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同人文學 05.31 《 Residu desruction 》の拉神【出本試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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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晞翎‧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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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06-01 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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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1 《 Residu desruction 》の拉神【出本試閱】（全）

ディーグレイマン

《Residu desruction》　　佇／慕晞翎‧若

　
　─＊。＊─＊。＊─＊。＊─＊。＊─
　Residu desruction，餘滅。

　　他們的愛如同烈火灰燼，在轟轟烈烈的煙火間剎那綻放、剎那絢爛、而後毀滅。

　　──Residu desruction。

　　是否知曉，何謂真情？

　　　　一回首、便是憶間餘存的差錯。

　　能否明悟，誰意昨日鮮晰？

　　　　一垂眼、已是沁冷心脾的交織血夜……

　　我摯愛的伊人啊──

　　　　能不能、再望你一眼？

　─＊。＊─＊。＊─＊。＊─＊。＊─

　　浮雲不共此山齊，山靄蒼蒼望轉迷。

　　佇候於黑教團週遭的冰冷牆面，少年半垂首，艷紅如炙炎的髮絲略為凌亂地垂落至右眸的黑色眼罩上﹔不同於平日的他，沉靜冷漠的氣息反而襯出一種屬於另一人的神韻。

　　在風息間，失去聯繫的那人……朝思暮想日日夜夜的唯一。

　　　彈了彈指，身後由粗糙石子砌成的的高牆透出陣陣涼意，他扯下頸間的白色圍巾再煩躁般地纏繞回去，心思無暇地望著眼前的懸崖。

　　晞晨將至，高海拔的山峰上霧淞沆蕩，虛緲的氤氳讓身周的氛圍添增了不真切的視覺，濃密的靄霧覆蓋住崖邊的清泉。

　　他只聽見那清列的山澗滑過耳際的淙淙水聲卻也能深刻的感受到其中冷凝，彷彿深沁入骨的冱寒。胸口微窒，那疼痛不止息地蔓延在心臟周圍，令他不自覺地蹙起眉宇。

　　黑教團位於幾千公尺的山嵐上，因此空氣十分稀薄，環繞於教團四周的深崖時常是雲海一片，虛無得恍若令人置身於仙境間，不過也因為教團建築的整體而言是由堅硬深黝的黑石所砌就，所以周邊的迷霧反替教團添增了些陰晦森然的詭魅。

　　風揚起，使他那頭顯目的紅髮隨著飄揚。

　　冰冷的風息拂過他俊顏，而那面上卻是覆蓋著層層陰影，冷澀的溫度沿著呼息侵入心坎。

　　拉比握緊了帶著黑色手套的拳頭，微微顫動，憶起許久之前的話語。

　　『我們永遠無法確認未來的變數，也或許、在我們眨眼的瞬間便已失去很多，只是我們還未察覺而已。』科穆伊沉重哀然地輕述，手中灰白的帽子被強勁的風吹得晃顫，拉比幽碧的眸中反映出了茫然，望著那灰白，心魂不自主地跟著搖蕩著。

　　『真相、未免太過殘忍……』一直都知道、其實一直都知道的呀……

　　只是真相不堪去揭露，就因為過於殘忍他才會選擇自欺欺人的方式一直活下去啊！

　　縱使是書人，只為記錄歷史而捲入這場戰役，對於旁觀的立場而言仍舊是無法去改寫的，即使是書人的繼承者，終究也是人類啊……怎麼可能、毫無情感

　　他不是不懂，只是不肯去認清事實的醜惡。

　　生活在黑教團，彷若身處暗黑的漩渦，被捲盡永難翻身的無盡深淵，就連僅餘的情感也被之中的亂流打散，他們無法擁有屬於自我的生命自由，只是一副被泯滅真情、失去了靈魂的機械﹔終其一生存有意識卻無法順著己要的軌跡去行走……

　這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然驅魔師的生存意義，僅是藉由不斷地燃燒自己的生命與力量來博得那最終勝負﹔不斷地將自己帶入趨往地獄的道路、不斷地毀滅自我來求得幾近渺茫的希望、不斷地……不息一切地、奮鬥，終至、燃燒殆盡為止。

　　『生活在這裡，已經有了一段日子，是該試著去認清了……不都是如此的嗎？』即使不願意接受也得強迫自己……因為這是宿命，是無法違逆的、惡毒詛咒……正因為他們是被神選出來的、傀儡。

　　他選擇沉默，任由靜寂佔據了空氣、任由言語扼殺他即將道出口的話語。

　　他當然明白真相的如此，只是、只是……

　　就連這短暫的依存，神也吝於取捨？

　　就連別離前的告終，神也不願於他？

　　就這麼殘忍嗎？這、太殘忍太殘忍太殘忍了呀……

　　「阿優……」低沉的呢喃下意識至姣好的脣形流出，他咬了咬牙，握得微微發白的拳頭無力地鬆放開來。

　　沁寒的風持續地吹徐著，卻吹散不了濃霧。濃厚的迷霧只是更添他無限的惆悵﹔帶不走的霧宛若萬般愁緒在身周盤繞，等待著進駐胸口，將其吞噬。

　　『不要將情感投注在無意義的事物上，只會耽誤時間。』對方丟下這句話，沒有回頭地離去，那沉重的步伐間，帶出的是一陣表裡不一的顫抖，卻堅定地不肯停下。

　　『阿、優……』不要口是心非、不要什麼都不願面對、不要就這麼逃開……

　　那時的阿優，臨去前仍是那麼地倔強呀……

　　強推開他的手，硬是將他的深情摒拒於千里之外、不願讓人窺探他的內心。

　　從以前、就一直是如此。

　　他前進，對方就揮劍相抵﹔

　　他停下，對方卻也沒有回頭的意願，而是彆扭地帶著全身傷痕累累繼續踽踽前進……

　　從沒有、停止過傷害自己的意念﹔也從不、接受他給的治療。

　　總是一味地推開他，逃避自己的情感，總是、連一次機會都不肯給予。

　　為什麼要對待自己如此自私呢？就連一絲情感也吝於予他？

　　他實在不明白，真的是好傻、好傻的一個人……

　　從不肯放縱自己自私一次，直到旁人再也看不下去，他仍舊如昔。

　　不斷地……尋求自我毀滅性的、自殘。

　　空氣間，一陣又一陣的無聲嘆息，被晞晨的寒風吹盡﹔猶如那雜亂無章的思緒，只是好不容易拾起的愁思又被蒼涼打得破碎，風息之中宛若悲鳴般在這空寂間永奏著。

　　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

　　濃密茫霧間，他曾幾度錯認對方歸回的身影，但喜悅過後總是獨然的落空。曾經擁抱的希望逐漸變質，日復一日的期待在過去瓦解。

　　每一日的早晨，總會有個熟悉的身影在霧中等待著另一人的歸來。

　　　「阿優，你怎麼……還不回來呢？」低喃著，空等的日子僅如流沙般不斷地由他指尖流走，然而企盼的伊人，卻仍未出現。

　　流水潺潺，芳草綿綿，已逝的歲月，此今轉眼就過了六餘年。

　　或許六年算不上滄海桑田，但對於他來說豈止六年而已？

　　心中的冀望總是落空，但日復一日的消逝他依昔守候著對方步履。

　　即使知道，那人或許再也回不來……

　　縱使明白，自己也許再也等不到……

　　手中的芳苣隨著風而擺動搖曳，上頭的晨露也被風吹落，霧白間彷彿可見上頭閃爍的光點透出朦朧的淡暈。

　　鬆放開手中的香草，讓迴繞於天地間的風將之吹零，飄出去的草彎成維美的弧度，繾捲地消失在霧間。

　　紅髮少年抬首，眼中的蒼穹已是曖曖不明的魚肚白。灰暗中染了層陰鬱。

　　少年轉身，被風吹亂的散髮使他看起來更加俊逸，他的一舉一動都帶有別人無法相仿的風韻，不同於那人……彼此是鮮明強烈的對比。

　　他勾脣一笑，思憶著。

　　若果將自己喻為黑夜﹔那人必定是光明無染的白晝。

　　若果使自己比為白日﹔那人便會是婉媚陰柔的黯夜。

　　只是，白晝與黑夜卻無法相與共存。而日與月也無法同時存在。

　　他僅能於黑暗中渴求那不可觸及的一線柔芒。僅能……

　　終於，紅髮少年的跫音，逐漸遠去，在風霧間，沒了身息。

　─＊。＊─＊。＊─＊。＊─＊。＊─

　　初晨的食堂，人聲鼎沸。

　　在這裡，黑教團是驅魔師的庇護所，亦是他們唯一的根存之地，終身禁錮的牢獄……

　　在這裡，沒有所謂的救贖，只有將你導入萬劫不復的推手。

　　在這裡，不是天堂、而是泯滅人性良善的地獄……

　　充滿了墮落衰敗與罪惡……

　　充滿了人心的自私與黑暗。

　　一群由神所選定的人類，擁有著不凡的超然能力，背負著千年不滅的使命，造就他們早駐定好的軌道而下去推演……

　　從沒有選擇的餘地、也從無說不的權力。

　　諷刺地楊起嘴角，如夜般長髮束在身後，隨著他無息踏入食堂的步伐，帶動出的是種無法隱喻的淡柔之美。

　　墨韻的髮絲飄逸迷人，飄忽的烏絲隱約帶著宜人澹香。

　　窗外仍是一片霧白的山靄，他選擇了靠窗的座位，放置好方才點的蕎麥麵。

　　外層結滿冰霜的透明玻璃上頭凝成一片霧氣，格外顯得霧裡看花的縹緲景象，冰冷的玻璃面透出涼意，在這十月的天空下，黑暗映出了外頭的淒涼。

　　望著窗外的霧茫，那墨色眼瞳恍若與之同化的朦朧。

　　這次的任務，他遇上等級五的惡魔，那是所謂的、幻術師，還記得當初惡魔幻化成對方身形時，他在那雙縹碧若幽湖的的眸仁是何等的心悸……

　　鮮明如同赤血的片段，在腦海裡逐漸浮現──

　　『驅魔師、神田優，你永遠無法跳脫、自己築出的那面蛛網，擁抱著自欺欺人的脆若堅強，這或許、也是人類的可悲吧？』碧綠眸中充滿著冰寒與殺意，他笑得極為諷刺，能深入人心，窺探裡層最深的恐懼，這是等級五惡魔所擁有的能力之一。

　　『身為惡魔，沒有資格去明白，只因為你不會是人類。』你不會明白人類擁有的情感、是什麼。

　　初解的六幻在手中亮起燦明，緊握的手卻乍見幾不可微的顫抖。

　　不是拉比、那是惡魔──啃噬人心的惡魔！不知為何，由那雙熟稔的眸瞳所透出的陌生冰冷在憾搖著他的意識，胸口、莫名地起了反應。

　　『你仍然不了解呢？幻術師能反映你內心最害怕的事物並且深測你的情感……』勾起的脣綻出那人從不會有的殘酷笑容，神田猛地將手中啟動的INNOCENCE揮砍出去，一心只想擊碎那張虛假的笑意，含帶殺意的假象。

　　『你們太弱了，人類、總是在自取滅亡。』說完，它楊起手中的巨槌，倏地檔下那十分有衝擊力的一擊。

　　而另一支手幻化成長槍，看準難以察覺的破綻刺去，頓時嫣紅的鮮血飛濺。

　　『哈……自大、狂妄……』摀著深及骨頭的傷口，他泛起冷笑，血染紅了大半驅魔師的裝束，他卻仍不以為意地，彷彿感受不到痛苦般。

　　其實死亡就近在咫尺，如果他未覺醒的話。

　　猶記離去時，那人痴傻地說他會永遠等候，直到他歸來。

　　所以最後他不顧INNOCENCE的反噬將六幻全解印，只為賭上最後一口氣毀滅的對方、毀滅了本應不存在的對方。

　　也為了、留下剩餘的一口氣活下去……

　　為了不願承認的情意、他不願面對的真情。

　　即使傷得再重也無所謂了。

　　因為不在乎了，止為了當初口是心非而那人在身後許諾的誓言。

　　口中吐出的血紅述目驚心，卻也數不清是第幾次了。

　　帶著破碎不堪的身體，因為身負太多的傷害連同呼吸都成了濃濁，手中長刀貫入那人體內的剎那時，忘了自己是如何地在血腥中迷失了心魂。

　　只記得瀕臨死亡的當初，是豆芽菜趕來而救了自己。

　　曾經以為、親手扼殺的就是深摯的他……

　　幾度以為、鮮血的溫熱濺上了他的眼……

　　而那人、便是他……

　　自己不願去坦承的他、永遠背離的他呀。

　　越是真實的幻象，就令他感到無比惶恐，明知都是假像他卻無法承受親手撕碎對方的痛楚……

　　豈能殺死那人、遠及自己重要的那人？

　　猛然驚覺時，血已汩汩地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淌盡。劇烈的痛楚在清醒的意識間穿插，濃稠的鐵銹味在鼻間竄繞，虛弱的身軀就快要承載不住因而倒下。

　　因為失了神﹔因為動搖了堅決﹔因為自己握在手中的長刀失去該有的凜冽，所以他付出了以生命作為交換的代價。

　　只是被豆芽菜挽救了垂危的生命體，還記得當時白髮少年眸中為了他流出了什麼。
　　都是如此的呀，他的生命同時有兩個人一直都為了他而獻予了不知凡幾，但他卻拒絕了。

　　誰也踏不入他的心房，誰的真摯他都拒絕了。

　　又有誰能真正冰解他那刻已凍結的心？

　　只是沒有人會曉得，就連他自己也未料到，那平靜無波的心竟起了幾不可見的漣漪？

　　那是惡魔，不是拉比、不是拉比……

　　他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但當假像擁抱住他的身軀時，卻令他無來由地一顫。

　　他手中的六幻劃不出去、劃不下去……

　　究竟是為何、冰凍的心起了裂痕？

　　直至腹部察覺了倏然逼近的寒意時、直到血腥斥滿了鼻腔時，刀才鬆出自己的手──

　　而後、一刀貫穿他眼前的、那個有著紅髮綠眸似曾相識的男子。

　　不過一切都太遲了，劇毒早蔓延了全身，將己身的血都染成了墨黑。

　　他等待著死亡，來不及對自己所愛的人告終、一來不及對豆芽菜說出自己的歉疚，始終來不及給予那兩人未道出口的愧對。

　　然而他清醒時，卻發覺什麼也說不出來。

　　原本封閉的心反而多出更多的荊棘與冰封的高牆。

　　畢竟無法給予、無從回報任何，所以心以封得死緊。

　　他不願自己的死帶給珍視的人傷痛所以他的態度冰冷而強硬。

　　更重要的是，他不允許自己再度被情感的枷鎖束縛。

　　他不需要被愛、更不希望別人對他所付出。

　　凝視著左手的白色繃帶，猶記當時心口撕扯出的疼痛幾乎使他崩潰、痛不欲生。

　　因為是如此的重要，才會使他越想逃離。

　　彼此沒有相依的資格，這是個人的戰場，重視的事物只會成為最大的絆腳石，只會是趨向自我毀滅得羈絆、他明白的。

　　因為根本無法在一起，所以連同資格也無法攀談。

　　他恍了神，原先熱氣升騰的麵食也逐漸失溫，缺乏暖意東西到底是澀冷的、即使是他最鍾愛的蕎麥麵也是如此。

　　然而失去溫度的屍體便無法給予溫暖了，因為就連生存的機會都被剝奪了，還談什麼溫存？

　　就因為害怕自己所重視的都變為冰冷僵硬的無魂軀殼﹔就因為有太多的東西由身邊消逝、遺失……

　　就是因為過多的無能為力，彼此才應保有距離。

　　既然難以幸福相依，那就別再奢求。

　　神田望著左臂的白色繃帶，黑眸中失去該有的光亮，那是種黯淡、無法言喻的傷悲。

　　因為等級五的幻術師帶有極強的毒性﹔也因為有了胸口上的印記力量抗衡才得以存活，不過因為毒性所致，痊癒的時間也久於平常的傷口。

　　自己當時，怎麼會失了手呢？明知不是真實的卻也無法自我說服？該死的傷……

　　他用尚能移動的右手使用筷子，笨拙地夾著麵條送入口中，冷卻得麵食冰滑地在侯間嚥下。

　　『碰──！』不知哪裡來的人魯莽地撞上他的桌子，使得原先放置在桌上的餐後水果滾落桌面。神田彎下腰及時接住落地前的荔枝。

　　那是種在黑教團山頂得荔枝，因為氣候的關係它遠比市面上的荔枝堅硬許多﹔堤紅的表面泛著小型金字塔般的刺，宛若星點般覆蓋著。雖說外皮觸感粗糙且微刺，但內部果肉仍是鮮美可口的，他將其納入口袋中。

　　他抬首，無情感起伏的冰眸凝眉諦視著眼前撞上桌子的那些人。是探索部隊的成員，基於紛亂的心情即使對方沒有道歉他也無謂，便繼續吃著他的蕎麥麵。

　　正當他欲夾起麵條繼續時，對方一個較高大的男子倏然揮手掃來──

　　也在同一秒，他身手檔落那人揮來的手，桌面的茶杯因撞擊力道過大而掉落──

　　『匡噹──！』第二聲顯耳的巨響由這桌傳來，茶杯清脆的聲響回蕩在吵雜的食堂，四周頓時靜謐下來，所有人的視線皆轉向這裡，彷彿等待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冰烈的眸中燃起如同寒霜般的陰冷炎焰，讓他原先淡漠的神情也染上了殺意。

　　「你做什麼！」低叱的嗓音慍怒，黑眸凜冽地瞪著對方。神田握起六幻，立即站起。
　　來者彷若料到他的反應，臉上毫無半點訝異，丈著敵寡我眾的低級心態，反倒輕笑出聲：「呦，原來你也會受傷呀……拉比沒保護好你嗎？」帶首的語氣充滿了嘲諷，擺明就是惡意來找麻煩的樣子。拉比對神田的真摯，大家都看得清楚，但這幾人顯然是不知死活地在挑釁，只是不巧挑中了神田不能回手的時機。

　　睥睨地望著那幾人，因對話中的諷味使他驟然而怒，不知為何、胸口總是隱隱作痛的、像是在躺著血淚一般？撕扯著、滴淌著……

　　「滾！」他低吼，手中的六幻因緊握而嵌入指掌間，節節生痛。

　　因為傷了慣用的左手，他不能使用INNOCENCE，況且他也不想浪費精力在這幾人身上。

　　緊握著六幻的手因過於用力而微微發顫，他咬著下脣，心中隱匿的一塊地方刺痛著，像是不易縫合的傷口又被揭開，令他痛得失了神智。

　　拉比……那個、笨蛋……

　　壓下難以察覺得情感，他冷笑。

　　姣美的脣勾勒出十分漂亮的笑靨，卻不帶任何笑意。

　　他才、不需要那人的保護……沒有需要。

　　「怎麼？因為受了傷所以打不過我們嗎？」幾人相視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逐步逼近著。

　　黯夜般的黑澤柔髮在他身後垂下，他劃出刀鞘，冷漠的嗓音不帶情感地吐述出二字：「笑話。」像是無視於對方人多勢眾的敵意，他沒有分豪畏縮。

　　儘管科穆伊先前嚴肅的告誡猶然在耳，他仍無法任受對方的嘲諷，硬是要那些人付出代價，不論如何他都不會示弱的。

　　　『你現在體內的毒素仍不斷地在擴張，是胸前的印記救了你，只要過了一段時間，毒性就會消減。這段期間，千萬不能在戰鬥、連打鬥也不行……否則你牽動了傷口……他會越亦惡化的……你自己要注意，不要為了一時的意氣用事而使自己喪失了性命。』

　　六幻出了鞘，卻劃不出去，因胸口的印記突然一疼，手中的六幻滑落地面，他摀著胸口彎腰顫抖不止。

　　該死！這毒素……不能大意……

　　強撐起身子，他喘著氣，痛苦的汗珠由眉間滑下。

　　囂張的幾人見狀，紛紛逼近，帶頭的人甚至揚起手就要揮落──

　　只是、欲揮下得手被另一支強而有力的手擋住了。

　　抬首一凝，當他看見那雙手的主人時卻怔住了。他倔強地以六幻稱起幾近癱軟的身體，只想趕快逃離現場。

　　拉比神情冷峻，平時常帶陽光燦爛笑容的臉上已結上一面冰霜，揚起手中的槌尖指著那些人，他語氣及其冷凜地吐出幾字：「滾遠一點！」最好以後都別讓我遇上！

　　殺意已經很明顯，不懂得察言觀色的就是自尋死路了。幾人接沒有勇氣繼續待下去，他們慌亂地轉頭就想脫逃，留下氣氛僵硬的兩人。

　　「阿優！」看著即將倒下的黑髮人兒，拉比即時扶住了他，卻被那人執意推開。

　　「阿優……？」

　　「放手！我自己可以站！」神田語音發顫地低叱，強忍著將要昏厥的意識，他勉強站立著。

　　「我不會放手的，你根本站不住腳。」拉比的語氣帶點怒意，眼神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的肯定。

　　他無法理解對方為何一再地拒絕，寧可漠視他的援助，也不願接受他一絲一毫的給予。

　　因為無從償還嗎？他根本不會去在意回報多少，只是希望對方能接受，而不是逃避！

　　像是說明了自己立場一般、彼此沒有退讓的意思。

　　因為都明白，所以沒有一方想退卻。

　　對於神田來說，他不需要有任何的溫暖抑或牽掛來帶給他累贅，或許自己的心太過脆

弱，所以只要碰到對方的真情，他就會敏感地封閉自己。

　　害怕自己的心被一覽無遺、他不希望有人能來了解並給予安慰，因為誰能肯定，愛情這種東西能夠恆久？世上根本不會有所謂的美滿與逾恆。

　　唯有將自己緊緊地封入高塔內，不接受任何外來的關懷，才不會受傷害。

　　他太害怕受傷害了，心恐一點細縫就會遺漏出他的渴望，即使一個人活得寂寞孤獨，他也不允許自己妄求他人的溫暖，尤其是在拉比面前。

　　拉比總是把自己看得太透徹了，任何弱點都被對方讀透，不論他如何隱藏，層層保護偽裝，到了拉比眼中，他都看出自己的傷痕累累。

　　就像是隻刺蝟般，冰冷銳利的尖刺下，不過是孱弱的身心，一旦破碎了，就再也恢復不了。

　　高牆也一樣，一旦崩解了，就再也逐不起。

　　縱然自己的心是冰冷，望見為了打開自己所封閉心門的那人，因身上的刺而被傷得滿是瘡痕，心也會糾結在一塊的。

　　神田撇開了眼，冷漠的瞳輕輕斂起，掩飾著藏不住的微弱訊息，心痛的訊息。

　　無法承受那樣深摯的情感，所以他想逃離﹔他不願陷入泥濘的深沼因而沒了頂，因為他內心在恐懼……一旦陷落了、就會無從復返。

　　只是對方卻像個傻子般地在後頭窮追不捨、縱使眼前已是一座無止盡的高崖，只要他投入黑暗，那人也會無謂地躍入、不顧一切地追上來……就算讓自己陷入絕境也不在乎，就算付出的是性命他也無怨悔。

　　為什麼要這麼傻？那般不停付出的行徑看在他眼裡無疑是愚蠢至極﹔卻是分秒都在動搖他的堅決，明明可以冷眼旁觀的，他卻做不到。

　　難道真的是自己太殘忍了嗎？就算自己連一絲都吝於給予，他也不過是想令對方使了這條心而已。

　　就這麼簡單、而已。

　　然此刻，拉比卻仍緊緊拉著他的手，不願鬆放。

　　「你放手！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來瞎操心，我叫你放手！聽到了沒？」神田煩厭地甩開拉比的手，身體不穩地靠著桌面。嗓音略帶嘶啞，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宛若在燃燒，像是有種溫熱的液體將衝破咽喉奔騰而出一般。

　　拉比看著對方的倔強，蘊藏的怒意逐漸在攀升，他容忍不住對方這樣不顧自我死活的態度、完全不會去懂得愛惜自己，只是一味地佯裝堅強有什麼用！但那人就是如此地漠不關心自己。

　　因為那是他的阿優啊……傷得很脆弱的阿優……

　　根本就不堪一擊，卻仍要硬撐，縱然內部以瓦解卻仍是不肯輕易示弱。

　　如此令人心生憐愛的陶瓷娃娃。

　　對啊，那就是阿優啊……永遠都是這樣的、不曾改變過的……

　　自始至終、一直都是他所愛的阿優，但卻使他愛得好心疼。

　　因為不停地付出，卻得不到接受……

　　因為一直想阻止，他猶然在自殘……

　　他心愛的阿優呀……

　　「你還楞在那裡幹什麼？我叫你快走！我的事不用你來插手！」神田逞強地抬起頭，凶狠地衝著拉比大吼，卻倏然牽動了傷口，因而微微顫動。

　　而這細微的一顫，拉比也注意到了。

　　冬日薄冰氣息在兩人間縈繞不絕﹔黑眸凝上綠眸，交撞的瞬間，神田登時一震，那雙瞳……

　　何曾染上這般哀絕？

　　蒼綠的眸子深不見底，之中翻騰的漩渦，卻為堅決而悲淒。

　　請不要、將你的深摯全然予我，這般的情意我無從回覆……

　　也承受不起。

　　請不要、將你的無私全然付我，此般的情感我何以回應……

　　又何以承載？

　　因為害怕那雙眸中的毅然動搖了己心，神田垂下眼，不容拒絕地輕述：「你走吧……」

　　別再來干擾我、也別再干涉我的堅決了。

　　我會受不了。

　　沒有話語、沒有聲響，食堂沉靜得幾近死寂，週遭的人不知何時停下動作向這桌觀望，靜謐的恍若只甚這兩人。

　　無視於眾人的目光，拉比將神田打橫抱起，才一抱起，便立刻引來對方一陣激烈反彈──

　　「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你身負重傷，不便行動，我抱你回房。」

　　神田爆起青筋，臉色見來十分可怖，耳邊晃過一句十分有爆發性的話語。

　　什麼叫做抱我回房！拉比你這白痴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講！

　　「我自己可以走！放我下來！」

　　「你身負重傷，體虛步伐輕﹔還是我抱你。」拉比說得態度自若，像是無恐於快要殺人的神田。

　　「少囉嗦！你給我放手！」

　　「你身負重傷，全身痙癵無力，讓我抱你。」還真是越說越誇張，不過無法移動這點到是真的。

　　再度無視於眾人愕然的神情，這兩人便一個邊吼邊被強抱著走出大門﹔另一個則是邊講著汗死眾人的詭異理由連拐帶強迫地抱著失去行動力的傷患不知去向。

─＊。＊─＊。＊─＊。＊─＊。＊─

　　而在無人發覺的一隅，有著銀霜如綾的髮絲的少年，拿著茶杯的手不自主地微微晃顫，虛無的灰眸閃過一絲痛苦。

　　「亞連，你的手……怎麼了嗎？」對桌的少女，如墨青絲紮束起俏麗兩綹，語帶擔憂地詢問著。

　　「沒事……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而已……」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我無須干涉……

　　白髮少年笑著搖頭，眼中的落寞卻被心思縝密的少女察覺。

　　少女收住了音，沒再說下去，眼中卻也染上了失落感。

　　他終究……難以忘卻嗎？為什麼、為什麼……

─＊。＊─＊。＊─＊。＊─＊。＊─

　　「混帳！你到底要幹什麼！放我下來！」神田一路在拉比的耳門邊怒吼，喊得拉比的耳都快聾了。

　　拉比抱著神田走到一扇漆成黑色的檀質木門，扭開青銅色雕飾的門把，就走進去。

　　室內的燈火昏黃曖曖不明，長年的雨霧溼氣使得室內充斥著一股腐木霉味，老舊的壁面泛起斑駁，多數的白漆都已掉落，一排排的刑具零散地掛在牆上，有鐐銬、枷鎖、各式俐器……　　

　　據說這是當初教團用來烤問犯人用的刑房，至於用來烤問的對象為何就不之所以了。

　　這間刑房因為沒什麼用途，所以已荒廢多年，刑房最後被充當儲藏室來使用，因此遼闊的空間有一半都被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佔據，有一些機械的零件……

　　傳說這裡多半的零件都是當初科穆伊用來製作心愛的科姆林一號身上的配件，因為在有一次被脾氣不好的神田打爆以後，再也無法復原。

　　所以他便心疼地把這些零碎的殘骸私藏於此，每一年的清明節都會來探望，清香三炷。

　　除此之外，這裡也堆積了不少破損家具，例如：床啦、繩索、蜜蠟之類的……甚至還有麥克風，總之真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將神田放在破損得多少嚴重的彈簧床上，拉比轉身關起黑色大門，才一回頭就被神田由床上丟來的破爛鬧鐘砸個正著，無奈拉比只能抱頭蹲著呼痛，忍著眼淚不出聲，顯然他是忘了這裡隔音設備佳。

　　「你帶我來這裡幹嘛？而且這裡才不是我的房間！」神田看著拉比較痛的樣子，更加沒有同情心地再砸來一組床燈，所幸拉比即時閃避，逃離了慘死燈下的命運。

　　眼看著神田又要丟來一只保溫瓶，拉比連忙出聲哀求：「阿優、等等──你先不要那麼激動也不要生氣！會出人命了！」

　　「那好！你乾脆去死一死算了！」說完神田還不忘舉起手中的保溫瓶，雙眼冒火地砸過來。

　　「嗚！阿優……你先聽我解釋啦！別怒、別怒──」狼狽的閃過保溫瓶，拉比苦苦哀求。

　　「我才不想聽你的解釋！」　

　　「阿優，不要那麼生氣……太激動的話、牽動道傷口會痛的……」

　　「我看到你的臉就生氣！」神田冷眼怒瞪對方，憤然地繼續說下去：「你每次都這樣！不要一直死纏著我！我根本、根本就不需要你的雞婆！看了就討厭……！」神田緊咬著下脣死命忍著快哭出來的衝動。

　　拉比每次都這樣，只會傻傻地追在後頭，任憑他怎麼甩也甩不掉，每一次都這樣……

　　痴傻地就連追隨著死神也不明白……拉比好討厭、拉比是個超級大笨蛋！笨蛋笨蛋──

　　「阿優──」拉比心疼地一把衝上前抱住神田，聲音低沉而溫柔。「阿優別這麼說、我會擔心你……我死也不會離開你的！」

　　就算是死、也要擁著你一起。

　　就算是下地獄、也要抱著你。

　　因為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離……

　　因為、我愛你。

　　「我才不需要你的擔心！白痴！放開我！不要抱得這麼緊──」神田奮力掙扎著，緊握的雙拳用力地打在拉比的背上，一拳一拳無情地打落……

　　拉比咬著牙，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鬆手，落下的拳頭的力道越重，他就抱得越緊。

　　「阿優別打了！手會受傷的……」拉比抱住不停掙扎的對方，語氣充滿著不捨道，「如果、阿優的手受傷了……我會很心痛的。」

　　神田的身子猛然一震，握著拳頭的手停在半空中，心也跟著抽緊。「笨蛋！你快點放開我！」

　　難道就只有我的手受傷嗎！你這白痴！不要每次都說出這種話、笨蛋……

　　鬆開了雙臂，拉比傻笑地凝望著神田。「阿優！你不在的這段期間、我好擔心你……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阿優，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怕就這樣失去你。」

　　「你……」神田怔楞道，總覺得胸口跳動的火焰焚燒著他冰冷的心。

　　拉比這個人、果然是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微微濕潤的墨瞳對上那雙縹碧的眸子，他說不出心中的複雜感，只覺得生氣、痛苦、喜悅、悲傷……不斷交雜著，連同自己冰冷的心也一樣攪和著。

　　對方碧綠的眸此刻在溫和的光線下映出柔輝一片，神田這才發覺對方望著自己的眼神總是傾注著無限溫柔，真真實時的深情。

　　受不了那般溫柔地注視，神田撇開頭，白瓷般細緻臉龐透出粉暈，永遠都是如此冰冷，拉比溫熱的手柔觸著他的頰，將他視線拉回自己。

　　「阿優，別在離我而去了好嗎？」

　　「哼！」不屑地輕哼，他再度撇開眼。

　　毫無預警地，胸前的印記倏然若炙焰般燃起來，神田立刻痛得摀著胸悶哼。

　　「阿優！阿優你沒事吧？你的傷讓我看看……」拉比憂心忡忡地伸手欲剝去神田身上的衣物，卻立即被對方打落。　　

　　「不需要，你給我滾出去！」

　　「別這樣，科穆伊給了我傷口癒合的藥了，讓我幫……」

　　「都說了不需要！我的傷才不用擦什麼藥！你出去！不要再來煩我……」沒等拉比說完神田便截斷了他的話，他激動地吼著，無奈牽動了傷口，他痛苦地武著胸前稍燙的印記，額間汗珠俱下。

　　劇烈的疼痛令他幾欲昏厥過去，他卻逞強般撐著意識再度拒絕對方。

　　總是這般，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絲毫機會都不願予人。

　　「阿優，不要、拒絕我。」拉比低沉的嗓音帶有種陰柔，縹碧若一泓深潭的眸子沉澱成了幽邃，如青水般深幽，將人神魂捲入無亙淵底……

　　咬著牙，神田撇開了眼，以著將人偋拒於萬里之外的清冷道：「我沒有接受的意願。」

　　痛楚不斷在蔓延，他不甘地抿緊下脣，任由赤血滲出他胸前衣袍，染紅了摀在胸口的雪白柔荑。

　　「阿優……！」拉比一驚，連忙上前欲伸手扯開對方上衣，卻被對方立即揮掉──

　　「不要碰我！你走開！」笨蛋、我的血有毒……

　　看著眼前倔傲的人兒，拉比握緊的拳而後無力地鬆放開來。他輕斂綠眸，語半帶低啞地開口了：「……對不起，阿優。」我無法坐視不管，看見你獨自一人承受著痛苦。

　　即使沒有所謂的結局，我仍願陪同你直至毀滅的盡頭，無遠弗屆。　　

　　「你……」神田詫異地瞪著今日不同於平常一般的拉比，艷麗的紅絲覆掩住那人眸瞳，拉比伸手觸上神田的釦子，卻被對方一把捏住。

　　「不要……碰我的身體。我有毒、如果你不想死的話。」神田用力地咬著牙，說話的神情極其痛苦。

　　「阿優……」我的阿優……怎麼傷成這樣？我深愛的阿優啊……

　　拉比失神低喃道，感覺緊握著他的那雙手，顫抖地十分厲害。

　　微頓半晌，拉比低而沙的聲嗓至湛紅髮間逐字傳出：「阿優……我無法、看見你這樣地痛苦﹔我無法、忍受你一味地拒絕。」……我、不、允、許。

　　咬緊地牙關，吱吱作響，拉比慍怒地低吼。

　　終於，他不再退讓，為了瞬息的決意。

　　終於，他下定決心，為了佔有無從觸及的深刻……

　　為了不再失守這即逝的剎那。

　　虛軟的身體，被對方強而有力的手按住，黑眸中出現難得地慌張，他霎時亂了心神，失去該有的冰冷語堅決。

　　「拉比！你要做什麼──放開我！」不要壓迫我、不要逼迫我，這會使我忍不住連同意識失足墮落……

　　像是聽而不聞似的，拉比迅疾地掠去神田釦再腰際的皮帶，順手將對方的雙手綁在床角兩旁，失去大半體力的神田而言當然無法掙扎，僅能任由對方失控的理智，即將啃噬了自我。

　　「你……！」神田激動萬分地扯著被箝制的雙手，因動作過大而牽動傷口﹔他痛得忍不住悶哼幾聲。

　　愛恨嗔痴乃人之生性，然而身為驅魔師確已然喪失了這一切資格，就連人類最基本的情感也無存，何來剩餘的真情給予他人？

　　封閉的心，始終深鎖。

　　無法按耐的狂野終至爆發，拉比焦躁卻無失溫柔地將指掌滑入對方的黑髮間，指尖微勾，紲在髮間的絲帶即刻鬆放開來，頃刻間如瀑墨色散了滿掌、滿舖……

　　花之特有的芬芳溢滿一室，神田蹙起秀麗眉宇，幾欲掙扎卻深陷於對方的溫柔中，然無從掙脫、就放任其中一同墮落嗎？

　　或許深藏於內心的自私也跟從沉淪﹔但表露而出的傲骨卻斷然排斥著。

　　沒有人能保證這一段情能直到逾恆，也無人知曉彼此是否能攜手共度迢遞，而今若輕易地將己獻予出去，回報他的又會是等價的承諾嗎？

　　不，時間無法給他確切，未來亦不能予他肯定。

　　所以最終，他仍選擇築起層層尖刺來逼退對方。

　　「你、放手！我的傷不用你來雞婆……給我滾出房外！」

　　看著眼前對方仍舊如昔的強硬態度，拉比不免露出苦笑。欲融化對方冷然如今卻落得這般僵局，儘管咽喉澀苦而乾涸，拉比還是溫和地開口了。

　　「不，阿優。你傷得太重了，我無法就這樣丟下你不管……我做不到。」我無法放任、亦不允許自己就這麼袖手旁觀，就因為你是阿優，所以我辦不到。　

「不需要！說什麼關切我根本就不需要！就算一個人我也可以過得很好！」神田說得激動，卻無視於最後謊言，即使他可以漠視本身的感受欺瞞著自己，但最終仍騙不過對方深摯而透徹的敏銳。
　　

因為透徹得能劃破他一切武裝，所以他恐懼、恐懼那人就這麼侵略了他的生命，並在攻佔之後把他傷得體無完膚便不顧而去，捨棄他一人孓然面對所有傷痛孤獨。

　　他恐懼，所以斷然拒絕一切觸及自己的事物，哪怕事一絲細芒都將焚然他的堅強。

　　對於這樣堅如磐石執著的神田，或許只有強行撕裂進駐，否則拉比別無他擇。也只有這樣拉比才能完全擁有對方、真真實實屬於自己的神田優，哪恐他在他身上烙下多深刻的傷害他都甘願負責，即使以生命來換取也在所不惜。

　　因為他愛他，因為那是他的唯一，所以是截然不同的，那人是、神田優。

　　世界上再無第二人能取替的、優。

　　「你在說謊，如果我放任你一個人那只會讓你自生自滅，所以我不能、也做不到……而且，我對你的感情遠及關切與我所擁有的一切，那是…那是……」度諸自我於生死之外的深情、那是無可取代的摯愛﹔或許因為書翁擁有的並非是常人能有的長久，不過卻也因為若此，他對他的愛才能恆久不變，因為那已是建築在永逾堡壘之上的根基了。

　　只是為何對方總是不明所以他對他的真？不成非得要他付出行動才能使那人認清？

　　「你…你…那、就讓我自生自滅也不……──」

　　「別這麼說。」拉比低沉的男音截斷他的話語，欲再衝出口的反駁卻被猛地以脣鎖住，專屬戀人的繾綣於拉比的舌尖竄出，隱忍有霸道的溫柔透入神田冰涼的心坎，竟幾不可微地掀起一股戰慄的甜美。

─＊。＊─＊。＊─＊。＊─＊。＊─

　　神田驚愕地瞪大貓眸，下一秒便粗暴第一抬腿踹開吻得渾然忘我的紅色兔子，並順腳將床上的藥罐踹向趴在地上哀號的拉比，且準確地命中那隻兔子剛好抬起的耳朵。

　　「噢！很痛欸阿優──」話未說完又被對方踢來的不知名東西砸中帶有眼罩的右眸。

　　活該誰叫他要把對方的雙手都綁起來，不然如果是用手丟出來的物品或許還能選擇，且命中率也將提昇﹔又或許所選擇的會是六幻，揮向的會是頭部也不一定，不過還好沒有，因為那樣更糟。

　　凜冽冰眸射出殺氣，神田惱怒地低叱：「你幹嘛亂親！你是發情狂嗎！」黑髮人兒拔扈地高高昂起下巴，凶狠怒瞪著被踹得老遠呼疼的紅髮少年，會生氣的本能也許是源自於剛才口舌接觸所泛起的細微反應也不一定，總之就是觸發他彆扭矛盾的感受才會招致如此大的殺意。

　　聞言，紅髮少年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語氣更是火上加油的欠扁：「噗哈哈哈哈哈……阿優你生氣時的形容好可愛呀……哈…哈……」無可否認這對那隻兔子的反應十分貼切。

　　「笑什麼笑！」不知廉恥的傢伙──！　要不是他的手已經被綁在床角兩旁，或許會發動INNOCENCE將那隻死兔子砍成三十七段……唔，不是或許，正確來說此機率肯定破表！

　　意欲不明地勾脣一笑，拉比倏然貼近神田，這時神田才驚覺今日的拉比和平時相比特別異常，蹙起柳絮般眉宇，猶然不覺自己何時觀察對方如此細微。

　　「阿優你怎麼可以踹我……」玩弄著柔順若水的青絲，拉比沉沉的嗓音有著四分寵溺六分不明情愫駐存。

　　「嘖、放開我！」神田猛地甩髮扯著被箝住的雙手怒嗔道，如綢緞的墨黑披覆半裸的上身，瑩白若冬雪的肌膚因憤怒而透出緋紅淺暈，勾人心魂的冶艷。

　　「會放開的，不過不會是現在。」陰佞地說了一句，令神田些微反應不及。

　　什麼意思？這隻混蛋兔子到底想幹嘛！

　　「阿優你好兇喔……」拉比半哀怨地咋舌道，一手悄然地觸上對方釦子。

　　「混帳！你就是欠人兇欠人砍欠人扁快點放開我！」

　　「就說不是現在了呀，阿優真的好兇……」故作無辜樣的拉比開始解下象徵驅魔師衣束的第三顆釦子，已經有了不只一次被踹開的慘痛經驗他當然不會再讓它發生，因此令一之手便本能地壓住對方的雙腳，他刻意低首俯視著試圖掙扎卻不見效果的黑髮人兒，壓低的陰柔聲嗓在那人耳畔呼出溫熱：「難道你就不怕待會我報仇嗎？」

　　神田僵住了掙扎的身子，腦中一片空白地不知如何去思索對方的刻意，不過那也不過是短暫的一秒，因為下一秒已然火山爆發岩漿噴發，而那噴發出的程度便足以將對方炸成紅燒兔子肉──

　　「你到底要幹什麼！混帳東西！你給我住手──你……嗚……！」不料過度的激動再度牽動傷口使他霎時止音，胸前的梵字透出陣陣焦味，無數染有毒素的暗紅至傷口沁出，恍若惡魔之血的黑紫……

　　「阿優！」一泓蒼綠盡是翻騰的深情。

　　神田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的疼痛洩漏出來，無奈緊皺成結的眉宇卻遺漏了訊息，拉比沉著幽潭深碧般眸仁，望著眼前因毒素而痛苦的黑髮人兒，幾度握拳的雙手透出他的無能為力。

　　心口、彷若被俐刃挖攪著，翻騰的血肉伴隨的是無以言喻的椎心刺骨，縱然是一箭穿心的疼也不至於此，過於強烈的痛楚之下就是轉成麻然，但不明所以地……

　　為何已然麻木的知覺仍有同撕心裂肺的痛？為何而無止無盡？

　　此時此刻，他恨己入骨，憎恨自己僅能眼睜睜看著戀人承受比他痛上千萬的折磨，然自己卻什麼也不能為對方做，擁有著書人繼承之名號的他卻束手無策，望著眼前若同地獄之殘忍使他痛徹心肺，失神地近乎止不住雙肩的顫抖。

　　「阿優……我親愛的優……」為什麼我什麼也不能為你承擔？

　　沉痛的悲吟喚出口，沒有減退那人傷痛，反倒增添了他心中的歉疚。

　　他好想就這般痛到昏睡而去。

　　原由如此，他大可不必觸見那人因己萌生的痛苦﹔

　　原由如此，他大可不必再承載那人加諸於身上的沉重﹔

　　原由如此，他大可不必接收所有令他為之堅決得的真摯……

　　因為對他來說，那些都是罪愆。

　　因為傷害對方，無可獲赦的罪。

　　「你……放開……我……嗚！」痛覺讓到口的話語都成了支離破碎。黑髮人兒癱軟的身子沒有自主性地倒臥在紅髮驅魔師的身上，拉比雙手顫動得十分厲害地褪去懷間美人的繃帶、沾染了墨水般血夜的繃帶。

　　怵目驚心。

　　像是害怕傷害了眼前細緻美麗的玻璃娃娃般，拉比動作輕柔地使人沉醉、使人沉淪墮落。儘管若此，倒在胸懷間的人兒依舊冷硬而堅倔地不願接受，仍試圖伸出已失去行動力的手推開那人……

　　冰涼如暗夜的指尖、觸上。

　　觸上那有著人類該有溫度的胸膛。卻因為綑綁在腕上的繫帶而牽制住──

　　一瞬間、暖陽融化了冰雪，冽寒也成溫涼……

　　一瞬間、柔荑無力地下滑，成為永世分隔……

　　生世永訣。

　　原先觸上拉比胸膛的指掌，一瞬失了力而滑落──

　　「阿優──！」慌亂擊碎了理智的聲響，斷裂。

　　如同抓住的剎那溫存忽地被奪走般，拉比的胸口頃刻像是被勒緊一樣失去呼息空間。

　　無視於對方的意願，拉比迅疾地卸除了那人上身衣物，卸去包裝的黑髮人兒，充滿著不願被人察覺的脆弱。彷彿初癒的瘡疤被人突然揭開，神田反抗著。

　　「……你要做什麼……不要！拉比──」嗓音嘶啞間帶有微弱低喘，聞似嬌軟﹔彎月般的睫羽微顫，神田明肌若六出皙白而柔滑，動人胴體在燈影昏黃明滅間透著一片粉暈。近乎透明的瑩白膚體因胸前的傷而覆上了層薄汗，迷離的朦朧更添他撩人媚惑……

　　黑暗中使人喪失理智的致命美感，使人直墮犯罪的地獄……

　　細若弦絲的黑色纖柔散了滿枕，那如同晶體幾近剔透的粉白身軀卻沾染上惡魔的不潔，紫黑的血跡恍若荊棘纏繞滿身，令美麗覆了層斑駁。

　　綠如翠竹的瞳孔灰暗下來，拉比啞了聲恍神低喃：「阿優、阿優……你的傷好深……」好深好深，彷彿藉由視覺也刻上了自身的痛苦深深刺入他血骨、好痛！

　　伸手小心翼翼地觸摸著那層微透濕霧的肌體，心魂跟著觸感被撕扯著……

　　神田則是因被他溫熱的手接觸到而微微一顫。已然痛得失去知覺，為何仍有溫煦透入冱涸心坎？

　　「這……根本就、不關你的事……別靠過來！混蛋！都說了我的血有毒──」你存心找死嗎！大白痴笨愚智障欠砍蠢蛋──

　　喊出喉間的嘶吼嘎然止住，胸口熨貼著那人溫熱，暖如冬之初曦。

　　拉比忽地欺上來，彼此心跳間隔了一件薄衫，胸口的律動，一拍復一拍……

　　清晰可聞。

　　「你……」聲帶抖了下，來人低斂著單眼碧綠，眸中情感翻騰若猛浪。神田瞪大了雙瞳，拉比血紅般的髮絲近在咫尺，覆上了他黛色眼睫，人體的溫度混著胸前血斑即刻相擁，如沉夢中。

　　拉比柔暉一片的綠眸染上了笑意，他低著嗓音極為溫柔地道：「阿優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不要一個人承擔，至少讓我來治療你……不然，至少由我一人代你扛起。

　　痛覺觸覺穿插間，幽深的墨瞳氤氳了視線，他說不出心中的五味雜陳，僅是銷魂呆望著眼前迷紅，神昏意亂。

　　低垂著眸，拉比低首親吻著神田胸前烈火般滾燙的梵字，舔舐著由上頭沁出的殷紅，將冰如寒霜的藥含在口間，細柔舔淨滲出毒素的傷口……

　　一絲一毫、消弭著那苦痛……

　　一絲一毫、除卻了所有毒素。

　　一絲一毫、逐步深入了無止淵崖……

　　恍惚間，劇毒漸趨蔓延著，心口猛地如同烈焰焚然著……

　　涔涔濕汗至拉比額間滑落，痛楚在眉處纏結，觸那對方傷口的唇陡然微顫，知感糝上了麻然，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被毒侵蝕的靈魂在淪陷著，付出了性命換取那人如初繽紛，即使自身晦暗了也沒關係，對於他來說，只要那人的心完整了就好，不斷地在燃燒著自己，卻沒發覺那人心已殘缺，無論如何皆縫補不了。

　　察覺到拉比的動作時，神田先是倏然一震，接著便激動地掙扎想甩開對方，忿然地破口大罵，深邃的墨色眸瞳最終染上了薄霧。

　　「你是不是有病！這樣子連你也會中毒的！你活得不耐煩了嗎？都說了我的血裡有惡魔的毒你還、還……混蛋！你……」神田驟然地緊咬著下唇努力克制就快哭出聲的衝動。無奈淚鑽已盈了滿匡。

　　他覺得好想哭，為何總是不停地在逼迫他、逼迫他……

　　對方接二連三無間止的攻入令他措手不及，已著生命作為的賭注更使他快被逼得近乎瘋狂，不明白那人哪來了這麼多的肯定與自信，孤注一擲地全然咬定他會愛上他，縱使沒有結果的盲目也情願？他不明白呀……！

　　長途一片路漫漫，你我皆在滄滄渺渺間浮沉，驅魔師的歸途自始至中何曾不是分崩離析？為何仍要企求不曾有過的相依？怎能去辯明、最終不會是獨留哀傷淒切的結局？

　　為何要把這般杳渺做是肯定而甘願已生命作為廝守？

　　拉比、你是笨蛋嗎？一點都不值得、不值得啊！

　　這副污穢不堪的身體，根本就連一分被永護的資格都沒有！一刻也沒有！

　　「你以為你這麼做我就會接受嗎？為此……根本就不值得！」冷若冰霜的語音顫道，佯裝而出的堅強就快要即刻瓦解，硬是後退那人便向前﹔硬是拒絕那人便無視。

　　即便將他逼入絕境使他深陷痛苦中，他也不會接受對方的溫暖，縱然是他自己過於殘忍而使自己墮入深坑也不然。

　　因為既然要拒絕就必須狠下心來，沒有迷戀於那人溫暖的道理、更沒有接受那人治療的必要﹔因為要那人對他不抱任何期望的死心，是以、他冰冷回絕一片誠然。

　　「為了阿優，即使中毒也沒關係，就算付出的代價是性命我也能不惜捨棄，只要……阿優你別痛苦就好、只要……」知道我是愛著你的、就好。哪怕是生離死別、哪怕是遺落了記憶、哪怕是相隔千山萬水……我對你的心意我對你的深情，永遠不變﹔至死、不渝。

　　神田用力地咬緊下唇，倏然撇開頭垂下眼幕，墨暗色的羽睫下，有著點點晶瑩在閃爍。

　　「優、我的優……」拉比愛憐地喚著黑髮人兒的名，字字句句皆是刻劃入骨的真情、淪肌浹隨，彷若生生世世都在詠頌著伊人的名，以著生命、用著血淚……

　　「笨蛋……」聲音些微哽咽，神田疲憊地闔上眼，迫使自己別再陷落下去，可卻悲哀地發現徒然無功。

　　或許是一路長久走來的身心不曾放鬆﹔又或是倚在對方的胸臆間令人不自覺感到心安，他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看著睡得安穩黑髮娃娃，拉比又亂了心神沉醉於對方倚在自己身上的幸福感。

　　伸手輕柔拂過懷中人兒的每吋肌膚，感受著無以假想的柔嫩觸感，拉比的心情有著矛盾與哀愁。矛盾的是他身分，無法承諾對方永遠﹔哀愁的是他心魂無從給予對方幸福。他好想就這般擁有對方直至逾恆，扼腕的是彼此沒有足夠的時間與信物來給予，因為身無一物、因為久存隔閡、因為他們的愛太過狹隘……是以無法相依。

　　昏昏沉沉之間，夢魘纏上了神田緒亂的腦海，昔日的恐懼逐一浮現──　　

　　『驅魔師。』幽碧的眸瞳暗昧而無底，陰寒流傳其中，那人泛起諷刺般冷笑，笑容下藏匿著濃烈殺意，手一揚、冰冷的槌尖便架上他頸項，末端勾出的血滴蜿蜒淌落純白衣領。

　　『是、拉比嗎……？不……』你不會是的。乾涸的低喚湧溢著愁傷，斂起恍然神智，他輕笑起來，儘管笑容夾帶破碎卻冷烈無比，就如他那暗夜凜冽的眸子一般，『你不可能是的。』真正的拉比才不會、那樣叫我。

　　『你分散了心神囉，讓自己的破綻顯露不太明智呢……你說呢？』

　　『少廢話！界蟲一幻──』嘖，不管是冒牌貨還是本尊怎麼都一樣討厭──！

　　『阿優……』你心中在想的那個人的聲音？
　　傾聽你心中低喚的聲音，使你的神智與之沉淪吧！讓你、永存於自身的恐懼中不復反──！

　　『不准這樣叫我──』你不可以！你不是他、不要叫、我不要被干擾了心緒──

　　『哦？那麼……火、判！』火光熠熠之處打亮了那炎紅髮絲，眉目一凜，神田將手中的六幻揮砍出去，動作窒礙了半秒，對方因而有機可趁──

　　『劫火灰燼！』身上多半的衣服因高溫烈火的燃起而變得破碎不堪，胸口以上的部分全被炙焰燒成粉齎片片……

　　『唔……』按著左肩，汨汨而出的赤血也被火溫蒸騰成乾裂，傷口刺痛著，清晰意識卻染上茫然。沙啞的語音憤然低吼：『不要喊我的名字！』不要用你那虛假的語氣來叫我，聽來刺耳！

　　從不自覺自己何時對那亂不正經的話語感到心顫，因為是如此地溫柔又充滿堅定的真摯？

　　從不自覺自己會在那充滿熱情的擁抱裡迷失自我，因為是那一瞬間的悸顫又撩動了心弦？

　　然而不明白，卻不斷地陷入……

　　交會的瞬間，六幻刺入了惡魔的胸膛，張著口、倒下的剎那幻術師口間低笑著：「優……」讓你曾經的摯愛，成為此刻埋葬的傷痛。

　　這一喚卻猛然擊碎了黑髮少年堅毅的心緒。

　　『哼，沒用的傢伙。』不屑地哼出鼻息聲，少年的胸坎卻陡然一震，神田低垂著眸，那層層冰冷的偽裝下，有著一顆脆弱的心在顫抖。

　　曾幾何時，你的笑顏仍於眼前浮現。

　　曾幾何時，我轉身背離了你的深情。

　　從此、無言以對。

　　從此、形單影隻。

　　模糊的視野間，抓不住自己真正的情愫。

　　究竟為何而麻木不仁？

　　只是隱約明悟……

　　最終、仍是血光一現。

　　最終、仍為一刀穿心。

　　拉比、拉比啊……

　　夢境在腦海交織成遍，曩昔的記憶反反覆覆被沖逝而過……

　　恍若流沙。

　　『書翁一族，歷史的紀錄者。』

　　『我們是唯一生活在框外的族群。』

　　『即使今日只是為了方便紀錄而恰好站在驅魔師這方也與我們毫無關聯，我們不過是為了紀錄裡歷史罷了﹔而在這之中所付出的情感也並非真摯，或許是全然虛假……』

　　『一旦紀錄完成了，我們就會繼續前往下一站。』

　　『一旦完成了歷史的空白，你們對於書翁的記憶也將被消除……』

　　『我們最終將會被世人所遺忘……』

　　『因尾我們是，生存在名為世界框邊之外的、書翁。』

　　憶間話語如駒猛然衝過自己的腦門，神田睜開雙眸倏地驚醒。

　　那是、書翁曾說過的話。

　　「怎麼了嗎？阿優？」溫醇而低沉的男嗓拂過耳畔，神田半楞地啟首，茫然望著眼前的紅髮驅魔師。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綠如無底幽潭的眸瞳，之中溫和情愫片片，柔情似水。

　　胸口陡地一抽，他下意識欲推開對方，然伸出的雙手卻為長長的腰帶綑綁。

　　「你……放開我！」

　　「可是、可是……阿優的傷口還沒好，我要照顧你。」

　　「被你照顧只會更加慘烈！放開我！我才不需要什麼照不照顧的！」

　　「阿優怎麼可以這麼果斷……」扁著嘴，還不忘揩去一把心酸淚，更惹對方嫌。

　　「不要不要！除非阿優答應人家你不亂跑！」拉比晃頭晃腦一臉娘們味十足，神田立刻爆起青筋一腳踹過去，由於對方的閃開以致他的憤怒加劇。

　　「混帳！你給我立刻放開！我要穿衣服！」光著上身暴露在這人面前實在是太危險了……呃、慢著，不，為什麼會有危險？到底在想什麼？真是荒謬至極、他們可是男人欸！

　　思至此，更加甚他怒然的情緒。要是他現在有手的話，肯定會立即操起一旁的六幻往那人身上砍去，只可惜沒有，可惡！都是那隻笨蛋死兔子！

　　而他也僅能杏眼圓睜地瞪著對方一臉嘻皮笑臉的模樣，原本就沒有什麼好感度的那張臉此時此刻又更加地不順眼了！連看了都感到厭煩！哼……

　　「不要！阿優我要幫你穿……」拉比一口就回絕，便拿出不知從何而來的衣服壓上了神田，那是一件似浴衣的藍底蝶紋服飾，腰際間有著長長的黑色緞帶，緞帶的上方繫有紅色蝴蝶結。

〔※若按：在此的浴衣就像是日本夏季穿的衣飾，雖稱做是浴衣，但樣式上跟和服沒兩樣，不過比起層層相疊的和服，這種的只有兩層，為了方便講求效率，所以故用此＊〕

　　「不需要！你……你給我立刻停手！混帳我都已經說了不用……！」神田激動反抗著，拉比卻像是隻越野兔子般眼明手快地貼上他胸次﹔無視於他快要殺人的怒氣，動作輕巧迅捷地將血跡斑駁的團服換成了湛藍和服。

　　「唔，阿優這樣很漂……」

　　「閉嘴！」

　　「阿優這樣子好像大美……」

　　「住口！」

　　「阿優不要那麼激……」

　　「混帳！我不要穿這鬼玩意！」

　　拉比語調輕快的稱讚道，卻被惱怒的對方打斷，兩者情緒相差甚大。

　　「可是都已經穿了呀……」像是詭計得逞般，紅毛兔俏皮地眨眼，神田恨不得即刻扭斷那顆兔子首熬湯外加紅燒炒炸三吃法。

　　動作粗魯地一甩頭，柔長黑髮如斷了絲繩的簾幕般舒捲開來，神田詫異地瞪著對方，乍然將心中的話吼出口。

　　「蠢蛋！你這是在幹嘛我都已經說了不需要你到底在傻什麼！放開我……」憤怒地扯著雙手，遂只越扯越緊﹔一如那人給予他的，他越是逃避，那人便如影隨形地緊咬著不放，令人不禁憤然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他不會去接收那不確切的承諾，既定的事實僅僅無能地目睹，為了無復陷落其中、為了無須奢望的未來，他要打斷所有！斷然拒絕盡可能破壞現狀的一切！最好一個都不留地剷除！最好、決斷所有……

　　「不，傻的人不是我……」

　　「你要搞清楚狀況、認清事實，像你這種魯莽行事的人最愚蠢！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明明不可能的事你還去企求？明明、改變不了的事實，你…你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生命在上面……！」可笑！身為歷史紀錄者的你怎麼可能不曉得這個道理？

　　悲憤地聲嘶力竭，努力偽裝的冰冷正逐漸動搖瓦解﹔心中愁緒綿綿絞纏，繁複了情感。

　　已然不純粹，已然不純粹所謂的情是否早已逾限了自我認知。

　　拉比沒有作聲，幽碧的眸色森森低沉下來，令人瞧不出深淺，神田咬緊下唇凜冽瞪著對方啞然，力道之大連軟嫩的唇瓣都印上了排排血痕，嫣紅若同三月杜鵑之血絮、沁出……

　　「你不要再咬了！」遽然低吼出口，拉比緊緊捏住對方下顎，單眼的湛青有著猛烈翻騰的慍怒色彩﹔神田冷視著那張面孔，置若罔聞。

　　「我叫你鬆口你沒聽見嗎！我、要、你、鬆、口！夠了！」拉比猶如發怒的猛獸般激憤地吼著，抬起對方的頦頷，彼此貼合的距離僅於數釐之差，神田不動聲色，反倒頑強地變本加厲了起來……──

　　血絲湧溢，涓滴打上拉比的指節。

　　滴答、滴答……！

　　這一聲滴落的細響令拉比的指尖微微一顫，深知對方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鬆口，拉比無多加思索便驟然低下頭──

　　以著自己的唇舌，撬開那道封得死緊的閉鎖。

　　手指固定了那人下顎，拉比的舌強行遁入綿柔的腔內，滾燙的唇貼合上冰冷。神田不停地試圖掙開卻不見分效，他心猛地一窒，便倏然用力咬下──

　　拉比痛得悶哼幾聲，緊緊深鎖的唇仍舊不肯就此罷休，而是愛憐般吸吮著對方血味中的馨香。

　　彼此的血液與唾液雙雙糝和在一塊，嚥入的喉間、相互交融著……

　　恍若拉比的深情，刻劃入骨。

　　神田憤然掙扎著，血的腥膳在口中竄繞，揉合的溫度令人意亂神迷，胸口猝然一震，他卻掙不開那樣的沉溺，逐漸失去了抗拒的力氣，就此纏綿不清而墮落，儘管他非常清楚本就沒有資格來擁有此般溫存。

　　拉比略帶懲罰性地不斷喫咬著對方的唇舌，每吻一次都讓對方呼吸困難，猶疑開微微顫抖的雙唇，拉比鬆開了被自己吻的將要窒息的神田，俯首沙啞道：「阿優，我愛你，我只跟我愛的人親吻。就算你無法相信我的心意也好，但請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感情。」

　　「你做什麼！為什麼不閃開還讓我咬，你──」胸臆間莫名起了顫悸，墨瞳間瑩澤似水晃盪，神田語音嘶啞地朝對方吼道：「你是白痴嗎……！」

　　原本以為掙脫了那人的懷抱，卻被突如其來的真摯擊得措手不及，慌亂了理智，連同堅毅的內部也為之動搖，好不容易拾起的勇氣都為之退卻……

　　原先築起的冰冷高牆在那人頑強入侵下再度溫解崩落，即便如此，早已定決的心何易更改？既然是自己先伸手推開了對方就沒有回首的道理，更無擁抱彼此的資格。縱然自私地渴望著亦不能允許。就連表面的謊言他也不能認可！

　　那雙深綠若竹的色澤逐漸暗沉，碧青的眼睫下有著他人難以察覺的炙焰烈燃著，因愛得太過深刻、因愛的太過殤懷，瘋狂地想佔有對方的身心，望著內心不只掙扎的對方，理智也為蒙覆。

　　「如果我沒這麼做你會依然固我！」強硬地低吼著，語氣不若平常溫和。

　　或許真是受夠了容忍，他痛憤對方的不自愛而無法坐視不睬﹔那人表裡不一的話語由耳間傳入，伴隨的是直奔心口的痛楚，猶如他的無從承諾，相許彼此永恆。

　　「哼，」不屑地輕哼，神田斂起眸光掩飾了不堪，霜冷顫語道：「我根本就不配你這樣做，根本、毫無價值……你還無法明白我的職責立場與你不同嗎？我不屬於你的歷史，也不會是你的東西。我什麼都不是甚至，連同筆墨都配不上……！」彷如梗住一般，他接不下，硬是將餘下的哽咽藏於舌尖。

　　澀苦不已。

　　「阿優，我親愛的優……」拉比低啞地喚出，心疼地伸手欲觸上黑髮娃娃瑩潔細緻的頰，然而對方卻輕輕地撇首閃避了。

　　低垂著卷長的黑蝶睫羽，神田輕語著：「別碰我。你根本就不是純然的真心。」別以為我不懂得事情真相……你們書翁、永遠不會有屬於你們的真情、更別奢談眷戀……

　　他最終選擇了無視，否認那人確切的深情、他不敢奢信的真情，只求對方就此放棄。就因為彼此不會有結果他才會百般煞費苦心地疏遠對方，何曉那人是真傻還是假傻？屢次地糾纏越界，如同飛蛾撲火。

　　尖俐的刺是神田的偽裝，然拉比越過重重刺叢卻發現對方仍不明所以地漠視了自己真摯。不帶那顆封閉的心再次築起冰冷的俐刺，他奮不顧己地以著性命去擁護那朵脆弱的玫瑰……

　　滿是硬刺盛開的玫瑰。

　　尖銳扎得他遍體鱗傷。

　　一方在推拒，以築起的冷箭之牆作為城池。

　　一方在追索，以血以身來瓦解那冰霜寒石。

　　「不是的、阿優，我沒有你說的那個意思……」扳回對方的臉，拉比誠懇而嚴肅道。

　　「我就是無法相信你說的一切！」書人的定義我又不是不懂！為什麼要欺騙而讓我去相信那近乎不可能的未來？對你我來說，幸福永遠遙不可及！

　　「不，你到此仍不明白我對你的感情。」你到此、仍在質疑我對你的愛……拉比決然打斷神田欲開口訴諸的言語，驀地壓上對方胸口，一把扯落原先繫好的黑色緞帶，海藍衣袍頓時滑落肩腰，餘存那皙白若凝脂的明肌軒露，透著緋紅一遍，血紅色似火綻放的梵字醉人心魂，輕掬起那如綢緞般直洩而下的青絲，拉比微啞的嗓音迷戀道：「阿優……我好愛你，我不准你質疑我對你的愛、我愛你。」

　　恍若千年的眷戀，至此仍濃烈、至死弗未休。

　　低聲輕笑著，拉比低首貪婪汲取了滿懷芳馧。

　　「你想做什麼？你……」神田警覺地瞪著對方，用力扯著被箝制的雙手﹔床板因而發出不協調的咿呀聲響。

　　「只是讓你認清罷了。」我愛你、我永遠愛你……低沉的聲嗓覆上冷冽，有著不帶笑意的認真。碧綠若松柏的眸中沉著他人瞧不出的心緒，深如無底難以窺探，那卻是滿滿的柔情，使得對方為之沉迷、迷失於其中……

　　差一點、與之沉淪。

　　僅只差一點……

　　他已然身陷其中。

　　「我才不需要！」怒叱一聲，神田正欲反抗卻被對方下一秒的動作給逼出呻吟──

　　「啊……不、不要……快住手……！」拉比一手迅疾地勾住對方膝肘，便將神田的雙腿固定勞實，被擱在對方胳臂之間的雙腿無從反抗，僅能不停踢蹬著空氣，任由那雙溫熱的大掌搓揉著他最敏感之處。

【試閱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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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晞翎‧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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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8-06-22 02: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新刊訊息】《 Residu desruction 》の拉神　◆格式：B5判

　◆書名： Residu desruction‧餘滅

　◆封面：梵希娜

　◆CG填色：Dom

　◆文字：慕晞翎‧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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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頁插圖：賀‧梓凰

　◆ＣＰ：主拉神，微拉亞神，帝亞有V

　◆尺度：R18偏愛妻派調教傾向V

　◆頁數：80P

　◆內文：上卷【Anticipate‧盼顏】 ──────────┐

　　　　　中卷【Residu desruction‧餘滅】上　　　　　　　
　　　　　　　　　　　　　　　　　　　　　　　　　├ 拉神~18R◎慕晞翎‧若

　　　　　中卷【Residu desruction‧餘滅】下　　　　　　　　

　　　　　下卷【Damsel relic‧ 遺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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