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 05.19 《上古神話BG》天遙 <全>，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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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雪

舊地不見熟悉客，今時只餘夢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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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05-20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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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9 《上古神話BG》天遙 <全>，4F

胤雪斜斜唸：

其實這篇是交給教授的報告(望天)
當初選修神話選讀時寫的=///////////=

主角是：羿、嫦娥、河伯、宓妃(洛神)；至於婢女夜心視自創人物，點子來自李商隱的『碧海青天夜夜心』一句。

初章

都說了一輪銀盆明似鏡，那它，映照的出心事嗎？

徐徐晚風拂柳，在河畔旁的一龐大部落土地上，塵囂不絕，剛剛才行來的馬，四隻蹄子卻蓄勢待發般的，又迫不及待下個旅程，充滿令人厭惡的鐵蹄聲響。風，吹散的不只羿的心
，還有嫦娥冷清的眼神看著手中慶祝獵人即將豐收的一盅酒，但，這祝賀他的酒，嫦娥是怎樣也飲不下去。

是從何時開始的呢？男人開始樂於在外遊戲狩獵，有死的、有活的，帶回一次比一次龐大的獵物，強猛而振奮的快感，催促著他追求。甚而領著族上所有的年輕男人，在草原上奔逐，弓箭向天一指，號令攻城掠地，且成了他的權杖。所以，男人更快活於在外縱野了。

是從何時開始呢？

他忽略了吧，曾經被他呵護的那翩翩雪羽，稍不慎，就有可能消失的她的存在。還是，他把對她情愛的承諾，忘了。

「祝你……豐收。」嫦娥的唇，淡淡的、細細的對著領著百人，欲趁著夜晚，打那幾隻獐子的羿說。她的聲音就這麼地，不清不楚，毫無生氣的劃過羿的耳際。

高興著上一場林獵打了隻猛獅的羿，沒發現妻子笑的…悽楚，豪邁道：
「等著吧，獵到了獐子，給妳做毛衣去！」

她不想，也許也沒那個福分要：
「嗯。」可是他們之間，她常感到一波又一波的虛偽洪濤充斥在她與他的距離之中，來自於她越來越不懂他的種種猜測。那些問題如眾多瓦罐紛紛從高溫的土窯裡燒將出來似的，燙的她急忙想將它丟出去，卻又丟不得，怕的是，萬一破了，那她，還剩下什麼？

許是終於從無盡的喜悅中，察覺了嫦娥一絲的泱泱不樂，羿從馬背上，伸出滿是厚繭的手，撫著妻子的頭：
「好了，快回家裡去吧，我今天的夜獵，會早些回來的。明兒個，帶妳回天界走走。」語畢，眾多男人不再留戀這片緣水的土地，轟轟嘶斥幾聲，那飄散霧了視線的塵土，便捲走了他們的行蹤。

他什麼也……不想留吧？
嫦娥雙眸閃著水波，直直望著部落的出口，捏緊了手臂狠狠扣下了八條血紅，縱使身上穿著絲布，他人也不知，就她一個人知道，這傷，從哪裡來。

「娘娘，王才剛走呢。娘娘就開始想起他了呀。」小丫鬟夜心指著嫦娥的視線所及處，嗤嗤的嘻笑。

「也許吧。」感覺被自頭頂貫進了冰到谷底的寒雪，嫦娥收回方才皆閃著光芒的雙瞳，變成了死水似的黝黑，提著腳步緩緩的輕輕的回過身，轉向宮殿去。

****

那男人給的允諾，或者說是那雲淡風清的言語，終究在她的預料之中，落空了。
對於那人在崇高者面前狠狠地栽了個跟頭，其實她心底有著無法自抑的痛快感，因為她是如此的痛恨那男人。她的男人曾經雖談不上浪漫，卻也給了她一個安心的溫暖疼寵；她的男人曾經雖然木訥了些，卻也憨厚又老實地直叫她打從心裡滿溢著情。而今，這些種種的曾經，在他一路勞心勞力，接受人民愛載的那斬妖除魔的舉動，一一化作烏有。
她認為，她心目中一個人的英雄，已經成了有著眾民之愛，逐漸在心底好大喜功起來的一方霸主。

這就是，英雄與梟雄的差別嗎？

嫦娥面容毫無波動，看著眼前雙手掩面的粗獷男子。

他剛向她訴說，天帝不悅於他進貢的貢品內容，一氣之下，降了懲處。
是對他，和她的懲處。

為什麼？
嫦娥靜靜的接受了羿略為激動的抗議駁斥與無可奈何的不滿，沒有對眼前失志的男子做出安慰舉動、亦無開口說出任何言語，默默地，拉著向晚黃昏的影，走進長長的晦暗的宮殿長廊。

在心底，她有說話，但不是對他，是對天帝：難道你不知道嗎？

你知道的，不是嗎？
在不久前，他與我，就已經，貌‧合‧神‧離。

不過，她再也沒機會向天帝抗議，懲罰為何與她有關了。
因為她的羽衣，已經沉重的污穢的無法騰空而飛了。

《待續》

[ 此貼被胤雪在2008-05-19 18:21重新編輯 ]

一方疏雨─相簿相簿更新2022/07/23[竹北遠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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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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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5-20 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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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雙手溫熱的掌心掩面，羿卻絲毫感受不到一點溫暖，反是寒入骨髓，自腳底竄起顫意。
─『他』能成就你，也能敗你。
想起天殿上的恩斷義絕，天帝那番話，十分明白地將他從一名有神威的被授權者，換化成了地上的無名。
只是進貢錯了貢品，為何讓『他』如此憤怒，羿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在人間的所貢獻的勞心勞力，為何會觸犯天顏？他無言，亦無法言，就算說了他內心對天帝是怎樣的忠誠，這些話，如今以於事無補，再也上達不了天聽。

她的靜默，是他永生永世的沉痛。
嫦娥，……她…她最近不知為何悶悶不樂，離行前，吾曾允諾她，要帶她回天界散心，可是，現今的狀況，卻變成了有家歸不得，莫怪她如此安靜，一定是被吾這丈夫，傷透了心吧。但是，吾寧願她對吾哭泣啊！
如果她的笑顏，能洗散吾之過錯……

思及此，羿勉強自己暫將不得進入天殿見天顏一事擺在一旁，邁開昔日虎虎生風如今踩來沉重的步伐，往內房涼心殿走去。

「嫦娥……」才剛踏至房門，便見著他牽絆在心的身影。方才，他只顧著向自己認為最貼心於自己的人，訴說自身的萬般苦楚，卻差點忘了，他說的哪些話，同樣也傷害了嫦娥─他最愛的女人。她也再回不了天界啊！現在他能做的，是否只剩安慰？不知嫦娥會不會……接受？

嗯？為何嫦娥沒回應？難道她真惱吾之過錯？羿再走靠近嫦娥一些，清冷淡遠的香味，自嫦娥身上散發而出，襲上羿愁苦萬分的臉。聞得熟悉不過的香氣，羿放鬆了臉部繃緊的線條，伸出雙手，將嫦娥抱個紮實，似乎這麼做，方才那濛濛渺渺幾步路的距離，便再也不會存在，而他也能將嫦娥的心揉進了自己的心，那天所降的打擊，就分離不了他們，因為他們不分彼此：
「嫦娥，吾愛……」聲音似是慰嘆，帶著滿足，雙手所用的力道多了幾分，便輕輕鬆鬆的將纖細的人兒，抱上自己的雙腿放好，緊摟入懷。

停下手中繡著的針線活，嫦娥依舊睜著水靈般的大眼，朱唇又啟又闔，雙瞳直視著窗櫺上被風吹動的捲竹簾。
「嫦娥，你不說話，是……是在氣吾吧。」眼睛蒙上了黯淡。
搖了搖小巧的頭顱，嫦娥仍直視前方：
「我從沒惱過你，也從沒怨過你。」既然愛已經不復存，她對他還會有這麼多的萬種心思嗎？

是無心吧！

聽到嫦娥不輕不重，平緩的聲調，羿不疑有他，心中卻是更為愧疚。他傷害了他自己的最愛吶！而嫦娥卻一點怪罪之心也無。他要怎麼彌補她：
「抱歉，吾一定會想辦法的。」就算吾無法上天庭，也一定要讓妳得以再見天顏。

「無妨之事，不用多想。」為什麼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了？嫦娥下意識的伸出手，想去了解自己眼前為何朧朦一片時，卻被羿誤解是嫦娥亦想回摟他。見嫦娥情意的表達，羿心上一喜，就將嫦娥的白脂嫩滑的手拉到自己的嘴邊，伸出舌輕舔，再將嫦娥輕放羽床，壯碩的身軀壓將上去：
「天知道，吾多久沒與妳……好好談情了。」是多久沒這麼抱著妳了？是多久沒感受到妳令吾心安的體溫了？

空出一隻手，小心掬起嫦娥的墨髮，放在掌心中與指頭纏繞地不分妳我，羿向來讓作怪之怪物膽寒的面龐，漾起可掐出水來的溫柔。羿心情大好的正想好好的看嫦娥往常嬌羞的神情時，卻驚見嫦娥臉上不是羞怯的幸福，而是滿佈著珠淚，一串一串的流洩，一顆一顆的碎裂！
「別……別哭，吾允諾妳就是，吾絕對會讓妳有再回天殿的機會的。」羿不捨的吮啄掉那些剔透，一手放疊在嫦娥的心上，一手撫向嫦娥的雪頸、從後圈住輕拍，試圖安慰嫦娥，他的愛人、他的髮妻。

「……嗯……」嫦娥回應羿給他的安慰，一反連日來的冷漠，情動之中，紗帳一一如瀑而下，遮住了嫦娥反常的熱情，掩飾浩劫般的春光。

為什麼她的雙眼再也看不清？
原來是……眼淚呵。

****

悠悠轉醒，摸摸身旁尚留餘溫的羽被，嫦娥眨眨迷濛卻又不想看清的眼，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那男人躺臥過的地方。沒有人能從她空洞的視線，瞧出什麼餘情蕩漾的端倪，只有她自己、只有她自己能夠心知。
原來，多年來的情感，皆是作戲。
為什麼，她過去喜愛的男人，會變成這付模樣？為什麼，與他的過去，無法停留？只能任江水滔滔，將回憶不斷葬送在未來的自己手裡。

那男人剛剛離去前，說了些什麼？
她聽的仔細，幾欲作嘔。

羿他仍然不放棄他那所謂的『為民除害』呵！就算被天帝懲罰，他仍恪守他的本份─一個人類的王的本份，竭盡己力的去剷除那些個不知是魔是神是怪物的東西。

這些行為，在嫦娥善感的丹心看來，其實都只是羿他異常的潔癖與自欺欺人。打從他殺了日神的九個活潑的孩子之後，打從天帝嘉許羿為民著想之心之後，他與她之間就變了調，因為在天帝與族民不斷的嘉許及感謝之下，羿成了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的殺人者。那些神與其他物種，有時真如此罪大惡極嗎？

嫦娥其實從不在意見不見的到天顏。她只難過無法回『家』！
羿啊，我愚笨又逞勇的夫，你難道看不出來，天帝只是，只是善始借刀殺人的掌權者嗎？

嫦娥腦中抽絲又剝繭的想著所有的一切，又或許她不是在想，只是再消磨自己的時光時，木門咿呀一聲開啟，侍女夜心娉娉婷婷地走了過來：
「娘娘，方才王的貼身侍衛傳了話，他說，他說……」夜心不住的瞄著嫦娥的表情，一句話說的有頭無尾。

嫦娥慵懶的扶起身子靠坐床邊：
「說什麼？」

見嫦娥無不悅神情，夜心放大了膽子，直言直語：
「秉娘娘，王今晚，不回來呢。也不知是什麼事情，為什麼王今晚不回？」
王都很少徹夜不歸了，更何況說是要留宿他地，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可別又是娘娘最討厭的戰禍來著？

「也許，又是『為民除害』吧。」勾起一抹令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絕麗笑容，嫦娥明白，她的魂、她的魄，已然消弭在天地之間了。

****

終年煙霧裊繞的洛水之濱，一掃往常絕塵之境的縹緲感，自洛水瀑布下的宮殿，傳出一聲一聲悲淒哀絕的哭聲：
「你……不要走，不要走。」迥盪著水波，一雙染紅明眸，看著眼前白龍纏身，白銀髮冠、有著丹鳳桃花瞳的俊逸男子：
「那些外面的人，為何你總是玩不膩？誰是你的妻，你曉得嗎？」皓齒啟闔，流溢出一聲聲控訴。

無奈的嘆一聲，河伯將摺扇輕點額際，姣好宛若女子的麗顏雖閃過一絲不快，但很快的卻又無影無蹤：
「別哭別哭，就說吾只是去巡視那些村民一番嘛！又沒說要離開汝。別哭嘛，好不好，最多……最多吾回來時，帶王母娘娘的血玉玦給汝。說到這血玉玦，可是王母娘娘從女媧的補天之石之中，尋到的結晶之物，是難得之寶呢。瞧，吾可是每一瞬時光都在思思念念著汝啊。」唉唉，又是哭又是哭，就說吾這不是花心了嘛！吾只是在用甘露滋潤那些個枯竭的女人心啊，真是，好心沒好報。
啊啊啊，別再這樣哭的梨花殘雪了，吾最受不了女人哭啊。

「謊言，謊言，……」為什麼我會落得這般田地？
那些女人是媚惑之魔，只有我才是愛你的啊，河伯。

「好好好，千錯萬錯都算吾的錯，這樣可以了吧。宓妃啊，吾不跟汝鬧了，吾還有急事，先走了。啊，對了，今晚吾不回來喔。」不趕快走，她又會用斷腸淚把吾困住了，今夜春宵曇花處，可不是這洛水之濱啊。

楞楞的看著河伯化作一條白龍，在白光之中飛逝無蹤，宓妃眼框中的水晶液體再度潰堤，痴痴的望著瀑布的洞口。
不要走……我……愛你啊啊。

就在宓妃哀痛欲絕地望著河伯身影消散之處，此時此刻，洛水之濱卻傳來喊打喊殺的聲響及漫天的血腥。驚訝之餘，宓妃勉強收起悲傷過度的精神，凌波渺渺踏微步，轉瞬間來到洛水之濱，看看是誰在她與河伯的愛巢外鬧事。

勉力閃過一聲轟天巨雷，羿痛惱著自己的一時不察，方才才會讓其中一隻魔物從後頭用利爪攻擊，成了雙腳負傷，右手無法持弓的狀態。雖然他即時發出一箭，將這魔物打死。可天有不測風雲，他竟一時忘了這種魔物也會用雷！另一隻魔物見他把它的同伴殺死，竟發出雷電，將他帶來的士兵全都打成了焦炭！

「可惡！」咬牙低咒一聲，羿正打算奮力一搏，橫張弓箭，以齒代手拉弓時，一聲柔柔卻又有威嚴的聲音，自洛河之上傳來：
「誰在此鬧事？」

《待續》

一方疏雨─相簿相簿更新2022/07/23[竹北遠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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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8-05-20 02: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二

「是誰在此鬧事？」
光潤玉顏，朱唇吐幽蘭，柔媚之中卻又著不可侵犯的神逸之氣。宓妃略皺峨嵋，看著眼前打的不可開交的一神一怪。
這男人，她曾在天殿看過，是羿。殺日神之子之羿。

「是……洛神。唔……嘔！」羿口吐朱紅，意識開始混沌起來：
「洛神，妳……離…開吧，這魔怪會用雷，以五行來說，對妳不利啊。」雖然模樣狼狽，羿仍豪氣干雲的用袖口一抹唇邊的鮮血，挺直壯碩的身子，雙眼如火的直瞪著敵人！

微頷了一下螓首，宓妃卻沒離開，反而在雙手反掌之間，凝聚渾然天地之氣，將洛水河上的水氣凝成一龐大水流，將滿地的血腥洗的乾乾淨淨。隨即身形移動，來到羿的身邊：
「你……身體已無法再戰，別勉強。」宓妃知道勸阻一名殺紅雙眼的男人是沒用的，只得掌心聚神，將自己溫潤的丹田之氣，送入羿的胸口中。

頓感傷痕累累的身體舒服幾許，羿滿懷感激的用著澄澈的雙瞳，真摯的望著宓妃：
「多謝洛神幫忙。」

「咿呀呀呀。」魔怪不懂人心人語，見羿傷勢轉好，越發暴躁憤怒，原本覓食中被羿打斷的心情已然壞到極點，如今卻又殺出一程咬金，讓它怒上加怒，竟連發十幾道雷，往宓妃纖弱的盈盈神影打去！

「小心！」
猛地將宓妃推離戰圈，羿單身面對來勢兇猛的攻勢，魔怪雖難纏又身負使雷之力，但也只會如此猛攻，絲毫無戰術可言，自然比不過複雜許多的人心。羿環視著洛水之濱的天然地理環境，突然消逝在魔怪的視線之中，不明所以的魔怪傻楞楞的呆看前方，疑惑著人怎麼不見的時候，背後突然一涼，應聲倒地！

羿在它身後的樹梢之上。

身著豪邁製成的獸皮，手持巨大的青銅弓箭，羿威風赫赫的拉滿著弓，對著倒地的魔怪再補一箭，確定魔怪已死。

俊朗的身影一個縱躍，亭亭站立在宓妃的身前：
「多謝洛神方才出手相救，否則─」語未竟，羿腳下虛浮一軟，一個踉蹌往前傾倒，宓妃一臉憂心的伸出環繞著霓彩的白玉手臂，扶住這人間戰神：
「不必言謝。倒是我看你身上傷勢過重，方才我雖暗送丹田之氣與你，但也只能稍微鎮住你的內傷，其餘的傷勢還是得仔細照料才行。你現在，還能走嗎？」宓妃的小臉蛋上裝滿了擔心之情。

試著動了動雙腳，仍感無力，羿只得苦笑一聲：
「哈，看這樣子，可能連一步都走不了。」

低頭略為思考一番，洛神宓妃的雙眼只映照出天地有情人的單純又善良的心
：
「如果，你不棄嫌的話，來洛水之絕塵殿養傷如何？」

「這，羿自然是不會棄嫌，但怕會叨擾了洛神與河伯？」羿皺著一張不知如何是好的俊臉。

羽扇闔眼，宓妃扶起羿，走向洛水之濱，僅著羅襪的纖足下幻化出一朵又一朵荷葉在洛水上飄蕩，宓妃就這樣踏著無形之荷葉，往絕塵殿走去：
「這裡，只有我。」

****

喝下宓妃替他準備的草藥，羿身上披著宓妃用山嵐之氣織成的錦裘，靜靜的坐落在絕塵殿內的客房。客房的桌上擺著他不離身的弓箭，斂眉細撫著宓妃替他包紮之處，羿心神之中，只回盪著一句話─

『這裡，只有我。』

剛剛踏進絕塵殿時，羿並沒有漏看宓妃的神情。在他的記憶中，洛神向來儀靜體閑，面上總是柔情綽態，從沒看過她心傷神情，可是當那時他提起河伯時，宓妃的雙眼中竟蘊含著深沉已久的哀絕，一種累積的情緒，無處奔洩的楚憐。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看來那個傳言是真的了。
羿當然不屑於那種街談巷弄的口舌搬弄，只是宓妃與河伯夫妻不合的傳言，早已傳的天殿上人盡皆知了，說法千種、謠言萬般，東家說說西家聽聽，要他聽不到也難。
不過羿從來只聞見他們不合之事，也沒深想過究竟為什麼？畢竟探人隱私，君子不齒。

他只是覺得，宓妃不適合這麼哀痛的眼神。

─ 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閑。

這是眾人所知的天女之美，也是大家所知的洛神。就他所知的洛神，不僅容貌是天殿上的一等，其才能更是一等，繁複織錦難不倒、賦雅詩詞是風采，洛水之濱的琴聲，更是天殿其他的眾仙女們比不上的神樂。有著這般賢妻嬌娘，河伯竟還會和洛神不合，惹的洛神心幽情傷，如此苦楚。

腦海中浮印起宓妃在天殿上令人將目光捨不得移開的動人笑顏，再想想方才的泫然欲泣。羿頓感揪心般脹熱的疼痛，憐惜的想著：
「如果是吾……」

還沒想完，羿頓時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以手捂口！

他怎麼會這樣想，他有妻子啊！就算洛神再如何的溫婉、如何的動人，他也都不該對恩人動此般念頭！
思及至此，羿神情衝忙的脫下錦裘，拿起弓箭往背上一背，邁開大步欲往門前走去，卻在門口與端著仙果的宓妃相撞，撞倒了宓妃單薄的身子，散了滾了一地的仙果蟠桃：
「唉呀！」宓妃跌坐在地，皺緊了一雙黛眉。

「抱……抱歉。」羿十分內疚的扶起被他撞疼了身子的宓妃，力道卻又沒控制好，一個用力過猛，宓妃又撞進他的懷中！
「啊。」宓妃漲紅了一張俏臉。

尷尬的搔搔後腦杓，羿這會兒總算力道溫柔的將宓妃扶坐在椅子上，萬般抱歉的看著宓妃：
「真對不住，吾竟然撞疼妳了。有…有哪裡摔傷嗎？」真糟糕，自己怎麼這麼魯莽啊。

「沒傷著……」宓妃穩了穩方才被羿那雄霸的氣概所侵動的心，有點好笑的看著滿房裡滾來滾去的蟠桃，又有點沒好氣地，略為嬌叱的說道：
「怎麼會走的這般急促，當心去撞門板了。」

聞言，羿有些不可思議的瞪開一雙傲視群雄的眼，發楞起來，連宓妃走出去又走進來都不曉得。

那是他記憶中，語調總是溫婉如春風沐人的宓妃嗎？原來，她不是那種他想像中只知針繡詩賦彈琴的女子，而是這般的靈動，這般嬌俏，有著多種風情的女子啊。

「你……怎地發起呆來了？」宓妃遞出一顆又洗好的蟠桃在羿的眼前，卻不見得他有任何反應，狐疑的微徹了頭。

「不，呃！不是，呃，多…多謝。」羿拿起宓妃的蟠桃猛咬，想掩飾臉上的浮紅。

「呵，不用吃的這麼急呀。」宓妃的雙頰漾出倩笑，正當覺得自己心頭陰霾逐漸遠離時，眼角去瞥見了到，羿背在身後的神弓。

斂起笑容，也說不上是生氣，宓妃只是難過，自己身邊的人，都總是這麼的來來去去，一點也不肯停留在她身邊的悲哀：
「羿，你是不是，要離開了？」宓妃落寞的說道。原本她還以為，終於交到了一個朋友可以談天。

「呃！」見到佳人難過，羿的心房不禁縮的緊緊的：
「沒…沒有，吾的傷還沒好，妳趕吾吾還不肯走呢。這神弓，吾只是不習慣它離身。」希望她不會多想了。這樣，那面容就會只存著笑顏，而不再有淒淒慘慘戚戚的鬱抑。

「噗。」宓妃絲毫不作做的一聲低笑，讓羿更是手忙腳亂了：
「怎麼了，吾說錯了什麼嗎？」怎麼她一下子怨一下笑的？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真是個不善謊言的直率漢子。」宓妃依然低笑，纖指指指門口又指指羿，羿頓時更加覺得天旋地轉的尷尬。

方才他走的這麼急，不就是擺明了要離開嗎？唉唉，自己真真是蠢蛋一個！

「吾方才…的確有想離開的念頭，畢竟吾之妻一定在宮中等吾，吾想快點回去，以好安定她的心神。最近，唉，天帝對吾大怒的事，洛神是曉得的，吾想好好在嫦娥身邊，陪著她，畢竟她是受吾連累啊。」羿毫不隱瞞地全盤扥出。

「啊，那件事情。」宓妃同感哀傷的嘆道：
「這事情，我知道的，誰對天帝的性情都拿不準啊，就如這風雲瞬息。你是該回去陪陪夫人的。」語畢，宓妃的臉上卻蒙上一層孤獨的紗，將自己與外界隔離。

見到宓妃落寞神情，羿只得笨拙的開口安慰：
「吾不知妳為何難過？不過，河伯會回來的，不是嗎？」

聽到羿這麼說，宓妃的神情更是蕭瑟，語調羨慕的說道：
「你連受傷了都還念著要回去陪嫦娥，那個一去不回頭的人，怎能與你相比？」語未竟，宓妃忍不住哇地一聲，在羿面前痛哭起來。

「……」羿無法叫宓妃別哭，他是想，如果能讓宓妃哭出心中堆積的抑鬱，是否他就能看到她永遠帶笑的容顏。思及此，又見宓妃削弱的臂膀不斷顫動，羿心中一疼，將眼前該被憐惜疼寵的人兒摟進懷中，佈滿粗繭的手，則小心翼翼地拭去掛在宓妃臉上斷了線的珠鍊
。

在羿的溫暖懷抱中，宓妃突覺天地之間，還是有人會這般憐惜她的，她認為自己的心在此時此刻醜陋的貪婪起來。可是她卻也覺得，自己還是幸福的：
「羿……你，不要走，好嗎？陪我，求你，陪我。」

看到佳人帶淚的要求自己的陪伴，羿既無法狠下心離開，又在腦海中浮現出嫦娥昨晚面無表情的滴淚，謂嘆一聲，羿摟緊了懷中的柔媚：
「吾不會走，吾就在這裡陪妳，嗯？」

他想，嫦娥會原諒他今夜的不歸的。

欣喜著羿留下陪伴，宓妃轉悲為喜，高興的胡亂的抹著哭的亂七八糟的臉，打起精神，盈盈笑道：
「多謝你。我去準備晚膳如何？你一定餓了吧？」太好了，終於有人陪我了。

她想，自己終究不會是孤獨的。

「嗯。」羿亦被宓妃的欣喜感染，含笑的點著頭。
呵！這心思婉轉的佳人啊。

只是，他們不知道，瞬息轉變的最快的，除了人心，還有命定的天意……

《待續》

一方疏雨─相簿相簿更新2022/07/23[竹北遠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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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57)

3樓發表於: 2008-05-20 02: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三

她愛上了他。

自他渾身浴血卻又不失英雄風範與武士所凝聚的爆發力時，她就注意著他了。那時，她只覺得他的霸氣是溫柔的包容，可納天地萬物，包括她情傷的殤。所以她不介意自己，應該說她不覺得自己委屈了自己神女的地位。畢竟，她從以前就嚮往著如此風姿煥發的英雄，萬人景仰，他是其一。

他不小心愛上了她。

應該說，他總是忍不住比較她們之間的不同，在與她住了一個月有餘的時光後，他更肯定，她的真善美與她的清冷不同。所以他更想看她如春日般的笑容，也更下定決心想好好的守護著她的燦笑，讓她不再微蹙眉頭，對著西風黃花嘆消瘦。

那另一抹清冷呢？
只怕徒惹更多寒意吧。

他不能明瞭他們之間出了何種問題？雖然這一個月他大都住在宓妃之處，可是他也不是沒有回去啊。而他更不是粗心大意的男子，他總覺得，嫦娥不是嫦娥了，從他射了只顧狎玩不顧百姓的九名日之子後。

他對她的愛，有……變嗎？

羿疑惑的看著瀑布構成的水簾子，透了整身的涼沁，所有的水都流洩的消逝無蹤，一再重複著滔滔罄聲，震耳價響，可他覺得心中十分的謐靜，一如嫦娥不變的、面無表情的、淡淡遠遠的清幽。

「怎麼了？」她承認自己幸福的害怕了，羿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安心，可她亦希望羿給她的
，只是過客。

洛神的嫻靜是綽約脫兔。
洛神的不食人間煙火是種遠離，自我遠離。
而宓妃是貪婪又殘忍的女人，現在是、未來是，來世也擺脫不了。

「吾覺得吾是擰著心在想她啊。」羿覺得自己最近難得染上了那些文官的風花雪月了，刻著剛毅歲月、半生戎武的臉，揮劃了一筆自嘲。

「啊。」宓妃驚嘆一聲，不為她亦不為眼前的他。
是那漂泊的浪子呵！

無言走至宓妃身邊緊摟著她，其實多半時候，羿總是這麼的對待宓妃，他對她有了家人的呵護，對於河伯，他不便喙至些什麼，甚至他到現在一直尚未無緣得見另一名男子的模樣。

不是好奇，而是他覺得，河伯的模樣與氣質定是悲哀的。
一如他冶遊的馬車。

而他覺得自己是孤獨的，所以他更是緊抱住了宓妃。
我們相同。

感受著羿用力的擁抱，宓妃沉思了片刻，再度啟口時，有著替別人著想的溫柔：「我想，嫦娥姊姊定是很想回天庭去的。」這種有家歸不得的怨恨，她懂，只是不同的是，她是找不到自己的心之所歸：
「我有一個法子。」下定決心，宓妃依舊笑的溫和。

她知道她一直苦惱萬分。
而她唯一能回報他的陪伴的，只有這一樣可議價的物品。
她覺得自己給予的愛好廉價。

急促的呼吸，喜悅的心神，讓羿高興的想大吼大叫一如他在戰場上勝利的高歌了：
「真的嗎？是什麼方法？快告訴吾吧！」

「我聽說，」深深吸呼一口氣，她也感染到他的歡欣與緊張了：
「西王母娘娘之處，有一不死丹藥，除卻其可永生不死的藥效之外，被懲罰再也不得進天殿的神或仙，只要一服用這丹藥，便可馬上身著飛天彩衣，騰飛入天。」頓了一頓，宓妃換下了欣喜之色，面有難色的嘆道：
「唉，只是，丹藥豈是說得就能得到的呢？據說，西王母娘娘向來出題刁鑽，尤愛為難求入天殿之人。我想，自然你也不會是例外吧。」

宓妃越說越難過，語帶哽咽的自責說道：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給你沒有未來的希望的。我實在是……」

攏起了拔天峻眉，羿直接吻住了宓妃自責而來不及說完的話語：
「別這麼說自己，吾相信妳所說。西王母娘娘的作風，只要是待過天殿的人，自都是在清楚不過。縱使如此，吾還是會去求取丹藥，算是……吾對嫦娥遲來得彌補吧。」語畢，雙手放開這恰似一江春水的溫香軟玉，不捨的望著宓妃。

「去吧，羿，嫦娥值得的。而我，我也會找尋自己未來幸福的意義。所以你不用如此不捨。」雙眼的盈盈粼粼不再是淚水，而是芙渠花笑的肯定。

「嗯。」羿不說再見，堅定的步伐踏出了求仙丹之路的進行曲。

謝謝你/妳。

****

一路上風塵僕僕的趕往西王母之住處─蓬萊山。才剛靠近這海中仙山，羿首先面臨到的，就是西王母設在蓬萊方來十里四周的九重陣法。九重陣法不是有九重關卡，而是一片霧茫的一片，除了伸手不見五指之外，還有不斷繚繞耳際的仙樂，影響著你判斷入口出口的能力，未及踏進入口，即是死路。
幸運者得以爬上那有如蜀道的棧坡懸壁；失敗者，則永遠繞不出自己。

見如此陣仗，羿氣定神閒的拿出獵者的小心翼翼與自信，一步一步慢慢步入有如深淵迷谷的迷茫，他不為沿途作記號，只專心一致的趕路與尋求破解陣法之處。就在耳旁的仙樂越催越急，快要瓦解他的判斷能力之時，他突然聽到一股有別於仙樂的琴瑟之聲，波洵洵而不激盪，是一種石投湖水的幽森之氣。於是他依著這股氣息，毫不遲疑的舉步向前。

「人間，不，是名符其實的仙境啊！」羿讚嘆的看著眼前的水湖風光。

沒有人類的污濁之氣，是一種超然的存在。不時跳出湖面的魚，為整幅靜默潑灑上了動的能量，而就在羿沉醉於天水一色之時，他突然發現了一處不對勁。

是魚。

靠近湖心處的魚，一直不斷的有著三至五隻的數量跳出水面，雖然湖畔也有魚聲，可是卻不如湖心般誇張，一直如涌泉似的。
在觀察了約半刻後，羿輕輕的解下巨弓，一手持弓架臂，一手拉滿了弓線，不上任何竹箭，而是單單以氣凝力，藉著弓箭的彈射力量，一發即中湖心！

說時遲，那時快，天地一陣乾坤倒轉，山湖巨動，轉瞬間，羿再也沒看到濃濃的物景與水湖，呈現眼前的，是聳立嶙峻的山石懸壁，而在遙遠的高處，有著一點萬世屹立不搖的傳說。

是蓬萊宮。

羿沒有被眼前的雄壯給退卻了，反而是激起他的征服慾望。反手將巨弓橫背背上後，羿開始徒手攀爬山壁。一路辛苦的爬至半途，揮汗如瀑，烈日亦照耀在他的身上，給他更多煩躁的心魔之亂，但羿不在乎，他仍憑藉著一股氣，拼命的往上爬，一直爬一直爬一直爬，直到不知轉了多少次日月後，終於清楚的看到蓬萊宮的朱紅飛瓦，羿內心益發高興的不顧滿身污跡與汗水了。

就在羿的雙手扣上懸崖邊緣，而他正想一股作氣的蹬上高峰時，突地！幾聲嘎嘎數響，離羿約二十步之遙之處的半空，翔飛出了了十隻庛牙裂嘴的巨鷹，兩翅一張比巨人族的高度還高，眼神之兇猛比羽人族的一雙獵眼更為惡狠，不斷開闔著利喙嘎嘎叫出攻擊命令，有著如神器龍劍般銳利的利爪，更是毫不留情的往羿的背後抓來！

突然遭到猛烈攻擊，羿一點都不吃驚，而是以著一副本該如此的神情獨臂橫弓，切齒滿弓的瞄準這十隻巨型獵物。

羿的另一隻手則用力的攀在壁緣。
所以他只有一次出弓的機會。

眼神銳利的以君臨天下之氣瞪視著十隻巨鷹，巨鷹也不斷的拍翔著翅膀，以利喙瞄準羿的血肉身軀，雙方一觸即發！

就在羿準備完善，逮住時機，想來個一箭十雕之時，突然之間他被雲霧包圍了，柔軟的雲霧讓他精神緊繃的瞠裂了雙眼，就在他腦中一陣天旋地轉後，他發現了自己已經站在蓬萊宮內的蟠桃林裡，粉色的帳紗之中，有著一位渾身不著任何衣物，只圍繞著紫色山嵐的女子，正朝著他溫和微笑，而女子的身旁，則站滿了十隻巨大的五色鳳凰。

「呵，差點，吾這剛孵化的五色神禽，就要朝生夕死的死在汝之手中了。」說著，女子的雙手亦不得閒，一陣憑空摸索後，掌心出現了一顆碧綠如玉、剔透如晶的丹藥：
「汝之來意，吾十分明瞭，這是汝所求之物，拿去吧。」

羿恭敬的張開雙手手心，丹藥便來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只是，只有一顆。

羿不禁納悶的看向西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羿不甚明白。」既然知道他的來意，又為何只給一顆丹藥呢？被懲罰的不只一人啊。

西王母娘娘不答反笑，單手輕輕一揮，羿便覺得自己渾身輕盈起來，好似魂與魄都要離開了身軀，正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他的人卻已經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部落門口了。

「究竟是為什麼？」羿手心緊握丹藥，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而在遙遠的蓬萊山蓬萊宮中，西王母娘娘始終噙著優雅淡笑，手則不斷撫著鳳凰的五色之羽。

為什麼？
呵，蓬萊宮中日月長啊。

《待續》

一方疏雨─相簿相簿更新2022/07/23[竹北遠百]

是否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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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雪

舊地不見熟悉客，今時只餘夢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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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57)

4樓發表於: 2008-05-20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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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

回到宮中，羿的雙腳不是輕快的，反而是沉重的，他的掌心始終握著不死丹藥，這是他努力辛苦得來的。原本他求藥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自己的妻，得以回家去。可是如今他卻起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十分邪惡的念頭。

他不想把丹藥交給嫦娥。
他怕她一去天殿，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丹藥只有一顆，要是嫦娥再不回來，他就再也……

於是他一點都沒已經取得丹藥的歡喜，反而背著十分憂鬱的影子，走入一處他藏匿各種寶物的密房之中，將丹藥仔細藏住後，又一聲不響的離開宮殿。

自始至終，嫦娥都不知他有回來過。

****

「為什麼啊？」羿哽咽的枕在宓妃的頸窩處，向這位女神告解著自己的自私罪行。
「……」宓妃撫著眼前受傷的男人，不發一語。
她認為自己沒有任何立場說話，所以只撫著羿。

而她心中亦還思念著另一名俊逸非凡的男子。自從羿離開後，她無時無刻皆盼望著河伯的歸來，只要河伯一歸來，她發誓自己將不再只有哭泣，而是以堅決的愛情來克服河伯的流浪性格，讓河伯也只愛她一人。

可惜河伯沒有給她機會。
他一直都未曾回來。

宓妃悠悠的望著吹起煙霧的水簾子，濃烈的如積了層厚厚的寒冬，捲起了千堆雪。

宓妃有些發楞了起來。
原來洛水之濱是有嚴冬的啊。

努力的克制了自己的情緒之後，羿一臉對不住的神情看著發楞中的宓妃：
「真對不起，其實吾─」

羿尚未對摯友說完心中的話，洛水之濱便響起了轟天的一聲急徹之音，緊接著一道白光便化入絕塵殿內，逐漸由白光變成一俊挺麗容的溫潤男子。

「宓妃，妳看─」河伯高興的語調未竟，隨即轉變為拔尖吶喊的怒斥：
「汝們在作什麼！！！！！」
地上碎裂一聲，天崩地搖！

是河伯原本握在手中的血玉玦。
玦，玉之缺也。
散了滿地的血色，是預言。

搖了搖頭，宓妃離開了羿的懷抱之中，面帶認命的安分神情：
「我不會對你作任何解釋。」已成事實。

原來，我根本來不及擁有任何勇氣。

河伯原本美麗的容顏，被宓妃的默認行為激得情緒大為浩盪，憤怒的情緒讓他臉上的細緻肌膚霎時爬滿了龍之逆麟，銀白色的鱗片就這麼在幽暗的洞穴裡閃耀著：
「很好！很好，吾會讓汝們付出背叛吾的慘痛代價的！」

憤怒至極的河伯又化成白龍，轉身便要離開。羿卻在此時開了口：
「吾不會為吾的行為作辯解，因為吾對愛妻與宓妃皆是真心，那你呢？你在怪罪宓妃不該與其他男子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是怎麼對她的？」

其實他對嫦娥也是這般惡毒。
所以他決定回去對嫦娥坦承一切。

羿的話語只讓河伯駐足了一瞬，白龍便頭也不回的騰飛空中。

「宓妃─」羿想開口安慰宓妃，卻被宓妃截斷話語。

孱弱慘白的臉龐凝著無法散去的笑容，宓妃顫抖著雙手，親自把神弓負放在羿的背上：
「離開吧。去找嫦娥。這結局……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哭不出來。

她再也沒有淚水。

深深的看了宓妃一眼，羿十分歉疚的抱緊了她：
「至少讓吾陪妳，直至妳的心情……」恐怕是，好不起來了吧！

他對不起兩個女人。

「……嗯……」

她對不起兩個男人。

因為事至如今，他們竟然還眷戀著彼此的溫度。

****

怒氣沖沖的河伯原本想到天帝面前參羿一本，可是一想到羿原本就已被天帝逐出天殿後，無法報復的心情讓他十分鬱卒的駕著四隻小白龍拉著的馬車，到處的遊蕩。馬車毫不停歇的輪子，不斷的滾呀滾呀，突地河伯拉起韁繩，將自己的身軀化回人形。

哼，嫦娥……嗎？

河伯立即下了車，風度翩翩的走入宮殿，要侍女通報一聲，說是有要事要告知嫦娥。

大殿上，嫦娥端著國母之風的請河伯入坐，亦不著痕跡的觀察著眼前貌如女子，風流成名的河伯：
「所以呢？」淡淡的啜了一口清泉，嫦娥不急不緩的聲調，彷彿不關己事的問道。

「吾要說的是，嫦娥娘娘啊，汝之丈夫之心機深沉，汝可知曉？」

「喔？」語調微微上仰，嫦娥仍秉著清冷的態度，看著眼前搬弄口舌的男子。

河伯一臉面帶憂傷，說到情深傷處，依然不忘面帶清淚：
「娘娘啊，吾是怕汝吃虧，擔心汝之狀況才會來此的。汝可知曉，羿兄自西王母娘娘之處，取得一顆不死之藥。這藥的功用，可是可以讓人重返天庭的啊。奈何，西王母娘娘告知吾，她只有給一顆藥丹。而吾在天庭又不見嫦娥娘娘之降臨，一時擔心，才會來此叨擾。」

微闔上雙眼沉思，嫦娥沒回應河伯的一句話。

見嫦娥沒有任何反應的河伯，打算再加一昧重藥：
「最近……羿兄可是遲遲未歸……啊！是小弟多言了。」河伯誠惶誠恐的起身，作衝衝拜別之禮。

嫦娥睜開雙眼，眼睛幽靜得如一灘再也無法起任何波濤的死水，她抿著一張艷瀲朱唇，過了好一半晌，才用著不小不大的音量，對著起身欲離的河伯道：
「多謝河伯你的好意，嫦娥心領。」轉頭示意貼身侍女夜心拿出一匹布料：
「這匹布料繡製精美，乃是用火冰雷風雲雨之氣，配合九十九位仙女體內蘊含的處子之功所煉繡而成，是夏天避暑氣的好衣料。這是嫦娥的一番心意，望河伯收下。」

河伯本想拒絕，但看嫦娥之意堅決，所以他就順了嫦娥的心，收下這匹布後離去。
遙望著河伯離去的身影，嫦娥眨著長長的羽睫，一言不發的擺駕回至涼心殿。

****

沉靜的宮殿之中，月光照射不到的初一之日，暗夜籠罩，墨色的長廊裡溶著一纖弱人影，濛濛之中，周身飄忽著顯著委靡不振的霓裳羽衣。心神意動間，轉瞬便來到了一間毫不起眼的木頭客房，徐步走進、小心闔上木門後，推開靠著牆壁的矮櫃，竟是一間密房入口。

再度不出聲響的旋開開口，人影竄進只開著一丁點隙縫的門，隨即又闔上密門之門。密房內，空空如也，空間約有四尋見方，什麼東西擺飾都沒有。此時人影卻停下腳步，摸黑著在自身袖口中，掏出一楔型玉器，勘入密房內，牆壁上唯一的一處方形小洞。

只見，原本其貌不揚的牆壁，登時泛化出一層透明的卦陣，人影只思考一會，便將凝指白玉般的指頭，輕輕觸碰了一下乾卦，亢龍有悔的方位，牆壁便奇蹟似的消失了。纖細的人影走入，不消半刻，長廊裡，寂靜如初，只剩遠方，那明滅的星光。

****

別怪我。
怨恨是沒有爆發能量的，它只能在天地之間不斷的輪迴，永遠的累積。
而你讓我擁有了開啟它的契機，羿。

****

隔了一旬又半旬的日子後，嫦娥挑了一個有著圓潤黃澄亮光的明月十五之日，隻身來到她詢問羿的手下後，所得知的地方─洛水之濱。

隔著水簾子，嫦娥清楚地聽到了絕塵殿內幽鳴不絕紫竹簫聲，迴盪在整個瀑布之淵，也聽到了，裡頭細細的談話。只是，她一點也都不想傾聽內容，雙手直接對準洞口，隔著水簾子，用著丹田之氣，擊射洞內。

原本正打算聽完宓妃的送君之樂、就離開洛水之濱的羿，頓感洞內天搖地動，似有崩毀之嫌，於是連忙護著宓妃，化作光芒來到洛水之濱，豈知雙腳都尚未站穩，便聽到嫦娥用著她一向不冷不熱的語氣，對著羿道：
「這就是你的英雄之姿嗎？」

乍聞嫦娥的聲音，羿驚訝的抬起頭來，而一旁的宓妃則是著急的欲替羿解釋，卻被嫦娥阻止。

「洛神，妳不用解釋妳與羿之間的點滴與我聽。對於你們的感情，我沒興趣。」嫦娥美麗又冰冷的鳳眼，只將目光聚集一處─羿：
「我只是想，與羿作個道別。」永恆的，願我再也見不得你的英雄容貌。

羿驚訝的看著嫦娥用從未有過的厭惡語氣對著他說話，又看見嫦娥自袖口中掏出一碧綠珠子，更是心底一涼，忍不住跑至嫦娥面前，隔著一步之距，大聲哀求：
「嫦娥，吾愛。別離開吾。」

嫦娥看著羿用著哀求的面容說話，突然之間，她覺得她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了，他是誰？

她的羿呢？

嫦娥對著羿笑了開懷，隨即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碧綠吞下，一陣煙氣瀰漫，嫦娥只覺自己飄飄然的騰飛上空，一直飛、一直飛，眼前男人吶喊哭泣的面容是模糊的；眼前女人著急的俏麗容顏是模糊的，她只覺到自己渾身發寒起來，直至，自己消逝於這個原本存在著她的倩影的天地之間……

「嫦娥啊啊啊啊啊！！！」羿對著明明有著一輪明月，卻黝黑的天空激動跪地吶喊著！

一旁的洛神，楞楞的，也軟跪在地。

為什麼？

洛神哀悽的看著不斷哭喊的羿，看著讓她冷顫起來的一輪明月，一雙原本明媚的俏眸，再也不存任何生機，只剩下悠悠的亙古的靜默。

而她的瞳裡，倒映而出的，是一幅她不知的未來之景─

『……箕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凌波微步，羅襪生塵，……那是他的神仙姊姊……』

天，你在何處………

《完》

相關文獻：
1.〈淮南子〉：「桓娥，羿妻，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未及服之，桓娥盜食之，得仙，奔入月中為月精也。」

2.〈山海經〉：「羿射九日，落為沃焦。」

3.〈淮南子‧本經訓〉：「堯之時，十日並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契貐、鑿齒、九嬰、大風、封豨、修蛇皆為民害。堯乃使羿誅鑿齒於疇華之野，殺九嬰於凶水之上，繳大風於青丘之澤，上射十日而下殺契貐，斷修蛇於洞庭，禽封豨於桑林。萬民皆喜，置堯以為天子。於是天下廣狹險易遠近始有道理。」

4.屈原〈天問〉：「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濱？瀕珧利決，封豨是射。何獻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浞娶純狐，眩妻爰謀。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

5.屈原〈離騷〉：「羿淫遊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亂流其鮮終兮，浞又貪夫厥家。」

6.屈原〈離騷〉：「吾令豐隆乘雲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結言兮，吾令蹇脩以為理。紛總總其離合兮，忽緯繣其難遷；夕歸次於窮石兮，朝濯髮乎洧盤。保厥美以驕傲兮，日康娛以淫遊；雖信美而無禮兮，來違棄而改求。」

7.曹子建〈洛神賦〉：「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此賦。其辭曰：余從京城，言歸東藩，背伊闕，越轘轅，經通谷，陵景山。日既西頃，車殆馬煩，爾乃稅駕乎蘅皋，秣駟乎芝田。容與乎陽林，流眄乎洛川。於是精移神骸，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於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爾有覿於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豔也？御者對曰：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則君王所見，無乃是乎 ?其狀若何？臣願聞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襛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腹如束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弗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靄兮，步踟躕於山隅。於是乎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又蔭桂旗。攘皓腕於神滸乎，采湍瀨之玄芝。余情悅其淑美兮，心震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托微波而通辭。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習禮而明詩。抗瓊珶以和余兮，指淵而為期。執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欺我兮。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言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於是洛靈感焉，徙以徬徨。神光離合，乍陽乍陰。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踐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爾乃眾靈雜遝，命儔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採明珠，或拾翠羽。從湘南之二妃，攜漢濱之游女。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揚輕袂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體迅飛鳧，飄乎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於是屏翳收風，川后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六龍儼其齊首，載雲車之容裔。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於是越北沚，過南岡；紆素嶺，回清陽。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神人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璫。雖潛處於太陰，長寄心於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悵神霄而蔽光。於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遺情想像，顧望懷愁。冀靈體之復形，御輕舟而上溯。浮長川而忘反，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至曙。命僕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8.張衡〈思玄賦〉：「……。歌曰：天地烟煴，百卉含●，鳴鶴交頸，雎鳩唱合。處子懷春，精魂回移，如何淑明，忘我實多。」

9.王逸注〈天問〉：「雒嬪，水神，謂宓妃也。傳曰：河伯化為白龍，遊於水旁，羿見射之，眇其左目。河伯上訴天帝，曰：『為我殺羿。』天帝曰：『你何故得見射？』河伯曰：『我時化為白龍出遊。』天帝曰：『使汝深守神靈，羿何處得犯？汝今為蟲獸，當為人所射，固其宜也。羿何罪歟？羿又夢與雒水神宓妃交接也。』

10.屈原〈河伯〉：「與女遊兮九河，衝風起兮橫波。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登崑崙兮四望，心飛揚兮浩蕩。日將暮兮悵忘歸，惟極浦兮寤懷。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朱宮。靈何為兮水中？乘白黿兮逐文魚，與女遊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下。子交手兮東行
，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來迎，魚隣隣兮媵予。」

參考書目：
1.《楚辭》。
2. 袁珂：《神話選讀》。
3. 金庸：《天龍八部》。
4. 南宮摶：《洛神》，臺北市：城邦文化，西元2003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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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5.19 《上古神話BG》天遙 <全>，4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