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5.02 【钗素】梦中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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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i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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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6-05-03 01:5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5.02 【钗素】梦中梦 END

【霹靂】――

夢中夢

那一日，他只是偶然經過那扇門，並非存心偷聽，卻被房裏傳來的破碎聲吸引了注意力，細心的他，聽出了這是藥碗摔落在地發出的聲響。

「啊——」

「無妨。」

是爹親與小釵叔叔？

溫文青年悄悄靠近窗邊，小心翼翼的悄悄推開一絲縫隙，安靜的觀望著房內的一切動靜。他知道，兩位長輩之間的事兒，自己無法涉足更深，所以只能靜靜的做一個旁觀者。

「不用收拾。這點事情我還能自己做，什麼都靠著你與續緣的話，會讓素某無以自容的。」

儒生微微一笑，無奈與感傷盡在不言中。他的身體目前處於最糟糕的狀態，過去那些年受到的傷害，以及與覆天觴的最終之戰，已經讓他完全失去了「生氣」，每一日每一日，重複著坐起、躺下的生活，每一天每一天只能坐在輪椅上，勉強抬起手，就連彎腰都顯得那麼痛苦無助。

可儒生並沒有放棄，他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更不會放棄對最重要之人的諾言。

他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活著，還有那些自己重視，重視自己的人們。

「啊啊。」

劍者搖著頭，還是為他拾起了地上的碎片，一個不小心，見血了。

「——我都說了不用收拾。」

儒生一聲長歎，吃力的抬起手腕，朝劍者伸去，從那咬緊牙根的神情以及顫抖的手腕就可以看出他正忍受著多大的痛苦，汗如雨下卻不願放棄，他並沒有軟弱到連撫摸自己最重要的人都做不到。

「啊——」

劍者作勢就要迎上，誰料儒生竟低呼出聲，聲音中帶著固執與受傷後的堅強。

「不要過來！讓我、我自己可以，沒問題的。所以，小釵，相信我——」

站在窗外的青年暗暗歎息，強忍住搖搖欲墜的淚水，他知道父親不喜歡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樣。那個人也常常輕笑間戲弄自己，說他一定是水作成的，溫柔又善良。所以被欺負也是理所當然？

收回自己短暫分神的思緒，青年的目光依然注視著房內的兩人。

艱難、痛苦卻堅持不懈的父親；不忍、憐惜卻無可奈何的男人，同樣的用情至深，同樣的難以割捨，時間流逝的異常緩慢。儒生的手掌終於捧住了劍者的面頰，目光溫柔的注視著他指尖的殷紅。

「吾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這樣。」

「啊……」

「怎麼會是勉強？你多心了。」儒生俊雅的臉上再度洋溢出一層淡淡的莞爾，他的手掌沒有絲毫溫度，卻奇跡似的感受到那張臉傳來的熱度，一寸寸挪動著指尖，雖早已成為過往舊事，但那道傷痕卻依然驚心觸目。

那是劍者曾經愛過的痕跡。曾經的愛曾經的傷，儒生全數收下了，他要的是完整的葉小釵，少一天少一分都不算完整。

「吾不會勉強，亦不會放棄。等武林再無風浪，素某的命就是你的了。」

「——」

「我知道那天還很遙遠，但是，請你相信我。在素某有生之年，葉小釵永遠都會陪伴在素還真的身邊。」

青年默默的合上了窗戶，不動聲色的走過那扇門。

那是夢。爹親的話是夢中才能實現的諾言。

素續緣托著下顎，靜靜的思考著。

無風無雨，天下太平的時代真的會來臨嗎？他不知道，或許也有些恐懼吧，這些年來的風風雨雨，與親友的生離死別早該讓他習慣了失去，習慣了受傷，習慣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然而，到了今日，他還是會感傷所發生的一切。

「所以說，你還是一個孩子。」

那個人曾經難得嚴肅的對自己說過這樣一句話。當時的他，有些迷茫有些慍色，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被一個年輕的晚輩說成是孩子。就算他外貌再年輕至少也有幾十歲了，至少、至少比洛子商要年長！

現在回想起來，會有這種想法，的確是太過孩子氣了。因為還是孩子，所以，他可以盡情的哭，可以盡情的抱著某個人宣洩自己的情緒——不論是父親還是小釵叔叔，兩人都很少在他的面前露出強烈的情緒，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能看到彼此最真實的情感。

「續緣？」

忽然出現的溫柔聲音打斷了青年的思緒，他一回身，一張成熟可親的臉孔映入眼簾。青衣是一位頗有母親感覺的女性。

「青衣阿姨。」青年站起身來。

「別起來，坐著就好。」青衣宮主拉著他又坐下了，同時將手中的盤子放在了面前，盤中端放著幾個小碗，每個碗那都盛滿不同色彩的糕點，每一樣都經過精心的製作，看得出用心良苦。

「這是七色百果糕。用七種不同的珍貴藥材以及百種蜜餞做成的，聽說有助調息元氣，疏通筋脈，開闊心情。等一下麻煩你送去素賢人的房內，嗯——這裏有兩份，我想應該夠了吧。」

青衣宮主笑的很自然也很體貼，從她來到這裏之後，就連空氣都變得不一樣了，處處充滿了和婉恬靜的氣息。不過也是因為愛情的滋潤吧。

屈伯伯晚年得以醉倒美人鄉，真是幸福。

青年露出了瞭解的笑容，反而讓一旁的青衣宮主紅了紅臉，將盤子推在了他的面前。

「你先吃吃看味道如何，火房還有很多。這是我第一次嘗試做點心，若是味道欠佳，請你不要見怪。」

「那續緣就不客氣了。」

拿了一塊綠色的糕點放入口中，青年細細的品嘗著其中的滋味。百種蜜餞果然不同一般，嚼在口中，甜在心裏，鬆軟可口，讓他有種懷念的感覺。

記憶中，也有這樣一個人，手藝很好的人，為他做過精緻的小點心。

「這個就叫九牛二虎。」

好好的成語到了他的手中，就成了一道餃子宴，居然還真的捏成了九頭牛、兩隻老虎的模樣。

「你看起來瘦瘦的，究竟有沒有好好用膳？吃了我這個九牛二虎，絕對讓你力大無窮，一隻手就能打倒千萬天兵天將的喲～」

噗——

「說得真像一回事兒。」

「什麼、續緣你說了什麼？」青衣宮主疑惑道。

「沒事——我什麼都沒說。」

青年微微垂下眼瞼，暗自低語。如果夢境能實現一切，他會祈求天色更暗淡，祈求夜幕的降臨，祈求自己能在夢中見到希望。

他、還好嗎？

薄暮時分，屈世途端出他甚為得意的傑作——一碗看起來有些糟糕的黑色雞湯。

聽說為了熬制這碗湯，他老人家辛苦從極東的某個小城鎮親自挑選來幾百隻烏骨雞，再從這幾百隻雞中挑選出最豐滿最鮮活的那只，放入早已準備好的百草藥籠內慢慢蒸，百草藥籠涉及的很奇特，所以那只雞並沒有完全死去。在它咽下最後那口氣之前，滴入少量的「枯木逢春」。再結果十二個時辰的細火慢熬……

從屈世途口中吐出的絮絮叨叨一直沒停過，眾人也不介意，畢竟為了照顧受傷的素還真與其他人，他的確是太辛苦了，從裏忙到外一刻不停。幸好現在多了個青衣宮主陪在身旁，他老人家就算再辛苦也是幸福的。

『屈先生。大夥都餓了，你就別再說了，何不讓大家自己嘗嘗看味道呢。』

善解人意的青衣宮主莞爾一笑，適時的阻止了屈世途接下來的長篇大論以及抱怨經，素續緣與葉小釵皆朝她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屈世途見狀只能洩氣的垂下肩膀，在青衣宮主的身畔坐下。才剛坐定，就見心儀之人夾了一口菜放入自己的碗中，端的是一副秀外慧中、賢妻良母的模樣，『這幾日先生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映在素續緣眼中的屈世途，早已笑開了顏，也早就忽視了其他人的存在，陷入了兩人親親我我的甜蜜世界。

而那一端，劍者正為儒生盛上一碗黑骨雞湯，舀起一勺放在唇邊輕輕吹拂，在確定溫度適宜之後才遞到了儒生的面前，一口、又是一口喂他喝下，動作是極其輕柔的，眼神更是溫柔到連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害臊的地步。

注意到旁人投來的曖昧眼神，劍者偏過頭紅了紅臉，手上的動作卻不見停下。

青年見狀暗暗搖頭，苦笑。定是那任性的爹親這樣要求的，既倔強又愛捉弄人，仗著大家寵自己就時不時無理取鬧卻不會過分，這一點跟娘親倒是天生一對，所以自己與小釵叔叔都他很沒轍很無奈？

儒生朝劍者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再喂了，旋即轉頭看向對面的一男一女。

『嗯——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其貌不揚，味道卻頗有特色。續緣你也嘗嘗看，別浪費了屈世途的好手藝。啊……青衣姑娘也試試看吧，這碗湯中的情誼，看來不止是為了素某付出的哦。』

兩聲輕笑，燒紅了對面兩位人士的面頰，一旁的青年微笑的為他們兩人盛上兩碗放在眼前，又為劍者盛了一碗，最後才在自己的面前同樣放上一碗。

『味道如何？』屈某人露出了期待的眼神，不過他問的對象卻是素續緣。

『很好喝。』

青年再度微笑，流淌過舌尖的滋味讓他想起曾經有過的經驗。

為了照顧那個身受重傷、面臨死亡威脅不過卻尚存意識的人，他也煮過一鍋藥湯，怕太苦那人喝不下，他還在湯中加入了甘草調味。沒想到卻被躺在床上的那人調笑說。

「沒想到素賢人的兒子在味覺上……竟是異于常人的遲鈍。下回還是讓我來熬湯給你喝吧，保准你回味無窮。我家那位老頭別的沒傳給我，好手藝倒是一點都不吝嗇的全數教會～」

那人，明明嘔血到快虛脫的地步，卻還有心思跟自己開玩笑——他不過是不小心將黃連一同倒入了鍋內。不小心、真的是純熟意外！

之後病情逐漸好轉的年輕人居然真的端起湯鍋煮了一鍋子的鮮美野味湯，清淡爽口，害他一連喝了好幾碗。當然，又讓那人逮到機會捉弄自己。

「如何，我可沒有誆你哦。這可是本少爺不傳之秘方特製，有美容養顏、開脾健胃的特殊功效。像你這麼水嫩的人，每天在江湖上跑來跑去，不注意保養可真是糟蹋了這張臉孔。」

很氣人的一句話，不是嗎？他好歹也是正常身材的男子，至於臉，有人說過這是「俊雅」，就算受傷多了條疤痕也不算是糟蹋啊——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這樣想著，青年並沒有注意到父親投來的深邃目光。儒生的眼中帶著沉沉的笑意與欣慰，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痛。

在這個世上，他最重要的兩個人目前都陪伴在自己的身畔，但是總有一日，續緣會離去，不論是什麼原因，他都會展翅高飛，飛出父親的羽翼，朝著自己的天空翱翔而去，到那時候——

『啊。』

一張大掌覆蓋在了儒生冰冷的手背上，不用抬頭他就知道，是那個人，一定正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是的，沒關係。還有一個人會陪在自己的身旁，一直一直，直到永遠。

即使那是在遙不可及的夢中，他們兩人的手心也一定會牽在一起。

（完）

2004年9月6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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