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01 [漠御] 不精彩雷文二篇（闲情记趣/1L无远弗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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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6-01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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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 [漠御] 不精彩雷文二篇（闲情记趣/1L无远弗届）

满电脑手机找日月其除存稿的时候，翻出好多之前以为已经完全删档的旧文，于是……

主楼：闲情记趣，入选原因：造假版浮生六记，前亲友喜欢
1楼：无远弗届，入选原因：这篇更是重量级，漠刀是中俄混血，凡是外派留学生，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俄还是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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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漠御] 闲情记趣

好！我出品的难吃之魁首又要让位了
越写越无聊了……姑且算是各种风格都尝试一下吧，全篇私设

[* 原作 *]   霹雳震寰宇之刀龙传说
[* 配对 *]   漠刀绝尘/御不凡

“一梦间人老矣凋了豆蔻，这世间并无有海市蜃楼。”

酒之味

    我少年时热衷于观察人事物，探究其间的毫微联系。父亲的藏书、藏酒，大都是这样被我找到。〔擅推迹者如是。〕酒窖位于地下，常年封闭，以我当时的身量，尚且需要弯腰低头。窖内昏暗阴寒，有萧索压抑之感，待得久了，更觉得呼吸困难。我擎着蜡烛溜进去，挥动纸扇使空气流通，惊扰得灰尘也盘旋起来，宛如细小的飞虫。父亲偏好烈酒。我偷出一小坛藏在床底，撺掇绝尘同饮；浅尝辄止之下，只觉得酒浆刺喉烧胃，想不通长者们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
    绝尘说许是我们饮酒的方式不对。荒漠族人饮烈酒时常佐以粗盐，于是他从厨房弄来一点，抹在手背上。我问他有没有喝出什么味道，他把酒混着盐咽下了，皱眉说：咸，辣。过了一会儿，眉头慢慢展开，又说：很畅快。我见他这么喝甚是有趣，便也含一口酒，从他虎口处舔走一些盐粒，感到滋味更加奇怪、难以下咽，不能从中得到乐趣。后来我仍不会欣赏烈酒，又回想起这桩往事，想来自己是缺乏一条江湖人快意恩仇的舌头了。〔确然。〕
    自中神武往东南三四里地，过了牌坊，有一家酒肆，是我常沽南酒的所在。我爱其酒味柔和、落口清净、有酿造香气，夏日与青梅同煮，适宜小酌，到了冬天四野皆白时候，加些姜片红枣，稍微烫热来饮，又足以暖胃暖身。〔记得了。〕如若年底一家人都未外出，在除夕这一天，我们会在庭院中饮酒赏雪。父亲与小妹偏好蒸制酒，对此往往嫌淡，认为黄酒绵软无力，每饮都不尽兴；于是我把酒坛在雪堆中放足一夜，到次日酒中的水结成冰坨，再去冰留酒，他们就觉得酒味醇厚合意了。
    可惜我们父子三人各自奔波时多、相聚时寡，这样闲暇的光景终究是很少的。而绝尘仍没有音讯。不知下一次能够与他对饮，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无须等。〕

    写下这篇杂记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彼时我尚且不知道，有些时候心绪翻绞，只有烈酒能够勉强压住。现今我知道了。

见鳐鱼以为怪

    荒漠族人富裕，在营帐附近，往往能看见各地行脚商人似星斗聚集，形成坊市。各个摊铺上，商品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少年时我与绝尘最爱在这里闲逛，消磨时间。〔好闲游者是你非我。〕我们习字学画的笔墨纸砚，大多也是这么买到。有一天傍晚，我们看到数只干瘦的褐色怪物漂浮于一家铺面上空，几欲朝我们的方向扑来；它们头顶生着峨冠状的瘤子，身后拖着魔鬼般的长尾，不停地摇晃和碰撞，好像书中描绘的夜叉，令人毛骨悚然。〔嗯。〕绝尘当即挡在我前面，拔刀与它们对峙，而一炷香过去，那些怪物只是随风晃荡，仿佛并未发现我们的存在。他这才稍感安心，拉着我向后退回有光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去了怪物出现过的摊位，发现它们仍然在那；它们并不是漂浮，而是被悬索挂在横杆上。在白昼之下，那些鬼脸仍然诡谲莫名，却并不像昨夜那般可怕了。我向摊主询问这是何物，摊主回答说，是晒干的鳐鱼，可以用来煮汤，味道非常鲜美。我自来到荒漠后，再未尝过河海鲜味，当下有些馋虫发作，正要从荷包里掏钱，绝尘却突然拽着我大步走开了。〔竟惦记至此。〕我想让他等一下，他却冷着脸说，这东西如此丑陋，说不定有毒。我说，不过是条少见的鱼罢了。绝尘就告诉我，他不喜欢鱼。
    当时我因为绝尘也会有不喜欢的东西而感到惊奇，〔趋避喜恶，人之常情。〕于是用各种鱼类的名称追问他是否喜欢。绝尘每每让我细细描绘其形貌和口感，继而否决说：不喜欢。现在我把这件事记述下来，忍不住揣测，他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因为把鳐鱼干错认为鬼怪的事情而感到害羞呢？〔并非。〕还真是可爱啊。等到再见面时，一定要好好与他讲讲这件事。

修裱扇

    这个月月初，与三位武师切磋武艺时，常用的折扇被我不小心弄坏了，扇面被撕破，心梢也折断了两根。这把扇子陪伴我很久，我不舍得轻易闲置它，趁这几天尚有余暇，以面粉和清水熬煮了一钵浆糊，〔搅拌欠匀则焦糊，火强水弱则结块。〕打算自己稍作修补。
    对于扇面与大边相粘连的部分，可以采用湿布贴敷之法，使宣纸与竹面分开得更加容易。这样将扇面完整地揭下，两面分开、各自展平，于开裂处垫上薄的嵌条加以修裱，最后留出扇骨穿插的空隙，用浆糊重新粘合起来；等到浆糊干透，信笔补上几片新叶，就看不出曾经撕裂的痕迹了。〔本欲仿此修复，又恐徒增损毁，遂作罢。〕
    扇骨是玉竹制成，统共十八方，被我把玩和保养多年，已经变得光润、顺服，很难找到质感相似的料材来替换。我索性将断骨撤去，裁掉扇面末尾两折，逐一通骨、上骨，绞紧扇钉，又用棉线绑缚住排口和扇腰，定型数日，把它改成了十六方。与先前相比，开扇的角度小了一些，用起来也很舒适。
    剩下半钵浆糊，可调以姜蒜辣油，再剪一把葱韭，搅而食之，作为小菜下酒，别具山野之风味。〔善。〕

女之归

    日前我忙于筹备三少主与名刀神坊君姑娘的订亲之礼，忽然想到小妹也快到了准备说亲的年纪。尽管天下封刀中不乏年轻俊才，但我细想之下，终归还是觉得不太好匹配。用刀之人大多性情刚强耿直、大开大阖，这固然是非常使人敬重的品性，也与兵器秉性相合，但两名刀客生活在一起，往往也容易发生冲撞。〔与你不会冲撞。〕这样想来，对小妹而言，或许择一位与之互补的佳婿会更加合适。
    我将这些想法说给小妹听，也是想从旁询问她有无心仪之人。小妹自言无心于此，说我若有此闲心，不如先安顿好自己。我一时间哑口无言。还未离开荒漠时，有人曾经想要为我牵线，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考虑的时候，忽而思及梁祝故事，就半开玩笑地回答说，如若绝尘家中有位与他同个模子铸出来的姊妹就好了。〔怎样？〕那牵线的人也跟着打趣说，虽然刀皇膝下没有女儿，但令妹日渐长大，如与刀皇之子作配，想来也能成就一段良缘。〔吾不知说什么。〕我知晓绝尘对小妹无意，因此断然拒绝了。父亲也来谢过对方的美意，说越鸟巢南、狐死首丘，我们一家终究是要回到中原故土去。而那时候我在想，我的故土是在荒漠，等到家人在中原安定了，我是要常常回来叨扰绝尘的。〔长留亦可。〕
    小妹自己不挂心，家中又没有女性亲长，单凭父亲与我两个武人，难免会有所疏漏。等到明年小妹成人，我可能将要把这件事托付主席夫人，希望她能帮忙操持。另，今日见到一支颇好看的嵌宝簪子，便买了下来，留作小妹出嫁的添妆。到时候如果秋风名流不肯戴，就只有左护法自己戴〔亦可。〕——采用这种说法的话，小妹必定以门派颜面为先，不会因其华丽累赘而拒绝收下。

采蓝 >w.;A%|N

    三少主知道我以莳花弄草为乐，送给我一把蓼蓝的种子。我在生辰那天〔惊蛰，试植之。〕将它们撒种下去，小心地灌溉和等待，到了夏天大暑流金的时节，花穗凋谢之后，叶片完全变青，这就是蓼蓝长成了。我在书中搜寻有关这种植物的记载，得知把叶片采集下来，在水釜中揉搓出汁液，可以用于染布。从蓼蓝中挤出的汁液是鲜绿色的，而以之浸染的布料，在离水后会慢慢变蓝，〔然。〕我所钟爱的靛蓝色就是这么染出来的。
    马蓝亦可用于染布。用马蓝煮水，在水沸前浸染，可以染出我喜爱的蓝色；〔水温过高则益紫。〕在水沸后浸染，又可以染出小妹喜爱的紫色。造化之工巧，在这里也足以体现了。

章句之得

    我与绝尘从小一起长大，由于年龄相仿、意气相近的缘故，家中的长辈请了同一位西席为我们开蒙。苦境人重视诗歌、看轻文论，即便在武林中也不例外；蒙童从识字起就要熟背诗词韵文，以便将来拟定诗号，与他人交游酬答。大约也是因为这一点，夫子们最常留给弟子的课业就是集句。
    我少时薄有捷才，把撷章集句视为习武之余的游戏，每次都能够超额完成；而绝尘在武学上对自己要求极严，却不喜舞文弄墨，他的集句作业，十次里总有七八次要靠我应付。〔是你主动揽下，换我切磋时放水。〕有一次我们从练武场回家，时逢深秋薄暮，日落西陲，我作集句诗云：「君问归期未有期，寒林空见日斜时。秋阴不散霜飞晚，万里南云滞所思。」绝尘驻步看我，说，李义山独占头筹。
    他一向是很懂得我的。我便向他问：将这首集句作为我的诗号，你觉得怎样？绝尘摇头说：不好。我问他是哪里不好，〔哀兆不祥。〕他只是继续往前走，没有给我回答。他觉得不好，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成人之后，我偏好简洁清古的杂文游记，大概是喜欢它们的气脉贯通、平易近人，因此也不再作这些拾前人牙慧的集句了。
    在我们分别那天，绝尘与刀皇送我们一行人上官道。我作联句说：「欢会期他日，驱驰恨此身¹。」原本只是为了抒发离别之情，并未指望绝尘与我酬唱应和，但绝尘思索片刻，竟然对答道：「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²。」他能想出如此佳句，不由使我大吃一惊。〔情至处偶得之。〕

* 1. 五言送李侍御联句，张荐
* 2. 苏武诗四首（其一），作者不详

音乐

    在我所认识的人中，主席擅吹笛、三少主擅琴、天不孤大夫能够在一根绣线上，弹拨出高低不同的乐音。我在外时见过一名颇有异人之象的老乞丐，他能用手指摩擦碗沿，发出类似于颂钵的禅机声。
    绝尘擅以叶笛作曲，曲调悠扬清越，响遏行云。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吹奏，是在母亲的白事上。那时我不懂事，在灵堂弄丑胡闹，引逗众人发笑，〔你强忍悲痛，希望使他人开怀。〕因而被父亲责罚；绝尘随刀皇前来吊唁，他在帐篷外面吹起叶笛，使我忘记继续哭泣，这也成为了我们相识的契机。后来我曾经多次向他请教，但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把树叶吹出声音，〔我教得差。〕最终只得遗憾地放弃了。
    在我感到迟疑和难过的时候，绝尘的笛声总能使我安心。〔我亦同。〕然而再见到他时，他的性情变得孤僻很多，甚至连我都不愿接纳。〔并非如此。〕我能够感觉到，在他内心深处，暗藏着极大的悲伤。我想要安慰他，就像少年时在荒漠里，他曾经安慰哭泣的我一样。可是我太过无能，信件来回重写十数次，却终究没能写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你在。〕最后只有效仿绝尘当年之举，在信中夹入两枚叶笛，只盼他还像旧时一般，总能敏锐地领会我的不言之意。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有这种感觉：叶笛声单薄尖锐，听在耳朵里显得很凄凉；不知道绝尘在吹奏时，是否也会感到孤独。〔我已不再孤独。〕在我们彼此远隔天涯的这些年里，我了解各种乐器之后，决定学习扬琴。这种乐器以小槌敲击琴弦，发出叮咚悦耳的弦声，如同湍流崩碎、珠落玉盘，与他人合奏，也不会喧宾夺主。希望再遇到绝尘时，能以此稍微消减他曲意中的悲哀。可惜加入天下封刀后诸事繁忙，拖到今日，我还是敲得磕磕绊绊。

* 笛情忆往曲中的木吉他和弦，音色与扬琴相通

鼎镬之乐

    农家把冬笋蒸熟、切片，焙烤松脆后制成耐于久贮的玉兰片，适宜与肉类一同烧烩、煲汤，泡发有韧劲，吸饱油脂后有独特的山鲜味。香蕈亦与之同理。第一次在中原吃到这些，我向厨娘、行人和小贩询问了三遍时价，很想带一大包回去荒漠，叫绝尘不要像从前那样，用等重的金沙交换。〔身外物不足虑。〕
    用初春新生的韭芽与猪肉和馅，包成半月形烙饼，两面煎黄，微烫时吃，肉汁在齿颊间爆开，称为咬春。〔黑的较差么？〕
    我擅长煮茶，这里面七分是因为茶好，三分是因为水好。茶中我偏爱铁观音，烹茶的水自然是以我召来的雨水为佳。〔未免兴师动众。〕其次是山泉中的活水。若二者皆无，取用静置过夜的上层井水亦可。我在院落中常备水缸，内中存贮井水，烹茶时以木杓取其顶层煮沸，口感也十分清洁甘润。
    近日囊中羞涩，没有银两买肉，只得以卤干下酒。前人笔记中言香干与花生同嚼有火腿味，今日试之，古人诚不我欺。〔并未尝出此味。〕
    无论吃到什么味道的餐饭，绝尘都会摆出一副同样的表情。我第一次掌厨时，邀他来试菜，问他：味道如何？他就点点头说：可以。我自己尝一口，发现肉里的血腥没有除尽。〔足以充饥。〕后来我渐渐掌握了烹饪的技巧，能做出一桌好菜，抱着雪耻的心态又请他来，再问他味道如何，他还是点点头说：可以。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味觉迟钝的缘故，直到重逢之后才发现，他的味觉没有问题，只是对食物的要求比较低，评价标准只有能吃与否。这个发现一度使我感到非常挫败。〔为何？〕因此我决定按照他的口味编纂一份食谱，有机会就做给他吃，不信他在吃惯这些之后，还能咽得下夹生焦炭。
    中原物产丰盛、菜式繁多，但我最怀念的还是幼时在荒漠吃到的烤全羊。

    〔咽得下如何，咽不下又如何。〕

附录 MiZ<v/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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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这卷笔记残篇，是我在苦境某旧物摊上淘换而来。根据残篇内容推断，作者乃是苦境旧日组织天下封刀之左护法，其本名业已散佚，我在江湖之中走跳寻访，亦不曾遇见知晓其过往事迹之人。
    残卷中所余文稿凡八篇，作者自名各篇目为酒之味、见鳐鱼以为怪、修裱扇、女之归、采蓝、章句之得、音乐、鼎镬之乐。原本中另有侧批、夹批，逾数十条，或为其友人「绝尘」之手笔。现将之抄写寄回，以为了解外境历史风貌之用。

天河灵童
某年，某月，某日，于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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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

    缘耶？劫耶？幼弟竟于苦境冷摊购得故人遗笔。未知其间暗涌之机杼，故吾擅专独断，拟将此残篇暂锁馆禁、不见天日，愧对故人，常怀嗟叹。
    吾尝闻先人言：「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殊不知昨日之炉爨，亦是他人炉中之铜；明日之炉爨，巍巍乎将尽于何者之炉？掩卷感慨，遽为此跋。

青白闲人
某年，某月，某日，于诗意天城

*
完

* 题记引自京剧浮生六记
* 看到这里，吃口糖补补血

局促

    我少年时与绝尘对刀，收招不及，划伤了他的手臂，天幸不曾伤到筋脉。从那以后我不再用刀，宁愿凭借折扇与他切磋，而也是从那时开始，绝尘对我的武学颇有微词。
    某日未分胜负之时，绝尘忽然收刀问我：你为什么在这招展开扇子？
    我不知所以，反问他：为何不可开扇？
    绝尘按住我的手，让我保持这一招式不变，举起刀给我示范，说：你此时开扇，我从扇骨之间劈下来，你就无法抵挡。
    我旋腕使扇面与他刀侧相贴，说：像这样不就行了？
    这么又比划了几招，绝尘忽然说：你不开扇，这几式也是同样。我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就朝他点头。绝尘就问：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开扇？
    我说：像我这样的惨绿少年，所求的自然是姿态潇洒。你横刀劈来，我开扇招架，这不是很美观吗？
    绝尘无言以对，在那之后，再也没出言指摘过我的招式。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的确很像是孔雀开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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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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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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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4-06-01 22: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霹雳】[漠御] 无远弗届

避雷预警：奇怪的au，漠刀是中俄混血，作者文盲史盲写文全靠臆想，很糙，ooc，有形式无内涵，预警难以描述的雷……对不起这简直就是原耽了
)dT@0Ys%
BGM：毛不易-红莓花儿开

[* 原作 *]   霹雳震寰宇之刀龙传说
[* 配对 *]   漠刀绝尘/御不凡

    沿着第聂伯河畔的林道，他们俩并肩往前走。
    天空，这块透澈的水晶，让工厂的烟尘蒙上灰雾；暗绿的针叶间，有松鼠跃过枝梢。狗仰起脖子吼叫，声音低沉，机警的目光在林中搜寻，倏然扎进一丛灌木。御不凡拍拍手，喊它：“米沙，米沙。”于是松鼠侥幸得了救。米沙颠颠钻出来，一跛一跛地，挤回他俩中间。
    斜阳穿过簇密的树顶，像一位蹩脚的泥瓦匠，将暖色斑驳地涂抹在草毯上，也将这树林和林中行人圈入希施金的油画布。御不凡拿出米沙的玩具逗它：是个粗布的小沙包，灰扑扑的，里面塞着干豆和麸皮，被咬坏过几次，边角缝补处，断线结成疙瘩。他拎起这沙包，在米沙头顶摇晃，惹得狗儿来扑，紧跟着又飞快地把胳膊高高举起。米沙绕着他打转，不住用鼻尖够他的手，忽而人立起来，把他扑倒在地上。
    他并没摔得多敦实，落叶和泥土给他当了床垫。松针焦黄、白桦叶上残留着夏日浅绿的回音，被他们压碎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米沙在他身上拱来拱去，两条前腿踩着小主人的肚子，把他从头到脚闻了一通，没找到心爱的玩具，倒沾了一脑袋树叶。御不凡捧腹大笑，单手搂住它的脖颈，越过犬只毛绒绒的脊线，冲漠刀绝尘眨眼睛：早在米沙站起来那时候，他就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他。
    漠刀绝尘从始至终都在他们身边呢。他比御不凡年长一岁、高出一头，是个挺拔、标致的斯拉夫青年，有一半中国血统——同他的中文名字一样，是他早逝母亲的遗产；在她之后，就只有御不凡会这么叫他。在校的闲暇时间里，他向御不凡学习中文，或许是为了更加贴近她。
    绝尘维持着接住抛物的姿势，仿佛不想惊扰这欢笑的良辰。他右手按在左胸，颀长的手指稍微拢起，掌根压着那只沙包。米沙伸舌舔舐御不凡的下巴，他才皱起眉头呵斥它，举起沙包扬了扬，旋即掷向远方。
    真是条忠诚的好伙伴，它兴奋地“嗷呜”一声，弓起背脊弹射出去，箭支离弦似的，消失在小路尽头。他俩捡回米沙时，它还是只残疾、孱弱的幼犬，而现在它已和小熊一样壮实了。老天作证，在他给米沙取名时，他还不清楚绝尘的大名是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呢。
    御不凡抬手擦掉米沙的口水，屈膝支起身体，左臂撑着地面，右手向前，握住绝尘递来的手。在他视野中，在漠刀绝尘身后，瑰丽的晚霞之河里，悬着金液熔铸的太阳。曛日馀光下，绝尘冷灰的卷发凛凛发亮；他稍一发力，把御不凡从地上拽起来，后者发觉他的瞳仁在光下是蓝色、在阴影里是镶着金边的琥珀色。
    “怎么又摆这幅表情？”御不凡揶揄地说，视线对上他无言的眼睛，“我这还没走呢。还是说，你打算从现在就开始送别？”
    漠刀绝尘注视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体，为他拂去大衣背后的叶屑。
    “我要写信给你，写很多信。”御不凡背朝他展开手臂，隔着毛呢衣料，察觉到他的指尖停驻在自己肩胛上。
    “你见过我给父亲和小妹写信，我会写得比那更长。每往家里寄一封，必定也给你寄一封。”御不凡说，“我们的国家就像兄弟……就是兄弟。离别是短暂的。”这次他很快听到绝尘说：“好。”绝尘的呼吸喷在他发梢，御不凡回头看他；一如既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有如这国境上方旷寂的天空。
    米沙哒哒地跑回来，御不凡俯身从它口中接过那沙包。狗的皮毛松软、温热，他在它双耳中间揉了揉。“米沙，”他温柔地说，“好孩子。”接着握住它畸形的右前肢，用俄文重复一遍。听到自己被点名，米沙呜呜地叫了几声，舌头从牙缝里垂下一点，黑鼻头潮乎乎的，贴着他的手腕。
    “你啊，你还想玩吗？哎，别，别咬我的鞋——”御不凡往后跳了半步，把沙包在手心里掂一掂，贴地抛出去。他不怎么擅长这种游戏，有一回沙包让他挂到了树杈上，还是绝尘爬上树，把它摘了下来。
    那是前年夏天的事，当时格里沙叔叔还活着——他是绝尘的叔父，是位坚强、热心肠的战士，曾拿过两枚勇敢奖章和一枚二级卫国勋章。“瓦洛佳，多亏你啊，你就像我们家的第二个儿子。”御不凡去他们家做客时，常听到他这么跟自己说。
    与绝尘的中文名相对地，御不凡的俄文名是弗拉基米尔，由于他太讨人喜欢，别人总是亲昵地唤他“瓦洛佳”：不是沉睡在克里姆林宫六尺之下的革命领袖弗拉基米尔，而是一个世纪之前，普希金笔下永远十七岁的少年诗人弗拉基米尔。他为自己取这名字时刚好十七岁，那时他尚且无法想到，在这异国广袤的土地上，他还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用生疏的声调，固执地喊他本名。
    漠刀绝尘取出他随身携带的口琴。这琴有些年头了，黑色的烤漆仍然油润，上面錾刻的金色商标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瘢痕。他先试了试音，接着开始吹奏：他吹得很随意，不常用舌堵伴奏，只轻柔地向吹孔送气，奏出悠扬的曲音。只消几个音符，御不凡就听出他吹的是“那一首”。

    去年的最后一天，御不凡为教授整理地质资料，填图到深夜。他伏在工位带橡胶垫板的木桌上，慢慢地写完家书，把自己的近照用油纸包好，封进信封里。他很少往家里寄照片，并不是因为手头不宽裕。留学生每个月有五百卢布可以花用，这钱来之不易，他们往往拿来买书。
    求学异国的五年里，他几乎没在外面用过餐，也不看剧、不跳舞。在他们刚认识彼此时，漠刀绝尘问他是否在受穷，他笑着摇头，用中文回答：“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见绝尘不解其意，他又引高尔基的原话解释道：“生存环境越艰苦，越能磨练人的毅力，增加人的智慧。”绝尘点点头，并未对此发表什么看法，但从那之后起，他总邀请他回家做客。
    御不凡把家信投递出去，骑车往寝室走。半途上天穹开始落雪，飘飘悠悠，鹅毛似的铺满俄罗斯大地。回到宿舍已是后半夜。他拉开房门，伏特加的味道冲鼻而来：跨年夜，舍友们饮酒庆祝，都喝得醉醺醺的，鼾声此起彼伏。他摘去起雾的眼镜，把外衣挂好，发现阳台门虚掩着，就走过去关。当他靠近那道被雪光照亮的门缝时，他听见阳台上传来口琴的声音。
    他打开门，轻声问：“绝尘？”漠刀绝尘倚着阳台望过来，身体浸没在黑暗里，脸上被灯光照亮一线，照得他神情宁定如月光。半个月前他突然请假回乡，那天也在下雪。
    御不凡大步走到他面前，“你今天回来，怎不告诉我？我……”话音戛然而止。他发现他胸前挂着个银制的十字架，那是他们家家传的老物件儿，从前格里沙叔叔总是拿着它。
    “御不凡，”漠刀绝尘收起口琴，对他说，“新年快乐。健康。”
    “新年快乐，绝尘，也祝你健康、幸福。”御不凡说。借着屋里的灯光，他的视线落在那十字架上，“格里沙叔叔他……”
    漠刀绝尘平静地陈述道：“他死了。”而事实不止如此。在垂死的床头，格里高利·瓦西里耶维奇向他告解，由是他终于知晓父亲的死因：伊凡·瓦西里耶维奇死在敌人的绞刑架上，他的兄弟为了活命出卖了他。“米什卡，我的孩子，永远不要宽恕我吧，”病人张嘴喘息着，“我的灵魂合该受此折磨……”卧室阴湿，床板散发着腐味，这是衰朽和死亡的气味。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将手掌贴在叔父胸口，“您得到安宁了。”
    御不凡嘴唇微微哆嗦着，他说不出话，很难分清是出于寒冷抑或恐惧——绝尘是孟夏生日，他自己生在下一年的春天；他父亲的年纪、体格，与格里沙叔叔也差不多。他恐惧听到死亡的脚步声，并非畏死，而是恐惧于再失去什么人；自从母亲去世，死亡就像云朵一样忽近忽远地笼罩着他……他离家迄今已有五年整。
    他不由得挪动身体，与绝尘更加靠近了，两条胳膊挨在一起。在这样寂静无风的夜晚，雪片簌簌飘落，倚着半开放式的阳台，人们能听见炽热的红色在彼此身体里流淌。
    漠刀绝尘在他毛衣袖口捻了捻，将自己的棉大衣脱下来，一半仍披着，另一半搭在他身上，御不凡吸吸鼻子，认出他里面穿的也是一件毛衫，深红色，高领翻下来，遮盖住半个喉结。
    “上个月你回家，我去旁听了光电技术和宇宙学，”御不凡说，“你们系的课……还挺复杂的。”
    漠刀绝尘说：“是基础不同。”
    “是啦，是啦。”御不凡回答道，“不过么，像我这么聪明又勤奋的人，最后当然是想办法全搞懂了——记了一整本笔记呢。”他转而问：“你想要吗？”
    漠刀绝尘诚实地点头说“想”，随即就看到一条胳膊横伸过来。御不凡的左手在他面前摊开，手指上下动了动：“表示一下？”
    他稍稍顿住，反手去解自己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御不凡赶忙把人按住，“这个我可不要……”他说，“给我口琴，口琴啦。”
    绝尘把口琴在大衣里衬上擦了擦，放在他手里。御不凡拿起来，不得法地吹了几个音，邻近的簧片也跟着一齐振动，乱糟糟的，实在说不上美妙。他很快失去兴趣，把口琴还给绝尘，泄气道：“还是你吹给我听吧。”
    就这样，漠刀绝尘开始演奏了，御不凡很快听出他在吹柴可夫斯基的曲目：差不多六年前，还没出国的时候，所有预备生都要学习这片土地的语言和文化。他在吹那首脍炙人口的连斯基咏叹调——连斯基，普希金的连斯基，少年诗人弗拉基米尔·连斯基……那曲调多么温柔，就像是照在碧草与溪流之中的、晨曦的太阳。
    御不凡怔然地看着他，在昏蓝的夜色里面，只依稀看到他侧脸的轮廓。他在心中揣摩绝尘的面容：他高的眉弓和深的眼窝，长而微卷的睫毛，在睫毛下面，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在敛眉时会显得忧郁。绝尘的鼻梁非常立体，显现出白种人的特质；他嘴唇的血色很淡，或许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他看着绝尘，发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讲：有关他的父亲，那位严厉、不苟言笑的军人，但他知道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就像绝尘一样；或者有关他的小妹，她的名字叫秋风，若要翻译出去，他觉得译作“西风”更贴切一些。为了全然展示这名字的意境，他或许会为他背一段雪莱的《西风颂》——漫漫长冬尚未过半，他却已经听见北方河流的春汛在冰层下涌动。故乡的首都，俄文专修学校里，灰色的院墙上，青翠的爬山虎向顶峰攀援，飞快地爬满他的心房。
    他有这么多话想说，然而一曲终了时，他只叫了绝尘的名字。“绝尘，”御不凡说，“你将来一定要到中国来。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他们一定也会说……”
    漠刀绝尘放下口琴，转头望进他的眼睛。羊剪绒衬里的棉袍底下，两具年轻的身体彼此贴近。他听见他模仿着父亲肃然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你就是我们家的第二个儿子。’”

    去基辅的船明天一早就开，接着他得转乘火车前往莫斯科、再从莫斯科回国。
    白天时他已把行李收拾好：一口皮箱、一只提包，还有一顶黑色、稍大的呢帽。漠刀绝尘把衬衫叠得方方正正，给他放进皮箱里，御不凡眼尖地发现里面有一件不是自己的：他没有打风琴褶的衬衫，在衣服穿旧之后，也不会给衣领重新上浆。
    鬼使神差地，他装作不曾察觉。借口杂物太多、无法尽数带回，他把这些东西在地毯上随意排开，自己盘膝坐在它们中间，小摊贩似的，问绝尘是否有看中哪一样。
    漠刀绝尘的目光安静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三秒，缓缓滑向他摆出的小摊，在书册堆里逡巡。他拣了一叠野簿翻看，想到御不凡要带它们回国，又放回原处。他用余光注意着御不凡的动静，后者眼睛眨动很快，飘忽的视线，不时勾住他那本中俄字典。
    御不凡曾经教他用中文写他们的名字。“絕塵”两字笔画太多，他照着字典画瓢，越写越不像样；御不凡替他愁得慌，唯恐他受这当头一棒，从此失却学习中文的信心，忽然一拍脑门说：要不你先学写我的吧。
    他绕过木桌踱到他身后，捏着他钢笔的尾端，带他在纸上写：玉不凡。漠刀绝尘说，你的名字不是这样写的，御不凡回答说这样比较简单嘛，何况他本来的确该姓玉的——他出生那会儿父亲的化名姓御，故此他成了御不凡。他撑着下巴冲他笑，说绝尘，要努力地练习啊，等你能写得工整了，我就让你在字典的扉页上写我的名字。漠刀绝尘怔愣地点头，阳光透过半掩的白色窗纱，星星点点洒在他们的稿纸上。
    漠刀绝尘拿起那本字典，在御不凡身边坐下。在后者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当场打开扉页：同他的记忆一致，那上面有他写的“玉不凡”和御不凡写的“漠刀絕塵”；中间空白的地方，还多了一首中文写的诗。漠刀绝尘用食指点着那些方块字，磕磕绊绊地念：“君问……”
    “归，意思是回去。”御不凡低声说，他低头看着地毯，睫毛垂着，像在描画那上面叠沓的花纹。他说：“我以为你会等我走后再打开。”
    漠刀绝尘摇摇头，把字典塞到他手里，要他念给自己听，他便为他读了：“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他把这诗念完，冲漠刀绝尘眨了眨眼睛。“这是我最喜欢的诗。”他说，“和西蒙诺夫的某一首有些共通之处……想知道它写的是什么，就写信问我吧。”
    他把字典交还给绝尘，一张浅绿的纸片从书页里飘出来，如一枚错季的叶子。漠刀绝尘接过字典，先一步捡起这纸片，正要还给他，忽又改变了主意，捏着它问：“这个，可以给我么？”御不凡探头端详，发现是留学生选拔考试的准考证，已经没什么用处，大约是被自己顺手当成了书签；证件上贴着照片，取景框里定格的面孔，属于十七岁的御不凡。
    十七岁的御不凡还没有戴上圆框眼镜，含笑望着镜头，照片里下巴的位置，给人敲了半枚红公章。他鬓角理得极短，整个人又朝气、又清朗；他眼尾那枚小而生动的泪痣，如今只能在镜片的一角隐约窥见。十七岁的目光穿透时间与空间的迷雾，与六年后的自己遥遥对视，御不凡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当然可以。”他看着绝尘珍重地摸摸那照片，把准考证夹回字典里。
    米沙的身影渐渐为枯草吞没；第聂伯河畔树林的上空，徘徊着年轻诗人最后的咏叹。御不凡撑着膝盖站起来，轻轻舒了一口气，肩膀有片刻松垮，又打起精神站直了。他随着口琴的旋律低声念诵：“你远远地逝去了，而今何在，我的金色的时日……多好的一天哪。”他说，“学俄文的时候，同学们大多背高尔基，最受欢迎的是《海燕》……但我喜欢普希金。”
    乐声悠悠地刹住，漠刀绝尘把口琴收回裤袋，听他继续说：“预备生都住在俄文专修学校的小院里，四周围着灰墙，墙上有一些裂缝，还有爬山虎……我会沿着院墙散步，背普希金的长诗。我还会背《青铜骑士》。”他隐约笑了一声，“其实是因为那部电影啦，《乡村女教师》，对你们来说是部老片了。”
    御不凡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背诵道：“我爱你啊，彼得的创造，爱你庄严、匀称的外貌；涅瓦河雄壮的波涛，河岸上大理石的走道。”他故作镇定地看着漠刀绝尘，脸颊有一些泛红。他说：“我们是绝不会孤独的。”
    春夏时节里鲜绿的草叶已然凋萎，在雨后潮润的泥土里缓慢地分解。天色渐晚，两人一狗沿着疏阔的街道，朝住处漫步。御不凡吃力地抱起米沙，额头抵着它的鼻尖，“米沙，我的米什卡。”他与它互相蹭了蹭，“我们就要分别了。我的小朋友……往后的日子里，你是否会记得我……是否也会想起这一天？”
    漠刀绝尘伸手从他怀里接过狗儿，他们的手指短暂地相触了。他把米沙抱到肩上，偏头看向他，语气笃定：“永远记得。”
    御不凡“哈”地叹了一声，转头避开绝尘那双好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米沙在主人肩上好奇地张望，倏而又埋首到他蓬松的卷发里。御不凡举目望向天际，说出下一句话时，几乎只有嘴唇在翕动；他用中文说，“我真想永远陪伴他。”
    次日天不亮，绝尘就送他到码头去。天空仍是黯淡的灰色，阴沉、冰冷，晨雾朦朦胧胧的。御不凡把船票衔在嘴里，抬手正了正帽沿，又将眼镜推上鼻梁。漠刀绝尘把箱子递给他，对他说：“保重。”这是他从口型里看出来的。口岸边噪音嘈杂，如果不靠喊的，他们根本听不见对方说话。
    御不凡拖着箱子登船。他频频回头，看见绝尘始终站在原地——那灰色的人影，伫立在码头蚁群般的人流里，如同固定画布的图钉。斯拉夫青年握着口琴，吹出几个音，未几又停下，以一种沉静和思索的神态，垂眸摩挲琴身黑色的烤漆，凝固的身影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他想象自己把行李丢在地上，三两步跳下舷梯，紧紧拥抱他……就像道别时那样，绝尘体温很高、血脉在鼓动，隔着不知属于谁的发丝，他的侧脸贴在他脸颊上。
    御不凡快步登上甲板，扒着扶手往下喊：“绝尘！”漠刀绝尘似有所感地抬头，只能看见他摘下帽子，朝自己挥动。他回以挥手，接着又将口琴凑到唇边，连贯地吹奏起来……音乐传到御不凡这里时，已经完全被汽笛和马达声淹没了。在渐渐远去、消失的码头口岸上，他的米什卡在吹奏哪一首乐曲呢？船只正在出港，黑色、庞大的钢铁怪物推开河水，烟筒口拖出长长的白汽。
    他回到客舱，打算写一封信。在思念占据内心时他往往选择写信，在离家的这么多年里，他一向是这么做的。“亲爱的米·伊凡诺维奇，我正在船上给你写信……”第一封信不妨用个客气点儿的开头。他在脑海中推敲信件的措辞——绝尘不擅长表达，在行文时，他一定要给对方留下足以回信的话题。他得尽量快速地完成这件事：到了莫斯科，留学生就要接受统一安排，如果有机会寄出这封信，那只能是在基辅。
    御不凡打好了腹稿，拉开提包，翻找随身携带的纸笔。钢笔滑落包底，他伸手进去摸索，在内侧的暗袋上，摸到一个陌生、坚硬的轮廓，于是把它拿出来：是绝尘家传的十字架，上面的图徽代表他祖母的古老家族——更准确来说，它是个十字架形状的银制吊坠盒，前后可以掰开。绝尘曾经给他展示过怎样打开。
    御不凡打开吊坠盒，盒中是一张裁好、卷起的纸条，严丝合缝地嵌在直边的凹陷里。
    他展开了那张纸条。

*
完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 NE995;
只是你要苦苦地等待 5~Y`ikwxL
等到那愁煞人的阴雨 +^)v"@,VP
勾起你忧伤满怀 !_S>ER
…… ~5 ^Jv m
我是怎样死里逃生的 :5d>^6eoB?
只有你和我两人明白 Rx%S<i;9
只因为同别人不一样 xU *:a[g
你善于苦苦等待 3} A$+PX
(FuIOR
康·西蒙诺夫《等着我吧》 0lw>mxN
c:R?da
*

* 原梗：在剧里面小时候的漠刀喜欢到处游玩而凡喜欢安定，然而长大后凡回到中原、漠刀有责任在身无法离开荒漠，最后甚至变成了漠刀隐居避世、凡到处找他。据此我曾经脑补，在他们年少时的那次分别里，漠刀或许曾经这样祝愿他，希望他能够带着自己的那一份一起……这份祝愿就是：无远弗届。
* 下面是关于本文，一些没写出的事情，但既然没表达出来，就和正文的世界就没有关系了，姑且当成编剧漫谈随便吃一口吧
    1.俄国人喜欢管小熊叫米沙，这也是凡给狗子取这个名字的原因。
    2.米沙和米什卡都是米哈伊尔的爱称。米哈伊尔的词源据说是米迦勒，这是个与神有关的名字。
    3.凡的俄文名来自《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连斯基，他念的那一段“你远远地逝去了……”也是。
    4.漠刀学的是天文，凡学地质。
    5.后来妹妹给凡写信时附了一份简体字对照表，凡终于教会绝尘写自己的名字了。
    6.漠刀最后在码头上吹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不过此处是留白，脑补其他的也没问题。
    7.故事的背景其实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公派留学生那时候，所以凡必须回国去。
    8.如果不无视上述背景，凡回国之后，两国关系很快破裂，他俩也轻易地失去了联系。但他们是有彼此的照片的，不只是毕业照和准考证上那一张。他们拍过合照。
    9.他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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