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 長篇小說《夕陽。》文學創作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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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弄霜痕

2012-10-21 19:05

很久沒有動筆了，想接續以前沒完成的作品。

有任何不好的地方，請各位告訴弄弄好嗎？（望）

ｐｓ：小說裡面可能有不少消音字眼，單純只為了表示角色個性，若真的不行，將會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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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推開窗子，今天是個懶洋洋的好天氣，天空晴朗的只有三兩朵閒散的雲。
抹茶慵懶的躺在窗框上，動都不想動。
望著天空，想著昨夜的傾盆大雨，這樣多變的天氣，是否就像愛情？
躺在懶倚上，閉上眼睛，眼前似乎浮現了，當年的點點滴滴…….

這是十二年前的ㄧ個夏天。

＂媽咪！你看！那裏有個箱子！＂每天放學都會經過的街角，有家安親班，廣告旗幟上已經積滿厚厚的灰塵，旗幟下放擺著ㄧ個寫著＂產地直銷＂的紙箱子，隱約聽見了一個聲音。

＂喵～＂微弱的叫聲像織布機的梭子，來來回回，織出了十二年的未來。

而這個叫聲，只是一個開端。

＂是隻貓。＂媽媽纖細的手紙打開紙箱，裡面有隻毛茸茸的小波絲貓，旁邊擺了一封信。

＂媽咪！我們養他好不好？好嗎？好嗎？＂我晃著媽媽的手，只怕我沒有盡力請求，就沒辦法帶他回家。

夕陽下，我抱著紙箱，凱旋而歸。

＂媽媽！我們叫他抹茶好不好？＂我從窗簾迷宮裡鑽出來，唰的一聲拉開滿室通紅。

＂好，就就他抹茶吧！相信在天上的爸爸也會喜歡的！＂媽媽的眼身飄過了牆上的照片，相框旁邊的壁紙有一滴水漬。

爸爸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天國了，媽媽是這麼告訴我。

那時的我，並沒有哭，或許因為還不懂吧！

我叫，林紫楠。

闔起相簿，媽媽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暗，終究被關進了相片裡。

＂媽媽，今天是抹茶的生日歐！你看，夕陽還是一樣豔紅。＂已經沒有窗簾迷宮了，伸手一拉，夕陽闖了進來，闖進牆上爸爸的相片裡，也闖進桌上媽媽的相框裡。

ＰＳ：之後會不定期更新，請各位有耐心的大大要告訴我有哪些可以改進的地方毆！︿︿

血弄霜痕

2012-10-21 19:15

這是六年前的ㄧ個夏天。

那時的我住在奶奶為我租的ㄧ間小套房，為了兩年後的大學聯考做準備。公寓座落在離市府捷運站沒有十分遠的信義區，一踏出大門，整條街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咖啡店。讓我感嘆，現在開咖啡店真的很好賺？

國中玩了三年的我，並沒有考上所謂的明星高中，也就在社區附近的高中勉強讀了下去，奶奶為了讓我考個好的大學，不惜砸重金讓我一個人搬出來住，免於那些弟妹們的吵鬧。

故事或許是開始在一個昏黃的午後。

最後一節課的教室，同學們吵到屋頂就快翻了，我想窗外的夕陽也會因為我們的吵鬧而想提早下山。

當我正在陶醉在看九把刀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忽然，背後砸來了一個紙團，我有點不耐煩的撿了起來。

［喂！林紫楠！放學我們一起去書店？］是他。

［沒空。］草草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我用力的把紙團丟了回去。

在我又重新沉醉在小說的世界中，又一個紙團打到了我的背。

［別這樣嘛！那我請你喝星巴克的抹茶冰沙好不好？］又是他。

［不要。］雖然星巴克對我很有吸引力，但只要是跟他，我就沒有興趣。更用力的寫上兩個字，轉頭正要丟，就對上他望著我的眼神，他訕訕一笑做出了個準備接紙團的手勢，我非常用力的砸了過去，紙團砸到了他的臉，他只是傻傻的笑了笑，撿了起來。

［不要這樣啦！去一下有甚麼關係？］這次他不寫紙條了，直接走到了我的座位旁。

［給我個理由說服我，為什麼我要跟你這種人去書店？］

［因為你很喜歡看書，我也喜歡！］他擺出了個很無害的燦笑。

［那請問你都看些甚麼書？］我放下手中的小說，插上有著幾米插畫的書籤。

［這個嘛…..嘿嘿。］他傻笑了兩聲，抓了抓已經不能再短的頭髮。

［誰不知道你們男生都看些甚麼書！？］我收拾好書包，撇開站在桌子旁的他，轉身就走出教室。

［等我一下！怎麼走這麼快！］他胡亂把桌上的東西塞進書包，抓了書包就追出來。

［不走難不成要等你？］我白了他一眼，加快腳步。

［喂！林誠！你幹嘛跟這種孤僻女講話？］他的身後出現了四五人。

［對嘛！班長你這麼受歡迎，不用去理那種人啦！］自稱班花的李亞柔開口了，頭上綁著大紅的蝴蝶結，校服的裙擺短到看的見內褲，這就是一貫的班花？

［唉呦！你們不懂啦！我先走了！］

越走越快的我，已經聽不太見他們的對話，只看見他拚命的向我招手要我停下來等他，雖然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我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並沒有追上我。

回到奶奶替我租了公寓，望著門口鞋櫃上ㄧ個醜醜的馬克杯，我笑了。

一年前的美術課，一向甚麼都很優秀的他，展現了有史以來最笨拙的ㄧ面。

他的作品，連美術老師也不忍給與評價，只是淡淡的ㄧ句［林誠！你盡力了！］

因為父母長期在外工作，養成了我獨立並且不喜歡與人交談的個性。

在班上，我總是獨來獨往，同學的活動對我來說沒有實質參與的意義，這裡只是我考上好大學的墊腳石罷了！我總這樣跟自己說。

所以，同學也都對我不以為意，除了他！他是班上的班長，永遠在和我角逐第一名，是個體育好手，也是籃球校隊裡的明星球員，是全校所看好的明日之星，一百八的身高，壯碩的身材，走過的地方總是令女生瘋狂。這樣的他，卻在那天下午找上了我……….

［林紫楠！等一下啦！］他叫住了準備回家的我。

［班長？甚麼事？］我帶著些許錯愕與不解停下腳步。

［這個給你！］他遞出了今早在美術課的作品。

［為什麼？］我拿著手上那個醜醜的馬克杯。

［當做我們友情開始的信物吧！］他很大方的握上我不知所措的手，用力的晃了兩下，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雄厚掌力背後所帶著的熱情，我的眉毛不聽話的糾結。

［甚麼？］我趕緊的收回了快被震碎了的手。

［唉呦！別囉嗦！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不要再一個人了！］不知道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態來接近我，我默默的收下了那個杯子。

那一個午後，似乎連街上拖的老長的影子，也顯得莫名其妙了起來。

那個醜醜的美術作品，就這樣到了我的手中。

這一年裡，他每一天都會來找我說話，雖然他的身邊總是圍繞的許多人，他仍然會抽空出來陪我說個兩三句。雖然我似乎沒有一次是專心在聽，喜歡看小說的我，捨不得花時間聽他說話。

血弄霜痕

2012-10-21 19:16

［鈴！鈴！鈴！］電話破壞情調的響了起來，打斷了我正在回憶的傻笑。

［喂？］我一邊脫掉皮鞋，一手拿起電話，將鑰匙丟進那個醜醜的馬克杯裡，發出了鏘的一聲。

［小楠！我跟你說喔！］傳來的是小雅熱情的聲音，我按了個擴音鍵，放下話筒，隨手抓了本小說，倒在了沙發上。

小雅，是我從幼稚園就認識的姊妹淘，以前做甚麼都一起，個性天差地遠的我們，仍然可以擁有很多共同的話題，高中，她和我考上了同一所的學校，所以常常約出來，感情不比以往淡。如果可以用一種茶來形容小雅，一定就是淡淡的麥茶，放久了也不會苦澀。

但是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杯麥茶，在不知不覺中，有了雜質。

［你說，我在聽！］

［我跟你說喔！我們社團要去台大交流，你可不可以去？聽說那些學長們都很喜歡看小說，我怕沒有話題，所以想邀你一起去。］從聲音就能聽出小雅現在的神情有多麼神采飛揚。

［嗯？喔！］手上的小說正到了精彩的地方，恢復記憶的苗若蘭遇上了胡斐。

［小楠你有沒有在聽啦？］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熱門音樂的聲音。

［有，我有在聽。］抹茶來到了我的腳邊，靈巧的一躍，圓圓的身軀畫出了道肥肥的月牙型，以不盡完美的弧線跳到了沙發上。

［那你到底可不可以去阿？我記得星期六你沒事才對阿！］音樂聲停了，接著是喀擦的聲響，應該是換片了。

［喔！星期六幾點？］我有點不滿意的瞪著雪山飛狐的封底，居然沒有結局，好你一個金庸，騙人錢還不寫結局。

金庸小說的書背，永遠沒有劇情提要，卻還是有吸引人掏光荷包也要買下去的魔力。就像一場孤獨的單戀，就算沒有預先看到明天會如何，卻也莫名的給人勇氣走下去。

我發洩似的戳了戳抹茶圓圓的肚子。

［早上九點在車站集合！這麼說你是會到囉？］音樂又開始了，是韓文歌。

［嗯。］我用力的放下雪山飛狐，按掉擴音鍵，拿起話筒。

［太棒了！小楠謝謝你！先這樣，愛你喔！掰！］電話另一頭傳來了慣例似的飛吻，然後是喀擦一聲，掛斷了。

抹茶一點也不以為意，換了個姿勢，繼續夢周公去。

放下話筒，抓起浴巾走進浴室。

蓮蓬頭的水宣洩而下，沒過多久，浴室裡就瀰漫起一股蒙蒙的水氣，一滴滴水珠黏膩在毛孔上，凝結，再凝結，接著順著肌膚滑落。人生是否也像這些水珠，人與人相遇，再相遇，然後經過些故事後，分離四散，等待下一次相聚。

包著擦頭巾走出浴室，腳下踩到了張紙，恰巧的黏在了我的右腳跟。

抓起一看。

［社團交流通知書］

我打正開冰箱的手瞬間多了幾條黑線。

［該死！］抓起通知書狂奔到電話旁，抹茶被我驚醒。

熟悉的按上了幾個號碼，用力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焦躁的擦著頭髮。

［嘟….嘟］

［嘟……嘟……嘟……］

［喂？］

［喂社長，我是紫楠，我問你，社團交流是甚麼時後？］

我們的社長，是個校園裡的問題學生，爸爸是竹聯幫的大哥，好像叫，豹哥。

社長的家裡很有錢，上下課都是黑頭車載，右手臂上有著個鍾馗的刺青一延伸到肩膀。

你問我為什麼看過？當然是因為入社第一天他就忽然脫下上衣，把我嚇了個半死。

［啥？哩共啥？］背後台客音樂加上電音，配上道地台語。

社長只用了一句話，就把台灣味表露無遺。

［我說！社團交流是甚麼時後？］我用力對著話筒大吼，我察覺抹茶背上的毛有一瞬間豎了起來，我投給牠一個抱歉的眼神。

［阿紫，系哩喔！］完全沒發現我的著急，社長一派悠閒。

［黑啦！社團交流到底是甚麼時後？］我瞄著紙上的一行字。

熱音社社團交流，８＼１　星期五。

［明天啦！空空阿哩！］社長大笑後，傳來嘟嘟的聲響。

我黑著臉掛上了話筒，耳邊傳來＂明天啦！明天啦！明天啦！＂手中正在倒的紅茶無聲的濺出了兩滴。

血弄霜痕

2012-10-21 19:17

因為雪山飛狐而翹掉兩節社團課的我，一臉茫然的望著清晨的陽光。

［抹茶，我出門了。］我啃著吐司，抓起了馬克杯裡的鑰匙，一邊穿著皮鞋，艱難的對抹茶揮揮手，腳下還差點絆到另一隻腳的皮鞋。

單腳跳了兩下，取得平衡，關起門前，門縫裡的抹茶完全不搭理我。

騎上了帥帥的捷安特腳踏車，我咬著吐司，很沒形象的穿著制服裙子騎著法拉利紅的捷安特穿梭在馬路間。

［學妹！早安！］隨後騎到的阿德學長用力的拍了我的背。

［…….. 。］我沉默的轉過頭，咬著吐司，對他投以憤恨不平的眼光。

［哈哈哈！阿紫你還是這麼好玩！］他豪爽的ㄧ揚手，好像紅燈是參考用的一樣，朝的對面馬路飛奔了過去，清楚的看見了他的車尾，擋泥板一晃一晃的在抗議。

對於飆腳踏車在行的阿德學長，別想追上他，在他的字典中，沒有紅燈這個詞。

在車棚鎖起了我的法拉利，啃下最後一口吐司。

［小楠親愛的！］

接著是一個飛撲。

［早安阿！今天沒有因為決定要穿甚麼遲到？］我輕巴了小雅的頭。

［哪有阿！明天才是重頭戲阿！］她無辜的吐舌。

漫步在校園的走廊，裙襬隨著步伐一晃一晃，陽光射下來，光影四散。

［呵呵！］貝斯袋上的鐵鍊，隨著步伐的節拍發出＂鏘！鏘！＂的聲響。

［對了小楠！今天是你的社團的交流不是嗎？］

［對阿！我昨天才發現，通知單被我丟在地上了。］

［甚麼阿？！小楠你真的是太粗心了啦！你這個冷面貝斯手怎麼可以這樣！這樣被可拉拉知道會傷心噢！］小雅誇張的指著我背上的貝斯，眉頭糾結。

可拉拉，熱音社主唱，是個帥氣的拉子，總是帶著墨鏡，留著酷酷的藍色龐克頭。

［快早自習了，還不快點回教室！難得的早到不要變成遲到！］

［唉唉，親愛的你最壞了啦！］小雅對我做了個鬼臉，邊跑邊不忘回頭送我個飛吻。

打開團練室的門，飆車的阿德學長還有社團經理森林猿已經到了。

涼涼的冷氣吹來，很舒服，在熟悉的位置放下貝斯。

［噢！阿紫，你真慢。］彈吉他的阿德學長囂張的翹起小拇指，對我比了個遜。

［幹！今天捷運故障！］正當我想回敬阿德學長一紀中指，可拉拉用力的甩上門。

看的出來她帥氣的一搓龐克頭被擠的有點變型，制服裙子下加了條有個性的黑色破褲。

［哇哈哈！上帝今天公休啦！］鐘聲響了，社長跩跩的走進團練室，叼著根竹籤。

阿黑社長，襯衫裡穿著件白背心，俗稱＂掉嘎＂襯衫乾脆只扣最下面兩顆扣子，脖子上掛著重重的金屬項鍊，校服長褲也早因為打架而弄的破爛。

［鳥窩頭你吵三小阿？］可拉拉不爽的瞪了一眼社長，鳥窩，得確很適合社長那捲的亂七八糟的頭髮，如果一直站在同一個定點，難保不會有鳥去築巢。

［靠腰咧！］社長抓了抓鳥窩頭，巴了可拉拉一紀爆栗，被她輕易閃過。

［對了阿紫！你昨天打來做啥？］社長像忽然想到甚麼重要的事一樣，一臉疑惑，轉過來看我。

我想我當時的表情，應該不怎麼友善。

［沒做啥。］我感覺到，額頭上的青筋在跳動。

［Ｏｈ！搖滾吧寶貝！］忽然傳來一聲爆吼，還有爵士鼓架壯烈的倒塌聲。

［喔！幹！森林猿哩謥啥！］社長看到鼓架的殘骸，飛踹臉部表情永遠搞笑如一的森林猿。

［歹勢啦！］大概只有四十公斤的森林猿伸出了細細的手臂，抓了抓平頭。

［靠！一句歹勢就解決，要條子謥啥？］社長俐落的將倒塌的爵士鼓重新架好。

社長雖然脾氣差了點，卻是社團界有名的傳奇鼓手，只要鼓棒一上手，沒有他打不出來的節奏。

我曾問社長為什麼要選爵士鼓，他瀟灑的回我一句＂因為屌！＂從此之後，我不再問他任何和理性有關的問題。

［社長早！］一聲宏亮的問候適時的解救了森林猿。

［噢！細阿呆！哩早！］社長帥氣的咬斷了竹籤，吐在地上。

這就是熱音社團練室永遠不會乾淨的原因。

這個社長口中的阿呆，是高三的萬年重考學長，今年已經二十五了，卻因為一直不想畢業而每年重考，是個擁有創作奇才的怪咖，因為熱音缺了個填詞的，就被社長抓來了。

總而言之，熱音社，是怪咖雲集的場所。

［人都到齊了吧？我們今天的曲目是甚麼？］我打開貝斯的袋子，露出火紅的琴身。

［我想睡了！］可拉拉毫不客氣的伸了個大懶腰，倒頭就躺在小平台上。

［幹！認真啦！］社長踹了腳可拉拉。

認真啦！三個字從社長嘴巴說出來，真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阿哩阿哩！我看看！］阿哩阿哩，是阿呆學長的口頭禪。

［就唱，玫瑰之吻好了！熱血又性感！］阿德學長不要臉的舔了舔舌頭。

［阿哩阿哩！沒問題！］阿呆學長帥氣＂唰＂的抽出樂譜，卻忽略的其他不知名曲目的樂譜也早已因抽出的力道過強而如秋風掃落葉般滿天飛。

［丟細幾咧！］社長誇張的大笑。

天花板的日光燈管，在震動。

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當初只想選個能好好放鬆的社團，沒想到，進了個虎穴。。

在髒話破空喊下之際，整齊劃一的節奏響起，我們這個樂團，吵架歸吵架，在演奏上，可說是十分有默契。

可拉拉說，這是孽緣。

我同意。

［好了！我要睡覺！］一遍正確無誤的玫瑰之吻後，可拉拉又瀟灑的躺在小平台。

［林杯嘛愛睏阿！︺阿黑社長將鼓棒往身後一抛，就大字型的躺在團練室的中間。

＂鏘＂鼓棒以完美的拋物線落入桶子中。

這個虎穴，果真是，臥虎藏龍，我臉上的黑線又多了兩條。

［阿紫，你也別這麼認真了，翹掉一兩節而已，沒差啦！］阿德學長遞了杯雪碧給我。

開罐，氣泡瞬間衝出發出＂波！＂的一聲。

人生會不會也像這杯雪碧一樣？青春的年華在一瞬間就消逝，留下的是甜而無力的糖水，還有那一點點意興闌珊的二氧化碳。

［我們是下午出發對吧？］阿德學長除去飆車和不看紅燈的壞習慣，是這個社團裡最正常的人。

［黑丟！］大字型躺開的社長，忽然以一個極為奇怪的姿勢彈跳起來。

這個學校為了社團交流事先留給我們準備的上午，就在開雪碧的氣泡聲夾雜著髒話中度過，而所謂的交流曲目玫瑰之吻，只唱了那麼一次。

對，只唱了一次，這就是熱音社。

入社一年了，我卻還沒習慣，總是會要求再練一次，然後被一堆髒話蓋過，消於無聲。

公館附近很熱鬧，我們一行人走在路上，有說不出的搶眼。

制服短裙外加了個黑色的龐克腳鍊，從大腿蔓延到整隻腳，全黑的頭髮挑染了搓搶眼的紫色，我高調的背著由黑色亮皮袋子裝著的，火焰紋貝斯。

阿德學長用黑色橡皮筋綁起那長長的馬尾，頭上放了個鐵製髮箍，吉他的背帶別滿了花花綠綠的別針，上面無非是哪個性感女神或萌女孩。

阿黑社長一樣叼著根竹籤，不知是不是剛才地上那根。龐大的爵士鼓在一百九的身高下，似乎顯的剛好。黑色鼓袋上高調的用紅色噴漆寫上＂屌＂。

藍色龐克頭，黑色墨鏡，裙子下的破褲，黑色的口紅，可拉拉毫不在意路上行人的眼光，

阿呆學長的制服永遠有著擺不平的皺褶，全身上下都皺皺的，連書包也是皺皺的，露出樂譜皺皺的一角。

森林猿瘦長的身體撐著校服，感覺像投降的白旗一樣，隨風飄揚。阿黑社長說，下次要用他來放風箏，我不禁思索這是不是真的可行？

如果沒穿著制服，誰會知道我們一群瘋子是高中生。

血弄霜痕

2012-10-27 20:23

就這樣，囂張的一行人，大步的走進台大的校門。

在到達他們的社團辦公室前，一對小情侶吸引了我的目光。

［小天天，你答應過我會陪我去社團交流的！］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火紅迷你裙的女生。

［嗯，可是熱舞社明天也要社團交流。］這次說話的是一個高挑的男生，平凡的長相對於見過大風大浪的我來說，沒有多特別，吸引我目光的是，他的手。

在和那個短裙女說話時，這個男生的手一直放在背後，用力握緊。

［我不管！你推掉阿！］短裙女用力一跺腳，抓上了男生的襯衫。

襯衫上，出現了悲鳴的皺褶。

［我是社長，總不能放著社員不管。］他皺眉，摸了摸女孩的頭髮。

［我不管！我不管啦！］短裙女瘋狂似的搖著他。

［喂！阿紫你在做啥？快過來！］森林猿又叫又跳的身影，喚回了我的目光。

［噢！喔！馬上來！］

離開前，我瞄了眼那個男孩，他在背後緊握的手仍然沒有鬆開。

我不禁猜想，是對情侶嗎？那他手上的青筋，是不耐煩？生氣？還是無可奈何？

走進台大熱音社的團辦，設備十分齊全，環顧看了看，社員也有六十餘人。

［哩厚！哇細社長！叫我黑仔丟厚。］改不掉的江湖味和道地台語的開場白。

社長搭上了對方社長的肩，用力拍，我看見了，對方社長的臉色鐵青。

［你好，我是台大熱音的社長，叫我阿炸就可以了。］

看他的頭，的確很炸。

在其餘社員互相介紹後，我瞄了眼貝斯手，是個臉色靦腆的男生。

［對了！忘記介紹！這隻是我們的王牌貝斯手！青蛙！］

我看見那個貝斯手聽見＂青蛙＂兩字時，眼神閃過的窘迫。

［青蛙？為啥叫青蛙？］森林猿聽見動物同類，眼神頓時友善了起來。

［哈哈！真是好問題！］阿炸爆笑一聲。

［他之所以叫青蛙呢！是因為有次校園演唱會，他女友要來看，結果這小子竟然緊張到胃抽筋，臉色綠的比青蛙還綠！！哈哈！所以就叫青蛙了。］

我看見眾人臉上凝聚的笑容，逐漸轉為大笑，不止的大笑。

他的頭，越來越低，臉上是不變的靦腆。

［還有阿！他被叫青蛙之後，女朋友就跟那個熱舞社的跑了啦！］

不知是誰補充了一句，頓時整間團辦又充滿了誇張的笑聲。

他窘迫的臉，被掩埋在陣陣笑浪中，浪潮過後，甚麼也不留。

［噢！細安內歐！］阿黑社長似乎對於阿炸的話不屑一顧。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這隻，阿紫，冷面貝斯手。］社長大力的拍了我的肩。

我可以體會到為什麼剛才阿炸的表情會是鐵青的。

［快！青蛙快去握手！］阿炸的聲音中帶著隱忍的笑意。

我聽不下去了，不過是女友來看表演緊張了點，不需要這樣笑他吧？

［夠了！管你是青蛙還是啥！勇敢點！還有你們，人家女朋友來會緊張，是因為他太愛他女朋友，你們是笑甚麼意思？！］我指著青蛙的鼻子，大吼。

我的臉上沒有笑容，阿炸的臉上閃過又一絲窘迫。

［抱歉！抱歉！我以後會注意。］阿炸不好意思的小聲說到。

［我們也會注意啦！］

［青蛙抱歉啦！］

接著是一群人的負荷，道歉聲瞬間充滿整個團辦，我看見可拉拉笑了。

［早知道你新馬子這麼兇而且還是貝斯手，就不會說你的糗事了啦！］阿炸抱歉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還是一臉窘迫，低下頭發出蚊子般聲響。

［靠腰！你說阿紫是誰的馬子？］社長不客氣的大吼，比獅子還大聲。

台大團辦的天花板上，日光燈管不安的顫慄。

［呃！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那個，那就先由我們台大熱音帶來點節目好了。］阿炸乾乾的笑了兩聲，趕緊跑回去拿麥克風。

［接下來，由台大熱音帶來的，音浪。］

台大熱音的人歡呼，我們一行人沉默。

［喂！猴子你聽到沒？他們唱別人的歌耶！］阿呆學長很訝異的戳了戳森林猿的腰。

［靠！有夠孬！］森林猿用力的拍了拍桌，不客氣的大笑。

笑聲直到青蛙的貝斯劃下最後一個單音，還有森林猿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為止。

阿炸一行人，臉色很難看。

［唱完了？滾邊。］可拉拉對著阿炸推了推墨鏡，奪過麥克風架。

沒有曲目介紹，沒有試音，一個有默契的眼神後，整齊劃一的節奏破空而出。

整首玫瑰之吻在可拉拉雄渾的嗓音下被推向高潮，一個個單音轟炸著聽覺系統。

我瞄到了阿炸一臉不爽，腳卻誠實的打著節拍。

血弄霜痕

2012-10-27 20:26

夕陽很美，他們交纏的影子也很美。

［今天真是他馬的不爽！］可拉拉啐了一口，一臉不爽。
［哈哈！我倒是很爽阿！笑得很爽。］森林猿對著天空大叫。
［阿哩阿哩！］
［阿呆安怎？］阿德學長望著停下來的阿呆學長。
［阿哩阿哩！］
［你是頭腦燒壞噢？］社長不耐煩的瞪著，爵士鼓上豔紅的噴漆，輝映著即將落下的太陽，如杜鵑泣血般，帶著孤寂的血紅。
［紫楠，你看。］阿呆學長忽然指著馬路的對面。

如果知道會看到甚麼，我絕對，不會回頭。

果然，人是虛偽的動物。

玫瑰之吻，在可拉拉的嘶吼中，漸漸沒於無聲。

換來的是滿室的沉默，三秒後，我們一行人被熱烈的掌聲淹沒。

公館街道上，晚霞照印，眾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

走出台大前，我刻意的看了一下，那對情侶早已不見蹤影。

［今天真是他馬的不爽！］可拉拉啐了一口，一臉不爽。

［哈哈！我倒是很爽阿！笑得很爽。］森林猿對著天空大叫。

［阿哩阿哩！］

［阿呆安怎？］阿德學長望著停下來的阿呆學長。

［阿哩阿哩！］

［你是頭腦燒壞噢？］社長不耐煩的瞪著，爵士鼓上豔紅的噴漆，輝映著即將落下的太陽，如杜鵑泣血般，帶著孤寂的血紅。

［紫楠，你看。］阿呆學長忽然指著馬路的對面。

映入眼簾的，是雙雙擁抱的身影，交纏的身軀下，是十指緊扣的雙手。

［阿紫！那是誰？］阿德學長發現了我糾結的眉毛。

那兩個人，是林誠，和小雅。

［我們班的班長，還有我朋友。］

呼吸有一秒鐘的停滯，為什麼？我會有一點點的，沉悶，為什麼，好像有甚麼，溜走了。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可拉拉推了推墨鏡，手無聲搭上我的肩膀，很沉重。

［不用了。］

我在逃？

［阿紫，你還好嗎？臉色有點差。］社長展現出難得的正經。

是因為演唱後勞累的關係嗎？我感覺到背上的貝斯，變的更沉重了。

［嗯，沒事。］

我的思考，似乎停滯了，就像黑膠唱片的轉盤般，停了下來。

［真的？］可拉拉皺起眉頭，低語。

馬路對面的人影，唇和唇之間，漸漸的，似乎只隔著一絲紅線的距離。

［嗯。］

我的眼睛，彷彿被夕陽灼傷了般，不自主的閉了起來。

［阿紫！哩安抓阿？！］是社長。

［阿紫！喂！阿紫！］可拉拉。

呼吸，漸漸沉重。

［振作點！喂！］這是誰？

［怎麼辦？要叫救護車？！］

［靠！還不快打！］

眼前的夕陽，漸漸落幕，迎接我的是，深沉的黑暗夾雜著數人的低語。

台大醫院裡，病房大樓的走廊擦著溫和的淺橘色油漆，帶著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醫生，阿紫還好嗎？］社長一臉凝重，插著口袋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嗯，過呼吸症，會如氣喘般，感覺像呼吸不過來。不會有危險性，不過卻會令發病者很不舒服。沒有相對的治癒方法。如果可以，不妨去精神科試試。］

醫生轉身離開了，白色的醫生袍劃下了無情的弧度。

［精神科？］可拉拉煩躁的抓著頭髮，咬牙。

［可惡！］阿德學長蹲在病房的走廊上，隻手撐著頭。

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柔和的燈光，還有一張森林猿熟悉的臉孔。

［阿紫？醒了？］森林猿用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鐵椅的碰撞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嗯，這裡是？］

［這裡是台大，你在路上昏倒了！等我！我去叫其他人！］

在我揉著發疼的太陽穴時，社長一行人衝入了病房內，病床被社長撞出嘎嘎的聲響。

［阿紫，你奶奶家裡沒有人接電話。］社長拉過鐵椅，沉重的望著我。

病房內的氣壓，就如同飛機起飛時般，給人不舒適感。

［沒關係，我自己能回家。］

［我們送你回去吧！］可拉拉搭上了我的肩膀，拍了拍。

［可以跟我說，我怎麼了嗎？］

胸口那種壓抑，並沒有好轉，抑止住了每一次呼吸，讓人連呼吸，都需要勇氣。

［醫生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阿德學長給了我一個艱難的微笑。

呵，阿德學長，你，太不會說謊了。

［是阿！阿紫你就好好休息，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森林猿笑得很難看。

姑且不管我怎麼了，我一定擺脫這種壓迫感，明天，我還要和小雅出去。

時針指著半夜兩點，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回到了奶奶替我租的公寓。

［抹茶，你還在等我？］門口，縮著一團肉球，睜著明亮的大眼。

看到我進屋，抹茶好像放心似了的，爬到沙發上，閉上眼。

［阿紫，明天要去熱舞的交流對吧？早上我來接你。］阿德學長帶著和天氣一樣溫暖的笑容。

［不用了啦！又不是甚麼大問題！］

［沒關係！這是學長和學妹的情感交流！］阿德學長只是給我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關上門的瞬間，心好像被甚麼壓住了，冒出的是，小雅和林誠的身影。

［夠了！］我洩氣似的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閉上眼。

血弄霜痕

2012-10-27 20:30

清晨的台北，沒有山嵐般的霧氣，也沒有鳥鳴。

［叮咚！］

胸口的壓抑感，依舊沒有消散。

［叮咚！叮咚！］

拖著沉重的步伐，轉開了門鎖，揉了揉有點模糊的眼睛。

［呦！你再慢一點開，我就會以為是你的貓幫我開的門！］是阿德學長。

他隻手倚著門框，並沒有進來。

［哈哈！我相信抹茶不會幫你開門的。］

［唉！好心沒有好報。］阿德學長故做哀怨的搖了搖頭。

［進來吧！］

［嗯，阿紫！你家真的很乾淨呢！］

［廚房裡的東西有甚麼想吃的就拿，我換個衣服，等我一下。］

走進房間裡，依稀聽見了冰箱開啟的聲音，很快又關起來了。

［喂！阿紫！你家冰箱裡為什麼沒有東西？］傳來阿德學長不滿的抱怨。

［喔！忘了說！我很少煮東西。］夾雜著一絲竊笑，我穿起白色上衣，套上黑色短褲，吊帶長襪連著短褲，短褲邊繫上一條鐵鍊。

［喵！］是抹茶頗為不耐的呻吟。

［笨貓！你咬我！］還有一個自討沒趣的人哀嚎的聲音。

［幹嘛欺負我家抹茶？他可是像極了主人，個性烈的很。］我壞壞一笑，拿出櫃子裡的吐司，窗外還不耀眼的陽光順的窗戶縫透了進來。

［他叫抹茶阿？唉呀！別吃吐司了！難怪你會營養不良，我們去外面吃啦！我有熟店！］阿德學長搶過了我的吐司，做了個十足中年婦女的表情。

我卻忽略了他背後陰謀性的笑容。

［嗯，他叫抹茶。］我將吐司放回櫃子裡。

當初為什麼會叫他抹茶呢？算了！這又是另一個故事，有空再說。

［換好了？］

［嗯，走吧！和小雅約九點，還有時間可以優閒的吃個早餐。］

［抹茶，掰掰！］阿德學長點了抹茶的鼻子。

［喵！］魔爪攻擊。

［唉呀！笨抹茶！］接著是慘遭攻擊者的哀號。

［抹茶，我出門了，午餐在櫃子裡噢！］

抹茶象徵性的揮了揮爪子。

關上門，走到車棚前，瞄了眼今天的天空，萬里無雲。

［阿紫！我載你吧！］阿德學長指了指他帥氣的亮黑色愛車，今天他騎的是帥氣的野狼機車，有別於以往單車的形象，更顯成熟。

［我自己有車阿！又不輸你的！還有，你欺負我沒滿十八噢？有機車駕照了不起？］

倪了眼他的野狼，其實，還滿帥的。

［就想載一次人咩！讓我載一次啦！快點！］阿德學長用力拍了拍野狼寬大的後座。

［好吧！晚上也比較安全。］

不過，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坐著野狼奔馳的夏天。

［哇嗚！阿紫！抓好！］阿德學長用力一催油門，慣性作用讓我直覺性的抱住他。

［哈哈！阿紫你這麼愛我阿？］照後鏡裡，他露出不要臉的表情。

回應他的是，安全帽上的一技爆栗。

［好心沒好報！］

伸出手，準被敲下第二技。

［好啦好啦！早餐店到了。］被他帥帥的翻身下車，臨陣脫逃。

順著他帶著黑色手套的手往後看，是一間頗有格調的咖啡廳，和我想像的有些許不同。

我以為阿德學長是那種會和綁著圍裙的老闆娘，在等待鐵板麵的時候聊天混熟的人。

｛六弄咖啡館｝咖啡店的招牌大辣辣的抄襲藤井樹的作品。令人不禁思索，這間咖啡館是否會和名字一樣，有著ㄧ篇撰人熱淚的故事。

走進咖啡店，一陣濃郁的奶香撲鼻而至，令人胃口大開，他領著我到吧檯坐下，隨意的拿起台內的水壺倒了杯水給我。

［阿紫，想吃甚麼？］看見他抓起牆上的圍裙，俐落的套上，在腰後打了一個蝴蝶結。

［你的店？］

［拜託！哪有可能阿！是我阿姨的店！只是她應該還在研究她的特調。］倒了油，開始熱鍋。

圓滑的蛋白碰上了滾熱的油，發出＂滋＂的聲響，蛋香四溢。

［全熟還半熟？］

［全熟。］

不知道為什麼，半熟的蛋總會令我聯想到小雞，進而聯想到自己殘忍的吃掉了某隻母雞的後代。所以我，從來不吃半熟的蛋，就像在逃避著甚麼既定的責任一樣，盲目的逃避著。

［我也喜歡吃全熟，半熟的感覺殘忍。］他邊說邊利落的翻轉著鍋身。

［哈哈！你是玩搖滾的！殘忍才適合你啦！］用笑容掩蓋掉我的一絲慌亂。

他，和我一樣，不吃半熟的蛋。

而且，有著一樣的理由。

血弄霜痕

2012-10-27 20:35

［如果我考上台大！你就要天天給我載！敢不敢賭？］

［好阿！賭就賭！］

可惜我始終沒聽到，你那句諾言。

蛋黃被利落的戳開，鮮黃色的蛋汁流了出來，和蛋白染出了奇異的形狀。

人生如果也像這顆蛋一樣，自己是蛋白，那注定的那個人是否就是蛋黃？

如果沒有人點全熟，如果沒有另ㄧ個人戳開之間薄薄的隔閡，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相遇？

那相遇了後，是不是就會變成那種奇怪的形狀？

［好了！滿漢全席。］

就在我發呆之際，桌前已經擺滿了食物，光憑香氣和色澤就夠讓我這個挑嘴的老饕客食指大動，拿起叉子，叉了口番茄。

阿德學長不去烹飪社太可惜了，這就是我的結論。

［怎樣？好吃嗎？］他一臉期待的表情出現在我的眼簾。

［嗯。］咀嚼間，我發出小小的聲音回答。

［那就好，明年你高三了，我要考台大，然後每天在這幫你準備早餐，加上送你上學。所以呢！你給我好好的讀書，考上台大當我學妹。］信誓旦旦間，看見他的神采飛揚。

［你又不一定會考上台大！］面對這些過度的溫柔，我有點不適應。

不過，談笑打鬧間，叉子和湯匙交錯間，黃昏下那兩個擁抱的身影，對我來說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我一定考給你看！］帥帥的翻鍋，荷包蛋以完美之姿落入我盤中。

［我跟你賭，你考不上！］

［考上了怎麼辦？你要每天來我這裡報到噢？］他指了指何包蛋。

［好阿！那考不上怎麼辦？］我不服氣的用力叉了口荷包蛋。

［考不上的話！我就，免費幫你補習一年。］

［誰要你補習阿？！］

一頓早餐，就在研究他考的上台大與否的賭注間結束。

［反正不管考不考的上，我都接送你上下課。］關上咖啡店的門，他拍了拍野狼。

［喂喂！每天載著ㄧ個未成年少女，小心大學交不到女朋友！］我瞇著眼睛，戳了戳他永遠厚實的肩膀。

［追不到就算了！抓好囉！出發！］他的一句話，在呼嘯的風聲中逐漸淡化。

台北車站，在清晨的艷陽照耀下，略顯燥熱。

我們學校的人好像已經到了，看見小雅的粉紅色公主裙擺隨風飄揚，像張陽光極了的旗幟，宣示著主權般，竭盡一切力氣飛揚。

［阿紫，我陪你一起去吧！］阿德學長看到了小雅，瞬間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來他也認出來了，小雅就是那天橋下的其中一人。

［嗯，司機要做到底嘛！］我揚起了個自認為還可以的笑容。

［小楠！你終於來了！等你好久了啦！］粉紅色的旗幟向我撲過來。

［我們不是約九點？］腦海中閃過夕陽下的場景，我下意識輕躲。

［對阿！還有五分鐘！可是我等你好久了！學長他們已經到了！快跟我來！］她並沒有發現我心裡的一絲異樣，和往常一樣親熱的拉著我的手臂。

［對了小楠，跟你來的那個人是？］小雅看像阿德學長的眼神，有一絲崇拜。

不知道為什麼，小雅這個眼神弄得我有些不舒服，不是有林誠了嗎？

我承認，阿德學長在校園裡，是型男。

［喔，他是熱音的學長，今天充當我的司機。］

［這麼好，都不介紹認識一下！］小雅飛揚的神情在我看來，格外刺眼。

［你的學長不是來了？］我指了指台大的那群人。

我的心裡，竟然有點不想把阿德學長介紹給小雅。

［對喔！快點，被你ㄧ鬧都忘了！我們都沒甚麼話題，談跳舞他們又比我們專業，這樣顯現不出我們團的特別啦！］

那團人中，ㄧ個身穿紫色上衣，上面有著骷髏圖案的男生走了過來，帶著破格的金框眼鏡，略顯詭異，我失笑，看來台大怪人也不少。

［嗨！雅婷，這位是？］打量了我的穿著，他頗為滿意的點頭望著。

［這位是我同校同學，叫林紫楠。］只是同校同學？

小雅好像在避開學長追她無從下手，進而跑來找我這個好友，最後促成ㄧ對的這種老橋段，她刻意的掩蓋了我們曾經發光的友情。

［紫楠，很高興認識你，打扮很屌！哪個社團？］金絲框推了推眼鏡，伸出手。

［熱音。］我伸出帶著黑色半截皮手套的手，輕握後放開。

［難怪！］金絲框一附原來如此的表情。

［學長，你ㄧ起也過來嘛！］小雅熱情的對阿德學長招手。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阿紫！想我啦？］搭上我的肩膀，他捏了捏我的臉頰。

回應他的，依舊是一技無聲的爆栗。

我們浩浩蕩蕩ㄧ行人，走進貴族世家，像聯誼似的，面對面坐成了兩排。

好不容易坐妥了，對方的社長站了起來，是那天和紅色短裙女吵架的男人。

［你們好，我們是台大熱舞，我是團長藍天。］

藍天，早在來之前就聽小雅說過恩次，台大電機高材生，舞技一流，時常參加國際舞蹈比賽，也奪下亞軍的好成績。

［嗨！學長們好，我是張雅婷，中正熱舞社長。］小雅擺出最陽光的笑容，和粉紅色的公主裙相得益彰，有著純純的少女色彩。

［既然都認識了，就先隨便聊聊吧！等菜來。］藍天ㄧ抹溫和的笑容。

大家在先前研習時就見過面，兩團人很快就聊開，小雅也像隻翩翩蝴蝶，忙於飛舞花叢間，我的靜默和冷酷，有著強烈的反插感。

座位旁的小雅，找上了正對面的藍天和他身旁兩個看似主將的人。

［藍天，最近練了甚麼新舞？］看的出來，小雅想找話題。

［哈哈！他噢！最近雪山飛狐再版，他翹了不少節社團。］黑白格子襯衫的那個主將回答了，笑容很燦爛，很適合大學那種炫爛的生活。

［猴仔你少吐槽我！上次涼宮春日出版，誰翹社團去排隊？］

［靠！不要一直提那個！］像被抓住甚麼把柄似的，猴仔趕緊低下頭小聲罵到。

［雪山飛狐噢！是金庸的作品對吧？我也很喜歡。］小雅看金庸？

無聲端起紅茶，用吸管攪拌著，隔著玻璃杯來看，一切皆被分成許多零亂的碎塊，毫無章法可言。

［真的嗎？你喜歡哪個橋段？］就像他鄉遇故知般，藍天的眼睛顯得有神起來。

［呃！呵呵，我噢，都很喜歡阿！］

［真的嗎？那總會有哪個段落特別喜歡阿！例如，苗人鳳大戰胡鐵刀阿！或者是胡斐第一次遇到苗若蘭的時候阿。］聽就知道，藍天是內行人。

［呵呵，我很喜歡苗人鳳和胡鐵刀那段啦！］小雅窘迫的拿起紅茶，大喝了一口。

我看見，她的額角，滴下了一滴名為謊言的汗水。

［那你喜歡誰的招式咧？你對結局又有甚麼看法阿？］藍天的表情不再是淡淡的微笑，而是轉為興奮的手舞足蹈。

［對了藍天！我旁邊這個是紫楠，剛才忘記跟你介紹了。她看很多書噢！甚麼書她都看，你要不要也問問看她的看法。］對於小雅忽然打斷，藍天的眉頭微蹙。

［恩，紫楠，你也看雪山飛狐？］藍天的表情瞬間淡了下來。

［她為了這個翹掉了兩節社團。］看著我沒有變化的表情，小雅在桌下推了推我。

［哈哈哈哈，同黨同黨，藍天，你們一定聊的來啦！］剛才那個穿黑白格子襯衫的人又大笑，桌上茶杯裡的紅茶也在震動。

［哈！你閉嘴啦！少講幾句沒人當你啞巴！］藍天有點冏的回頭笑罵道。

［那紫楠，你喜歡誰的招式？］藍天恢復笑笑的表情。

［苗家劍法，雖然最後被田歸農學走了，不過我還是很喜歡行雲流水變化無端的苗家劍。比起胡家刀的萬鈞之力，震撼來的大許多。］說完，喝了口紅茶。

甜而膩的紅茶，味蕾的直覺告訴我是廉價的化學糖漿加上香料所沖泡成的，ㄧ杯化合物飲品。

［哈哈！妙絕！我也是苗家劍的粉絲！］興奮的心情讓藍天的雙頰蒙上紅暈。

［那你說！結局的看法咧？］

［騙錢，討厭鬼。］毫不猶豫，這就是我的風格。

［小楠，你在說甚麼啦？你不是很喜歡雪山飛狐？］小雅趕緊向藍天陪以抱歉的微笑。

真不懂，小雅也是那種遷就男人喜好的女人嗎？

［喜歡，不過結局真的騙錢。］

＂啪！＂一聲用力的拍桌。

［沒錯！你也覺得他騙錢吧！居然掉下懸崖就結束了！仇恨沒有結局，連胡斐和苗若蘭的感情也沒有寫結局，枉費他前面寫的這麼好！簡直就是騙錢！偏偏每次出新書，再版，我都會掏錢去買！噢！真的覺得自己好廢！］藍天激動的站起來。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很沒形象的噴出了紅茶。

藍天啞然的看著我，隨即大笑，小雅也是啞然。

［阿紫！你做啥？］一直坐在身旁的阿德學長，傻眼的望著我破格的舉動。

［沒做啥！找到知音了。］抓起紙巾，擦了擦桌子。

［怎麼？聽到跟你有同感的太興奮？］阿德學長輕輕擦掉了我臉上的紅茶漬。

［還好。］故作冷靜的我，臉早已羞紅一片。

一整天的活動，就在我們喧鬧的聊天聲中，隱沒在夕陽的餘暉裡。

阿德學長牽著野狼，和我散步著看夕陽。

［我跟你保證！我一定考上台大給你看！］

面對著餘暉，他的笑容度上一層金色的奇幻。

［我才不相信咧！］

［如果我考上台大！你就要天天給我載！敢不敢賭？］

［好阿！賭就賭！］

［那你大喊，如果林正德考上台大，你就要天天給他載。］他像個孩子一樣要我發誓。

［好！老天你聽好！！如果阿德學長考上台大！我就！天天給他載！！］

整個夕陽似乎都被我的吶喊包圍，雖然沒有回音，這段話卻在我心中，回盪再回盪。

放榜當晚，即時通上傳來的笑臉告訴我，他，考上了。

他也依言每天讓我坐著帥帥的野狼上學，別人艱難的邊拿著單字本邊騎腳踏車，我可以咬著三明治邊背文法而不用擔心摔車的危險。

［喂阿紫，放榜當天，你可不可以第一個打給我？］

馬路上的灰塵飛揚，伴隨著要炸開的引擎聲，他的話有點虛無飄渺。

［嗯？怎麼了？迫不及待希望我是你的學妹？］

［當然！所以要第一個告訴我喔！］

［嗯！］我翻身下車，揮了揮手。

［還有阿紫！］背後忽然傳來大吼。

［啥？］

［如果你考上台大，我就一定要追到你！聽到沒？］

［甚麼？］

他很重要的一句話，被引擎聲掩蓋，我一直都沒聽到的一句話。

［沒！事！］

我沒看見他眼底的笑容。

a0207665	2012-10-27 20:44
五樓重複了~ M61Nl)\|mx& 我來亂的！介意插樓嗎？ oP56f"BE( fI0"#iv} 我不喜歡小雅‧‧‧‧‧ MH'%E^n ` 倒是挺喜歡可拉拉~ JP\jhkn 到底誰是男主呢？ i.On{nB"k 這感覺會是個悲傷的故事‧‧‧ g]z k`R5 JLWm9c+UTG 我們弄弄好厲害！ ceks~[rP 來~我偷親一個~

血弄霜痕	2012-11-02 21:21
看到後面就會知道囉！（淺笑） .b p#YU,m p{GO-gE@ 這是消遣的文章啦！ {*hFG:u ;2g.X(Ra 這次一次可以ＰＯ多一點歐！ mGDc,C=5: ol_\ " 謝謝你回覆我︿～︿

血弄霜痕

2012-11-02 21:23

在聯考前一個月，我接到了通電話。

［喂？是紫楠嗎？我是媽媽。］

［嗯。］

［奶奶過逝了，你可以請假回去一趟嗎？媽媽人在國外趕不回去，那男人說他不想回來，你看看！就是這樣！當初說有多愛我，生了你們四個後就把我丟下！真搞不懂現在男人腦子裡裝甚麼？那個狐狸精哪裡比我好了？我跟你說，他…………］

究竟媽媽後面說了甚麼，我聽不見。

奶奶過逝了，我回到台南的奶奶家，照顧弟妹，順便處理一下後續事宜。

火車站裡，風暖暖的，我的心卻冷冷的。

阿德學長依舊很有義氣的載我到火車站，我心中好像有甚麼塞住般，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好像失去了甚麼，很沉重，胃裡的胃酸翻攪著。

［阿紫，真的不用陪你回去？］他的眉頭緊皺在一起。

［不用了！大學生就該好好上課。］

［你在那不要亂想，晚上手機開著，隨時保持聯絡。］

［知道了。］

行李袋裡，有著幾套換洗衣物，錢包，手機，還有一張單程車票。

火車發動了，我始終沒有回頭，沒有看他是用著甚麼樣的表情送我離開。

［各位乘客您好，本列車是開往台南的３５１１自強列車，本車沿途不停靠任何站，將直接抵達台南，謝謝您的搭乘，祝您旅途愉快。］

渾渾噩噩的隨著火車晃動著，四周的風景從高樓轉成了稻田。

［各位乘客您好，台南站要到了！請您拿好您的隨身行李，準備下車。］

匆匆的撘上了計程車，趕回三個弟弟和兩個堂妹所住的瓦厝。

［別跑！看我的天馬流星拳！］四合院裡，孩子追逐嬉鬧。

三兩個親戚坐在大樹下的石桌前，表情很是凝重。

［看！是姊姊！］

［真的耶！阿姊！哩鄧萊阿！］用著利落的台語，二弟阿豪飛撲上來。

正廳裡，擺著ㄧ付簡單的棺木，奶奶正躺在裡面。

［有沒有聽話阿你們？］我摸了摸他們的頭，急著走進大廳。

［靠！美綾總算有良心，還懂得叫人來！阿紫，你回來的剛好，要考大學了對吧？考個台南的，回來帶走美綾那群死孩子。］正廳裡，三叔公正整理著奶奶的遺物。

美綾，是我的媽媽。

［三叔公！奶奶還在睡覺嗎？］大弟阿義墊著腳尖往棺木裡看。

［靠腰咧！去旁邊！］三叔公粗魯的推開阿義，開始聯絡葬儀社。

回到台南，其實沒甚麼要我處理的事情，親戚們只是要求我把弟弟們帶走。

要照顧三個弟弟，同時準備聯考，媽媽每個月寄來的錢加上奶奶的遺產，勉強不用擔心吃穿，可是住卻成了最大的問題。

暫時借住在廟口阿坤伯家，阿坤伯老婆很早就去世了，膝下沒有兒女，自己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廟裡面，廟口前有寬敞的空地，附近的孩子會在這裡打棒球。

［紫楠，哩來。］等到弟弟們都睡著，阿坤伯悄悄的對我招了招手。

［阿坤伯，怎麼了嗎？］放下折到一半的衣服，和他坐在了老榕樹下的藤椅。

［來，喝茶。］

［謝謝，阿坤伯你要跟我說甚麼？］

老舊的茶杯時常輪替在村民們的口中，也不忌諱，洗了洗又給下一個人。

［阿坤伯跟你說，一個人帶三個太辛苦了！把他們送到寄養家庭，這樣你也可以專心讀書，假日有空也可以去看他們。］

茶杯，無聲掉落，茶水四濺，碎片也如同失去方向感般，四處散落。

［我可以的，聯考完我就去打工，阿義也小學四年級了，可以照顧另外了個。］

［阿你交男朋友咧？阿你結婚後咧？他們夠大可以自己生活嗎？］

瞄了眼廟口水泥地上破碎的茶杯，就如同我們破碎的家庭，無從下手拼起。

［所以啦！阿坤伯跟你說，送去寄養家庭好。］

［那以後，他們三個，各自會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庭嗎？］

［黑阿！安內咖厚。］阿坤伯拿起掃帚，掃掉茶杯的碎屑。

［我知道了，我回台北辦妥手續和考完試之後就會回來，在那之前，能不能請阿坤伯幫我帶一下他們三個？錢的方面，我會寄回來。］

［可以可以！你想通了甚麼都好辦！］

［我現在就走吧！明天走，他們會想跟我一起走的！］

［厚！丟安內！］阿坤伯拍了拍我的肩膀，試著给我點勇氣。

但是我的心，早就沉到了最底，未來，在哪裡？

［那，我走了。］

［好好考試！］阿坤伯揮了揮手。

買了末班的火車，車箱裡沒甚麼人，三三兩兩散落在兩排長椅上，和我的心情成為最好的輝映，寂寥。

口袋的手機無聲震動。

［喂？］

［阿紫，我是阿德。］

［嗯，我知道。］

［還好嗎？台南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

［我要回台北了，在火車上。］

［啥？！你要回來也不說！車幾點到？］

火車進了山洞，手機訊號斷了。

過了不久，手機再次震動。

［喂？］

［阿紫！你怎麼掛我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惱怒。

［剛剛火車進山洞了。］聽到他的聲音，我竟然有一點開心。

［唉呀！真是的！你的火車幾點到？］

［噢！十二點半左右。］

［我去車站接你。］

［你明天沒早課？大一不是課都會排很滿？］

［沒課啦！擔心啥！我去接你。］

［嗯，謝謝。］

［謝啥？都快考試了，好好加油，當我學妹。］

［嗯，還有，你有認識的地方缺工讀生嗎？］

［你要找工作？快考試了耶！要不要等考完？］

［嗯，但是你還是幫我找找看好嗎？］

［你急著用錢嗎？缺錢我可以先借你，缺多少？］

［沒有啦！反正你就幫我找找看就對了啦！］

［你真的。。。。。。嘟，嘟，嘟。］我緊張過度，不小心切掉了手機。

默然望著手中的電話，無聲嘆息。

［各位乘客，終點站台北到了，請您拿好您的隨身行李，準備下車。］

火車的剎車聲，響起的入站鈴，黑漆漆的夜空，沒有星星。

走出月台，商店的鐵門早已拉下，只剩下幽白的日光燈管。

拖著沉重的步伐，拖著沉重的心，像要揮別著甚麼不愉快似的，快步離開月台。

火車站的門口，一台野狼佇立，他的影子被路燈拖的老長。

［阿紫。］看見我臉上的木然，他皺眉。

［嗯。］

［上車。］他的眉頭，從頭到尾都沒有舒開。

［我親戚要我把弟弟們帶走，廟口的阿坤伯說把他們送去寄養家庭比較好，我回來台北考試，順便辦手續。］

［我有認識的朋友家裡開麵包店，下個月考完後你去打工吧？］

［嗯。］有點鼻酸，我點點頭。

血弄霜痕

2012-11-02 21:24

一個月後，聯考結束了，放榜當晚，我依約打給了他。

帶著哽咽，打給了他。

［喂？］

我的鼻音有點重。

［喂？阿紫，你真的第一個打給我了？］

他的聲音，夾雜著淡淡的欣喜。

［嗯，放榜了。］

［考的怎樣都沒關係，反正你盡力了。］聽出我的哽咽，他的聲音柔和了些。

［台中，交通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我的哽咽讓句子斷斷續續的。

［交大？那你的分數應該夠上台大才對阿！］

［我填的時候，沒有看好，一直在想著弟弟們的事情。］

努力咬住唇，忍住淚水。

［阿紫，到樓下來。］

［樓下？我家樓下？］我帶著早已哭紅的眼睛，從陽台探頭往下看。

一台帥帥的野狼，他帶著令人太過於熟悉的笑容。

淚水，無聲潰堤。

好想上台大，好想當她的學妹，好想每天再坐著他的野狼上學。

好想好想。

［叮咚！］門鈴響了。

［叮咚！叮咚！叩叩！］門鈴響了之後，傳來急切的敲門聲。

抹茶難得的站了起來，嗅了嗅門板，又跑到我的腳邊，蹭了蹭。

阿德學長每天為抹茶準備的早餐，沒白費。

［噢！抹茶，謝啦！］見我不理會，抹茶用早已熟練透頂的技巧，輕鬆的開了門。

［阿紫！你在哪？］

聽著聲音越來越靠近，他終究還是發現，捲曲在陽台的我。

［阿紫，頭抬起來！］他整理了我凌亂散落肩膀的頭髮，重新勾到耳後。

感覺到他因為練吉他而長簡的手指，在我的髮間遊走。

無聲抬眸，對上了他依舊清澈的雙眼。

［走吧！記得我當初跟你的約定嗎？］

［我沒考上台大，所以那些，都不可能了。］我的語氣，帶著我沒發現的決絕。

［不可能了？］他微微愣住。

［也對，不可能了。］隨即浮現的是，他像是要取代甚麼的笑容。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他所指的，是被引擎聲掩蓋進而被我遺落的那句話。

那句話，我一直，沒有聽見。

如果聽見了，這個故事，也就不會只是顆半熟的荷包蛋。

如果聽見了，遺憾，也就不會這麼螫人。

章三　　未開罐的雪碧。

［抹茶.....我回來了，對不起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不要跟我生氣好嗎？］

［抹茶，再這樣我不幫你買你最喜歡的小魚餅乾囉！］

［抹茶…..抹茶…..］

奔馳的野狼，狂嘯的風掃過臉頰，略略生疼。

半夜兩點半，兩個人，一台野狼，無聲的奔馳著。

他似乎努力的想甩掉我的煩悶似的，每個過彎，都決絕的毫不拖泥帶水。

［傻阿紫，想哭就哭出來。］他停下車，我才發覺，我們來到了個我不熟悉的地方。

淡水河邊，三兩遊民倒在階梯上，單薄的報紙隨風竄動。

［明天請假一天吧？反正都考完了，也沒有甚麼活動吧？頂多就是討論謝師宴，狂看電影，烤肉，打牌，睡覺，這類的你應該都不感興趣吧？］他將安全帽脫下。

［嗯。］看到淡水河的瞬間，我懷疑，是我眼眶裡的淚水模糊了光線，還是路燈把水面弄的波光粼粼？

今夜的淡水河，出乎意料之外的美。

［每次我心情不好，都會來這裡，因為夜晚的淡水河，就像個魔法水池，會把你的煩惱和不愉快全部帶走。現在，我把這個祕密基地送給你，以後你心情不好，就來這走走！魔法水池裡的小精靈會帶走你的不愉快！你看！］他的語氣，像個發明家在介紹自己嘔心瀝血的發明，驕傲而神祕。

閃爍的水面，就像幾千隻起舞的精靈，靈巧，縹緲，也虛幻。

［來，跟我來。］他將防風外套披在我的肩際，還帶著他淡淡的體溫。

往淡水老街上走，隱約可以看見夜幕中，隱藏著ㄧ對對情侶。

快炒店的燈，似乎不願破壞夜晚寧靜似的，選用了一大串黃色小燈泡。

［喂！神射手哥哥！喂！］快炒店內蹦出了個小女孩，綁著可愛的小辮子。

後來才知道，她是快炒店的女兒，叫ＱＱ。

［又！ＱＱ這麼晚還不睡？小心長不高阿！］

［還是又再等你的白馬王子出現？］

［哪是阿！］鼓起雙頰，小女孩臉上浮現名為懵懂的紅暈。

［老爹在嗎？］隨意的拉開座位，露天的塑膠椅，鐵桌，很適合這個夜晚。

［找爸爸喔？等我一下！他應該在弄烤肉吧！］ＱＱ的身影一跳一跳的離開了視線。

［這家店的老闆和我很熟，我小時候翹家都睡他這！要喝甚麼？］他開了冰箱，拿了罐雪碧。

［跟你一樣就好。］

雪碧的開罐聲，二氧化碳急迫的衝出狹小的罐口，就像我們現實的學制，學子們總得努力的擠到最後的一個出口，否則就得在社會中迂迴再迂迴，先擠出去的，才能先獲得自由和美好的天空。

［臭小子！帶女朋友來夜遊？明天沒早課？］一位綁著沾有油汙圍裙的中年男子，阿莎力的放下一大瓶青島啤酒，桌面的杯子微微顫慄。

［老爹，今天不喝酒啦！］他臉上的笑容，就像在和爸爸說話。

［小子，這你女朋友阿？］老爹朝我露出一個豪爽的笑容。

老爹的雙手，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燙傷痕跡，圍裙上的油汙斑駁埋藏了多少為了生活而落下的艱辛，有著淡淡皺紋的雙目，燙上了歷經歲月的智慧，笑容很溫暖。

［靠！不是啦！］我沒發現他的雙眸中，悄悄流過了一絲淒涼。

［這麼可愛的你也不追，真是沒眼光，小姐你說是不？］老爹不知甚麼時候拿了一串烤玉米，遞給我。

［呵呵。］我只是接下玉米，作足了個甚麼都不知道的人。

有時候，不知道秘密的人，是最幸福的。

［老爹，你在亂說甚麼啦？！］他大力的推了老爹的背一把。

［好啦！小姐以後常來，我算你七五折。］老爹不忘給我一個帥帥的回眸閃光。

［老爹家的烤玉米很好吃噢！你吃吃看。］

金黃的玉米，粒粒飽滿，表皮烤的略顯焦褐，塗上烤肉醬，香氣四溢。

［嗯。］一口咬下，烤肉醬夾雜著玉米的甜味在唇齒間蔓延。

其實，甜的是，桌前他陪伴的溫柔笑容。

吃完烤玉米，漫步在淡水河岸，安山岩的石塊堆疊的地板，有些許凹凸不平。

［你相信嗎？那個傳說。］他停下來，停在閃爍的魔法湖水前。

［哪個傳說？］魔法湖水一如往常閃閃發光。

［有關打水漂的傳說。］他坐在石階上，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

水面上劃出美麗的三連漂，石頭＂咚＂的沉入水中，漣漪也漸漸平復於無。

［你說說看，我沒甚麼印象。］

［傳說，在發光的湖水畔許下心願，並且打出水漂，只要連漂五次，願望就會成真。］

［呵呵，你相信這種小孩子的傳說阿？］我的眼神，開始飄移在四周的地板，尋找石塊。

［只要是這類的傳說，我最近似乎都開始相信了。］他投給我了一個我不解的深層笑容。

［為甚麼阿？你感覺不像那種會相信傳說的人。］這該死的地板，找不到一塊石頭。

［因為某種原因，我開始相信了。］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說不出的堅定。

［是嗎？可是我最不會打水漂了！］我笑笑，撿起好不容易找到的石塊。

［我教你阿！你看噢！手像這樣平平的拿好，腳站穩，像丟飛盤那樣丟出去。］隨著他的話結束，我看見水面上揚起了名為專業的漣漪。

［是這樣嗎？］照著他的話做，我的石頭卻用最沉重的落下給了我個哀鳴。

［手再拿穩一點，丟出去的時候不要晃動。］

［好難！不學了！］我的石塊再次沉入水中，賭氣的一屁股坐在石階上，踢著地面的小碎石，水面一下子被打的凌亂。

［唉呦！很簡單啦！你手過來！］他在我手中塞了一塊平整的石塊，抓起我的手。

［跟著我的節奏噢！］

感覺到他的聲音在我身後，呼吸間，帶著暖暖的氣息。

［一．二．三！］

隨著空氣間破空而出的聲響，石塊在水面上劃出完美的五個連漂，我訝然無聲。

［哇靠！這麼屌？！］阿德學長帥氣的對我一挑眉。

［呵呵呵，真的丟出五連漂了！！好棒噢！！］我像個孩子般舉起雙手，雀躍。

下一秒，他將我因為跳躍而離地的身體抱起，轉圈。

［阿紫，你剛剛有沒有許願。］他將我放下，眼神中充滿了喜悅。

［許願？］

［對阿！我剛才跟你說的傳說。］

［我忘了。］

［沒關係，我替你許好了！］他對我露出了個神秘透頂的笑容。

［許甚麼願？快告訴我啦！］望著他神秘的笑容，我笑了。

［秘！密！］他的指腹滑過我的唇瓣，帶著賊賊的笑容。

［不理你了啦！］就在我生氣得跺腳的同時，太陽爬上了地平線。

血弄霜痕

2012-11-02 21:26

靜謐的氛圍渲染上還未十分和絢的太陽，空氣中的氣息，也不再那麼純淨，夾雜了一絲水氣的風，輕拂過臉頰的沁涼，挺舒服。

兩個人皆沉默的望著眼前的日出，時間出現了裂痕，我們的心也開始有了時差。

他的時差，停留在小石頭劃過水面時的悸動，停留在那個秘密的心願。

我的時差，永遠停留在這個夏天，兩個人的野狼，帶著香味的小魚餅乾。

良久，等到太陽懶散的脫離地平線來到眼前，我們才回到標準時間的時空。

［回家吧！］我攏了攏外套，微笑。

［好，回家！］他帥氣的翻身上車，用力的催了兩下油門。

照後鏡裡，是他偶爾飄來的目光，還有抿成一字形的雙唇。

［阿紫。］在一個過彎處，他打破了維持許久的沉默。

［嗯？］將散亂的髮絲勾到耳後，我望著照後鏡裡他的表情。

他，沒有笑。

［沒甚麼，到了。］他倉促的停下車，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脫下安全帽。

下車後，將安全帽交到他手上，不知道為甚麼，這時候的我竟然有種分別的傷感。永和豆漿的鐵門已經拉開，滾燙的油鍋正炸著ㄧ根根油條，發出些微聲響。

電線杆上的麻雀吱喳，隔壁伯母的大黃狗正在伸懶腰，一切的喧鬧襯托出我們兩人佇立的寧靜，我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小鹿亂撞，是不安，就像即將失去甚麼重要的東西一樣，很不安。

［那，我走了。］他的聲音，微弱的要被空氣粒子所掩埋，虛無且飄渺。

［嗯。］潛意識驅使，我背對了他。

我始終沒有看見，他的表情是怎樣的，直到野狼的引擎聲走遠，我才有勇氣轉身面對他剛才站著的地方，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空氣，鹹鹹的。

我望著野狼離去的方向，對著街角發呆。

［小紫！跟男朋友出去夜遊玩這麼晚喔？］永和豆漿的大嬸手拿著抹布，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桌子。

［他不是…….］我竟然講不出男朋友三個字。

［現在年輕人都喜歡玩地下情人這套啦！別以為大嬸我老了就甚麼都不懂！想當年我也有過好幾個！現在老了，這種事情，自然也管不上啦！］大嬸一臉驕傲，拍了拍她有相當分量的肚子。

［呵呵，大嬸和老闆也很恩愛阿！］我拉了張紅色塑膠椅，自然的把視線投向了窗口，令人意外的，抹茶並沒有在那。

［哈哈！要不是我愛玩，啟會便宜了那老鬼！早早就當了兩個孩子的娘！］老闆娘嘴上雖然抱怨，臉上卻全是笑容。

我想，這就是最純粹的幸福，廝守，白頭。

［呵呵呵，大嬸，我先回去囉！］心頭有些許不安，我想回去看看抹茶。

［這麼快就要走啦？不吃個早餐？大嬸我請客！］大嬸放下手中的抹布，隨意的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就要去煎蔥油餅。

［我先回去看抹茶，順便洗個澡，午餐再來吃！］不知道為甚麼，就是很不安。

小跑步的衝到了玄關，門板後沒有熟悉貓爪抓門的聲響，我掏鑰匙的手竟然有點發抖。

終於打開了門，我胡亂踢掉了鞋子。

［抹茶？！］我望著眼前空空如也的走廊，沒有熟悉的那抹慵懶身影。

［抹茶？你在哪？］我用力的打開了臥房的門，床鋪異常平整，沒有他平常肆虐過後的皺褶，四周空蕩蕩的。

［抹茶！！抹茶！！我回來了！！］我喊的有些嘶啞，腳下的步伐慌亂。

［抹茶！！！］我找到了他。

他捲曲在冰箱旁的角落，動也不動，瞬間，我四周的空氣凍結。

腦中混亂的跑過了許多東西，雜亂的理不出頭緒，我的腳該死的停了下來。

［抹茶…..］我輕柔的喚，希望下一秒眼前的身影能如往常般，微微抖動尾巴後給我個不耐煩的懶腰。

抹茶，並沒有動。

［抹茶.....我回來了，對不起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不要跟我生氣好嗎？］空氣的溫度仍然在下降，我的唇，不自覺的顫抖。

［抹茶，再這樣我不幫你買你最喜歡的小魚餅乾囉！］抹茶剛到我家時，很挑食，甚麼都不吃，只吃一種小魚餅乾，很昂貴的高級貨。

以往在我說出這句話時，眼前的身影會奮不顧身的蹦到我身上，又蹭又舔。

但，他，並沒有動。

［抹茶…..抹茶…..］指尖碰觸到他的瞬間，我的時空就此定格。

我微笑，摸著他依舊柔順的毛，一遍又一遍的摸著。

［抹茶，你今天特別懶噢！］揶揄玩笑的語氣，我戳了戳他圓圓的肚子。

指尖的觸感，是冷的。

［呵呵，既然你不想動，那我抱你。］我抱起他的身體，走到陽台上，將他輕輕的放在平時他最喜歡待的位子。

抹茶，睡得很甜。

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

我，聽不見，聽不見。

抹茶，我們還沒一起看星星耶！我答應你要幫你找一顆小魚餅乾型狀的星星阿！你怎麼可以睡著呢？眼睛閉起來怎麼看星星？

他的鬍鬚被風吹動了一下，好像他平常不滿時的反應。

抹茶，我櫃子裡有新口味的小魚餅乾耶！你再睡，我就要拿去給隔壁大伯的小咪吃囉？

我好像看到，他的尾巴晃了晃。

［抹茶，抹茶…….］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了。

模糊的很詩意，光影環繞的他的周遭散開，我的視線裡，只剩這抹慵懶的身影。

［抹茶，你還要幫我開門阿！記得嗎？不然我忘記帶鑰匙的時候怎麼辦？］

手機，依舊響著，空氣中＂如果我變成回憶＂一次又一次的響著。

抹茶，你聽，是你最討厭的鈴聲耶！不起來把他關掉嗎？

窗戶，被風用力的關上了，夾住的他的一搓鬍鬚。

抹茶，並沒有動。

沒有動。

永遠，都不會動了。

小心翼翼的將他抱起，抹茶累了，在休息，不可以吵他。

打開了我最寶貝的一個行李箱，記得，以前我還因為抹茶抓過行李箱而生氣。

［抹茶，讓我最喜歡的行李箱帶你去旅行好嗎？］我摸了摸他失去生氣的毛髮。

［我相信你很聰明！下次會選個好主人的！最好是很有錢很有錢的主人，可以幫你買好多好多小魚餅乾！你說好不好？］將行李箱底層鋪上他最喜歡的小雲朵毛毯。

雲朵，和他雪白的毛，很搭。

［抹茶，你一直走一直走，會看到一座橋喔！走橋的時候阿！千萬不要回頭，知道嗎？橋的另一邊有一個很好的主人在等你，有很多的小魚餅乾，所以千萬別回頭！］我清楚的聽見了，我的聲音中，帶著濃濃哽咽。

對，抹茶，奈何橋上不准回頭，給我直直的走到輪迴鏡裡，投個最好的胎。

闔上行李箱的瞬間，我覺得，他笑了。

就這樣，在一個風中帶著豆漿味的午後，抹茶丟下我，去旅行了。

這趟旅行，會在遙遠的彼方。

我始終相信，他會寫一張充滿腳印和爪痕的明信片給我，或許還有小魚餅乾味的口水。

我一直，這樣相信著。

抹茶，再見了。

血弄霜痕

2012-11-02 21:27

章四　　等一個人，沒有咖啡。

傳說沉睡後睜開眼睛第一秒看到的人，就是最愛你的人。

原來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是一片有著汙點的天花板。

窗外的風被玻璃禁錮了，就如同我的心，這個囹圄好牢固，四面皆是名喚心痛的高牆，我逃不出去，手機，依舊響著。

［……］按下了通話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腦海中閃過的，是一隻胖貓的身影，一個不算優雅的跳躍，飄來記憶中小魚餅乾的香味。

［喂？阿紫？］話筒的盡頭，傳來社長的聲音。

［……］我起身，抓起手機，拖起了有著抹茶的行李箱。

［阿紫？系里嘛？］社長的聲音，依舊從遙遠的話筒盡頭傳來。

我，聽不見，我還要帶抹茶去旅行。

走過了豆漿店，走過了熟悉的二號街，走過了有著全熟荷包蛋的＂六弄＂，呼吸，開始急促了。

停下腳步，倚著牆微微喘息。

［阿紫，哩滴都位？］在哪裡？我在哪裡呢？

［阿紫？！阿紫，你有聽到嗎？］是可拉拉。

［阿紫，阿紫！！］是阿呆學長。

［阿紫。］是他。

［幹！哩到底滴都位？］很熟悉的爆吼，我下意識的鬆了鬆領口。

［我在，二街路口。］眼前的路牌，已經有些許迷糊了。

我感覺到，我在墜落。

就像掉入了海洋館中的十公尺水族箱，那種無助和不知所措，卻沒有人能救你。你還能隔著玻璃看到，水族箱外一張張驚恐的臉孔。

［幹！不准動！我去找你！］聽到話筒傳來爵士鼓被撞倒的聲響。

［阿紫，在那裡等我們！］我可以想像可拉拉蹙緊的眉頭。

［紫楠，我是阿德，你怎麼了？說話好嗎？］他的聲音，帶著蔓延姓的緊張。

［靠！現在是上課耶！！是要集體翹課還是怎樣？］傳來森林猿無奈的咆嘯。

頹然放下手機，撫上有著抹茶的那箱行李。

喘息間，胸膛中塞滿了令人窒息的壓抑感，每一次呼吸都用盡全力，很累。

目光盡頭，印入眼簾的是，三台機車的身影。

社長帥帥的紅色哈雷，噴上的＂屌＂字依舊鮮紅。

可拉拉的綠色野狼，改了輪框後，有火焰紋。

還有他，和那台令人熟悉的黑色野狼。

光影的變換中，我看見他們一行人朝我奔來，我，動不了。

［……］張口想說些甚麼，卻甚麼也說不出來。

［幹！在那裏！］社長看見的頹然倒在牆邊的我，飛快衝來，如果在漫畫裡，現在社長的身後，一定有很多象徵速度的橫線條。

［阿紫！你還好吧？！］看著我快速起伏的胸口，可拉拉瞄到了有著抹茶的行李。

［那是甚麼？］可拉拉輕輕開啟了行李箱，我並沒有阻止。

開吧！抹茶已經去旅行了，沒關係。

［抹茶？！！］可拉拉迅速移開拉拉鍊的手，表情糾結的看著我。

甚麼都沒說，我只以我劇烈的喘息回答。

［靠腰！先不要管那些了！送阿紫去醫院！］社長將我打橫抱起，放上哈雷。

［告訴你！你給林盃抓好！掉下去，林盃去鬼門也要給你抓回來！］社長的額頭上，青筋畢露，粗魯的催了兩聲油門，安全帽都沒帶，也不管身後的人，以我不知道多快的時速直奔醫院。

風呼嘯過臉頰，沒有淡水河畔的溫柔，是如針雨落下般的疼痛。

台大暗灰色的建築物印入眼簾，社長又將我打橫抱起，飛奔。

［幹！醫生給林盃死出來！］社長爆吼，嚇壞了急診室裡的所有人。

良久都沒有任何人敢出來接社長的話。

［現在是怎樣？都啞巴？！］社長將我＂丟＂在椅子上，隔壁的小男孩緊緊皺著眉頭，感覺像在問我＂很痛嗎？＂

［那，那個！］一個身材矮矮胖胖的女護士出現了。

［謥啥？］社長橫眉一樹，殺氣依舊。

［姊姊！大姊姊！］呼吸急促間，我緩緩倒下，方向是，那個男孩。

［幹！阿紫！］

［隨便誰，給林盃滾出來救她！！］依稀聽見，社長的爆吼，我想天花板的日光燈應該又在震動了。

［先生，你先別激動！］

［先生，這裡就交給我們專業的醫護人員，請您別擔心。］

好多細碎的腳步聲，我的心也隨著腳步聲被踩成無數個碎片。

［操你媽的！］傳來不知道甚麼倒塌的聲響，社長，這句話有點髒。

［先生，請你出去等候。］

眼前的光影，模糊成奇怪的顏色，像爆風雨前的晚霞，美艷的驚人。

［幹！我要進去！］

［幹…］

漸漸的，我聽不見社長的爆吼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我乘著一艘小船，是童話故事書封面裡會有的那種小木船，看起來挺不切實際，卻出現在我的夢中。四周是像幾米畫冊中同樣夢幻的藍，湖水下有星空。

小船蕩阿蕩的，停在了岸邊，當我還來不及看岸邊的風景，一陣天旋地轉中，我很戲劇化的醒來了。

在睜開眼的前一秒，我很好奇，我會第一個看到誰？

傳說沉睡後睜開眼睛第一秒看到的人，就是最愛你的人。

緩慢的爭開眼簾，期待和好奇心瞬間在腦海中高漲。

對上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噢！右上方還有一塊汙點。

我失笑，原來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是一片有著汙點的天花板。

a0207665	2012-11-02 21:35
抹茶掛掉了？！ pp{); 好悲~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 7o U{O\ 阿紫，你好可憐！ L7jz^g^ 來~姐姐惜惜喔！ {M%"z,GL7J 2j"%}& 最後一句我笑了！ Me`"@{r\|# 天花板=本書男主~

血弄霜痕

2013-03-24 17:03

失笑，原來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是一片有著汙點的天花板。

我起身，望著四周，窗外的風景，感覺就像是和久別的友人重逢後，產生一瞬間的陌生。

［啊！！］聽見門口傳來爆裂性的尖叫，還有塑膠袋裡不知到甚麼東西零散掉落的悲鳴。

引起爆炸的，是森林猿，他ㄧ臉婉如耶穌復活那種驚訝度，指著我。

［安怎？］我不解，走下病床。

［你，你醒了？靠！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阿？！］森林猿差點被那一堆悲鳴的物品絆倒，跌跌撞撞的朝我跑來。

［多久？］

［兩個月！靠！阿紫！你整我們也不用這樣，嚇死人了。］森林猿連拿起手機都在笑，不知道打給了誰。

連手機通話的＂嘟＂聲中，也不忘記對我傻笑。

［喂？］

在森林猿講了甚麼之後，電話那頭傳來爆裂性的嘶吼。

［幹！！！］

震耳欲聾，森林園的手機被震飛，在空中翻轉三百六十度，又以絕對完美的拋物線落下，著地。如果有手機界的體操比賽，我絕對幫森林猿的Ｘ８報名。

［阿紫，你回床上躺好，不然等等社長來不知道會怎樣罵我！］森林猿撿起手機胡亂的往口袋裡塞，抓了抓頭。

雖然我們都不是高中生了，也各奔東西，但大家還是習慣叫黑仔社長。

一日為社長終生為社長，這句話一直被森林猿掛在嘴上，也被大家所認同。雖然那是改編自高一國文課本，也是改編自國文從來沒及格的森林猿，但這並不能改變甚麼，社長在我們心中的某一塊，有著絕對價值。

正當我準備起身出去逛逛久違的便利商店，門外傳來護士的驚叫，推車被撞到的慘叫聲，還有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阿紫，靠！你終於醒了！］一身皮衣依舊，一頭爆炸頭燙直了，從來沒有人想過在未來，滿口髒話的社長居然會讀台大，而且還是法律系。

［我為了看你的新髮型，不醒來可划不來。］我忍住想笑的衝動，一臉正經。

［靠！］雖然社長這聲髒話仍然響遏行雲，但嘴角上是擦不掉的笑容。

我出院了。

從很多人口中得知了我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

例如烤肉攤的老爹上電視了，現在成為烤肉界的霸主，大家爭相著模仿，但他們豈能知道老爹的味道，是靠著歲月的累積而來。

可拉拉在我住院後，代替我送抹茶去旅行了，抹茶自然是過不了海關的，於是可拉拉拖著抹茶四處去釣魚，釣遍了北海岸還嫌不夠，再換到東海岸，還因此交到了個可愛的馬尾女朋友。

社長在台大成了風雲人物，聽說前兩星期有兩個大一個學弟打翻了牛奶在社長的課本上，後來他們的抽屜裡被塞滿了沾了牛奶的襪子，宿舍裡也被牛奶洗劫，如果說是海嘯來襲也不過份，不過是牛奶口味的海嘯。

森林猿自然是常常翹課來照顧我，聽他自己說，他每天都跟我講笑話，可是我都不笑，所以他很挫折。因此他決定從此開始鑽研怎麼講笑話，居然跑去參加了話劇社，還在別人順水推舟（這是他自己說的！）之下當上了副社長，這對我來說算是震撼力十足的消息了！

阿呆學長繼續當他的萬年重考生，應該說，他實在太喜歡高中生活了，他曾經用一句沒有＂阿哩阿哩＂的話告訴我，高中是人生的頂峰。看來這位學長下次見面，我就要叫他學弟了！

聽到最後一個消息時，我揚起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名為祝福。

他，出國了。

讀完大一後，他考上了公費留學，決定到美國去讀書了。聽說他出國前夕婉拒了所有歡送派對，來到了我的病床邊。森林猿說，不信神佛的他至少在心裡祈禱了一萬次那時的我會睜開眼睛，但我並沒有，這就是註定。

他走了，留給我一本書，一封厚厚的信，還有一把鑰匙。

當一切回到了常軌，當我再次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公寓，床單很潔白沒有一絲皺褶，看來可拉拉幫我整理過，抹茶的東西蕩然無存，好像根本沒有存在似的，連小魚餅乾的味道都不在了。

可拉拉特別幫我打掃過，或許她想提醒我，抹茶在我的生命中，已經畫下句點。就算哪一天我真的收到沾滿口水的明信片，我也將站在一個單純收信者的角色，不再有羈絆。

沖了個澡，坐在乾淨的床單上，我才知道寂寞的感覺，原來不是一無所有，而是曾經擁有後的失去。桌上擺著ㄧ封淺紫色的信，有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我提起勇氣打開了，掉出一張卡片，還有一封信。

血弄霜痕

2013-03-24 17:04

卡片上畫著一隻肥肥的貓咪，貓咪前面有著一杯冒著輕煙的綠茶。那半瞇的眼睛，慵懶的神情，鬍鬚，毛色，尾巴，好像好像，好像牠。

［抹茶……］下意識脫口而出，我才發現，我們之間並不會因為牠的離開而失去羈絆，抹茶，下輩子記得投胎當媽咪的寶貝噢！

帶著淺淺的笑容收起卡片，打開一疊信。

第一張信的一角有著水的痕跡，皺皺的。

給此刻正沉睡的你：
你知道嗎？承諾的背後，總是背負著沉重的責任。但是因為有你，我擁有的不再是責任，也多了很多快樂。對不起，我要失約了，不能騎著我的野狼天天載你上學，不能在六弄裡替你煎全熟的荷包蛋，不能和你一起去魔法湖打水漂，不能實現當初的約定了。想到這裡，我竟希望你就這樣沉睡下去，做一個幸福的夢，把所有的不愉快都交給我帶走。
　　正望著空蕩蕩的屋子而出神打翻水的我　　筆

很可惜，我醒了呢！這個皺摺有著你的痕跡，同一張紙，在兩個時空中我們都都在上面留下了痕跡，只可惜你不屬於我身邊這名為此刻的時空。

給自己倒了杯水，拿出第二封信，沒有水漬，也沒有甚麼特別的記號。

給仍然在沉睡的你：
知道嗎？距離啟程的日子越近，我就越希望你別醒來。如果你醒來了，而且看到了我的信，有幾件事情我想告訴你。
曾經，有個女孩總是獨樹一格的出現在校園裡。曾經，有個女孩一臉不相信的和我打賭說我考不上台大。曾經，有個女孩專注的在吧檯上，看著我煎早已為了煎給她吃而練習Ｎ遍的全熟荷包蛋。曾經，有個女孩搭上了我的野狼，一次又一次的在安全帽敲上爆栗。曾經，有個女孩對著打不出去的水漂嘟嘴跺腳。曾經，有個男孩愛上了這個女孩。
如今，這個男孩仍然愛著這個女孩，可是，離開已經是註定了。女孩成了睡美人，但男孩卻沒有勇氣成為親吻公主的王子，就如女孩所說的，一切已經不可能了。
阿紫，如果你看到了信，會哭嗎？
我真想看你為了我哭的樣子。
　　　正想像著你感動模樣的我　　　筆

淚水不自覺的在眼眶中打轉，我拚命仰頭不讓淚水滑落。偏偏我的淚珠就像失去向心力的鉛球，一滴滴沿著切線方向滑落。

［鈴…鈴…］電話響了。

［喂？］看信看到一半的我，帶著點鼻音。

［喂？是林紫楠嗎？我是你交大外文系的同學，我叫張妮妮。我只是要提醒你，還有一個多月就開學囉！之前的說明會你沒有來聽，我怕你不知道，剛好從通訊錄裡拿到你的電話，就擅自打來了，你別生氣喔！］電話那頭的聲音，甜甜的，有著像香檳那種令人微醺的氛圍。

［妮妮，謝謝你，我會記得的，以後請多指教，可以叫我紫楠或者阿紫。］

［真的嗎？那阿紫你陪我出去好不好？］妮妮的聲音中有著濃濃的信任，好像我們是認識多年的好友一般。

［恩？］

［沒事沒事，對不起，我就是這種個性，只要別人願意和我交朋友我就會這樣，媽媽也常罵我一頭熱，對不起喔紫楠！］妮妮的聲音又夾帶著明顯的歉意，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是言語中能坦率表達心情的那種類型。

［沒關係。］我放緩了音調，淡笑，雖然我知道她看不到。

［恩，謝謝你，那就先這樣囉！掰掰！］

［恩，掰掰。］

掛上話筒，桌上還躺著那幾張未讀的信。可是我的肚子抗議了，穿上了簡便運動外套，套上短褲，踩著布鞋，帶著信往巷口大嬸的永和豆漿走去。

看了一下錶，已經十一點半了。

這豆漿店可堪稱我們這附近消夜族群的集散地。和大嬸熟一點後，就算菜單上沒有的菜，只要你開口她也會想辦法弄出來給你。

［阿紫！好久沒來了呢！］眼尖的大嬸馬上發現我的行蹤，丟下抹布，撇下已經很忙很忙，忙到快炸開的老闆，帶著爽朗的笑容朝我跑來。

［之前身體不好，住了一陣子醫院，今天早上剛出院就想念起你的消夜了，所以身體很自動的走出門來找你！］拉了張紅色塑膠椅，我坐在習慣的座位，角落。

角落是個好地方，可以觀察店內熙來攘往的人群，也可以看到很多繁華大都市內的小故事。所以我每次來都喜歡坐在角落，雖然旁邊有一不小心就可能燙到的蒸籠，我還是不厭其煩的喜歡這沒有人想坐的角落。

［身體不好？阿現在有沒有好一點？來啦！大嬸幫你補補，要吃甚麼儘管說，你這個月來大嬸都不收你錢啦！］大嬸從頭到腳的把我審視了一番，好像我是被抓去俘虜後歷劫歸來，怕我少的塊肉似的。

［呵呵，不用啦！我好多了，太想念你的手藝，當然要趕快好。］我放下手中那一疊信，開始思考我要吃甚麼好。

煞時，天空＂唰＂的降下傾盆大雨，是毫不含蓄的那種類型。一般的雨是一滴，兩滴，很多滴，然後才成型，現在這個可不是，感覺就像是仇人經過後潑下早已蓄勢待發許多的一桶水，毫不留情。

店內的座椅都擺在騎樓下，所以生意沒有甚麼太大的影響，頂多可以看到兩三個客人將椅子往裡面挪一點，躲避那屋簷下滴下來的＂水柱＂。

［哇！現在這年頭真是人瘋瘋，日頭也瘋瘋。］老闆操著熟練的台語，把每一個靠屋簷的桌子往裡移。我也趁機環顧了一下店裡，有六桌客人，加上我，等於客滿了。

有四桌都坐著年過六旬的老人，多半三兩個拿著報紙在研究現在的社會，或者兩個人緊抓著ㄧ塊棋盤在撕殺。另外兩桌，零散的坐著幾個年輕人，看起來都是大學生，可能趕論文或者打電動弄到太晚，出來覓食。

［阿紫！袂甲暇？］老闆轉過身來，問我要吃甚麼。

［一杯……厄？］

［一杯米漿加燒餅油條，然後煎個蔥蛋。］

是我的錯覺？還是我醫院住太久了有幻聽？怎麼會有人點了我想吃的，還一字不漏的說出來。一臉錯愕的轉向聲音的主人，看到臉的瞬間，我擺出了一個比錯愕更錯愕的表情。我知道這很難形容，總而言之還是錯愕！

林誠。

血弄霜痕	2013-03-24 17:06
ㄎㄎ～因為朋友的貓咪真的去遙遠的彼方了！ dsJm>U ) T Z[Zm 就有感而發一下。 HcRa`Sfc]/ bEm7QgV{X 天花板那個，是之前住院醒來的經驗：）

赦殘逆月	2015-01-25 01:50
「寫的真不錯，我花了一天才看完呢」 7R}9oK_I .evbE O5 揚起笑容，撐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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