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史藏】愛·回家（1）~（17）完136F 九脈峰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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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殤

2013-06-08 09:12

寫在前面：
1，此文腦洞開很大，個人理解不同，可能OOC難免；
2，不能接受生子情節的慎點XD
3，背景為未來時劇情，如果將來會被原劇打臉，請原諒則個ｍ(＿　＿)ｍ

（1）
這是雲州的一個邊陲小鎮。
背倚群山的一端人煙稍稀；經過一小片房屋，街道略顯寬闊一些的地方，叫賣聲與家長里短相雜又相和諧，就是鎮上居民平日交換生活所需的集市。
不是要道，不是名勝；既不閉塞，又不熱鬧……從各方面來說都是個十分普通、平淡到有些無聊的小鎮。

史豔文途經這個小鎮純屬偶然——從小鎮再往上走就入川了，但因離正式官道有段距離，往時他並不會選擇從小鎮通過。
這一回是這山另一側的州縣請他對付盤踞山頭的流寇。數年前大明與苗疆簽下協議和解之後，沒有大戰，武林也平靜許多；但不時仍有這種山匪流氓滋擾鄉里，若附近州縣沒有駐軍，普通衙差確實不擅應付。那縣令是他昔日同窗，實在無計可施才托人轉了封書信到正氣山莊，希望他能施以援手。但就算沒有這層交情在內，史豔文對有利民眾的請托向來是義不容辭的。
在前往那邊州縣時，他偶然發現這個小鎮，於是臨時起意便轉到市集上來——或者這裡的居民會有關於山上賊寇的消息，先行搜集一番，對情況掌握也有助益。

“水先生，今日不用上課嗎？”
可是當他走近鎮上居民，尚未開口，對方就很熟絡地和他打起了招呼。
史豔文一時不知是自己聽錯了還是當地有他不曉得的風俗，不覺就愣住了。
見他如此，那邊也反應過來：“啊對不住，老人家眼神兒不好認錯了……”

初時史豔文並不在意，畢竟人有三分相似，路上相遇看不真切，碰巧認錯不算出奇。
——但如果這樣的“碰巧”接二連三地出現……
“水先生~怎麼一個人出來買菜啊？”
“水先生~這鹿肉剛山上打下來的新鮮得很，要不來兩斤？”
“水先生~我家狗蛋最近聽話多了，看來還是你管教得來~”
……
就不能再用“巧合”來一笑置之了。

史豔文十分肯定：這小鎮自己是頭一次來。
那只剩一個可能的解釋：這小鎮上，有一個人——也就是居民口中的“水先生”——生得和他很相似。
世上還會有其他人能相似得與他難以分辨嗎？他相信不會有了，除了他的胞弟之外。

想到這，史豔文心中一時就覺激動難抑。
那年與苗疆停戰之後，藏鏡人說，他想隱居，從此不再問江湖事。史豔文想了想，如果平淡生活就是藏鏡人的追求，那他還是應該尊重胞弟的決定——於是一別，就是四年。四年來他一直沒聽過任何關於藏鏡人的情況，也沒向無心打聽過她父親現居何處：因為既是隱居，想來不願被外來事物打擾。再說史豔文，一向就不慣強求……
但現在……雖然還不能十分確定，莫非隱居的藏鏡人竟就那麼巧住在這個小鎮上？

史豔文順著村民指引離開市集，路上少不得又是連連被錯認——於是邊走邊問邊解釋，最後終於來到一間青灰瓦屋之前。屋子大門閉緊，好似無人在家。門前有幾個三四歲的孩童，正數著一二三四拍皮球玩；但見到他時都齊齊停了手，幾雙眼睛骨碌碌地盯著他看。
氣氛登時冷了半刻。史豔文想他們定是又把自己當成是那位“水先生”了，不過……難道那位先生是威嚴得瞬間會令孩子們不敢說話不敢動作的人物嗎……他正想開口解釋，孩子當中一個扎著黑色油亮雙辮的小姑娘卻先說話了。她眨著幽藍色的眼睛，嘴一撅，語氣頗有些不滿地說：
“爹，你不是不喜歡白色嗎？怎麼穿得跟一隻大白蟋蟀似的。”
——“爹”？
做好完全準備以為會聽到一聲“水先生”的史豔文，此時卻因為一個意外的稱呼半晌回不了神，甚至都沒空反應小姑娘對他穿著的奇怪形容。

看來，他需要時間在腦子裡消化一下這些事情……

***
藏鏡人穿一身葛色布衣，如往常般到市集上採買日常物品。
他隱姓埋名，低調地帶著女兒有愛在這小鎮住了三年多，平日就為鎮上及村莊的蒙童授課，以教書先生為業。教的也不是什麽四書五經——小鎮人家，沒有將來考取功名之類的志向，能寫會算就差不多，所以他只不過是在村民忙碌時幫著看管這幫頑童、順便教他們認幾個字罷了。
村民對他很是感激，因為鎮上識字的人不多，從沒有學塾；而有幾個孩童頑劣非常，令人很是頭痛——但在他來了之後，這些問題都得到解決。他靠著這份教職成為鎮上的一份子，不時還向村民請教些日常生活上的事情。於是彼此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盡皆和諧滿意……這三年，倒是藏鏡人有生以來、最為和平安寧的時光了。

不過今日，市集上的人們看他的眼神……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呃、啊……是水先生啊。”
平時買菜相熟的大娘盯著他看了好一陣，才終於確認般和他打起招呼。
他初時不以為意，但後來市集上每個人見到他都是先一愣、用各種表情姿勢對著他的臉辨認一番，再如常說話。
——他臉上有什麽嗎？還是忘記梳頭了……不會啊，一切正常，那到底是……

“其實是今天鎮上來了一個人，和水先生你生得很像。”看他把自己整顆頭都摸了一遍、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賣炭的大爺終於忍不住跟他說：“我們大家一開始都錯認了，所以現在看到你，就都不敢肯定……”
——和我……很像？
“是……有多像？”
“就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呵呵，只怕親兄弟都未必有那麼像吧。”大爺樂呵地笑著，像是發現一件新鮮的趣事。

藏鏡人還沒聽大爺說完就匆忙離開——不消多想，他馬上就猜到那個同自己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外來人是誰了。
他相信，那個人從小鎮居民的反應也會很快猜出，自己就避居在此。
所以如果他料得不差，那人現在應該已經在——

“再舉高一點！”
“哎好——可以了嗎？”
“哈哈哈~再高~再高~”

當藏鏡人回到自家門前，發現某個白衣男子正和有愛在內的幾個孩子玩成一團時——
他覺得，他對“史豔文”的認識還是只對了一半。

***

藏鏡人從史豔文手上接過有愛，讓她對史豔文喊一聲“大伯”，就打發她去別的地方玩，末了還叮囑一句記得回家吃晚飯。看著女兒的小小身影像貓兒一樣跑遠之後，藏鏡人這才把史豔文帶進屋裡坐。
屋內陳設與普通民居並無太大不同，甚至還要更簡單些，牆邊疊了幾把凳子，桌上放著書冊和戒尺——之前聽村民說小弟在鎮上教書，那這屋子除了起居大抵也為平日教學所用。窗子頗大、光線明亮，屋裡倒比從外面看來要寬敞些。後邊用藍布拉了個簾子，簾後大概就是臥室。

史豔文也不是有意要仔細研究這間屋子，只是藏鏡人在灶頭那邊背對著他燒水卻不開言，兩人幾年不見他一時不知拿什麽當話頭才好……或者還是先從近況說起吧。
“……你何時又有了個女兒的？”
聽到這個問題，藏鏡人倒水的動作明顯一滯：就算早就打過無數遍腹稿，到真正要說出來的時候……似乎還是不太容易呢。

雖是背對著看不清表情，但既然對方長久不回答，史豔文就想是不是自己這個問題讓藏鏡人為難了。儘管他對小弟的婚姻生活一向不太能理解……但這畢竟是小弟的個人隱私，他要尋根究底就未免太多事了。
“啊不講也沒關係，只要看到你現在過得好就……”
“是當初寄住在喬民家的時候。”
史豔文一怔，抬頭就看見藏鏡人神情平靜地遞了杯水到他面前。

“呃……？是那時候嗎……”
“我也是在退隱之後才知道這件事，”藏鏡人繼續說道，“但其時有愛的娘親已經不在世了。所以我就只與有愛一同生活。”
如果是在寄住喬民家中的時候，那跟有愛的年歲卻也相符……史豔文捧著水杯默默想道，既然孩子的娘親已經過世，怪不得藏鏡人好似不願說起……自己倒是提了個不該提的話題了。但小弟就算化名隱居，用的也是母親大人的姓氏——這點無需言明，卻令他頗覺溫暖感心。

之後史豔文就很小心地避開這件事，只撿其他的話來講，說起無心最近都在靈界，因為月牙嵐和愛靈靈帶著孩子回來了。藏鏡人說他也知道這件事，因為無心有時也會來此看望他，還說靈界安靜數年忽然又熱鬧起來，梁皇無忌都還在適應當中。
東一茬西一茬地叨了一陣，史豔文看天色不早，就起身告辭。按禮數藏鏡人應該要留他在家吃飯，但看史豔文有事在身，也不便強留，一直送出界碑外，才揮手別過。

目送白色人影遠去之後，藏鏡人一轉身，就發現後面聚了不少人——都是鎮上的居民。
“水先生啊，那位公子……不，壯士，是你的什麽人啊？”
“……大哥。”看到眾人期待的眼神，雖然不知他們為何對這件事如此關注，藏鏡人沉默了半晌還是吐出這個對他來說頗為陌生的稱呼。
“你看你看，果然是兄弟吧！一文錢拿來！”
——等下，這種事是能用來打賭的嗎……
“唉，虧我還以為應該是父子呢……”
——誰是父誰是子說清楚！
“不，我認為這當中必有莫大的陰謀……傳說江湖上有一頭戴斗笠的蒙面怪客人稱飛天螞蚱，專擅易容，面具一摘就能生得和別人一模一樣！”
——飛天螞蚱是什麽玩意兒……都說少聽點江湖八卦多讀點書，易容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人們七嘴八舌地漸漸散去，有愛從人群中鉆出，奔過來抱著他的腿。
“爹~大伯走了？”
“嗯，剛走了。”
看到女兒好似有點失望地歪著頭，藏鏡人就不禁想道：不知道在他來之前，史豔文是和有愛聊了些什麽呢……
“喜歡大伯嗎？”
有愛砸吧著嘴思考了一陣，“頭上的毛毛很好摸~”
聽到如此稚氣的發言，藏鏡人“哈”地笑了一聲，然後俯身把女兒抱了起來。
“晚上想吃什麽？”
“茄子~”
“這季節哪來的茄子……韭菜蝦皮怎麼樣？”
“好~”

夕陽下，把父女倆的影子拖得好長。

毛竹莞爾	2013-06-08 09:47
终于填土裊……歡呼！ 3~nnCR[R 很喜歡spa与藏仔，慢慢坐等中……

雲殤	2013-06-08 11:46
To 毛竹莞爾 r$]HIvJD 這篇的大綱確實已經鋪很久了T__T CR6R?R3b 最近才終於決定開始動手，其實還是有點艱澀，那種中年人的微妙心理狀態不是很好抓； lA>D S#_ 而且還是家庭問題的部份，擔心會處理得不好：不有趣，或者太平淡。 /-#I_>:8' 總之我會努力的……爲了心愛的大伯和叔父QAQ

藍雪	2013-06-08 15:29
谁是父谁是子我也很好奇啊

雲殤	2013-06-08 16:35
引用引用第3樓藍雪于2013-06-08 15:29發表的 : ^a#X9 谁是父谁是子我也很好奇啊 6P';DB NMA}Q$o s 您不妨猜猜看（捂嘴）

herawendy	2013-06-08 16:47
哦~~ :H c0b= 史藏文耶~~ /tUy3myJ 史爸出任務不要受傷嘿。 8O Soel

子夜月痕	2013-06-08 18:24
「頭上的毛毛」是指史爸兩鬢的那兩團嗎 O9r>E3-q 其實我關注那兩團很久了

雲殤	2013-06-08 18:58
To herawendy &o<F7U'R 終於下定決心要來寫本命的文了T T Op_RzZ P` 史爸會小心的哦，不過他真是好辛苦的T T 0C>%LJ8r `(3/$% To 子夜月痕 I6Ce_\|n ?k 就是那裡XD PTEHP 抱有愛的時候被摸到了哦~XD

YAMOO小小白	2013-06-09 21:55
我好奇女儿是鏡子和誰生的? PK"c4>q 真的是鏡子的女儿麼= =

雲殤	2013-06-10 10:16
To YAMOO小小白 0A( +ZM d 有愛的而且確是叔父親生的哦~^^~ ?`4+cx}n 至於和誰生的，那就是本文的腦洞所在了XD

雲殤

2013-06-10 11:30

（2）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很快到了翌年春節，也是藏鏡人父女在小鎮度過的第三個春節。
小鎮居民算不得富足，但也溫飽無虞。每到年節，鄰里之間不管彼此是否有親緣關係，都帶著自家準備的食物走家串戶，氣氛既親切又喜慶。
有愛很喜歡過年，因為一到過年爹就會做很多好吃的，除了家裡自己吃之外，還送給左鄰右舍。爹跟她說，當年他帶著繈褓中的她來到鎮上時得到村民很多熱心的幫助，所以要感恩圖報；除此以外，這也是爲了感謝大家一年來的照顧。

今日是年初一，藏鏡人一早起來炸糖環——這是市集上一個從外地嫁來小鎮的婦人所教，用料做法簡單，最重要的是方便攜帶。炸好之後藏鏡人就用預先備下的油紙嫺熟地包好，一切準備停當就把有愛叫起來，給她換上一身新衣裳。
“爹……我們今天要出門？”有愛揉著眼睛問。
“嗯，去看妳大伯。”藏鏡人一邊給她梳辮子，一邊回答道。
說到“大伯”，有愛的腦子裡就出現一個長得跟爹很像，但一身白白的、鬢角有軟軟的毛、說話很溫柔的形象來。

“大伯家是不是很遠？”有愛打著呵欠問道。以前爹都沒那麼早叫過她起床呢。
遠嗎……藏鏡人在心中默默想著，其實小鎮距離正氣山莊並不算遠，以他的輕功水平都不消半日行程就能到。但這四年來卻從未想過要去探望……如果不是數月前偶然遇上，差點都要忘記相見這回事。
不過，就算曾經的愛恨早已看淡，兄弟情分仍是難以抹滅——這是在見面之後，藏鏡人可以確認的事情。

“要走出鎮子，有一段路呢，所以得早點出發。”打扮好了，藏鏡人牽著有愛的手走出屋子，順手把一個花卷塞進有愛的另一隻手裡。
“要坐車嗎？”有愛的眼睛登時一亮。她懂事以來就從沒出過鎮子範圍，聽說大伯家在鎮外便很雀躍。
——車……
女兒提到了“車”這個詞，藏鏡人腳步不由一頓，這才想起自己好像不能直接用兩條腿走到正氣山莊——慢說小鎮上的人都只以為他是個普通文人、從不會武，他又要如何跟女兒解釋自己的江湖身份呢……

最後是向經常進城的村民借了頭騾子，雖然終究不是坐車讓有愛有點失望，但很快就被路上新鮮風景帶來的興奮勁兒蓋過了；一邊沿路看風景，一邊嘰嘰喳喳地向藏鏡人問起大伯家的情況：大伯家很大嗎？門口會不會放很大的炮仗？大伯家有沒有種花養魚？大伯家會不會有好吃的？除了大伯之外，還會見到其他人嗎？等等等等。
有愛的這些問題，藏鏡人也不能完全答得上來，畢竟有四年不曾去過正氣山莊，只能憑以前的印象大致和女兒描述一番；還對她說等下會見到幾個堂哥，記得要有禮貌、要打招呼，大伯家的東西不能隨便碰……如此等等。

上次見面時間有限，史豔文又都只說些閒話，關於他自己的近況卻幾乎隻字不提，只知道他還如從前一樣、會爲了普通百姓的安寧而讓自己過著奔波勞碌的生活。
史豔文就是這樣的人，心中裝的都是別人，只怕這也是他畢生難改的死性——但既是過年，再怎樣忘我勞碌，總該會休息下來才對。

騾子腳程不能和馬相比，更比藏鏡人自己施展輕功慢得多，到達雲州府時已過晌午。藏鏡人父女兩人在城中用過午膳，這才往城郊的正氣山莊走。
正氣山莊周圍沒有民居，樹木很多也很高，樹冠遮蔽入雲，幾乎沒有人跡，就似是荒山野嶺一樣。自從進了這個林子之後有愛就不再說話，雙手緊緊攥住藏鏡人的衣服，不時驚起的寒鴉還會讓她嚇一跳。雖然小鎮上人口不多也鄰近山野，但就算到了山上也總會有樵夫獵戶；像這般杳無人煙到有點陰森的環境，對有愛來說還是頭一次經歷。
“別怕，有爹在。”
藏鏡人拍著有愛的背，安慰有點受驚的女兒。其實他亦感覺奇怪：就算武林和平之後不再時常有人上門求助史家人，正氣山莊也少有再收留有需要的武林同道，但……都不至於荒涼到這般地步吧……

好容易終於來到正氣山莊門前，藏鏡人上前叩響門環，“叩”、“叩叩”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裡空洞洞地迴響，但就是沒見有人來應門。
——咦，難道竟是沒人在？
也怪他太過托大，早知道應該先發信過來的，這樣就不至於撲了個空。
可是……
藏鏡人稍微退後幾步，看到門上貼著春聯，感覺是新糊上，墨蹟還很新，而且認得出就是史豔文自己的手筆——總不會是才過除夕又全家一起出門忙碌了吧……

草叢深處忽然有響動，有愛嚇得抱住藏鏡人的腿：“爹……大伯不在家，我們、我們回去吧……”這裡好可怕嗚嗚嗚嗚……
藏鏡人伸手護住女兒，雙眼卻盯著響聲來處。正氣山莊附近從未聽說有野獸……莫非竟是匪人？哼，敢在史家周圍出沒，膽子當真不小。就算他四年來不曾與人動武，昔日苗疆戰神卻也不是吃素的。
草叢響聲愈發近了，就在藏鏡人暗自提高警覺時，眼前出現的卻是熟悉的白色人影。
“……小弟？”
史豔文一臉意外——他手上，還提著一棵青菜。

***

史豔文讓藏鏡人和有愛在客廳稍坐，自己提著青菜進廚房忙活去了。
在藏鏡人的印象中，正氣山莊的規模雖遠比不上他從前的將軍府，但總算是一間窗明几淨、整整齊齊的宅邸；但現在這客廳……除了有幾張桌椅大概比較常用、尚算乾淨之外，其他傢具陳設莫不落灰三寸厚，不知多久不曾打掃過。客廳外就是院子，植物全無修剪，草長得有半人高，如果不是確認史豔文確實住在此，誰看了都會以為這是間荒野鬼屋。
藏鏡人把視線收回，看到桌上放著半碗麵，同樣不知晾了多久，都變得乾硬了——這讓他不由得擔心起廚房裡的史豔文來，須知他這位兄長雖是文武雙全，向來行事為人都以君子為準則；但正所謂“君子遠庖廚”，認識數十年，就未嘗見他做過飯。
——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正這麼想著，就見史豔文捧了個鍋子走進來。
“怎麼就你一個人，精忠他們呢？”藏鏡人問。
“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總和我住在一起的。”聽胞弟問起兒子們，史豔文不覺就笑了。“不過我也有幾年沒見過他們了。”
幾年……也就是說這些年都是史豔文一個人住在這正氣山莊了……藏鏡人忍不住蹙起眉頭：但過年都不回來看望父親，也太過分了吧。

“也不怪他們，我一年到頭住在這裡的時間也不多，真是‘客舍似家家似寄’啊~哈哈~”史豔文一邊自我調侃，一邊把鍋裡的青菜湯倒進麵碗：“今年有你們來看我，我就覺得很高興了……啊，你們吃過午飯了嗎？”
藏鏡人禮貌地表示自己已經和有愛一起吃過了，但在看到史豔文帶著開心的表情吃起那碗被熱菜湯泡軟的麵條時，他的神色就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你平時……就吃這個？”
“嗯？”史豔文咬著麵條楞了下，才反應過來藏鏡人是在問他什麽，於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平時不會吃這麼豐富的，但今天畢竟是過年就稍微破例……”
“……豐富在……哪裡……”
“哎？有青菜啊，剛買的~吶，你看，還有雞蛋耶——”

原本以為，這四年來自己的修養早就練得處變不驚、八風不動；
但當看到史豔文把蓋在青菜葉底下的白水煮蛋好似獻寶一樣翻給他看時……藏鏡人覺得，自己的修養此刻簡直不值一提。
“……啊，你把我的麵拿去做什麽？”
“別吃了！”
“可是還沒吃完太浪費……”
“我做給你吃！”

有愛托著腮，看著大伯慌忙跟在怒氣衝衝的爹身後一起進了廚房。
平日聽慣了爹說話斯文又沉穩，頭一次發現他的聲音原來也會陡然變得粗獷到霸氣淩雲。
——好像，還挺有趣的。

毛竹莞爾	2013-06-10 12:39
有愛就是在這樣有趣的環境下長大怪不得性格堅韌 L-9~uM3@\ 大伯QAQ……還是叔父能給你幸福啊啊啊啊……

herawendy	2013-06-10 12:59
啊，有更新耶。 w\19[U3 史爸的生活也太慘了吧。 0W%@gs5d& )aX2jSp 我大愛史艷文的啦~ 8# &q$kE 這樣吃不會營養不良嗎？？ Gx 72 Q_vW3xz

藍雪	2013-06-10 14:56
大概武功练到他那个级别也就不需要在意营养这种问题了……吧 H-p;6C< 过年都不回来看父亲，是出了什么变故吗？三个都是孝顺孩子呀 wap3Kd>MP 还能煮面而不是会烧厨房的天残手已经很值得欣慰了，但为生活质量计，远庖厨的君子快搬去和弟弟住吧

雲殤

2013-06-10 17:48

To 毛竹莞爾
噗，叔父可覺得一點都不有趣啊XD
有愛以後的責任非常大U U
大伯的幸福要靠叔父了呢QDQ
這也是以前做好事的回報U U

To herawendy
問題是史爸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過得有慘，吃青菜麵條蛋還覺得已經超~豐富的了；
所以叔父才會異常暴躁吧，對待自己總是那麼糟……
營養問題應該是還好啦，有時在外面出差（？）還是會吃頓肉的……在家時就真的很不注意了^^bb

To 藍雪
嗯，如果大伯是修道人的話大概是如此XD
不過他的武功應該和修道的有差吧
有叔父過來改善伙食還是很必要的~

三個孩子的事情以後會說哦~因為這篇文主要還是關於家庭問題的~
大伯還是有自理能力的啦，就是實在生活要求太低，叔父嚴重看不下去XD

aisling	2013-06-11 00:22
好期待後面!!>w< >ulY7~wUv 其實史豔文的這種生活,就跟現在一般男性獨居會有的情況相同吧?如果並不是太在乎吃飯品質的人,基本上大概都是有得吃就吃什麼的感覺www" #?B%Ja% ;W 不過好歹加點肉嘛......這時就要仰賴藏仔了!!!XD yA[({2% 接下來小弟會如何教訓大哥呢www Yct5V,X^ 史藏大好啊~~~(灑花

雲殤	2013-06-11 20:14
To aisling jKIc09H\| 您說得很對……這其實就是一個單身獨居的阿伯（默）因為對生活品質太不計較，雖然明明本人看上去乾淨整齊而且樂在其中，小弟明顯就看出他其實過的就是不修邊幅的生活（繼續默） l\$+7\|W /hv#CB>1x 要加什麽肉←大霧 N]YtLa,t 叔父會捋起袖子大幹一場（很不對）

雲天凝	2013-06-12 04:30
中年獨居阿伯史先生的日常生活不忍直視啊！黃金單親爸爸鏡子快救救你哥吧XD AD('=g J 果然有孝順的子女陪在身邊是很重要的（點頭）

雲殤	2013-06-12 08:27
To 雲天凝 <f~Fl^^8 藏：（提著碩大的垃圾袋）這些破爛沒用了，丟掉=皿= insY(.N 史：（抱住大腿）不要~~~~~~這些都很有紀念價值不能丟QDQ~~~~~~~ [t0rfl{. ↑總覺得會出現這種場景（默） DW(~Qdk YH:8<O,{- 幸福生活包括精神和物質兩方面啊~ UF__O.l__ 所以叔父在這兩方面都要拯救那位阿伯呢XD

子夜月痕	2013-06-15 19:31
嗯嗯, 沒錯, 史拔的幸福要靠藏爸 ?PPZp6A3L= 不過史拔這幾年的生活...讓人有點心酸啊...

雲殤

2013-06-16 23:25

父親節快樂^.^

（3）
“你這裡要啥沒啥，我只能隨便做了，將就先吃一頓吧。”
“不……這……怎麼能說‘將就’……”
就算面對再艱難困苦的境況都能面不改容的史賢人，在看到胞弟親手端上來的一盤炒飯和一碗蒸蛋時，嘴卻張得久久不能闔上。

炒飯是用蒸軟的米飯拌上蛋漿，再與切碎的青菜粒同炒而成；青菜先用鹽水灼過，就特別有鮮爽脆嫩的味道。水蒸蛋的火候恰到好處，表面如鏡面般光滑，卻不留一絲多餘水分而顯得十分緊致；蛋裡還摻了糖環碎屑，既豐富了口感，又在視覺上令人更增食慾。
這兩樣其實只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史豔文知道自家小弟四年前尚且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慢說做菜，怕是連洗碗都不大會；如今觀他在廚房中翻鍋運勺之流暢純熟，小小家常菜都做得精緻又見心思，所謂巧媳婦也不過如此了。

但藏鏡人見他這副感動到淚水打轉的樣子，就越想越生氣。
廚房裡食材少得簡直可憐，除了米麵，就只得雞蛋——以及做青菜湯用剩的幾支菜葉。調味料也只有油鹽，糖醋醬油等一應俱無。四年來史豔文過的是什麽日子——不，或者該說他究竟會不會過日子，那就可想而知。藏鏡人心道自己帶著幼女在身邊尚且都過得去，他史豔文也好幾十歲的人了怎就過成這般糟糕的境地！
可藏鏡人是不能長期留在正氣山莊的，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再說如果史豔文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他又何必多事？話雖如此，想到這個別人眼中儒風翩翩的正道領袖實際過得有如邋遢淒涼的中年單身漢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怎麼都放心不下——就算幫得了他這頓，天曉得他明天是否又拿白水煮麵度日？

史豔文剛拿起筷子，忽然就像省起什麽，馬上又放下筷子走了進房；出來時手上拿了一個紅包，然後笑著遞到有愛手上：“小姪女是第一次來，瞧我這大伯，差點都忘記了。”
有愛抬頭看了下爹，這才接過紅包、甜甜地說聲“謝謝大伯”。
“趁熱把飯先吃了吧，”藏鏡人見他明明餓著肚子還去搞那些繁文縟節，不由得沒好氣地說：“還費心專門去找紅包幹什麼。”
“也不會費事，其實這些紅包我每年都有準備下……”史豔文神色間的落寞一閃即逝，馬上又高興起來：“不過今年總算派上用場了。”

藏鏡人聞言一怔，待明白過來這話中之意，不由得一陣酸楚湧上心頭。
——如果說之前尚有些猶豫和疑慮，那麼，至此他終於可以確定一件事：這個人，如果再沒人管的話，一定會在這間鬼屋裡落灰到死都沒人知道的！
“我決定了。”藏鏡人皺著眉頭，擲地有聲地說：“從今日開始，我和有愛要搬過來住。”
“好啊……哎哎哎？”
新年伊始，史豔文隱隱覺得，這必將是不尋常的一年。

***

藏鏡人是十足的行動派，既然決定要搬來同住，當下就說要回小鎮那邊收拾點必要的行李過來。
臨行前讓史豔文幫他照顧一下有愛：一起玩可以，讀點詩書亦可，但萬不能做任何危險的事情，譬如爬樹上樑一類是堅決不可以做。
雖然他也知道史豔文還不至於沒神經到如此地步，但一來史豔文雖是幾個孩子的爹、但從沒有帶孩子的經驗；二來嘛……他這個兄長其實遠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沉著自持，熱血上頭起來可是什麽都有可能做得出——對此，他可是深有體會……
就算是廢話，多叮囑幾句，總是有備無患。

也許是被胞弟一臉的鄭重嚴肅唬住，在藏鏡人離開之後，史豔文就在有愛的監督下吃了飯、洗了碗，然後取出筆墨和描紅習字本，手把手地教有愛認字。
一個下午就此平靜度過，待藏鏡人提著大包小包匆匆而回，正好還能趕上準備晚膳。
“我跟鄰居說，我與有愛投奔親戚去了。”
藏鏡人一邊整理帶來的包袱，一邊對史豔文說。其實以他以往的個性定會直接離開就算，如此就不必麻煩，少費唇舌；但想想還是應該給鄰里一點交待，免得他們擔心惦記——那些淳樸的人們，是真的會這麼做。不過這麼一解釋，差點就被連番挽留得走不了了……

有愛從包袱中找出自己心愛的皮球，高興地跑到院子玩去了，完全沒在意她爹這趟來回腳程快得不可思議這個問題。
倒是史豔文看著藏鏡人帶來的行李，臉上表情一時有點難以形容。那些行李……替換衣服之類個人物品只佔極少的比例，連被鋪都帶上雖然誇張了些也算可以理解，但最多的卻是——
“這些瓶瓶罐罐是……？”
“調味料啊，還有耐久放的食物。”藏鏡人皺著眉頭回答，做午飯時材料短缺、捉襟見肘，害他無法施展，這實在令事事追求完美的苗疆戰神十分介意。再說這些東西如果不帶走就只能長黴，年節時期商鋪也少有開門，還不如繼續充分利用。

如果說調味料好歹還處於史豔文的理解範圍，那現在藏鏡人手上抱著的那隻兀自“咕咕”叫不停的母雞又是……
“這是有愛一直在餵的，有牠在以後不愁沒有新鮮雞蛋吃。”
藏鏡人心中已經盤算好了，正氣山莊的院子比較大，再放養一窩小雞應該不成問題；門外的空地好好打理一下還能種點東西，比如蔥蒜……等等等等。
史豔文是不知道胞弟才來不過半日就已經在謀劃要把他家徹底整頓的大計宏圖，只驚訝於四年不見，藏鏡人對事物有用程度的價值判斷好像已經隨著母雞的“咕咕”聲遠離他的認識了……
“好了好了，現在你把牠放院子裡自個兒跑就行，少發呆，明天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說著，藏鏡人把母雞往史豔文手上一塞，就挽起袖子拎起各種調味品往廚房走去；
留下抱著母雞傻站著的史豔文，半天沒有回神。

***

藏鏡人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然後把所有房間的被子帷帳都拿到院子去曬。
這倒不是因為他勤於家事，而是在一個晚上之後他已經對滿屋子的黴味完全不能忍了。
——幸而他有先見之明從小鎮那邊帶了自己的被鋪，不然正氣山莊的那些被子都不知多久不曾晾曬，潮得簡直無法使用。
直接的後果，就是昨晚他睡得極其不好。

史豔文也提出想要幫忙，但被藏鏡人以“穿得一身白擺明就是不想幹活”為由拒絕；最後還是史豔文默默回去換了一身粗布衣，然後自覺把拆下來堆得山高的被套床單抱去河邊清洗。
有愛吃過早飯也過來為她爹打下手，一時幫著清除地上的雜草，一時幫著拉被角、把被子鋪平，還拿著葉子形狀的曬被拍在被子上拍打、拍去沾染其上的浮塵……直讓藏鏡人心中感慨，在家事這一節上，雲州大儒俠尚不及一個三歲孩童頂用。

有愛畢竟還小，藏鏡人不想太累到她，不多時就讓她自己去玩了。
有愛是個頗有好奇心的孩子，昨天時間有限又被大伯逮著習字，還來不及四處逛；如今得了空，就抱著球各個房間都進去轉。待到把正氣山莊上下轉過一圈了，就跑來對藏鏡人說：
“爹，這房子好大~”
看到女兒興奮的樣子，藏鏡人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工作。他想起有愛出生以來就只住在邊陲小鎮的簡陋瓦房，小鎮上也從沒有比較有規模的建築，心中不禁有幾分覺得對不起女兒。

不過有愛臉上的興奮表情很快就轉成了疑惑。
“但這麼大的房子……只有大伯自己住嗎？”
她掰著指頭，一邊想一邊說：
“我有爹，有姐姐……大伯呢？他沒有親人嗎？”
“他……有的，有很多。”
“那爲什麽他們沒在這裡？他們都不要大伯了嗎？”

聽到這樣天真爛漫的問題，藏鏡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史豔文確實有過許多親人：上有從小照顧他的母親，下有三個已經成人的兒子；妻室更是溫柔賢淑，和他因為政治利益而結縭那個無恥賤婦大不相同——這樣的家庭，讓自小就獨自在生死邊緣奮鬥、未曾嘗過半點家人溫暖的他十分羡慕，甚至可以說是嫉妒：明明都是一母同胞，為何命運就如此天差地別？

但後來他就發現，雙生子的命運其實還是宿命般地相似……
不提史家那三個兒子跟父親總是天倫難聚、至今都不知為著什麽原因不與父親同住，單說史豔文的結髮妻子……九龍天書之禍剛剛平定後，他與史豔文一道回鄉下祖居看望老母水氏，正好也見到了劉萱姑。他想及既然已經兄弟相認，猶豫一陣，還是喊了聲“嫂子”。誰知他這一開口，氣氛登時變得十分尷尬。
最後還是水氏出面，說萱姑前年已改嫁他人，早不是史家媳婦了，這聲“嫂子”就免了吧。

藏鏡人初時還不甚信，後來見他們兩人神情才知是真。雖然水氏不曾明言，但藏鏡人相信以史豔文的為人絕無負義的可能，只是想不到那劉萱姑居然也是個背夫偷漢的不正經人。
史豔文見他神色有異，知道定是誤會了什麽，這才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跟他說，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樣。萱姑這二十年來都在鄉間照顧母親，恪盡為人媳婦的本分，從無半點逾矩；倒是他為人夫、為人子，非但沒盡過應盡的責任，反而因為自己的江湖身份為她們帶來無數災殃，有時甚至是生命威脅……而他自成婚以來只有獻身於武林和平，與萱姑就連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不要說去體貼她的辛酸了。

“就算她守著空房寂寞，確實可憐……”藏鏡人皺眉道，“那也不是紅杏出牆的理由吧？”
“唉……”史豔文歎了一聲，“但你可知那日我偶然回家，卻見她在房中懸樑……若非及時救下，只怕已經回天乏術。”後來一問，才知她這些年每遇艱難苦厄，都承一人關懷照顧；她初時只是感念恩情，但後來驚覺自己竟漸漸心繫那人——她早是已嫁之身，不該如此，於是朝夕都在自責負疚與無法排遣的煎熬心情中度過，也無人能讓她傾訴衷腸……這日忽覺生無可戀，便想去尋短見。
“如果不是我當初思慮不周，輕易允下婚約，就不致斷送她一生幸福，也不會把她逼到如此地步……這該是豔文負她才對。”

藏鏡人不知他二人還有這麼一段，霎時無言以對：原來經歷一段沒有感情的失敗婚姻的人，不只有他一個……
史豔文接著說，後來他稟告母親，此事無犯七出，但他想還萱姑一個自由選擇的機會，於是就去報予府衙，以“夫妻不相諧”之由請以絕婚，斷兩姓之好。雖然早在被囚西劍流之前，他們就已經不再是夫妻，但萱姑仍是念舊，時常過來照料母親水氏的起居，也陪她老人家解悶——所以今日才會在此。
聽完之後，藏鏡人有些明白他那幾個侄兒對他們父親的心結何來。儘管他亦同情劉萱姑的境況，或者這確乎是對大家都好的解決方式，但他還是忍不住為史豔文覺得不平：在這場失敗婚姻中失去幸福的並不只有她，為何被拋棄、被誤解的人卻只有史豔文而已？
明明他曾經那麼羡慕史豔文擁有的一切，但如今想來，他也不過同自己一樣，是個從未體會過“家”的感覺的人罷了……

沉吟良久，他終於伸手摸了摸有愛的頭。
“大伯不是沒有親人啊——他不是還有我們嗎？”

有愛若有所思地歪了歪頭，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她爹這句話的個中含義。
恰在這時史豔文洗好了那堆床單被套、身上濕一片乾一片，正抱著木盆跨進院子。
“小弟，這些我該晾在哪……”
“大伯！”
“嗯？”
看到有愛向自己跑了過來，史豔文也俯下身，以為她有什麽要對他說。
有愛跑到他跟前，忽然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大伯別難過，以後我和我爹會把你養起來的，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哦~”

片刻安靜之後，院子裡迴蕩著有愛開心的笑聲；
以及，藏鏡人的咆哮聲——
“史·豔·文！快把我女兒放下來！……你、你還轉圈！”
正氣山莊，好久沒有這般熱鬧了。

雲殤	2013-06-16 23:27
To 子夜月痕 2O$95M 不但要被拯救，其實他還需要自救啦~ a\|8\|@, 幸福都是要靠自己來爭取的=w= "w(N62z/ 史爸這幾年的生活_(:3」∠)_後面幾章大概會說得更具體一點

aisling

2013-06-17 00:35

調味料！母雞！XDDDDDD
藏仔已經變成居家好男人了啦XDDDD
我看到那段笑出聲了啦www
啊啊～～從此以後史拔休想隨便度日了www一切都有藏仔把關XD
史拔高興到抱有愛轉圈圈的樣子好溫馨啊～～好想敢快知道有愛的背景喔！！>w<
藏仔因為這樣又破功的大吼了www
大大寫的好看～喜歡>//v//<

herawendy	2013-06-17 07:06
嗚~~ cWgbd^J 看到史爸說 x:!C(Ep) 「過年紅包每年都有準備，今天總算派的上用場了」 }pbBo2 我的心也和藏爸一樣，酸了一下。 #>7')G ZMdM_i? 謝謝你~~藏爸 z\xiACIc 帶有愛搬過來。 JZs\|~@ 接下來能不能用你的行動力 'LJ %.DJ 把史爸的兒子也帶回家。

雲殤

2013-06-17 09:19

To aisling
之前就說啦，藏仔養女兒四年已經點滿了家庭主婦技能樹了XDDDD
不過史爸對此還在適應中=w=
有愛的來歷在解決了兒子們的事件之後就會說明了XD
大吼的叔父其實真的好可愛啊XDDD枉費他幾年來的修養功夫，一見到大伯就屢屢破功XDDDD
大伯就是比較熱情，加上從來沒養過小蘿莉，所以被有愛萌翻了XDDD

To herawendy
史爸是個好人（抹淚）
不過有時人太好，對身邊的人也是一種壓力，因為覺得不能回報這種付出啊，不能做得像他那般好，反而因此對他有種種苛求……
其實史爸想要的都是很簡單很簡單的東西呢，偏偏總是無法如願/__\

叔父和有愛都是治癒系XD
下一章就是兒子們^.^

herawendy

2013-06-17 19:42

哇~~兒子們終於要出現了。

最近看九龍變這幾集，
至從小空被丟被魔界後，
史爸和精忠好像就沒碰過面了，
雖然櫻吹雪有和史爸說「你什麼不告訴銀燕，是俏如來讓我去救他們的」
貌似俏如來有去和史爸說這件事，
可是也可能是百武會第一跑腿-郭箏去和史爸說的。

去找銀燕只是去刺激他，
銀燕對史爸的心結似乎還在。

看到史爸坐輪椅都要去不悔峰找銀燕，

就覺得好感動哦。

而藏爸和無心最近父女親情閃光都快閃死人了，
史爸何時可以這樣啊。

雲殤

2013-06-18 08:59

To herawendy
史爸和兒子們，也許真是從小沒在一起相處過，所以其實都不太懂得父子之間應該如何相處。
對兒子們來說，從天而降一個偉人級別的親生父親，對自身形成的壓力和心理失衡，光是要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就不太容易了，遑論去體會父親的心境。不管劇中多麼強調他們天資有多好等等，在我看來他們幾個都是笨小孩，因為父親太厲害了所以就對自己有著過高的期待，但其實在父親看來，只要他們過得好就可以了呢~

而在史爸那邊也一樣，等他有機會和兒子們比較多見面時他們已經是成年人了，不再像小孩子那樣可以隨便玩鬧縱容他們撒嬌什麽的。所以史爸待他們就是成年人的禮貌和尊重，看起來甚至會客氣得跟非親非故的人一樣。他從來沒向兒子們直接表達過自己的感情，尤其是看到兒子們做得不對、或者是對自己有誤解的時候，他選擇的都是讓他們自己領悟、自己從來不解釋。就像最近跑去對銀燕激將一樣，有時候親人就是應該要直接溝通，沒什麽說不開的；但這樣子的激將，反而顯得疏遠，好像不說反話刺激就無法聽得進——雖然銀燕可能確實是這種個性，但實際上他對父親的理解因此又更遠一層。史爸說這些話大違本心，或者對待一個不相識的路人或者朋友可以如此，但對待兒子就真是太迂迴又適得其反了。

其實在叔父COS期間，他和侄子們的互動溝通還要好上許多，不對的地方就直接指出，有什麽希望就直接表達。這固然也因為是叔父個性本來就和哥哥不同，但教育孩子方面，叔父確實更懂得相處之道。

herawendy

2013-06-18 13:23

俏如來和史爸的互動還比較多，
畢竟從黑白史爸被救出來，到決戰史爸被中原人士追殺，
俏如來都和史爸在一起。

到是銀燕
決戰時刻一開始就跑去練功，
史爸去找他，他也只躲在大石頭後面不出來，
等到下次見面時，竟然一槍桶了假扮藏爸的老爸。
後來史爸醒了，又馬上和藏爸聯手扁炎魔。
父子之間的互動少到可憐。

反而和冒牌老爸互動還比較多

seiketsu	2013-06-29 23:27
很期待SPA知道有愛是他女兒時會是啥反應【喂！

雲殤	2013-06-30 00:08
引用引用第28樓seiketsu于2013-06-29 23:27發表的 : QhE(" }1 很期待SPA知道有愛是他女兒時會是啥反應【喂！ y/sWy1P7 48&KdbGX 噓——不能劇透XD MlC-Aad( 到時就知道啦XD ]-s`# /=U v 過兩天來更新=w=

雲殤

2013-07-03 09:16

（4）
“銀燕、銀燕……”
聽到小空連連喊著自己的名字，銀燕才從認真入神的擦拭工作中抬起頭。
“不是說要回去看父親，該準備動身了吧？”
銀燕聞言皺了下眉頭，沒有回答，繼續低頭擦著手上的剪子。
“銀燕！”
聽到小空的聲音又焦急了幾分，他才說：
“等我擦好整理完再走，也不會遲的。”
銀燕身邊碼著一溜兒大小、式樣各不同的剪子，還有剃刀，都是理髮刮臉的專用工具，底下鋪了油紙，全部擦得锃亮，顯見平日養護得極好。

武林和平以後，在俏如來的努力之下中興百武會並未解散，但也不再具有號令群豪的權力和威望。儘管各大門派掌門也在百武會中掛名，可真正能為百武會所用的也只得一些初入江湖的後生——以及銀燕他們兄弟三個。
俏如來為恢復百武會的威信做了不少事情——雖然成效甚微，但也足以讓他成天忙得不可開交。而剩下銀燕和小空，除了有時應月牙嵐的求助、幫人手不足的靈界一道為百姓做些修橋補路的善事之外，卻也不知有什麽是他們可以做的。

年初俏如來率百武會眾人到各門派拜會，前後足足忙了一月有餘；現在銀燕總算空泛下來做一點自己喜愛的事情——比如理髮。雪山銀燕給予外人的印象就是魯莽又粗枝大葉，很少有人能把他跟理髮這件細緻的活兒拉上關係。剪子一下，一刀兩斷，此後一個人就從蓬頭垢面變得煥然一新。
銀燕很享受這種完全由自己掌控的乾脆俐落的感覺，他也對自己的技術有自信，只是平日能實際練習的機會並不多：小空是光頭沒有頭髮，他也不敢往大哥頭上動土……怕被說不務正業。
於是待得有閒暇了，就偷偷拉了小空一道到鄉村去為村民義務剪髮修臉，一來鍛煉手藝，二來做點好事——只是也不敢說自己是史家兒子，恐防被人知道了要笑話他。

“可是你都擦了好半天，再擦下去太陽都要下山了。”小空說。
“那就明天再去。”銀燕頭也不抬地回答。
你昨天就是這麼說的……小空在心裡嘀咕著。這幾年他們三個在外面奔忙，幾乎都不曾見過父親史豔文。有時得了空回一趟正氣山莊想要探望父親，得到的都是父親有事出門、不在家中的消息。
“這次不如先給父親發信說我們要回去，不然又要撲空了。”
“回去？一年到頭沒幾天在，他有當過那是家嗎？”
銀燕的語氣一時就變得很不好。他自小就被迫離家，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心中最大的奢望，不過是有個完整的家庭：有父母，有兄弟，有朝夕相處的天倫之情。曾經他也以為自己這個奢望居然能實現了；可就在父子兄弟相認後不久，就聽說母親與父親離異、要另行改嫁……

那日母親和他們兄弟三個談了許久——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與母親相處那麼長時間，恐怕，也將是唯一一次。
母親問到他們三個這些年的生活，而後說，看到你們都長大成人，我也可以安心作出這個決定了。
“你們的父親是大家的英雄，”母親最後看了他們一眼，說：“希望你們，不要怪責他。”
聞言，他們三個都沒有再說話——確實，也沒什麼可說。
父親是大家的英雄——這件事他一直非常清楚；
但父親卻從來不屬於他們的家、那個他所嚮往的“家”。
如果從不曾有過希望，那或者他還能泰然處之；正因為有過希望，失望的打擊才會分外深重。
銀燕對此，實在難以釋懷。

“但父親總歸是想我們回去的吧……”
“我們發信過去，他就會在嗎？他是父親，我們能命令他待在家、哪兒都不去嗎？”
銀燕說到激動處就把手中剪子往旁邊一砸，發出“哐”的一響，把小空嚇了一跳。
“銀燕你……何必這樣……”

其實銀燕也不想用這樣的口氣說起父親，但情緒激蕩時就忍不住衝口而出。
父親是個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人，或者說，太過完美，讓他覺得不可企及。他心裡明明是尊敬父親的，甚至可以說那是這世上他最尊敬的人；但又止不住怨懟，為何他要生在這樣的家中，為何偏偏他要是史豔文的兒子。
每次回家他都相當緊張，儘管他嚮往家庭生活，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和父親相處。有兩個兄長一同在時還好一些，如果只得他和父親一起……那種沉默壓抑的氣氛直讓他想逃。實際上父親從未訓斥過他們，可他就是很怕面對父親。所以這些年，每當說要回家看望父親時他都要在心中掙扎許久，磨蹭到非動身不可了再去；而當發現父親不在家時，相比失望，更多還是鬆一口氣的感覺。

最終銀燕在小空的催促下服了軟，行程終究沒有拖到明天。
儘管出發遲了，到正氣山莊附近時日影尚未偏西，陽光灑落一條筆直的林中小路——這是上年他們兩人來正氣山莊時所沒有發現的。
“嗯？”
銀燕和小空不覺對看了一眼。往時正氣山莊附近少有人行，植物生長繁盛得就似荒郊一樣。這條小路是人為踩踏出來的，而且痕跡尚新，顯見這裡最近時常有人出入。

“啊——”小空忽然叫了一聲，縮到銀燕背後：“有、有人……”
看小空這般反應，銀燕也不覺警醒了起來。
小空在治愈巨骨癥、身體能正常生長之後，體格一下就從幼童變得十分魁梧，除了頭頂因為出家剃度、光溜溜不長頭髮之外，就跟炎魔幻十郎一模一樣。平日同靈界眾人一道外出，他與梁皇無忌站一處就高大得恰似兩尊門神，走到哪都分外引人注目。
小空往日是機靈活潑的性子，如今成了一臉橫肉的彪形大漢，霎時無法接受，自此見著生人就下意識害羞得要躲，怕別人嘲笑他的外貌。
銀燕知道小空如果是見到熟人絕不會如此——正氣山莊會有什麽陌生訪客嗎？想到林中那條被踩出來的小路……莫不是有宵小之徒，以為這是間無人居住的荒宅、擅自佔據了？

想到這，銀燕便斂了氣，放輕腳步、慢慢往前靠近。借著樹木隱蔽身形，遠遠見到正氣山莊門前那塊空地，不知何時被開成一片菜畦，其上種得頗為整齊一棵棵長葉植物，看不出是蔥還是蒜。菜地上只有個扎著雙辮的黑髮小女孩，正拿了個木勺往菜畦上澆水，澆完一行，又輕盈地蹦去另一行接著澆。
除此之外，再沒看到其他人了。

銀燕沉默，不覺回頭看了小空一眼，用眼神無聲在說：什麽時候你連個三歲女娃都會怕？
小空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一時臉刷的就紅了。
——可是……這也奇怪……
小女孩看樣子就住在正氣山莊，但銀燕自忖從未見過她……生得如此周正可愛好似也不像歹人，到底是什麽來歷呢……
銀燕正猶豫著該不該上前問個詳細，門裡走出一個人，小女孩見了便小跑兩步撲上去喊了聲“爹~”。

這一聲於銀燕而言無異晴天霹靂——小女孩抱著的那個長髮束起、一身儒生打扮的男子，不是他們的父親史豔文又是誰？！
“啊，你要去哪裡？”
看到銀燕怒氣衝衝轉頭就走，小空連忙追了上去。
“找大哥來評理！”銀燕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小空此時勸不得他，只能跟著一起匆忙趕去百武會。

“你說……父親又有了個只得三歲的女兒？”俏如來被銀燕搞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父親從未向我提過此事啊。”
“我親眼看到的！還能有假！”銀燕越說就越氣憤，往日江湖流傳史君子的風流豔史他都不曾理會，想不到今日居然……居然……
俏如來回頭看了眼小空：“二弟，你也見到了麼？”
小空一愣，只能實話實說：“這……我確實也親耳聽到那小姑娘喊父親作‘爹’的……”
——連小空都這麼說……
俏如來忍不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這當中必有誤會，但銀燕現在肯定什麽都聽不進去，只能帶他們一起去見父親，讓父親自己來解釋了。

於是兄弟三人又來到正氣山莊，恰好史豔文正與有愛在門外玩，見到他們三個不覺十分驚喜。
“精忠，你們回來了啊。”
“是，過年時都沒能回來探望，是孩兒不孝……”相較於父親的喜形於色，俏如來神情則顯得相當複雜。他忍不住看向史豔文身邊那個小女孩：銀燕說的就是她吧？看那樣貌神態，確實和父親有幾分肖似……之前他很肯定銀燕定有誤會，此刻心下一時也不能確定了。“……這位小姑娘是？”
“啊，我來跟你們介紹，”被俏如來一提醒，史豔文牽著有愛的手拉到自己跟前，“她是你們的……”
“你不會想說是我們的妹妹吧？”
史豔文還沒說完，銀燕就不滿地搶過話頭。

俏如來正想回頭斥責弟弟的無禮，不料史豔文反而略帶驚訝地說：
“咦，你們都知道了啊？”
這下輪到俏如來詫異了：難道……難道那小女孩真是父親的……
銀燕按捺不住要發作，小空在旁拉住他的袖子，史豔文卻俯下身摸著小女孩的頭。
“有愛，來，這就是妳的三位堂兄。”
——堂……兄？
兄弟三人一時都愣住了。這好像……不是他們預想中的那個稱呼……啊？

就在他們三個腦子停擺之時，門內走出另外一個和史豔文一模一樣的人，邊走邊用不悅的聲音說：
“史豔文我叫你拔兩根蔥進來、你這是要玩到何時……哎？你們幾個……”藏鏡人停住腳步，他覺得很奇怪，怎麼他們父子四個都杵在門外一個勁地看他？
小空驚訝得張大了嘴；銀燕更驚訝，因為這分明就是他之前見到的那個“父親”。
“是……叔父……”俏如來不知該用什麽表情才好：他好像忽然明白“堂兄”是什麽回事了……

藍雪	2013-07-03 18:28
阿俏快带银燕去配眼镜，这个永远分不清阿爹和阿叔的傻小鬼…… 2I5@zm ea 今后有爱可以担负起为别扭哥哥顺毛的重任了

雲殤

2013-07-04 09:02

引用
引用第31樓藍雪于2013-07-03 18:28發表的 : N~_gT Jr~P
阿俏快带银燕去配眼镜，这个永远分不清阿爹和阿叔的傻小鬼…… z%z$'m
今后有爱可以担负起为别扭哥哥顺毛的重任了 c_i;'

其實也怪不得銀燕，離得遠而且叔父又沒開口，以前也沒見威武的叔父穿成這樣，所以就錯認了XD
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銀燕對老爸的私生活也……

有愛只要萌就好了=w=

雲殤

2013-07-16 08:37

（5）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啦。”
史豔文向俏如來他們三個解釋，說藏鏡人見他平日生活起居不便，就在過年時帶了有愛搬過來一起住在正氣山莊；而有愛則是你們叔父的女兒，所以就是你們的堂妹云云。
至於有愛的來歷，考慮到這是胞弟的私事，藏鏡人自己都不願多提，於是他也約略帶過就罷。
史豔文一邊說，一邊有留意兒子們的反應。雖然父子難得見面確實令他欣喜，但他們三個來的時候臉色都有些不太對……尤其銀燕更是一臉怒容……
“你們……有事要問我嗎？”

“呃啊，沒有沒有……”
俏如來連連搖頭——既然是誤會一場，他實在沒法把他們兄弟三人關於父親私生活妄自揣測說出口……
“最近百武會事務也忙得差不多了，所以就想來看望一下父親。”
出家人不打誑語，但這句話總歸也算是真的，罪過罪過……
“沒事就好，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啊。”
史豔文聽俏如來這樣說才鬆一口氣，本來以為他們是有什麽難題需要他去解決，但看來他們是可以自己處理了。

“多謝父親關心，我們會的。”
俏如來謙恭禮貌地回答，心裡忖著父親也看過了，知道他身體健康又挺精神，是不是該告辭離開……不想此時史豔文卻忽然對他說：
“時候不早，吃過飯再走吧~”
——耶？這……吃飯……
俏如來仿佛記得父親的廚藝不太靈光，往日在正氣山莊同住時還是由他下廚給大家熬粥的時候居多——所以銀燕就很不愛在家吃飯，總嚷說吃不飽。

但還沒等他想好到底是用“不要勞煩父親了”還是“我們其實剛吃過”為由婉拒，旁邊已經有人先一步提出反對了。
“你現在才告訴我要多三個人吃飯？”藏鏡人皺起眉頭。
“不過就是多三雙筷子啦~”史豔文心情頗好地接道。
“說得輕鬆！人多了一倍啊！米都不知道夠不夠了……”
“不夠的話我去買、我去買~”
藏鏡人還在念叨，就被史豔文一邊笑一邊推著走進後房去。

於是客廳裡霎時間就剩了史家兄弟三個。
——似乎他們只能接受晚上要和父親一起吃飯的事實了……
雖然這對普通家庭來說應該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但或者是久疏親情，兄弟三人一時面面相覷，禁不住都覺得有些彆扭。
“大哥，你有沒有覺得這次回來……”小空遲疑了下，好像在思考措辭：“父親好像有變得比較……比較……”
“比較什麽？”銀燕馬上就問。
俏如來沒有接話：雖然他也感覺到父親和往日似乎略有點不同，但要他具體說哪裡不同又無法形容……
“呃……活潑？”
“……”

這兩字一出，包括小空自己在內，兄弟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從來沒想過，“活潑”這兩字還能用在他們父親這樣以儒雅風範著稱的一代大俠身上。
但觀父親剛才的言行，好似也沒有比這兩字更適合的形容詞了……
“難道是因為叔父搬過來了嗎？”
這麼說也不無可能。可是父親和叔父當世仇宿敵的時日遠比當兄弟來得長、打架絕對比聊天的次數多——如今不但住在一起，言談間還頗為親厚……這讓他們一時也難以適應。
說來奇怪，叔父前些年一直杳無音訊，不見和他們有聯絡；而且叔父一向心性頗高，即使兄弟相認了也堅持自己只叫羅碧、絕不改姓……現在怎就忽然帶著女兒來投奔、搬來跟父親同住了？

兄弟三人討論了一陣，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正想著是不是該乾脆放棄思考、安心坐著等父親和叔父回轉，就聽見一把清脆童音在哼兒歌。
“一個和尚挑呀麼挑水喝~兩個和尚抬呀麼抬水喝~三個和尚沒呀麼沒水喝……為什麼呀和尚越來越多……為什麼呀長老呀不來說一說呀~睜著眼閉著眼阿彌陀佛……”
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有愛跪在和她差不多高的凳子上，半個身子前傾、幾乎都趴上了桌子，小手團成拳正握著大號的毛筆起勁地寫著什麽，一邊寫一邊哼歌腳還跟著一搖一搖。
——原來這客廳裡並不只有他們三個。
雖然對方好似也不在意他們的存在……

小小年紀，難得可以如此專注啊……俏如來唇邊不覺湧起會心的笑意
他憶起自己少時，心性未定，總要由母親或祖母監督著習字，因為身量不足，也是這般跪在凳子上。母親比較溫柔，有時還會許他玩耍一陣；祖母卻很嚴厲，稍有懈怠便要拿板子敲手心。如今想來也多虧長輩的嚴謹教導，現在行走江湖雖然多有不順，卻不至於墮了史家的名聲。
想到這，俏如來忍不住就湊上前看有愛在練些什麽，是顏帖還是柳帖……結果一看之下不禁眼前一黑：這哪是練什麽字，紙上墨蹟深一坨淺一坨，分明只是在鬼畫符吧！而且薄薄的宣紙底下也不曾墊好，濕淋淋的墨汁從紙張滲透到桌面。他記得這張檀木書案是父親一個在朝為官的同窗好友所贈，算是正氣山莊裡難得貴重的一件傢具，現在竟遭此毒手……
但有愛是叔父的女兒，自己就算是堂兄，不管是訓斥還是教導都有越俎代庖之嫌。
——該怎樣做才能讓她停止破壞呢……

“有愛在畫畫嗎？”於是他儘量和顏悅色地，試圖引開她的注意力。“畫得很漂亮啊~”
“嗯。”有愛頭也不抬，繼續認真地拿筆在紙上塗抹。
這股堅持要把破壞進行到底的固執勁頭倒是和叔父挺像……俏如來心中默默想道，然後不死心地繼續問：
“這畫的都是誰啊？”其實以他有限的想像力，實在無法確定有愛筆下的那堆墨團是不是人類；但依這個年歲小孩子的喜好，大抵畫的也是自己熟悉的人事物，比如爹和娘。

有愛拿筆指指一塊比較大的墨團：“這是我爹。”
——果然是吧。雖然那墨團腦袋上有尖耳朵、臉上有長鬍子、背後還拖了條尾巴，怎麼看都比較像貓……
又指指旁邊一塊較小的墨團：“這是有愛。”
——嗯嗯……一樣都有尖耳朵和尾巴，這是大貓和小貓嗎……
而小墨團伸出手，牽著另一個更大的墨團——“那這是有愛的娘？”
“不是，”有愛終於擱下筆，一臉正經地說：“這是大伯。”

“……哈？”
俏如來一時有點反應不及：怎麼一張一家三口圖會忽然捎上自己父親——而且那個墨團沒有尖耳朵又沒有長尾巴、品種顯然和之前兩個不一樣啊！
“有愛和大伯感情真好，”俏如來覺得額頭滲出了汗，但好不容易讓她接了話茬，總不能半途而廢。“還牽著大伯的手。”
聽到這話，有愛蹙了下眉，圓圓的小臉上露出一副見到愚蠢大人的表情。
“我在餵大伯吃東西。”

餵他吃東西……餵他吃東西……餵他吃東西……餵他吃東西……餵他吃東西……餵他吃東西……餵他吃東西……餵他吃東西……
俏如來想像了一下父親被一個三歲小女孩餵食的畫面……不！這種事情怎麼能想像得出來啊啊啊啊！
眼見大哥抱著頭好像支撐不住了，小空心裡唸了聲佛，上前笑著對有愛說：
“不如讓我來考一下有愛的記性怎麼樣？”
“好啊~”有愛顯得很自信。
“之前大伯跟妳介紹過啦，妳還記得哪個是大堂兄，哪個是二堂兄，哪個是三堂兄麼？”

小空想著雖然剛才父親確實是有提到過，但有愛一直都在塗鴉，想必沒有用心在聽。
有愛撅起嘴，眼睛滴溜溜在他們三個身上轉了一圈，說：
“這有什麽難的？”小手一伸，指向俏如來，“這是大堂兄~”
“咦？”小空不覺詫異，大哥面相比較嫩，向來都會被認為是最小的呢。有愛能一下就認出來真不簡單。
“他頭髮都白了，是老公公~”
“……”
小空聞言忍不住回頭看了俏如來一眼……好像情緒變得更低落了呢……

“然後呢……你是二堂兄，因為頭髮都掉光啦~還有皺紋~剩下沒有白頭髮又沒有皺紋的就是三堂兄，嗯嗯~我說得對不對？”
大概因為這位二堂兄實在生得太高，有愛看不到他臉上那近乎石化的表情，只是很清脆又利落地說出自己的結論，都沒留意到身邊的低氣壓越來越重……
“對，對啊~一點沒錯！”銀燕用十分愉快的口吻肯定有愛的推斷。想起自己以前從來都被認為長相是三兄弟當中最老的一個，如今終於有人說了公道話。雖然之前他都沒參與兩位兄長和有愛的談話，但其實一直都有支棱著耳朵認真聽著的！
“可是……好奇怪……”有愛忽然歪頭托起了腮，“爲什麽你們看起來都比爹和大伯要老？我真的應該喊你們哥哥嗎……”
這一次，再也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了。

“精忠、小空、銀燕——準備開飯……哎？”
當史豔文重新回到客廳時，發現三個兒子好似都受到很大打擊……？

***

晚飯的菜色出乎三兄弟意料地豐富，竟有八樣之多；而且有一半是全然的素菜，顯然有小心照顧到兩個出家人的需求——本來以為端上來的會是六碗素麵呢。
“哇——父親這都是你做的？”小空不由得驚歎。
史豔文聞言，連連擺手：“啊，不是我不是我……”
“那父親是不是新請了一位廚娘，”俏如來也禁不住稱讚：“手藝真是不錯啊~”
“只得三兩個人，還請廚娘做什麽？”銀燕不滿地嘀咕，雖是這麼說，嘴上卻也沒有停，這幾年都在外面奔忙，難得吃到屬於“家”的味道，還是有些感動。

史豔文正在想該怎麼解釋，忽然桌上的碗碟都搖晃了起來。
只見藏鏡人雙掌按著桌面，聲音變得很低沉：
“你們……到底覺得我是有哪點像……廚娘……了……”

——咦？
俏如來兄弟三人對藏鏡人的反應一時都有點呆然。
難道這……竟然……是叔父……做的飯……嗎……
想到叔父圍著圍裙、一臉嚴肅蹲在灶台旁邊添柴燒水的情景，他們覺得自己的想像力再次受到嚴重的挑戰！
——或者……他們真的太久沒回家了……

之後父親就和叔父在飯桌上談論院子是不是該多架幾根竹竿、也要買一隻公雞打鳴也能讓母雞孵出小雞來……以及這撥蘿蔔收成之後該種土豆還是花生之類的話題。
原本想著會被父親問及最近怎樣，三兄弟都覺得頗為緊張，自己實在交不出什麽像樣的成績來讓父親放心；結果沒想到，現在的話題會讓他們完全插不上嘴。
“正氣山莊的牆面老早就該刷一遍了，”藏鏡人皺著眉頭說：“還有屋頂的瓦片也得補，一下雨就漏水。”
“慢慢修啊，不急不急~”
“還不急！雨季要來了看你怎麼辦！”藏鏡人說著，便回頭問銀燕他們三個：“你們最近有空嗎？能不能留下來幫忙修整房子？”

“這……”三兄弟尚未開口，史豔文就忙接過話頭：“他們都有自己要忙的事，還是……”
“這個家他們也有份不是嗎？”藏鏡人當即就截斷他的話，說：“承擔一點家務很應該吧。”
史豔文還待要說些什麽，銀燕忽然就出聲：
“好，我留下來吧。”
他回答得如此乾脆，連身邊的小空都有點詫異。
“叔父說得對，我們有義務出一分力。”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能坦然順暢地說出這句話，但被人當作家中一分子、讓他參與到這個“家”的日常勞動當中……感覺真的挺不錯。

***

後來商定，小空和銀燕一道住在正氣山莊，幫忙修葺房屋等等；
而俏如來這一趟本就是被銀燕硬拖出來，百武會還有許多事等著他處理，所以晚飯後就先告辭離開。

晚上銀燕與小空睡在一間房，這也是他倆從前住的房間。
雖然他們兩人這四年來出則同行、寢則同衾，但都是四處顛沛流離，從未像今晚這般睡得安然。
——就連被子，好似都帶著陽光的味道。

herawendy

2013-07-16 21:41

噢！噢！噢！

銀燕第一個說要留下來耶，

史爸一定很高興啦。

雖然史爸嘴上說「他們都有自已的事要忙」

可是內心OS一定是，搬回家住好不好、好不好

我說俏如來啊

百武會是離正氣山莊很遠嗎？

就住下來，早上再回百武會嘛

雲殤

2013-07-17 08:37

引用
引用第34樓herawendy于2013-07-16 21:41發表的 : !=SBeq
噢！噢！噢！ DV5K)m&G
WH^^.^(i
銀燕第一個說要留下來耶， .d?2Kc)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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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爸一定很高興啦。 )wdTs>W7
....... n=1_- )

銀燕雖然很愛哼唧抱怨，但遇上事情要他幫忙還是挺乾脆的。
史爸好像一直就挺容易高興的……（喂
那個史爸內心OS的描述太萌了XDDDDD
對啊實際上爸爸還是希望孩子回來一起住嘛，但史爸總是先考慮別人的想法，自己的希望只能放心底小小地OS一下啦~

俏哥本來就是被拖過來的，他暫時也做不到銀燕那麼乾脆
他要負擔的事情比較多啦~XD
要等他終於可以坦白面對父親的一天哦~

玄衣君	2013-07-17 23:09
笑死我了，真是太可愛的文！某人的當家主母技能點飆升這種事我才不會說……有愛小姑娘真是無敵啊，萌得無敵有愛得無敵。 ;'i>^zX` l)K8.(2 飯桌上插不上嘴什麽的感覺就是離居家生活太遠了吧？跟不上趟了吧？

雲殤

2013-07-18 09:07

引用
引用第36樓玄衣君于2013-07-17 23:09發表的 : +.pri
笑死我了，真是太可愛的文！某人的當家主母技能點飆升這種事我才不會說……有愛小姑娘真是無敵啊，萌得無敵有愛得無敵。 [$e\?c
b2Oj 1dP1
飯桌上插不上嘴什麽的感覺就是離居家生活太遠了吧？跟不上趟了吧？ 2Y1y;hCK

其實真的是當家主母XDDDDD←被飛瀑怒潮轟殺
叔父現在越來越歐巴桑了XDDD

有愛是大家的萌物><

那三個其實從來沒和父親還有叔父聊過居家話題吧？
以前說的都是武林大事，現在一時要參與老爸的退休生活真是不容易適應呢~

順便感謝崎路菇的小花^////^

雲殤

2013-08-04 00:09

（6）
銀燕原本以為，父親和叔父都曾當過將領、率領過千軍萬馬；之前扶助大哥處理武林大事，也都進退有度、井井有條。
那麼，在修葺房子這種事上——尤其這還是自家的房子——應該相當嚴謹細緻而有計劃吧？
——應該……是這樣……吧……

“史·豔·文！我只是問你要點熱水、化開這些灰粉來刷牆！你用起純陽掌來幹什麼？！”
“哎？你不是要加熱……”
“我是要熱水！”
“那小弟再贊一掌不就是熱水了？”
“……”
“放心，史某對自己掌力的控制有自信，這次一定不會再失敗——純陽貫地！”
“哼！你道我怕你不成！飛瀑怒潮！”

看著院子裡的熱鬧，銀燕蹲在屋頂，頗為無語地又安上一塊瓦片。
現在他總算明白爲什麽藏鏡人要他們兄弟留下來幫忙……照這情況發展，正氣山莊的修葺過程必定曠日彌久——不，或者修整的速度還比不上破壞的速度……
——這真是他的父親和叔父嗎？
看來沒有武林大事牽掛，這兩位都……活潑得讓銀燕覺得有些不敢認了。

這是他平常地與父親史豔文一起生活的第一天。
儘管有意起早了，但他發現父親起得更早——在餵雞……
然後在澆菜……
然後在晾衣服……
然後在曬笋乾……
然後喊他們吃早飯……
然後，就和叔父一起開始搞破壞……不，開始修整房屋的工作了。

他從不曾想像父親的日常生活會是這樣……普通，普通到甚至有點無聊。這和父親一直以來給他的高大又難以親近的形象十分不相稱。
但父親的日常生活又應該是怎樣呢？其實他倒也不曾認真想過；只是父親在做這些事好似並不覺得無聊，反而都帶著輕鬆愉快的笑容——這也是他從前未嘗見過的。
——父親的這些改變，是因為叔父嗎？
還是……他對父親的理解，本來就有偏差呢……

“銀燕——房頂補得怎樣？需要幫忙嗎？”
隨著招呼聲，銀燕看到屋頂邊緣露出半顆亮光光的頭；再然後，就從光頭上又冒出了一顆小腦袋在向他張望。
銀燕一時嚇得連手上拿著的瓦片都要掉下來：
“二哥你怎麼把有愛也揹上來！太危險了吧！”
“哦，是有愛吵著說要看你在幹什麼嘛~”
就算看不到臉，小空聲調中的愉快還是顯而易見——明明昨天還一副害羞的樣子，現在只是一起玩了半天就蕩漾成這樣真的可以嗎！

銀燕忍不住扶額：
“那現在也看到了吧……”看到就快下去吧……萬一摔到了要怎麼跟叔父交待啊！
“看到了，在偷懶！”有愛摸著小空的光頭，清脆地說道。
“喂，我明明……”銀燕衝口而出想說哪有偷懶，但想想自己剛才確實在發呆，而發呆的原因是想著父親的種種奇怪之處想到出神，不由得就說不出口了。
頓了下，小空關心地出聲問道：“……你沒事吧？”銀燕很少講話講一半，話吞肚子裡真不像他的作風。

“沒事了……”
銀燕低頭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或者是父親當慣了英雄大俠，所以現在才想體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那總歸不過一時興起，大概不會長久如此的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對不對，小空比自己聰明，說不定能解破他心中的謎團？
“二哥，我在想……”他一抬頭又看到小空的半顆光頭依然在房頂邊緣明晃晃地亮著，不由得十分彆扭：“你就不能露出臉跟我說話嗎？！”
“啊，對不起……”小空馬上道歉：“可是你的嘯靈槍只有那麼長啊……”
——爲什麽會爬我的嘯靈槍？！
“不是有……梯子嗎……”銀燕覺得自己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雷狩前輩我對不起你啊！

“梯子叔父拿去用了啊~好像是要把蘿蔔搬到房頂上曬……誒，那邊房頂不是還沒修嗎？萬一蘿蔔砸個洞滾下來可怎麼辦？居然會提出這種建議，父親真是奇怪啊……”
——你也很奇怪啊！你已經被同化了好嗎！什麽雙生子的羈絆、親兄弟的情義……他再也不要信了！
小空踩在嘯靈槍上，自顧自一邊嘀咕一邊看著藏鏡人在對面房頂上忙碌，完全沒留意到自己的雙胞胎弟弟正抱著頭內心默默呐喊。
有愛倒是覺得很有趣，也學著銀燕的樣子抱頭趴在小空的光頭上。

***

——弱，太弱了。
——你的神魔一念，根本就是廢招。
爲什麽會在這裡……
這裡是……九脈峰嗎……
爲什麽又是這個地方……
爲什麽還是逃不出這個地方……
——宮本總司怎會收下你這樣不成器的廢材。
——史存孝，你只是個廢物，永遠是個廢物。
我不是廢物！
不是！
我不許別人再這麼說我！
——吾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依然只有這點程度。
——史豔文怎會有你這樣無能的兒子。
我還是做不到……爲什麽我還是做不到……
我不要做英雄……
從來就不想做英雄啊！
我想的只是……
——因為你無法給我和精忠另一個選擇。
——既然你不想成為史家人……
是的……如果我不是史家人……
就不會有人叫我廢物……
不會有人強迫我做那些做不到的事情……
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
……二哥！爲什麽你走了！
不要拋棄我！
大哥你也……你爲什麽用這麼冷漠的眼神看著我……
不要……
不要……
……父親……
……不要拋棄我……

***

“喂喂……銀燕醒醒、醒醒啊！”
銀燕覺得有人抱著他的肩膀連連搖晃，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然後就看到小空頗為擔心地盯著他看。
“……又做噩夢了嗎？”
——噩夢？
似乎……確實還有悲傷絕望的情緒堵在胸口……
銀燕一抬頭才發現自己蹭了小空一臉的眼淚鼻涕，不由得大為尷尬。
“二哥……這……”
“快起來吧，剛我看到叔父去做早飯了。”
小空似乎並不介意，拍了下他的肩膀就先行起身洗漱去了。

銀燕遲疑了一下，也跟著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
——方才的夢境，彷彿就是四年前的情景重現一樣……
四年前於九脈峰上，他與劍無極合戰任飄渺，卻在最後一招決勝時，一陣地動山搖過後失去了任飄渺的蹤影。
後來得知那場地震原來是伏羲深淵開啟，引發了九龍天書的力量……在那一戰中犧牲的人得以復活，世間秩序恢復，中苗之間也因此達成和議、再不侵犯……一切恢復如常，唯獨只有任飄渺以及神蠱溫皇，就似蒸發了一樣在這世間上失蹤了。
師尊的仇，報不了……也再無法用師尊的傳承見證飄渺劍法的失敗……
本來以為這是雪山銀燕唯一可以做到、可以證明自己的事，隨著任飄渺的消失這願望也終究落空。
到現在……他也只不過是一個一事無成之人罷了。

洗漱過之後兄弟二人先是幫史艷文餵雞，然後才一道去吃早飯。
剛邁進門一隻腳，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得呆了：飯桌前，只見藏鏡人坐在史豔文腿上，而且……叔、叔父他湊到父親臉上做什麽？！這動作就像是……就像是……
“你別動來動去……這樣我怎麼弄！”
“我沒有啊，明明是小弟你在動……咦，小空、銀燕，你們站在門口幹嘛？”
史豔文轉頭，就見到兩個牛高馬大的兒子像兩隻瞪眼張嘴的鎮門石獅子。

“其實你們叔父是想幫我弄掉頭髮上的石灰啦，昨天刷牆的時候不小心蹭上的。”
史豔文用手指捋著額前的劉海，銀燕和小空果然見到父親的劉海和鬢髮沾有斑斑白點，綴在濃黑的髪色上就顯得相當打眼。
——如果他們能早一步看到坐在旁邊一臉淡定舔著湯匙的有愛，估計就不會那麼胡思亂想大驚小怪了……
藏鏡人皺起眉頭：“這石灰沾上了水洗也不掉，我看你還是出去找個師傅修剪一下吧。”
“不必出去找師傅啊，”小空忽然說：“讓銀燕來就好了，他的手藝很好的~”

感受到所有人投注過來的目光，正捧著碗吃飯的銀燕差點被嗆到。
“不！我哪會什麽……”
“父親，三弟他平時都一直有在努力練習理髮，我都有看到，所以放心交給他吧。”
銀燕還來不及跟小空使眼色，他就已經劈裡啪啦全說出來——完了，這下不但父親，連叔父都知道他平日不務正業、凈把時間花在這些雕蟲小技上了……
“誒？銀燕，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三弟還有一套非常專業的工具，讓我拿過來——”
說完小空就非常迅速地跑回房間，把銀燕用布包裹好的全套剪子取來放上飯桌上閃亮亮地一字攤開，引來有愛驚歎的“哇哇”聲。

“想不到銀燕還有這等專才，真令為父覺得欣喜啊~”
——父親你是不是接受得有點太快……就這麼坦然坐到前面了？！
“既然如此，就讓銀燕試試吧。”
——居然連叔父都同意！這種不靠譜的事情怎麼可以同意的！
回頭看著小空還非常熱情自豪地投來“兄弟我做得對吧快表揚我”的眼神，銀燕簡直就想一頭埋進飯碗裡裝死……
——二哥！我這次被你害慘了！

但事到如今，再不情願也惟有硬著頭皮上了……
銀燕閉著眼深呼吸了一口，然後手法熟練地給史豔文脖子上圍上白布。
就當是平時的練習一樣，不會有什麽難度的，再說這也是證明自己的好機會——別緊張別緊張別緊張別緊張別緊張別緊張別緊張別緊張別緊張……
經過好一輪心理暗示，一開始確實還頗為順利，剪子運行也沒出什麽岔子。
可屋子裡靜極了，沒有人說話，明明是正在吃早飯的時間，但其他人——除了父親之外——全部都盯著他在看。
剪子一下一下，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汗珠也從銀燕的額角一滴一滴，一路滾到下巴。
這次他如果成功的話，或者……或者就能得到父親的肯定了？但在那麼多人注視下，萬一失敗了……不！一定要成功！必須要成功！

銀燕一咬牙，手中剪子也跟著一抖，不意竟偏了方向。他大吃一驚，連忙用梳子梳開剪落的碎髮檢視，一看之下當即從頭涼到腳尖。
——他居然把父親鬢角的一縷頭髮……剪·禿·了！
就算把後面的頭髮撥上來都擋不住，位置正好在鬢角，非常明顯啊啊啊！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啊啊啊啊啊啊啊！
覺察到銀燕好久沒有繼續動剪子，史豔文便開口問道：
“銀燕，是修好了嗎？”
銀燕不敢說出真相，舌頭都打結了：“修、修修、修……”
“咻——”有愛用手比了個小鳥飛過的動作。

“我來看看。”藏鏡人站起身，在史豔文身邊轉了一圈，一邊看一邊說：“嗯，銀燕你的技術不錯，剪得挺……”一個“好”字尚未出口，他的眼光掃到右邊鬢角——怎麼好像，凹進去了一塊……
“小弟，怎麼了？是不是修得不錯？”
聽到史豔文詢問，藏鏡人不語，只默默給他遞過一面鏡子。
銀燕看到史豔文對著鏡子前前後後地看，緊張得不得了，萬般念頭一齊湧上心頭：這麼明顯的失誤父親肯定會發現的……如果只是訓斥一頓倒好了，但父親……會不會覺得他很沒用……什麽都做不好……有這樣的兒子果然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吧……
“嗯？”視線轉到右邊鬢角時，史豔文舉鏡子的手忽然停住了。
銀燕的心臟簡直要提到嗓子眼，卻見史豔文轉頭來問他：
“挺別致的，這是新髮型嗎？”

“呃……”
這反應完全出乎銀燕的意料之外，讓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其實我的髮型才比較新~”小空摸了下自己的光頭。
“哦~那看來我要多瞭解年輕人的時尚啊~”
看著父親好像挺滿意地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銀燕沒有寬心的感覺，反而一時覺得很不是滋味：父親其實……是在照顧他的面子吧。不止是這一次，從以前開始，一直都是這樣……
——父親最關心的，就是他們的心情啊……
爲什麽他從前就想不到這點呢？

鼓起勇氣，銀燕鄭重地開口道：
“不是的，這……是我失手剪壞了。父親對不起……”
“咳，這也沒什麼大不了，”藏鏡人拍拍銀燕的肩膀，又回頭看了史豔文一眼：“現在天氣熱，頭髮少點也涼快些不是麼？”
屋子裡瞬間又靜了下來……
“叔父，這個笑話不好笑……”
“爹，好冷啊~”
——你們這算什麽反應！我的專長又不是講笑話！
藏鏡人憤怒地決定不再說話了。

“其實，我也覺得失敗並不是可怕的事情啊。”
史豔文一邊說，一邊把剪下來的碎髮沾上水、往鬢角的缺口上一按，然後向銀燕笑道：
“你看，這樣是不是就算是成功的新髮型呢？”
“父親……”銀燕一時感動得聲音都忍不住顫抖。
“理髮也是一門不錯的手藝啊……以後家裡眾人的頭髮就交給你了。”
“嗯！”
“——史豔文！你能不能別擅自代表我的意見！”
藏鏡人始終還是忍不住出聲了。

***

一個月之後，當俏如來再次來到正氣山莊，發現父親和弟弟們正熱火朝天地搗鼓著什麽……
“他們在研究假髮和假鬍子……”
藏鏡人說起這個都有點無力，都怪那史豔文幹嘛沒事把剪下來的碎頭髮往自己腦袋上貼，觸動了銀燕的靈感說可以通過手工自製的假劉海假鬢角……開發出更多的新髮型來。
——居然連有愛都加入一起玩……
“我覺得我被排擠了啊……”他慨歎著說。

俏如來看著無奈的叔父，心中默默想著：其實他也有同感……

毛竹莞爾

2013-08-04 10:26

叔父不可以被排擠！話說大伯你能不能主動一點點啊啊啊啊TAT
雖然看著你們一點點接近很開心
但是你們的夜間幸福也很重要啊啊啊啊啊！！！！
如此平靜和諧純情如水的調調讓想看肉的人情何以堪QDQ
明明是直播肉食黨的！但是……究竟要等多久啊……（內心活動完畢，請樓主忽視><

文中的叔父冷笑話講完人也傲嬌了很可愛

還有就是……坐大腿啊啊啊
如此美好的畫面
大伯說沒有動，那麽叔父自個在扭什麽咧？一V一
咳，大伯如此淡定，那麽叔父就再多坐幾次大腿吧！（喂

雲殤

2013-08-04 11:10

To 毛竹莞爾
雖然最近寫肉比較多，但我本質是個嚴謹（？）的清水黨！
不過這篇不會清水到底的，這個倒是可以放心←放心什麽啊！
史藏兩個啊……因為這篇的設定是未來時，曾經愛過、現在變回純粹兄弟關係的情況下，要有另一層次的質變其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呢~
我也為此努力中T.T
下一章會講一點兩人初戀（？）的事情^^

坐大腿什麽的只是方便察看~
其實都很淡定……咳咳……
兒子看到比較不淡定……

herawendy	2013-08-04 11:53
哦~哦~哦~ zn2Qp 終於更文了。 V8}jFib wNQhg 史家一家人的互動好溫馨啊。 5Zy%Nam'gN }zyh! t*(buAx ck\TTNA 俏如來你在繼續住在百武會啊， wS @-EcCB 還不回家住。

雲殤

2013-08-04 12:22

引用
引用第41樓herawendy于2013-08-04 11:53發表的 : f`bRg8v
哦~哦~哦~ {N'<_%c u
終於更文了。 f <pJ_
a2SXg A
史家一家人的互動好溫馨啊。 7QM1E(cMg
Ngw/H)<c
....... jSdW?IH

銀燕和小空的個性比較直接，容易融入家裡的氛圍；
俏如來比較……悶騷？所以花的時間也要更多啦~
他的問題要比銀燕複雜……這裡需要叔父發揮作用了XD

玄衣君

2013-08-05 09:49

是說都坐到腿上了怎麼可能被排擠！！！！叔父您想多了絕對是想多了啊啊啊啊啊啊！！！！

另外史君子和兒子們關係不好什麽的真的果然都是客、觀、原、因造成的啊啊啊！！！看這種完全就是疼愛兒子的笨蛋老爹樣嘛！！！！

其實我最好奇的是……後來房子修得怎樣了？

雲殤

2013-08-05 10:48

引用
引用第43樓玄衣君于2013-08-05 09:49發表的 : fR#W#n#m
是說都坐到腿上了怎麼可能被排擠！！！！叔父您想多了絕對是想多了啊啊啊啊啊啊！！！！ U$Od)
)*nZ6Cg'
另外史君子和兒子們關係不好什麽的真的果然都是客、觀、原、因造成的啊啊啊！！！看這種完全就是疼愛兒子的笨蛋老爹樣嘛！！！！ L!0}&i;u~5
Tl L\&n.$
其實我最好奇的是……後來房子修得怎樣了？ c!]Q0ib6

叔父才不要承認自己和這群脫線的傢伙是一家子XDDD

史爸一向都是超軟糯的好爹
就是熊孩子們死活想不開_(:3」∠)_

房子……好問題！
……應該還在漏水吧www

novestory	2013-08-07 22:20
這文的感覺好溫馨，看了心情很輕鬆，內容很有趣。

崎路菇

2013-08-11 00:36

雲殤筆下的愛˙回家系列可說每讀一回，感動一回，歡笑一回。
洗盡鉛華之後，回歸的是日常的平凡美好，這對歷盡武林風霜的雲州大儒俠或苗疆戰神而言，相信是最得來不易的珍寶。
從此時開始學習如何當父親、如何當親人及兄弟，互動間去感受到原來對方不是離自己那麼遠，原來這份感情是一直存在的，無奈就是被世事所隔閡。

繼續期待大伯的活潑脫稿(?)演出，相信有愛能把大家都圈聚在一起~^^~
有愛那句話「會把大伯養起來」真的是可愛到讓人大大感動～///～

雲殤

2013-08-12 23:16

To novestory
家庭文走向還是以輕鬆為主XD
謝謝喜歡^^
其實寫這篇的時候心情也是很愉快的呢~

To 崎路菇
有愛是大家的萌物www
——雖然我覺得大伯才是全家的吉祥物（？）哦！
雖然文章走向以輕鬆為主，但我也不希望略過那些細膩而關鍵的感情問題、單純就是一笑置之，這也是我在寫的時候最大的難點：要怎麼理清幾個家庭成員之間的糾葛？他們細微的心理變化和各自的癥結是什麽？怎樣才能在情節的發展中漸漸走到一起？
想著這些真是覺得頭很大啊……所以最近進度都很緩慢。
我相信除去那些響亮的武林身份之後，他們也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家人而已——而他們到底都還是一家人，這是血緣，無法磨滅；但也有些問題，可能外人看來並不複雜，卻是他們自己一直以來很難面對的。
銀燕已經走出一步了，現在要輪到俏如來。

感謝一直的支持和送花^/////^
後面的進度，其實我也還在思考之中……

棋0610	2013-08-13 09:41
這一篇的感覺很平實，淡淡地，卻很吸引人~~就是喜歡這麼淡淡的幸福(?)感~^_^~

曲思	2013-08-13 11:47
好溫馨的家庭向啊^///////////^ Ls'8 只是看的過程中不禁噴淚了 s){R/2O3F 原本以為退隱後，史家能一家團聚，卻沒想到只有SPA一人 kW&zk E{ 還好阿藏仔先回家，讓SPA一人不再孤單 MbeK{8~E%l 希望銀牛能更了解自己的父親啊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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