,風逍遙不給對手任何喘息之機,又一次騰身鞭腿,落地轉體再接一記高段後旋踢,這三次踢擊他卯足氣力,半分也未留手,果然成功將對手迫開到兩米開外,他暗自一喜,旋即便撤步拔槍,正在這時,呼嘯的海風與浪濤中,一絲輕細的金屬聲響忽然刺穿了他的聽覺,那是擊錘壓倒撞針的聲音,是CPX-2——他驟然擰身,卻沒放棄擊槍,兩發槍聲重疊出巨響,他感到右手上臂像被烙鐵貫穿,熱流旋即涓滴而下,與此同時,高大的殺手發出疼痛的咆哮,不顧槍傷弓步前衝,一記衝拳——饒是風逍遙已經搶步後撤,同時交臂回防,仍是因這一拳的衝力結結實實撞到了欄杆上,腹部一片翻江倒海,且不等他做出防禦,殺手已經上步擒抱,若非他以腳勾住欄杆僵持,眼下已被摔出船外,掉進海裡餵魚! #s!q(Rc  
抱傷角力絕不是他所能找到的最愉快的事情,更別提還要同時用槍托兇狠砸擊對方的身軀,只可惜受擒抱的箝制他無法對準他開槍——風逍遙苦中作樂地罵娘,琅函天究竟雇用了何等的肌肉怪物,哪有人吃了一發馬格南子彈還能有如此破壞力!然而畢竟是他為了閃避CPX-2的冷槍放棄了擊殺要害的良機,此等結果終究無話可說。 &@c?5Ie5  
從交叉的肢體縫隙中,他這次清晰地目見了那張酷似玲瓏雪霏的臉,下方是CPX-2黑洞洞的槍口,他哈哈低笑,要麼他選擇拼死一搏,放棄角力盲狙“玲瓏雪霏”,下一刻就會被巨力殺手扔下海,要麼他坐以待斃,相信對方會在這麼短的距離內打偏目標,無論哪種都十足滑稽——直到他忽然意識到陰影中浮現出一抹晦暗的金色。 $8{|25 *E  
——那是人的眼睛。 _m  *8f\  
他並非感到害怕,卻在一瞬間毛髮倒豎,那是一個人,在所有人都未察覺的情況下來到了“玲瓏雪霏”的背後,從風逍遙的視角估測,兩人之間可能只有一臂之距,任何殺手都不可能放任他人接近到此,此人若非“玲瓏雪霏”絕對信賴的同伴,就是比“玲瓏雪霏”還要危險數倍的傢伙,但看那雙金眼中淡漠的神色,風逍遙確信同伴絕不是一個可靠的推測。 |7K[+aK  
——金色。 cPemrNxydN  
這是一種有些熟悉,但絕不陌生的顏色。就在風逍遙恍然的剎那,栗烈海風突兀迴旋,風向的改變終於提示了“玲瓏雪霏”有什麼不對勁,極度的危險感迫使她電轉回身,槍指後方,而那個人卻似恭候多時,眨眼間一手扣腕一手擒肘,反擰關節將槍口抵住“玲瓏雪霏”的胸口,隨後砰的一聲,潔白的女士西服背後爆出大團可怖的鮮紅。 lYS+EVcR  
風逍遙震驚地瞪大了眼,對方鬆開了手,女人的喉嚨裡發出喀喀的呻吟,身體綿軟滑落下去,漸漸露出突襲者的全貌來,西褲、馬甲、襯衣、侍應領結……熟悉的金色虹膜,鬈曲的金髮在海風中搖曳,CPX-2穩穩端在那隻年輕的手中,沒有絲毫猶豫,少年隨即發出了第二槍。 b&y"[1`  
鮮血從殺手的身體上迸濺開來,風逍遙卻沒有感到壓力減輕,殺手發出狂怒的嘶吼,反而爆發出更大的氣力,不幸的是風逍遙的右臂也已經不堪重負,角力稍一失衡,他已被整個擒抱起來,大半身體都懸空在圍欄之外,在他身下,黑沈沈的海水攪動出吞噬的巨口,但這已經夠好了——風逍遙輕輕吸了口氣,露出一絲奇特的笑意——他的右手關節終於不受桎梏,現在可以開槍了。 [F^qa/vJ10  
那短短的數秒好像被拉得奇長無比,M686的彈巢輕輕轉動,扳機緩緩下扣,砰的一聲,357馬格南子彈旋轉著推出槍膛,炸開猩紅的血花與灰白的腦漿——然後時間突然恢復正常,失去了所有的借力點,風逍遙的身體被重力拉扯著越過欄杆,猛然向下墜落,但比重力更快的是鐵鑄般的五指,閃電般扣住他的腳踝。 AF=9KWqf  
風逍遙不受控制地撞上船壁,倒掛在船舷外,他看著衣袋內的什麼小零碎掉了出去,瞬間沒入鐵黑的濁浪,然後抬起頭,在那上方,金色的眼睛注視著他,眼睛的主人正牢牢支撐著他的重量。 wz,T7L  
這不是風逍遙最滿意的重逢場景,因為他正在倒掛金鐘,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風度,可是他仍然高興地笑了起來,那笑容不似昨晚風流酥骨,而是一個亡命之徒才會擁有的微笑。 R3G+tE/Y  
“我想……”他吊在半空,將M686插回腰間,甚至沒急著請人把他往上拉,“賭局,我贏了嗎?” wc3OOyP@0  
在那無月的黑夜,怎麼能那樣清晰地看清對方的臉龐?可風逍遙就是看得無比清楚,他的視線翻山越嶺,沒錯過任何一絲精妙的輪廓,粗濃的眉,挺直的鼻,以及弓形的嘴唇。 b;N[_2  
那雙嘴唇開口說話了,海風靜默了一瞬,然後愈發躁烈的迴旋,摩擦出驚濤駭浪的呼嘯。 H9x,C/r,  
他說:“我叫鐵驌求衣。” $/*6tsR  
鐵、驌、求、衣。 1|?8g2Vf  
四個字金戈鐵馬擲地有聲,雖然姓名學有附會之嫌,但即便只看字面,也料想得到其人絕非池中之物,將來又會長為怎樣精彩的男人?風逍遙將這名字放在舌尖咂摸了下,終於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氣來,他深吸口氣,忽一發力,便從下方輕盈地翻回甲板上,落在了少年身側,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 urlwn*!^s  
“真高興來的是你。”他仰起臉衝他微笑,席地而坐的樣子多少狼狽, 但這微笑仍倜儻十足、派頭十足,好像暗中藏著小鉤子、隨時預備伸出來勾人一樣,鐵驌求衣看了他眼,沒作聲,倒是覺得他吊在下面的時候,那個笑臉更為值得觀賞一些。 6hE. i x  
風逍遙正預備接下去,不曾想遠處艙門被砰地撞開,霎時湧入一大群著急忙慌的船長事務長侍應領班船醫,潮水一般沖上甲板,打起應急照明,滿地血泊橫屍在刺目燈光下纖毫畢現,連帶那些七嘴八舌的關切聽起來都擴大了一倍的音量(“怎麼回事!”“風生還好嗎?!”“快點來處理!”“叫擔架!”),風逍遙作為一個眾星捧月的倒霉蛋,立刻被團團圍了起來,鐵驌求衣則退居二線作壁上觀,一點也沒有上前邀功露臉的意願。 acSm+t  
船長和事務長滿頭大汗,指揮船員抬走橫七豎八的屍體,船醫則跪在甲板上打開急救箱,緊急處理風逍遙那條血淋淋的胳膊。原本只是被9mm彈打出一個貫穿傷,且沒有打斷主動脈,該說他很走運來著,但他又勉強用那隻手角力,乃至硬吃了一發M686可觀的後坐力,傷口便有些慘不忍睹起來了。 6 N%fJ   
看船長的神情,明顯很是心驚肉跳。在苗疆,“江湖事江湖畢”是黑白兩道默認的規矩,“辛佛尼”號若只是一艘合法的觀光遊輪,自然與這等江湖尋仇毫不相干,最多不過監管不力,然而“辛佛尼”號半黑不白,賭場生意能欣欣向榮,全靠苗疆黑道執牛耳的孤鳴家的投資與默許,偏偏不巧的是,墨刀酒業看似清白磊落,背後同樣與孤鳴家密切往來……往嚴重裡說,是孤鳴家的“朋友”在孤鳴家的船上遭到了暗殺,兩邊若當真追究,“辛佛尼”號十有八九要做了炮灰。 8$|< `:~J  
想到這裡,船長越發惴惴,暗中打量這位“驍勇善戰”的貴公子的臉色,卻不想與那雙捉摸不透的眼睛撞了個正著,風逍遙掛著一絲興味的莞爾瞧著他,他心裡猛然打了個突,自我究責的場面話都說得如坐針氈,然後就被風逍遙的大笑聲打斷了。 !T((d7;  
“哈!”他誇張地向後一甩頭,“天啊船長,你把這事看得太嚴重了,小打小鬧,家常便飯罷了。大家都是懂規矩的人,沒必要大驚小怪……正因如此,我希望這事兒我有自行處理的自由,您可千萬別替我宣揚。” ,~R`@5+  
他這話裡無意拿“辛佛尼”號做文章,船長想不到他這樣好商量,一時喜出望外,也不管那“自行處理”是否有些殺機重重的意味(聯繫到風逍遙在道上的名聲,這一點也不難想像),滿口道:“當然、當然!只要風生開口……” ndSM*Fq  
“哎,船上的損失我會照賠的,”沒等他說完,風逍遙便促狹地笑起來,指了指上方全軍覆沒的照明射燈,然後得到船長的強烈異議——“是我們安保不力,才讓風生受驚遇險,哪有讓您賠償的道理!”——但他置若罔聞,逕自說了下去,“不過你看,我現在傷了手不方便,不巧這趟又是獨身出遊,所以希望你們能挑個侍應全天協助我的起居……” $a.!X8sHB.  
他略頓了一頓,裝模作樣環視了圈,一指就指到人群後面的鐵驌求衣身上:“是這位最先尋到我,我想要他來我身邊。” 4k HFfc  
他會這樣指名並不意外,但——鐵驌求衣挑了挑眉,意外的是他隱去了自己幫他開槍的事實。從表面來看,這確實避免了風頭牽扯到鐵驌求衣身上,對他本人有利無害,但風逍遙這樣做是否還有些別的理由…… M  `QYrH  
船長和事務長雙雙回頭,在看明風逍遙的選擇之後臉色俱有些微妙,他們都知道鐵驌求衣表面做侍應打扮,實際並不隸屬“辛佛尼”號,他是這次航行前,孤鳴家突然指派來看顧賭場的天降人員,然而賭場生意常年有孤鳴家的幹部過目,沒人猜得出他們為何要臨時增派一個毛頭小子。 J3]W2m2Zw  
不解歸不解,但風逍遙已開金口,船長生怕開罪他,自然點頭應承:“全聽風生的意思!” P%#EH2J  
這會兒擔架終於十萬火急地趕到了,然而風逍遙坐甲板已經坐夠,不願上擔架挺屍,鐵驌求衣不得不上來扶他,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去了醫療室,醫師挑燈夜戰,清創縫合,將那隻胳膊徹底裹成木乃伊,並反覆叮囑不能沾水不能受力,“知道風生好飲,但是收口前千萬不能喝酒!”,風逍遙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跟著打兩句哈哈,待返回客房時已近深夜了。 ElAho3 W  
鐵驌求衣架著他進門,不得不說這場面很有幾分似曾相識,只是今夜實現了昨晚某些風逍遙自己都未意識到的野望,讓鐵驌求衣成功留在了他的套間。 re\@v8w~  
室內燈光昏暗,穠影蔓延,鐵驌求衣站在他身後,幫他除去外套,他的觸碰輕柔,這氛圍合該撲上床睡覺,可風逍遙又無法忍受一身血腥,只能捺著倦意繼續摘領結、摘袖扣、脱襯衣,蹬掉長褲,踢掉皮鞋,赤身裸體地站在水霧瀰漫的浴室裡,如一個狩獵歸來負傷在身的阿多尼斯,然後他跨進浴缸,熱水立刻將他淹沒。 'f#i@$|]  
不需他作要求,鐵驌求衣已經自行解開袖口,翻折到肘部,俯下身捧起風逍遙那頭長長棕髮,頭髮上面還掛著不少凝結的血塊,將髮絲粘掛得亂蓬蓬,他便取下花灑,以溫水慢慢澆化,隨後泵了數泵泡沫,密密揉開在髮間。 yqy5i{Y  
在這番動作的過程中,風逍遙起初有些驚訝,後來便一直專注於對面鏡中的倒影,鐵驌求衣全然像一個盡職盡責的侍應,利索又靈巧地避開傷口,幫他沐髮浴身,鏡影朦朧,風逍遙雖能透過水霧看清對方古井無波的神情——可那神情之下的,他要怎樣看清? d},IQ,Az:Z  
“我還沒有對你說謝謝。”他打破了沈默,這聲謝是真心的,但人們不會讓自己的救命恩人幫自己洗澡,救命恩人也不會甘居侍應的待遇,他何必如此“寵辱不驚”? sHqs)@D  
鐵驌求衣抬起眼,透過鏡面與他對視:“不必謝。” u,zA^%   
從他的語氣來看,這不是社交辭令,而是照實陳述。 ]x8_f6;D  
“哎,”風逍遙摸了摸鼻子,“我對船長是那麼說,可是並非真要你來勞動,如此驅使自己的恩人,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hi{#HXa  
“我以為你不會拘泥這種小節。”不管風逍遙怎麼想,鐵驌求衣聽起來確實不甚在意,“不過既如此,你希望與我獨處的目的是什麼?” X{n7)kgL  
——一針見血。風逍遙暗自咧了咧嘴,向後仰起腦袋,這樣便看到了鐵驌求衣方正的下頜。 di@4'$5#  
“主要是玩問答遊戲。”他輕聲道,“我說過,想多知道你一些。” N1lhlw6  
鐵驌求衣似乎笑了一聲:“你可以問,我未必答。” 61Z#;2]  
“這當然。”風逍遙清了清嗓子,“我不會刨根究底,要是你喜歡禮尚往來,我也樂意盡你喜歡地為你解惑。” -_m>C2$6x  
“很好,請問吧。” dLtSa\2Hn  
“那麼……要是你願意告訴我,”風逍遙挑選了下他的第一個問題,“你為何會來到甲板上?” ")/TbT Vu  
因為酒會的緣故,甲板上的露天服務全部叫停,除卻極少數固定留守的侍應,其他全部調派去二層服務,頂層幾乎是半個無人區,加之今夜風浪很大,風聲和濤聲足夠掩蓋殺手們加裝消音器後的槍聲,風逍遙想像不出整日不見蹤影的鐵驌求衣如何能那麼快地出現在觀光甲板上。 +d[A'&"  
“這很簡單,”鐵驌求衣道,“因為我一直在留意。” ]s*Fs]1+H  
“留意?” 9,?\hBEu  
“如果有個男人賭技平平,下注謹慎,卻和你一樣整日流連賭場,很難不讓人注意。” 1g_(xwUp+  
風逍遙眨了眨眼,提出一個自己都不覺得站得住腳的推理:“也許只是錢不太多,又很愛玩?” &1O!guq%  
鐵驌求衣翹了下嘴角,似乎在說“你自己信服嗎”。 o/EN3J  
“他需要留在賭場,且不能引人注目,”他繼續道,“說明他留在這裡另有所圖。” 6^W6As0  
注意到這點後,鐵驌求衣曾為他上了杯酒,刻意放在了不便拿取的桌邊,男人不得不起身伸臂,露出西服下襬久坐的褶皺——以及腰側插槍才會頂出的輪廓。 $/\b`ID  
“而你每次更換賭區後,他也會移動座位,他在與你保持距離。” 16iymiLz&  
“……等等?”風逍遙有點瞠目結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試探一個槍手,還是能在賭場數十上百的客人中精準定位動線,然後他忽然意識到了另一件事,“照這麼說,你整日都在賭場?!” .k{omr&Dy5  
這回他很確定鐵驌求衣絕對笑了:“是的。” x=+R0ny  
“我一天都在找你!”風逍遙大叫,“如果你在賭場,我怎麼會看不見你?” ;l^4/BR  
“你會看不見我,”鐵驌求衣無情地說,一點不遮掩自己的存心,“只要我不希望你看見。” %+WIv+ <  
風逍遙咬牙切齒:“居然做這麼無聊的事……” 45Z"U<I,9  
可是另一個人對他的忿忿無動於衷:“你忘了,賭約在賭場內本就不作數。” CaX0Jlk*  
“那也不代表你可以憑空設障阻撓我享受遊戲,”風逍遙氣惱自己為什麼白天不乾脆點把賭場翻個底朝天(完全忽略了這是違規行為),頓了頓又道,“可結果你救了我,等於把勝利自己送到我手上啦。” K3eYeXV  
鐵驌求衣沒作聲,事實上他白日選擇刻意迴避風逍遙,正是因為不希望兩人再有交集,這位賭鬼在賭桌上所向披靡,卻忽略了一個巨大的漏洞——規則規定風逍遙不能刻意打聽鐵驌求衣的行蹤,卻沒有約束鐵驌求衣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蹤,當初是什麼迷惑了他的思維邏輯? lpW|GFG  
然而在他意識到來人的目標直指那位麻煩的花花公子的時候,不得不感嘆也許風逍遙確實具備賭鬼的強運,無論是出於他登上“辛佛尼”號的動機,還是出於自身的傾向,他都不可能袖手旁觀。當風逍遙和槍手先後離場後,鐵驌求衣便悄然綴上。他隱匿起來,靜靜看了一會風逍遙的處置手段,直到對方確實陷入險境才現身出手。 JvA6kw,  
以他的眼光來看,風逍遙的身手、判斷力、應變力都無可挑剔,且不憚殺戮,這不是一個普通貴公子玩玩槍裝裝樣就能擁有的精神力,苗疆道上風傳他親自解決了所有膽敢進犯的殺手,想必所言非虛。 i|'M'^3r  
於是他忽然也生出一種好奇,風逍遙究竟何許人氏,活在光鮮亮麗的圈層裡,卻又諳熟黑道生存的法則? >28.^\?H4  
他們雙雙靜默了一小會,鐵驌求衣擰開水閥,沖洗頭髮上的泡沫,這時風逍遙又開了腔:“我還是很難相信,辛佛尼號能僱用得了你。” y-UutI&  
不論是反關節技還是射擊,會是一回事,能用於實戰是另一回事,風逍遙敢斷言他絕不是個戰鬥的“雛兒”,要浸染多少年才能對一個老練的殺手白手奪槍?這樣的獵手,“辛佛尼”號做獵場未免太過逼仄了。 DzZ)a E  
鐵驌求衣低低嗯了聲:“你不是已有結論了嗎?” VZOf|o  
“我只是推測,這艘船當初的投資有孤鳴家的一份,船上的生意都要與孤鳴家論分成,你身手不俗,又能在緊要的場子上當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拜的是孤鳴家的堂口吧?” -1tdyCez  
他這番推論合情合理,是以鐵驌求衣也並不矯飾:“對。” aR }|^ex  
“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風逍遙扭過臉來衝他微笑,“我同貴社團也算老相識,此前竟從未與你照面。” V:M$-6jv  
他用的是“從未照面”,而不是“不記得見過面”,想必對自己的記性很有自信,鐵驌求衣沈吟片刻,說:“我出道日淺,沒見過風生也屬應然。” "W_C%elg  
“啊哈!”風逍遙叫起來,“我說過請你叫我的名字,現在咱們也算有過命的交情啦,怎麼著都是朋友囉!” X(D$eV  
不知為何,他對這件事意外地執著,鐵驌求衣不得不作一步妥協:“風逍遙。” ]!>ThBMa  
得了這一聲喚,風逍遙猛然揚起眉,目光爍爍,笑道:“這樣多好!” "J0,SFu:  
鐵驌求衣展開毛巾,包住那束濕漉漉的棕髮,風逍遙卻還在絮絮叨叨:“不過我該當如何叫你才好?雖說我已知曉你的名字,可’鐵驌求衣’實在是好長的四個字,顯不出你我親近。” xy@1E;  
鐵驌求衣本想提醒他彼此相識不過兩日,很難說用得上親近二字,不過一轉念,基本能料到會有怎樣的回答,索性放任自流了:“那你想如何?” Sz\"*W;>  
“還沒想好,但我會想出來的。”風逍遙語氣輕快,他濕漉漉地站起身來,抽了浴巾圍在腰間,“你願不願留在這裡休息?你瞧,我還有間次臥,這就是訂間套房的好處。” tK<GU.+  
鐵驌求衣輕笑出來:“你邀請我?” % -~W|Y  
“當然。但我保證沒有不良意圖,”風逍遙走到酒櫃前,倒了兩杯寶石般嫣紅的波特酒,將其中一杯遞進對方手中,“只是邀你共度航行剩下的時光。” q!iMc  
甜蜜動人的波特酒香,與這甜蜜動人的言語如出一轍,皆令人難以抵擋,鐵驌求衣總算有些瞭然了此人在另一種戰場上的盛名從何而來。 4<S*gu*W  
他沒有拒絕這杯酒,只是道:“醫生不是叮囑你不可飲酒?” 0>pOP  
“他不知道我的體質,可以飲。”風逍遙吃吃笑著,主動與他碰杯,玻璃杯壁敲出悅耳叮聲,震動起杯中美麗的深紅漣漪,“再說交到朋友,當然要乾一杯!” )PC(1Zn  
然後他當先一飲而盡,鐵驌求衣看了他眼,亦舉杯滿飲,風逍遙還欲再斟,杯口卻被一隻手掌虛虛掩住了。 Oeo:V"  
“若為交友,一杯就足夠。” `aFy2x`3  
鐵驌求衣放下酒杯,從風逍遙手中抽走那瓶波特,後者眨了眨眼,對這強硬的做派已經一回生二回熟,不曾阻攔他的動作,卻忍不住唱唱反調:“你這麼愛管我,可真像我的頂頭老大——要知道,一杯雖夠,卻不盡興,豈非很遺憾?” Nw'3gJ:  
這是鐵驌求衣第二次聽見風逍遙這樣評價他,他不認為似風逍遙這般有主見的男人會喜歡一個支配者的角色,更何況角色的投射者是一個小他十歲的同性。但對方語氣親暱,全無反感之意,也不抗拒他作主,又一件讓他意外的事。 MCamc  
他笑了聲,揶揄道:“風生桀驁不馴,誰能收服?” lYlU8l5>  
“收服固然不能,但是花點好處籠絡總歸不難。” dzY B0vut@  
是因為光還是影?風逍遙的神色好像在那一瞬朦朧不清,掛在那雙唇上的微笑如難以捉摸的霧氣。 p100dJvq  
鐵驌求衣微微瞇了瞇眼——偶然也有這樣的情況,被小鉤子鉤住衣袖,若要解開,總得先抓住那隻鉤子。 o E+s8Q  
於是他問:“什麼樣的好處?” h&7]Bp  
他沒有等到回答,但有比回答更直接明確的東西,寶石波特鮮潤的果香濕漉漉地撲到他的鼻端,像破開的櫻桃、碾碎的熟李,溫熱、芬芳、乃至柔軟。 a8T<f/qW k  
甜味溶解在兩個人的唇上。  \Vis  
時機怎會這樣正好? C;DNL^  
風逍遙低垂著眼睫,像全心投入了這個僅有唇與唇摩挲的吻,他不曾更進一步,鐵驌求衣卻知道他的欲求不止於此,他同樣知道自己可以將他推拒,也可以自行退避,然而他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注視風逍遙闔上的眼簾,直到甜香淡去,唯留溫熱。 !XjvvX"j  
這是一種風流韻事,還是一種玩笑惡作劇,鐵驌求衣不傾向於任何一個解釋,風逍遙其人就像一團迷霧,且霧後無花,只有深淺難測的空洞巨口。 ({3hX"C@Q  
這個時候,風逍遙忽然睜開眼來,像是被那雙近在咫尺的金色虹膜驚一跳般,猛地仰頭中斷了這個吻,他笑道:“接吻不閉眼嗎?” I*e8 5wef  
鐵驌求衣低哼了聲:“這是良好的意圖麼?” - b>"2B?  
風逍遙噎了下,他倒不覺得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腳,只是咋舌對方棘手,一面訕笑著蒙混過關:“啊~你不喜歡這個氛圍嗎?好吧,下次我一定挑個更好的……” QK0  
實際上,他有些慶幸鐵驌求衣沒有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問題——自打遇到鐵驌求衣,短短兩日內他搞不清的疑問數目就已遠超過去任何一個時候。更進一步說,要是他真想獵艷,他為什麼不拿出點真本事來,以他在風流場上男女通殺的手腕,他總不致於缺乏攻下一個十七歲少年的自信,可是現在他吻了他,卻和一個青少年一般,止步於生澀的兩唇相接。 e&dE>m  
“沒那必要,你有很多比’下次’更值得考慮的事情。”鐵驌求衣答得很是冷淡,轉過身收拾桌上的酒杯與酒瓶,玻璃器皿碰撞出連綿輕響,風逍遙驚訝地意識到自己研究了好一會他有沒有動怒,然而那張鐵面實難看出作色的痕跡,他只能挑一個更合自己心意的推測,同時舉了舉雙手,退開兩步到社交距離之外。 $!c)%qDq  
“如果我想你滿意,那當然是值得考慮的。”他說,“失敗乃成功之母。” 2e}${NZN  
鐵驌求衣不曾回頭,只是道:“你不需要讓我滿意。” ;!4Bw"Gg  
可就算他這樣講,風逍遙也不會輕易放棄一件事,他們都清楚這一點。 lAsDdxB`  
“我對你的好感告訴我很有需要。”風逍遙說,“但今夜不會了。” fI%+  
就像昨夜抓住對方的手一般,鐵驌求衣總能誘發一些他自己都難解釋的衝動,可這種衝動並不悖於本心的意願,反而給他帶來了久違的刺激與亢奮,像在空洞中攪起盤旋動盪的風。他不想遏止這衝動,只想再看得再明白一些,人總要先瞄準,然後才能射擊,要先計算,然後才能下注。 ;Xy\7tx  
“今夜真不會啦。”他又重複一遍,不過想來在他從這個房間消失前鐵驌求衣都不會屈尊回頭,於是他倒退回自己的臥室門前,故意發出些腳步的動靜,“答應我明早一起吃早餐好嗎?” E3gR%t  
鐵驌求衣沒有回答,身後只傳來鎖簧彈動的聲響,風逍遙已經消失在門扇背後,他回過身,若有所思地注視主臥的方向,良久之後,他伸手熄滅了壁燈,黑暗隨之垂落。 ]KGLJ~hm>  
X{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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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  發表於: 2023-07-23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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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3Y;<Q>roT  
起司碟,切片法棍,冷切盤,奶油湯,菜餚色香誘人,琳瑯滿目地擺滿餐桌,桌旁的舷窗照進明麗海面,美景美食,似乎詮釋風浪過後,這是一個如何晴朗的美好早晨。 bNH72gX2Yh  
偏偏風逍遙坐在桌邊,頭髮蓬亂,衣衫不整,滿面惺忪倦色,邋遢得與美好氛圍格格不入,唯有手指靈巧輕快,他拿著一把白脱刀切羊酪,削出的漂亮薄卷雪片似的聚入餐盤中。 B-R& v8F  
鐵驌求衣冷眼看他動作,此人昨夜右臂受傷,左手卻不礙事,使起刀來和慣用手一般熟練,這種雙利手的本事無關天賦,是長期訓練的結果,若真是飽食優游的權貴草包,絕無可能貫徹這種訓練。他一直都有聽說各式各樣力證這位墨刀老總“不簡單”的傳言,那些傳言都比不上直接面對他本人來得鮮活。 [Iwb7a0p  
好槍技,好功夫,好膽量,老練敏銳,都是一位黑道話事人應有的素養,由此看來,墨刀酒業能在十年內快速崛起,並不僅僅源自背靠孤鳴家的大樹好乘涼,確實是黑白兩路雙開花的成果。 slQxz;t  
須知兩路並走,從來不是易事,數月前車禍身亡的墨刀前任總裁白日無跡,為人縝密圓滑,極具商業頭腦,但他並不具備黑道最服膺的武力,風逍遙則截然不同。據信他一直身居墨刀酒業內部高位,卻只出席涉黑業務——鐵驌求衣暗自思忖,這黑的那路花,若無風逍遙坐鎮,白日無跡一人絕難做大。 fGwRv% $^  
如今,白日無跡過世,墨刀酒業的新任總裁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因他生一張娃娃臉,報紙上自來熟地喚他為“小七總”),風逍遙雖地位不改,作風卻越發浪蕩。而仔細回想昨夜那場戰鬥,鐵驌求衣漸漸察覺出當時風逍遙的古怪之處,與其說那是磊落的正當防衛……倒更像前來刺殺的殺手,自己撞在了槍口上。 $!'S7;*uW  
這種微妙的違和感促使鐵驌求衣生出疑心——此人究竟為什麼會登上這艘船? $] gwaJ:  
誠然,風逍遙愛玩好賭,來“辛佛尼”號上找樂子再合理不過,可正因為太合理,反而有什麼觸動了鐵驌求衣的神經,正在他思索的當口,餐桌對面的風逍遙已經削完了起司,用刀身挑起羊酪片,厚厚抹滿了整塊法棍,一抬眼正見他出神,便乾脆把那塊羊酪法棍戳到鐵驌求衣鼻下,濃厚奶香猛衝上來,硬把鐵驌求衣的注意力拽到他那邊。 jD<fu  
“吃不吃?”他笑嘻嘻地晃了晃法棍切片,順便用白脱刀指了指盤中剩餘的起司小山,“我幫你抹!” q7z;bA  
鐵驌求衣往後仰了仰頭,他不愛奶製品,更遑論是羊酪這類氣味濃郁的:“敬謝不敏。” -T,/S^  
風逍遙撇了撇嘴收回手,狠狠在法棍上咬出大塊月牙:“你昨夜不肯留宿,今早又吃過早餐才駕臨,幾時才能懇請到你俯就本人招待?” b}f#[* Z  
“不敢當,”鐵驌求衣冒出點笑意,“招待我都心領了。” ms(Z1ix^  
“那今日我有幸邀請你陪我同行嗎?”風逍遙故意一板一眼地說,“我打算辦些事哩。” 4s:S_Dw  
鐵驌求衣點了點頭,將紅茶推到他手邊:“供你差遣。” x)]_]_vX  
事實上不必問,他也猜到幾分風逍遙的盤算。用完早餐,風逍遙換了身衣裝,兩人一同下到負三層,負層原本都是遊客止步的工作區,但昨夜風逍遙發了“自行處理”的話,機靈的事務長早已預先通知船員不要阻攔,一個當班的主任得到知會,過來為風逍遙引路,來到了停靈間。 ,k9@%{4 l  
艙門打開,帶著防腐氣味的冷風撲面而來,停屍台上並排放著三具屍體,風逍遙忍不住抖開手帕捂住了口鼻。他走近幾步,冷冰冰地垂眼打量,兩具男性的致命傷都在頭部,馬格農子彈將兩張臉都打得有些慘不忍睹;女性的傷口則在胸口,然而CPX-2的9mm彈沒有直接命中心臟,只是射穿了肺部,這種程度的槍傷通常能堅持十到十五分鐘,“玲瓏雪霏”原可以活下來,但從出血量看,想必子彈很不走運地打斷了動脈管,這才導致她大出血休克致死。 &8!~H<S  
這說明鐵驌求衣本無意下死手,還是想留個活口?風逍遙迅速掃了他一眼,不論結果如何,在那種間不容髮的情況下,這少年的行為仍是經過精密計算的結果。 ?Nbc#0pb7  
鐵驌求衣正瞇起眼,仔細端詳那個高大的殺手,不知是被什麼吸引了注意,發現風逍遙看過來,便起身道:“怎麼了?” ]_hrYjX;  
“不,只是在感嘆整容師的妙手。”風逍遙聳聳肩。 M*+MhM-  
“怎麼說?”鐵驌求衣挑起眉,走到他身邊來。風逍遙指著“玲瓏雪霏”的頷下,那裏有一條極淡的縫合痕跡。 }k{h^!fV  
“你瞧,這裡也有。”他又指出另一處,“若是有工具,打開來或許還能看到硅膠假體之類的玩意呢。” .uoQ@3  
然而整容師手腳乾淨,風逍遙說的這些痕跡,若非事先有意尋找,根本不可能察覺,他是怎樣發現的?鐵驌求衣沉吟片刻,試探道:“好眼力。” , GU|3  
風逍遙聞言,促狹一笑:“謬讚,不過是因為我見到這位女士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個’影子’。” Q.b<YRZ  
“影子?” TJ5g? #Wul  
“也可以說是替身。只不過,像這樣從臉到言行都惟妙惟肖的替身,是要花大價錢的。”不知為何,風逍遙明明在笑,神色卻頗為冷淡,“就這麼浪費啦。” 7\T~K Yb?  
比起一般的殺手,偏偏派出面貌舉止都能以假亂真某個別人的替身,背後主使者的惡意幾乎呼之欲出,鐵驌求衣回想昨夜風逍遙的那句挑釁——“琅函天老得發不出正確的情報”……看來,這位公子哥對此絕非一頭霧水。 8V08>M  
但他了解到什麼程度了?若說十拿九穩,為何出現的是“琅函天”這個名字呢?鐵驌求衣注視著女性屍體慘白的臉,一時陷入沉思,他逐漸預感自己拿到了一張極為強力的手牌,可是牌面雲遮霧繞,目前還看不清數字與花色。 L@&(>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風逍遙見他久久出神,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Qf'%".*=~8  
鐵驌求衣搖了搖頭:“沒什麼。” + Cf  
“唔,”風逍遙沒有在意,只是問道,“你之前看那個男人很久,有發現麼?” x!i(M>P  
“算是吧。”鐵驌求衣走回原位,指了指那個高大的男人,“你覺得他做殺手前是什麼出身?” 2#XYR>[  
風逍遙湊近過來,說實在的昨夜他固然親自交手,但當時光線昏暗,還真未仔細打量過這個人,男人大約三十五到四十歲上下,虎背熊腰,頭頸粗圓,面目凶獰,雙手指關節均有大量擊打的痕跡,儘管此刻已變做亡故的空殼,仍給人帶來強烈的“暴力”的印象。 @[2Go}VF  
“這個麼……”他看了看對方那對又厚又平的耳朵,“他肯定打過拳賽。” 4t]YHLBS  
鐵驌求衣淡淡道:“且是來路很特別的拳賽。” C4].egVg  
“哦?說來聽聽。” MS=zG53y  
風逍遙來了興趣,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鐵驌求衣戴上手套,解開了壯漢上身的衣衫,大面積的虎豹龍蛇刺青毫不希奇,唯一特別的是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枚指肚大小的紅圈,紅圈毫無修飾,直接紋刺在已有的圖案上,顯然不是為了美觀或討彩頭,更像某種具有標誌意味的戳記。 xMpQPTte  
鐵驌求衣說:“這是孤血拳場的標記。” @:ojt$  
“孤血拳場?”風逍遙有些沒反應過來,在腦海中迅速篩了一遍他所知的各方產業,沒有能對的上號的,“我從沒聽過這個場子。” 3= q,k<=L  
“因為這是十年前的老黃曆,”鐵驌求衣並不意外,解釋道,“並且只持續了很短時間。當時,月凝灣一帶打黑拳的拳手,凡是沒有固定契約的,都喜歡去孤血拳場顯身手,因為那裡分成優厚,且對傷病的拳手給醫給藥,一旦簽下契約,就能擁有高額獎金。” q!OB?03n  
風逍遙微蹙起眉,月凝灣對他來說,是個很敏感的地名,偏偏十年前……正是他剛在苗疆立足不久,為了墨刀酒業的走私線頻繁出境奔波的時候,難怪對此所知甚少。 Q,`R-?v  
“不過孤血拳場有個規矩,要麼不簽,要簽只簽生死契。”鐵驌求衣指了指那個紅圈,“凡簽生死契,即刺紅圈紋樣,這些人都是地下鬥場的佼佼者,短短兩年便給東家斂下大筆財富,然而很快孤血拳場便關門收山,那些拳手也不知去向。” P<OSm*;U:  
“咦?照如此說倒確實蹊蹺。”風逍遙思考道,“就算是被本地社團排擠,可既已有本事開下那麼大場子,沒道理在如日中天的時候讓步。” fDzG5}i  
要麼是東家出了什麼變故,又或想洗白產業……這當中可能性很多,外人一時半會難以猜破,可眼下有個最直接的問題,為什麼消失已久的孤血拳手,會變成琅函天派來的殺手? P@xb  
琅函天……琅函天。風逍遙摸出煙盒,給自己點了枝煙抽上,打算從頭梳理這整件事。 %77X/%.Y  
自從白日無跡死後,他花了不少功夫調查誰才是幕後兇手——他一秒都沒信過那是個事故,幹他們這一行的,實在太熟悉這種手段。起初他是以為孤鳴家的內鬥牽連上了他們,但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專門挑在白日無跡與孤鳴家幹部會面的場合動手,簡直像是生怕栽贓不上孤鳴家一般…… f~rq)2V:  
如果他當真以為孤鳴家是黑手,那他會做什麼事?風逍遙緩緩呼出煙霧。他會施展畢生所學,對孤鳴家窮追猛打。一個人對抗一個幫派,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以卵擊石,可還有百分之一的例外——那就是當這個人,實際是個頂尖殺手的時候。 q!y6 K*  
這樣的結果對誰有利?不會是孤鳴家的任何一方,儘管家族內部以灝穹孤鳴和競日孤鳴為首展開了內鬥,但白日無跡死前與兩方俱有會面,一旦自己展開報復,絕不會將任意一方視作無辜,受損的將是整個孤鳴家。 CD"D^\z  
於是他悚然意識到,幕後者的目的不是白日無跡——至少絕不全是,對方真正意在的,是自己。 2BGS$$pP  
有一股勢力希望自己暴怒於摯友的慘死,然後將這怒火燒向孤鳴家,驅虎吞狼不外如是。 "J_#6q*  
可是誰知道自己有這樣的能力?誰敢這樣利用自己的價值?沒有任何證據,風逍遙卻基於直覺從腦海中鎖定了琅函天這個名字——修真院的所有者,道域大型火併之前的幫派龍頭,也是將他親自培養為殺手的人。 [dXpz^Co  
他為他定下代號,於是他成為“風花雪月”中的風,是琅函天在混戰中最年輕也最好用的殺人刀。 oZ!1^o3V  
可是在那場曠日持久的火併結束前,風逍遙就已不堪利用,帶著“花雪月”叛出修真院,遠走苗疆,隨後道域四分五裂,火併公平地重創了所有參與的幫派,琅函天也不知所蹤。於是風逍遙以為與過去再不相見,直到白日無跡的死,讓他嗅到了久違的惡意。 kLfk2A;'i  
這股惡意在他看見玲瓏雪霏的“影子”的時候,化為了確信無疑的實質。 d$?sS9"8(  
因為他未如琅函天所願向著孤鳴家揮刀,利用便化為了殺機,但凡昨晚他當真以為女人是玲瓏雪霏本人,眼下停屍台的屍體就要交換對調了。 [d3i _^\  
琅函天佈局精密,“影子”負責削減他的鬥志,槍手負責偷襲,拳手負責突擊,從槍枝到搏擊,從肉體到精神,全部環環相扣,無一不置他於死地。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現在他抓住了更重要的線索——在道域消失多年的琅函天,為什麼會派出苗疆一個拳場的私家拳士作為殺手? !,0%ZG}]7  
琅函天和孤血拳場……到底有怎樣的聯繫? ;dR4a@  
他在這邊兀自抽煙苦思,將整個停靈間都熏得烏煙瘴氣,煙草與消毒藥水的氣味彼此混合,聞起來實在不敢恭維,可他卻像無所察覺,只管悶頭咬著煙屁股,一截長長的煙灰搖搖欲墜。 )[]*Y]vSx  
鐵驌求衣極好耐性地抱著手臂,靜靜看他思索,眼底偶然閃過不可捉摸的幽光。 3$yOv "`  
這樣很好——他想。風逍遙是頭兇猛的野獸,野獸不應該被關在陰謀詭計的鬥獸場裡,只要給他指出一點方向——這頭猛獸就能將不公的賽台摧枯拉朽。 $-Yq?:  
過了良久,風逍遙像是忽然恍神,抬起頭來,那截煙灰一下不堪重負,掉到了他的手背上,燙得他猛一甩手,笑罵出句粗口:“撲他個街,好痛!” 4owM;y  
“回神了?”鐵驌求衣有點忍俊不禁,但是忍住了,“我當你有志做’沉思者’。” P2t{il   
“哈!那多嚇人,”風逍遙大笑,在水槽邊緣摁滅了香煙,推開艙門招呼他一塊走,“我最歡喜吃喝玩樂,最討厭動腦筋淘神!” H[M(t^GM  
“在辛佛尼號上,這點需求很容易滿足。” Y;uQq-CP  
“原先是很容易的,可是誰讓有人刁難我呢?”風逍遙哥倆好地攬住少年的肩膀,煞有介事道,“我現在旁的不感興趣,最望你能滿足我。” $.0l% $7  
鐵驌求衣不為這親暱的口吻所動:“凡在職責範圍內的,我都會為你效勞。” Ig{3>vB  
——至於不在範圍的,沒門! {pR4+g  
風逍遙替他自動補出下半句,輕哼著按下電梯:“你今日的職責是照顧我,理論來說,我有權決定你的職責範圍。” 1v M'yr$  
“你可以劃界自治,”鐵驌求衣提醒他,“但執行在我。” CwL8-z0 Jn  
“鐵驌先生,冒昧向你諮詢——咱們之間,究竟你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 )/{zTg8$?/  
這位公子哥在奇怪的地方總有奇怪的執著,短短兩日鐵驌求衣已老於應對,個中訣竅便是根本不應對:“我並不受雇於你。” mV'XH  
“嗬~!”風逍遙誇張地拔高了嗓門,正待駁論,電梯卻適時滑開廂門,明媚日光透過玻璃長窗映照下來,不遠處飄來陣陣笑語,幾位淑女名媛正結伴款行,去往對面的遊戲室,聽見風逍遙這聲笑,她們紛紛轉過頭來,立時個個莞爾,響起一片燕語鶯聲。 6oA2"!u^w  
“風生真是難邀舉趾!”靚女們笑靨如花,“昨晚酒會只有您未出席,大家都很失望。” yOdh?:Imv  
“不好意思,我賭昏頭啦!”風逍遙亦笑道,“光想幹一票大的,竟然怠慢了諸位,容我討個下回賠罪的機會!” (=eJceE!  
眾位美人對他這乖巧的態度都十足滿意,嘰嘰喳喳地提醒他一定莫忘,這時又有人留意到不遠處的鐵驌求衣,先前淑女們圍上來時他便後退一步,給風逍遙留下充足的社交空間,但並未如一般侍者那樣離場。不免就有女士感到好奇,整個社交界都知道風逍遙嘴上花花,實際是個獨行俠的作派,從不輕易與人同來同往,很難想像他身邊會隨行一位這樣俊俏的少年侍應——且不說那蓬蓬的鬈髮、亮亮的金眼珠,多可愛! GX\6J]x=^2  
淑女們的愛俏之心與母性情懷一起發作,齊聲嗔怪風逍遙:“身旁有這樣可愛的一位cabin boy,風生如何不為我們引見引見!” [zw0'-h.  
鐵驌求衣聽見自己冷不防掉進話題中心,實在前所未料,世上不存萬能之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不擅長的地方,不幸的是,鐵驌求衣正好不擅長應對這方面的事。 } Tz<fd/  
他難得有些舉棋不定(也許在女士的眼中反而是青澀靦腆的表現),就在這時風逍遙大笑著摟住了他的肩膀,一把將他勾進臂彎裡,實在佩服他受了傷的右手還能有這種蠻力,鐵驌求衣被他帶得向前衝了一步,只覺腦門青筋直跳,花了十二分力氣才克制自己不讓那條胳膊雪上加霜。 ^OZ*Le  
“這位可不是我的cabin boy,”風逍遙笑容可掬地說,“他簡直是我的頂頭上司,龍頭老大,說一不二的BOSS哪……” qZwqnH  
他滿嘴火車沒跑完,就被受不了的鐵驌求衣打斷了,後者乾巴巴地把他頂回去:“風生說笑了。”隨後他欠了欠身:“請原諒。我負責協助風生在航行期間的起居。” p G-9H3[f#  
“哎唷……”女士們紛紛睜大美目,好奇地瞧著他,有同情心豐沛的淑女感嘆道:“照管風生這種挑剔的人,一定很辛苦罷!” /qwl;_Jcf  
鐵驌求衣抿緊唇線,按捺住腦內辛辣的感想——與其說辛苦,不如說……不過風逍遙已經不服氣地抗議起來:“我一向最好說話,珍小姐可不能有失公允!” 'lIj89h<E  
那位珍小姐聞言,掩口微笑道:“是極是極!只是這樣看來,兩位一定已經交成朋友啦——要不要來加入我們?這裡有這麼多女士,加上風生二位,我們可以組兩局斯諾克呢。”  nPRv.h  
這一提議立刻得到淑女們的響應,想來她們原先就是要去遊戲室打台球,若半路能賺到兩位靚仔同行,使桌上競技更加養眼,實乃美事一樁。 +f"q^RIU  
平常風逍遙對漂亮女士總歸有求必應,這次卻歉然搖頭,“雖然很高興,可惜我昨晚喝得太多,不小心把胳膊掛破了,”說著他輕拍了拍右臂裹著繃帶的位置,“讓各位見笑啦。” Q?xCb  
鐵驌求衣旁觀此人信口開河——由於刺殺事件性質特殊,且發生在公海海域,因此不曾向一般乘客公開,只保存了相關證物,並報告給了新王都警方,等到船隻返港再行交接。於是在不知內情的珍小姐等人眼中,風逍遙此言更像是“不方便”的社交性表達。 /9o gg  
“怎會發生這種事?風生該多小心些呀!”女士們都很通情達理,關切地問了許多問題,被風逍遙一一以精彩的臨場編謊應付過去,最終兩方依依話別,好幾位靚女在進入遊戲室前尚戀戀不捨地同風逍遙揮手,風逍遙亦做足風度,掛著微笑目送到最後一位女士消失在門後,這才轉過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Ios<67g  
看得出來他並沒有什麼確定的目的地,只是隨性遊蕩,縱然天氣晴好,他的思緒仍逗留在那間陰森森的停靈間,鐵驌求衣倒有些希望他提出獨自一人,這樣或許說明他將會針對新得到的情報採取行動,但風逍遙始終只是拖著他在走廊上來回散步。 O}Mu_edM  
忽然,鐵驌求衣見他和小孩子一樣撲到觀景舷窗邊,發出興致勃勃的驚呼:“哇,是海豚群!” \96aHOk<  
鐵驌求衣有些驚訝,隨後才想起來“辛佛尼號”的遊覽航線上確實有一條“可能途徑野生海豚棲息地”的噱頭,當初他只道是遊輪方想在賭船之外做做樣子,倒不意他們當真碰上了海豚出沒的水域。  {Yc#XP  
然而這條船上搭載的,大都是些沈迷玩樂的名流,並不在乎得以近距離觀賞海洋生物的好運氣,這附近似乎只有風逍遙一個人看得最起勁,他甚至覺得隔著舷窗看不過癮,乾脆走到船舷邊的露天走道上觀賞。 WV?3DzeR  
“真有趣,”他撐著欄杆向下俯瞰,海風將他長長的瀏海吹得零亂,水面下,海豚們正在興高采烈地戲水,紡錘型的灰影於碧波之間矯健穿梭,“你瞧他們有多快活。” 0n)99Osq(u  
以一個剛剛還和旁人快活談笑的人來說,這感想的語氣並不那麼快活。 (M;jnQ0  
鐵驌求衣看著他的背影,沈默著,無意拾取“濠梁之上”的牙慧,只是有一瞬覺得海風吹散了一隅迷霧,讓他再度窺見那後方的空洞,但一瞬如此短暫,當他想要深究的時候,迷霧又將他阻斷。 ;%`oS.69  
風逍遙靠在欄杆上,笑盈盈地轉過身來,裝模作樣地表示詫異:“你怎麼一點也不興奮?” ]Dd}^khv  
——因為比起海豚,我有更感興趣的東西……鐵驌求衣側開視線,選擇將真實答案吞在肚裡,他確信要是照實以告,風逍遙絕對會得意到順坡下驢,攀扯出一籮筐不知所以的誇談。 N/V~>UJ0{*  
“哼哼哼,”然而風逍遙並沒有就此打住,他湊上近前,仔仔細細打量他的臉,“你明明應該只有……十六歲?十七歲?十八歲?正該是小鬼們大說大笑的年齡才對哦,啊,我知道了,除非你是返老還童!” !V~,aoKTj  
距離縮短之後,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能吹拂到面靨邊來,直到鐵驌求衣受不了地蹙起眉,風逍遙才嘻笑著見好就收,“別呀,皺眉要長皺紋的,對你來說還太早了哪——太早了對吧?” DV!10NqUr  
如果不在這裡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想必這個話題是很難結束,鐵驌求衣抿了抿唇,總算給了個肯定的回答:“我是十七歲。” u_*DS-  
風逍遙眼睛一亮,心滿意足地接收了這條得到本人確證的情報:“十七歲啊,真好年紀喔!” , #nYHD  
他看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觸動了什麼,嘴唇微動,似乎原想說一句什麼,可最終說出的卻是讓鐵驌求衣驚訝的回憶:“我十七歲的時候,才剛到苗疆沒多久呢。” xN +Oca  
這誠然是鐵驌求衣未料到的回應,他一時間未想到恰當的回答。道上對風逍遙的來歷所知甚少,一方面是墨刀酒業出力遮掩,另一方面是他本人也頗諱談,並不好誇其勇,卻想不到竟會在這樣一個隨意的場合,隨意地透露出來。 ?K!^[aO}=  
風逍遙像也意識到這是一句太超過的台詞,但他總是煞不住,像暗流撞上暗礁,連粉身碎骨都在看不見的地方——到底是什麼衝動,每每在他看向鐵驌求衣的時候鼓蕩?他輕咳了聲,將其歸因於自己今日尚未飲酒,便把這衝動再次輕忽,轉為一句顧左右而言他的調笑:“很驚訝嗎?我長得確實不像苗疆人啊。” ZFFKv  
俊秀的眉目,細膩的臉廓,可謂唯一擺在明面上的有關風逍遙出身的提示,但苗疆之外的可能性太多,猜哪兒的都有,風逍遙有點好奇鐵驌求衣會怎麼猜——猜他是中原人嗎?這可是個熱門的推測了。不過鐵驌求衣既沒對著他的臉報出一串煩人的五官特徵,也沒有追問任何可惱的八卦話題,只是看了看他,平鋪直敘:“你長得不錯。” ggL^*MV  
而後像防著他抗辯,鐵驌求衣立刻抬起一隻手擋在面前:“若有時能不開口,當更不錯。” 2AdO   
風逍遙乾巴巴地張了張嘴,像隻呆頭鵝——然後爆發出一陣樂不可支的大笑,他笑得那麼快活,方才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頓時一掃而空,海風刮起他長長的瀏海與馬尾,可惜這回風吹的方向不對,沒為他刮出任何瀟灑的氣度,只刮出一隻凌亂的長毛犬在那裡開懷。 )C&'5z  
“你可真是我的、”他用指關節揉去笑出來的淚水,正拼著失去“更不錯”的評語的風險也要開口,不過還未等他說完反擊之詞,有人便替他把這風險規避了,一個形色匆匆的侍應小跑到他們兩人身邊,向風逍遙遞上一部子機:“風生,係貴公司嘅電話。” VOkSR6  
風逍遙正在興頭上被打斷,興致缺缺地喔了聲,接過電話,擺了擺手讓侍應離開。鐵驌求衣瞇起眼,他知道那是“辛佛尼”號的海事電話分機,船隻航行到公海,早已超出手提電話所能覆蓋的信號範圍,肯費這種周章從陸上來電,應是有相當緊急的事情才對。 vhE^jS<Tg  
他轉過身,自動避開一段距離,給風逍遙留下講話的空間,可風逍遙似乎並不在意什麼,就這麼直接開始了通話。 8:gUo8  
海風零星送來的對答斷斷續續,但風逍遙的應答本身就十分簡潔,基本都是些“可以”“無妨”之類沒有情報含量的肯定句,很難想像是一個要緊到需要借助海事通信來請示意見的電話。 EN-;@P9;C  
鐵驌求衣信手搭著欄杆,半閉起眼,似在享受難得的一刻清閒,直到聽覺忽然從風聲、船聲、人聲中截流出一道圓潤的琴鍵音。 H[o >"@4  
那是有人在電話那頭彈鋼琴。 `P *wz<  
彈琴人或許是個初學者,只會彈奏四分音符與八分音符交錯的練習曲,在通話的背景裡叮叮咚咚敲擊不斷,間或頓下一拍,既像是樂譜空拍,又像是因手法生澀而錯彈。 N_liKhq  
這蹩腳的琴聲,一直持續到風逍遙掛斷電話為止。 iyJx~:  
鐵驌求衣睜開眼來,金色的虹膜湛然無波,映照著玻璃舷窗上的倒影,影中的風逍遙捏著電話子機,亡命之徒的微笑再次從那雙唇上一掠而過。 `3?5Z/,y  
FnWN]9  
G<W;HMj2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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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7.19 【軍兵軍】賭與千(更新04)

04 GNEPb?+T  
此番一波三折的航行終於在“辛佛尼”號抵埠新王都港口後暫告落幕,警方立刻接手了刺殺事件的調查工作,風逍遙作為“受害人”,方下船便被請上警車去警署錄取口供,鐵驌求衣站在舷窗後,看著那人臉上從容不迫的微笑,瞭然這對他來說不過家常便飯。苗疆法律允許憑照持槍,鐵驌求衣完全可以想見,不必墨刀酒業的律師出手,風逍遙自己就能證實用那把轟天絕版的M686進行正當防衛的名頭。 (xoYYO  
不論怎樣,麻煩人物終於隨警車絕塵而去,鐵驌求衣轉開視線,快步走下舷梯,很快便淹沒在港口如織的人流中。 wW/q#kc  
當他走到街角處,一輛平治車從後方掩上,無聲無息停在路肩,赫蒙天野從駕駛座向他投來沈默一瞥,鐵驌求衣拉開副駕車門坐進車內,既不問緣由,也不問去處,車輛隨即發動。 t1"#L_<e  
他心知這是孤鳴家的現任龍頭,顥穹孤鳴在等他匯報“辛佛尼”號上的動向。 nm& pn*1  
孤鳴氏在苗疆道上叱吒風雲數十年,一家獨大,執黑道牛耳,但眾社團俯首至今,終究也難免私下盤算,往日尚能靠孤鳴家自身的勢力壓制,然而最近數年的時間,隨著顥穹孤鳴年紀漸衰,獨子蒼越孤鳴低調不顯,競日孤鳴鋒芒始出,孤鳴家內部幾番明爭暗鬥,都未能取得明確結果,只能彼此牽制僵持。 p Pag@L  
原本這當是顥穹孤鳴的用人之時,可他早年疑心太甚,在社團內數度清洗異己,如今要同時應對內爭外患,力有不逮著實難免,鐵驌求衣便是在這人手匱乏的時刻,自薦成為了顥穹孤鳴對外的“眼”和“刀”。 %vm_v.Q4)  
沒人知道這個出身黑拳場的年輕打手是憑藉什麼得到了面見龍頭的機會,也沒人知道他們之間密談的話題,只是在談話結束之後,鐵驌求衣在社團內的地位亦發生了不為人知的變化,明面仍受揸fit人領派,實際上一切行動都僅向顥穹孤鳴一人報告。 9thG4T8  
車輛駛出城區,駛向城郊,最終停駐在一座氣派的郊區別墅前,這裡是龍頭的私人居所,兩個保鑣站在門前,替鐵驌求衣進行例行搜身,隨後放他自行去面見龍頭。他方走進前廳,樓梯上便傳來下樓的腳步聲,步履輕柔有力,鐵驌求衣一聽即知是蒼越孤鳴,便停步在原地,微微欠身:“孤鳴少爺。” A0U9,M  
“回來了?”這位少當家才練過拳,正抓著一條浴巾拭汗,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父親正在書房,你直接過去吧。” HyOrAv <  
就一位地位尊榮的少當家而言,他的態度確乎友好又溫和,或許儘管顥穹孤鳴再三告誡兒子要保持身分,但蒼越孤鳴順從之餘,似乎仍有自己的考量。 ,G5[?H;ZN  
鐵驌求衣應了聲,待蒼越孤鳴下樓後方走上樓梯,他拾級而上,無意間向下瞥了一眼,恰與蒼越孤鳴抬頭的視線兩兩交會,少當家帶著點淘氣的意味衝他一笑,隨即轉進廊下去,帶走了這座華屋中最後一點輕快的動靜。 p!=O>b_f  
鐵驌求衣停頓了頓,重新邁開腳步。顥穹孤鳴的書房位於別墅二樓,這位靠槍火和心計開闢疆域的龍頭並不迷信書卷能帶來寧靜,但他懷念早逝的亡妻,自然也眷戀亡妻親手佈置過的書房。 c#"t.j<E}  
能在這間書房裡受他接見的,無不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s@5~Hy eI  
鐵驌求衣扣了扣門扉,隨後推開沈重的胡桃木門,金屬合葉轉動出細微的軋聲,他站在門前,欠身一禮:“龍頭。” >KvK'Mus/  
整間房都縈繞著濃郁的松木咖啡與皮革的香氣,來自顥穹孤鳴長年吸食的紀元六號雪茄,這位龍頭坐在一張小山羊皮扶手椅上,背向門口,原本似乎在觀賞窗外風景,聽到下屬入內,便轉回來面向他,那雙沈騭的灰眼睛中射出兩道尖銳的精光,他沈沈嗯了聲,並不撫卹寒暄,只是徑直道:“情況如何?” PgGUs4[  
在船隻啟航前,鐵驌求衣曾匯報稱自己接收到一條線報,將有殺手冒名登上“辛佛尼”號,考慮到船上的賭場是孤鳴家頗為要緊的一處場子,招待的客人多與孤鳴家有往來,若確有殺手混入,難說是衝著賭場下手,還是衝客人下手再行栽贓,無論哪一種,都撇不開對孤鳴家做手腳的可能,顥穹孤鳴遂同意鐵驌求衣上船暗中調查動向。 RPte[tq  
鐵驌求衣對此早有準備,當即就暗殺事件作說明,從發現行跡,到追蹤、目擊暗殺現場,最終以風逍遙脫身告終,三言兩語簡明扼要。然而他的復述十分巧妙,既修改了部分事實以吻合風逍遙對船長的說辭,亦不著痕跡地隱去了自己與風逍遙在停靈間的對話,只將有關殺手的動作放在最顯眼的位置——這是他為顥穹孤鳴精心預設的觀測視角。 3 u4Q!U%(D  
顥穹孤鳴聽罷匯報,果然哂道:“老鼠們倒是心無旁騖,只想買命。” Hk@Gkx_  
鐵驌求衣回答道:“從行事上看,風生確實是他們最直接的目標。” ;:q  
顥穹孤鳴的鼻腔裡噴出一聲低沈的嘲笑,道:“就算再想他死,敢挑在’辛佛尼’號上動手,若不藏點別的打算,也對不起這攬子買賣的風險。” "}`)s_rt  
以顥穹孤鳴的心計來看,風逍遙這等身分敏感的人,若能死在“辛佛尼”號上,對幕後者而言,才是真正針對孤鳴家的好棋。可惜不論多少打算,眼下都因風逍遙這張所向披靡的A牌而身死萬事空,不過風逍遙之安危於顥穹孤鳴來說並無所謂,線索中斷反而是更可惱的事情。 'P" i9j  
他兀自沈思了陣,敲了敲桌面道:“風逍遙希望’自行處置’?” Hh*?[-&r~  
“是的。”鐵驌求衣答道,“風生拒絕’辛佛尼’號協助調查,並要求封鎖消息。” \q4r/SbgW  
原本來說,比照墨刀酒業與孤鳴家的“友誼”,風逍遙在“辛佛尼”號上遭逢此厄,孤鳴家應當雷霆動作大力追查,以維護他們之間的關係,可風逍遙表面拒絕“辛佛尼”號,實際上是在拒絕孤鳴家插手,若否,暗殺發生的當晚,孤鳴家就該收到來自墨刀酒業的求援電話。 :$,MAQ'9  
他這是在記恨白日無跡的事——顥穹孤鳴眼底深深,剪開一支紀元六號的茄帽,打起噴槍燃燒——當然,那件事情與孤鳴家無關,可惜事情出在本家地盤上,推不掉也不能推,顥穹孤鳴曾派手下的幹部向風逍遙表達協力的誠意,卻被對方滴水不漏地擋了回去。 vNrn]v=|}7  
顥穹孤鳴抽了口煙,道:“他’處置’得怎樣?” .RJMtmp  
鐵驌求衣顯得很是審慎:“自保無虞,如果再進一步,恐怕力有不逮。” Cl9nmyf   
顥穹孤鳴反問道:“何以見得?” SY[3O  
鐵驌求衣平靜道:“風生雖身手不凡,但缺乏情報,行事衝闖無序。” 0V21_".S  
這話藏了一句顥穹孤鳴一定會想到的潛台詞——若否,他也不會搶在警方之前上手驗屍。這位龍頭聯想到那景象,彷彿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嗯了聲,他是一個謀定而後動的人,因此這是一條他喜歡的情報。 m 8b,_1  
他將雪茄重新塞進齒間,吸食一口,呼出一個精妙的煙圈,在繚繞的煙氣裡又慢慢地道:“你與他已有接觸,你看風逍遙此人如何?” 3\Q9>>  
鐵驌求衣似乎沉吟了下,未挑選那些套話,片刻之後才回答:“是個感情強烈的人。” ^.\O)K {h  
“哈!”顥穹孤鳴向椅背上一靠,真情道義,道上都難有人堅持的東西,風逍遙一個局外人卻抱殘守缺,論起江湖規矩,比任何人都能遵循——他帶著幾分不屑藏的譏諷,壓出一條森冷的笑紋,“他不達目的不罷休,感情豈能不強烈?” jBOl:l,+  
這樣的人在顥穹孤鳴看來,等同自曝軟肋,簡直愚蠢。可是偏偏風逍遙的能力,遠勝一支烏合之眾,過去顥穹孤鳴曾不止一次動過心思,想將風逍遙招徠到孤鳴家的堂口下,一來墨刀的產業便正式併入孤鳴家,二來自己也獲得了這個不可多得的戰鬥機器。但風逍遙寧願固守一畝三分地,全程裝聾作啞,除卻走私生意交接,絕不與孤鳴家發展過多私交。 %)?jaE}[  
愚蠢——愚蠢至極。 5B4/2q=  
可是正因為這種愚蠢,反而給了他一個靈感。 '&B4Ccn<V  
風逍遙是一把上了膛的槍,只要撥轉槍口,他就能向任何一個方向噴射子彈。 }aR}ZzK/v  
鐵驌求衣任由顥穹孤鳴沈浸在他的思緒裡,良久,這位龍頭一轉語氣,用一種令人惴惴的親切口吻吩咐道:“風生想要血債血償,親手了賬,我們孤鳴家也不是不講義氣,應該幫他一把。” dzPewOre*  
鐵驌求衣沈默著,顥穹孤鳴喜歡他的沈默,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下去:“日後他想知道的,只要不過分,我同意你透露給他。” {.jW"0U  
灰眼睛緊緊攝著鐵驌求衣的眼,將冰山藏在海面下,像要確定他是否足夠機敏,鐵驌求衣任他審視,從容地在他面前彎下身:“我明白了。” i2  c|_B  
確保對方相信他能得到想要的結果——這是在與顥穹孤鳴談判時,一條再簡單不過,卻屢試不爽的策略。 p/VVb%  
顥穹孤鳴垂下眼,看著英俊的年輕人在他的面前低下頭顱,受命為他驅馳,這種征服感比菸草燃燒的滋味更好,難以言喻的快意舒開了毛孔,他終於露出滿意的神色,揮了揮手示意鐵驌求衣可以退下,後者遂再度一禮,而後轉身離去。 3]*1%=~X/  
胡桃木門在身後緩緩關合,鐵驌求衣神色如常,逕自走出這座悶沉沉的高門大舍,室外驕陽如火,照耀得人睜不開眼,他卻視若無睹,登上另一部車,前往社團的“公司總部”,做了個向揸fit人覆命的樣子。 @v2ko5  
這套表面工作做完,鐵驌求衣才回到租住的公寓,數天無人的空屋已落了一層薄薄塵埃,屋內陳設簡素,似乎只存放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與其說這裡是“家”,不如說是一個落腳點。然而鐵驌求衣並不在意,他徑直在書桌前坐下,抽出紙筆凝神沈思片刻,忽然開始極快地書寫,只是紙上落下的並非文字,而是連串的點號與短橫。 O^row1D_  
如果風逍遙在此,一定會震驚不已地發現,所有的點號與短橫都能對應上一天前那通海事電話裡的鋼琴琴譜,四分音符被鐵驌求衣記以短橫,八分音符則為點號,空拍作分詞劃分,如此這般共同構成一條長長的摩斯電碼密文。 /OzoeI t  
可惜在鐵驌求衣意識到琴聲是密碼的時候,已經有不少音符漏了過去,最終被他所聽記到的僅有通話結束前的一段,因而信息必定有所殘缺,鐵驌求衣倒不氣餒,只是繼續將電碼轉換為英文,從中得出一串看似無序可循的亂碼,對此他早已推演過解法,按照柵欄編碼的原理依次將字母向後加位,摒去開頭難以辨別意義的殘詞片語,最終解出一個短短的地址:Tung Tin,Sui Yuet St。 ""a$[[ %WC  
同天,水月街……水月街同天會館——這才是那通電話真正要傳達給風逍遙的情報。或者說,至少是情報的一部分。 ->{-yh]jv  
鐵驌求衣放下筆,在腦中搜索這個地址的相關資訊,水月街位於新王都市區外的西4區,整個西區治安混亂,尤以4號區為甚,當地社團勢力犬牙交錯,卻都是些成不了氣候的小幫派,僅能靠打打殺殺來獲得一些微薄的非法利益,正因此,西4區可謂某種程度的三不管地帶,魚龍蕪雜,若想遮掩行跡做事,也不算挑錯了地方。 4d4+%5GE  
至於同天會館,鐵驌求衣只能記起那地方最早是作茶社開張,然而在黑幫橫行的4號區,良民惡人都無附庸風雅的情致,是以很快便關門大吉,到此為止俱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唯一特別的是同天會館直到關張的那日,一次都沒有被古惑仔砸店鬧場過——一個門可羅雀的茶社,究竟哪裡來的錢財每月向各方繳足保護費? qJrKt=CE  
而茶社關張之後,過了一陣時日,又有人將會館的店面盤下,略作粉刷,改為一個“同天實業公司”,表面做些銷售,實際承辦什麼業務誰也說不清,長此以往,附近的人大多就當它是個套資產的皮包公司,也可稱得上八九不離十。 URrx7F98  
但再進一步,要論這公司背後係何人氏指揮,鐵驌求衣也不甚清楚了,他此前未曾留意過這芥子般的小地方,眼下只能在心裡做些推測,至於要如何求證——他起身走到衣櫃前,打開下層一隻暗屜,從中取出一整套監聽器材,開始調試設備。 *|dK1'Xr  
正在這時,桌上的行動電話忽然跳出滴滴的呼叫音。鐵驌求衣看了眼來信人,帶著點嘲弄意味地挑了挑眉,接通了電話。 U|%}B(  
“你從未向我知照,你會出現在’辛佛尼’號上。” `w\P- q  
電話的那頭是一個低沈的老聲,往模糊裡推測,或許與顥穹孤鳴一般年紀,但與顥穹孤鳴森冷霸道的口吻截然不同,對面吐字徐緩,似有一種老成持重的儒雅風度。 -|uoxj>  
“你並無就此質問我的立場。”鐵驌求衣未停下手中的調試工作,語氣冷淡,“當初你我合作的共識是彼此坦誠,你卻向我隱瞞指派人手登船刺殺風逍遙的安排。” jJNCNH*0  
對面的老者彷彿一頓,旋即道:“你我坦誠的範疇,限定在會關涉到我們計畫的事項內,區區一個風逍遙,與計畫並不相干。” )j>U4a  
鐵驌求衣低哂了聲:“若我無所知覺,放任’辛佛尼’號上發生刺殺,導致孤鳴家的盟友身亡,顥穹孤鳴豈有不生疑之理?” FZj>N(  
老者不慌不忙道:“選擇’辛佛尼’號是為圍困,海上無路可退,風逍遙等同甕中之鱉,與孤鳴家本來無涉。何況,我已安排手下避人耳目秘密行事,顥穹孤鳴不會得到任何線索。” o5?Y   
“作為一個已遭失敗的人,我很佩服你仍能保持自信。”鐵驌求衣淡淡道,“不過,你既希望我在孤鳴家內部予你以呼應,就該慶幸我未被你的失敗牽連。” !LwHKCj  
他一腳踩上對面的痛點,老者的回答聽起來極為不快:“我的安排本當萬無一失,’辛佛尼’號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9Gs!!  
“終於啊,”鐵驌求衣輕笑了聲,“先質問,後自辯,一番周折,何不直說你想要情報——老大?” X]D,kKasG  
電話那頭有一瞬沈默,隨後再度響起來的聲音較之先前更低沈了些。 G_S>{<[  
“——老二,”他說,“我知道你不滿我隱瞞,但你亦有所保留,我卻不曾加問。只要無損你我共計,何必拘泥小節?” ()l3X.t,$  
兩人一老一少,年差懸殊,卻以同輩兄弟相稱,聽來十足怪異,不似尋常忘年金蘭。 U\tx{CsSz  
鐵驌求衣不為所動道:“誠然!儘管如此,我確實無可奉告,你不會以為我知道了你的安排,就會到場協助行動?” x'I!f? / &  
老者森森然道:“我派出了最好的殺手,沒道理全軍覆沒。” C\GP}:[T3  
鐵驌求衣道:“與其懷疑事實,不如反求諸己,是你的人馬本不夠最好,抑或是你的謀劃誠有漏洞。” }QE*-GVv]  
對面又靜了片刻,再開腔時,已換了副口吻:“風逍遙不得不除,他在一日,孤鳴家的助力就強一日。” @ gWd  
鐵驌求衣嘴角微翹,瞭然對方這麼說的意圖,是想在這件事上把他也拉為同盟——若是讓這種錯覺多留一陣,也未為不可。於是他故意道:“你對他心焦到了足可發笑的地步,卻在他的事情上連連敗北,當初你在墨刀內部的眼線接連被他鏟除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這種心焦已經損害到了你的智計,你該換一個操盤手應對,這樣更有利於局面推進。” ;x/eb g  
“我明白了,”老者在電話那端笑出來,“真正心焦的人是你,老二。你不知道誰是我的繼承人,擔心無意中洩漏自己的手牌,所以想用風逍遙作局套出那個人的底細,你不僅心焦,也對’墨會’沒有信心——在這一點上,你不像你的老師。” uwSSrT  
“斯人已逝,”鐵驌求衣不為所動道,“我不需像他。” K8_v5  
“哈,的確如今你才是’老二’。”老者以一種語重心長的架勢道,“放心吧,正因你是’老二’的繼承人,我才主動提出與你合作,你不該學習顥穹孤鳴的多疑,錯怪我為你提供的大展鴻圖的良機。” MkPQ@so  
鐵驌求衣冷淡道:“怎會。” +wmG5!%$|  
老者似不介意他的冷淡,繼續道:“風逍遙死裡逃生,想必戒心更甚,一時難以動手,但長此以往一定會妨礙到我們的行事,我需要你的助力。” R; c9)>8L  
鐵驌求衣如同不耐煩一般輕吁了聲,收起手中的無線電收發器,一併放入一隻手提箱中。 ,dCEy+  
“可以。”他說,“但你有你的安排,我有我的做法,希望我們互不相擾。” $0E+8xE  
他做了個讓步的樣子,終於順了那老者的心意,於是對方愔愔然道:“當然,你我合作的一貫風格不就是如此嗎?” -9i7Ja  
他還想要說些什麼,也許是再尋寸進,好好剜刺年輕人的勝負欲與野心,但鐵驌求衣已經切斷了通話,聽筒內只傳來接連不斷的滴滴忙音。 @5S'5)4pB  
<]M. K3>  
TBC
追浴沂之風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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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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