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0 【濡沐】長篇小說--之七、沉默的魚（一），15F更新文學創作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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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茸昨日子

2013-11-23 11:49

本文架構解說：※ 本故事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歷史之外、天下勢力分割為：北玄武、南朱雀、東青龍、西白虎，以舊六朝皇城—金陵為政治中心，畫方圓二百里為帝都，中央九十九里又稱中京，由代表四方的四大貴族各選有能之士為帝輪流共治，稱金龍王朝。

《四大貴族》
玄武：族長司徒氏為第一家族。
北軍--斗牛女虛危室壁掌龜鶴旗。
※※※
朱雀：宗主孔雀府下有韶國公沈氏為首，逍遙侯—魚氏為次，尚有祭司姚氏輔佐。
南軍--井鬼柳星張翼軫掌孔雀旗（避開象徵國母的鳳旗）
※※※
青龍：龍族東方氏為嫡傳。
東軍--角亢氐房心尾箕掌飛鷹旗（避開帝王象徵的九龍旗）
※※※
白虎：家主白氏為朝廷御封世襲〝烈王〞。
西軍--奎婁胃昴畢觜參掌猛虎旗。

《七大輔臣》以北斗七星為名、順序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瑤光。

《中京鐵衛》：守護帝都安全的軍隊，獨立於四大貴族之外，保護中京不受威脅，但不受帝命。

《卸劍山莊》歷代莊主握有中京鐵衛實權。負責訓練鐵衛、兼任御劍大將軍。

《清新道觀》樸實、低調、與世無爭的破落小道觀。

《快意樓》江湖中第一情報站，所有快意恩仇之事皆在此流通。招牌佳釀：一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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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都說上輩子欠債不還、成父子；大仇未報、做夫妻。
她說：「既然是來報仇的，那就動手吧！」
他說：「報仇的方式有很多種，不急！咱們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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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阿觀，你莫要忘了我！』低垂的眼睫，遮蔽了已逐漸失去靈氣的雙眼，任漫天大雪掩不去滿身血腥，月光皎皎洗不去一生罪孽。

    『軒轅…』一身銀白道袍的年輕人，低頭於那嫣紅如血的唇上落下一吻，最後一次！

    閉上了眼、隱去身形，於那道者手中紅玉。緊握須臾後、張手，那紅玉便飛向虛空，一閃如星。當如星紅光消逝之後，道者眼角的一滴淚滴在腳下，瞬間凝結成冰。

    時值金龍王朝西寅武宗威武三十七年冬末。隔年春天，一生致力於掃蕩血玉之禍而心力交瘁的寅武宗駕崩。玄武明宗少年登基，翌年改年號為順平，執政四十三載，文功武治天下太平。明宗死後由龍族之辰文帝繼位，年號宣仁。

＊＊＊＊＊

宣仁七年初春，帝都下了一場雪。大雪初停的晚上，卸劍山莊裡卻似不如表面平靜。大廳裡雖燈火通明卻一片死寂，而正房中、只有燭光幾盞與數道晃動的人影。屋子的主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伸出老邁而顫抖的手，用所剩不多的力氣緊握住長子的。

「卸劍山莊…就交給…交給你了…你江叔會幫、幫你。」老莊主自知天命已盡，見跪在床前方屆弱冠之年、便要扛起重責大任的長子沐清揚神情肅穆的點了頭，吐出此生最後一口氣後鬆了手，與世長辭。一干僕傭跪地慟哭。

父親才撒手人寰，沐清揚沒有時間悲傷，隨即立刻起身而出，匆匆去了另一頭小院，一掌拍開緊閉的房門，雪花隨著冷風灌進了溫暖的小屋。

在內室拍著床上正睡得香甜童子的婦人見到沐清揚前來，心中有數，紅著眼眶手腳並用，將床上童子厚厚實實的裹在錦被之中，抱給了少莊主。

想要交代兩句卻覺得多餘，為了不讓二少爺落入朝廷手中，成為卸劍山莊被人拿捏的質子，少莊主是鐵了心要連夜送走這個年僅五歲的幼弟，即便他也剛剛沒了父親。

「奶娘…」一聲帶著無奈的呼喚才讓依依不捨的婦人鬆了手，沐清揚轉頭就把幼弟交給後腳跟著進來的一名華髮老道，摸了摸童子泛著微微紅暈的睡顏，慎重向老道施了大禮：「清風…就交給道長您了！」

不說求他善待、不現難捨之情，他尚年少又羽翼未豐，沐清揚知道如此才是保護小弟最好的方式。

華髮老道：「既已是我破雲子關門弟子，貧道自不負老莊主所托。」

目送在雪夜裡漸行漸遠而淡出眼界的黑色馬車，沐清揚神情一斂，回頭吩咐：「將消息放出去，十日後發喪。」
曹總管：「是！」

＊＊＊＊＊

破曉時分，湘江水畔、衡山山脈曉蒼山一處小道觀中正悲喜交集。天真真人之子的遺腹子出生同時，兒媳也難產血崩而亡。

對於這懷著身孕避禍而來的兒媳沒有太多感情，但甫出生的嬰兒不單是血緣至親，更是寒家唯一血脈，察覺出眼神呆滯、不哭不鬧的嬰兒竟帶有天生缺陷，可能活不過十二時辰，天真真人深感絕望而無語問蒼天。

呆坐半晌之後忽然想起日前一個夢境，夢中那紅髮白面的男子，一雙妖異的赤眼含悲幽幽，鮮紅如血的薄唇微微開啟：『吾乃血玉所附劍靈、名軒轅，請助我再世為人。』

靈台乍現，匆匆奔向後山石室中翻找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子，撕去盒上符咒，取出其中一顆指片大小、通體腥紅的血玉來。

「你既已託夢現身，必是為此而來，我便成全你再世為人之願，但若你有害吾孫之心…」屆時就休怪我無情！

緊握著血玉、帶著那嬰孩入洞，數個時辰過去，洞中傳來天真真人仰天大笑，是大悲又大慟之後的大喜。

＊＊＊＊＊

朝著崑崙山去，連夜急行狂奔於於鄉間小路的馬車之內，哄睡了得知真相又哭鬧一回的小童之後，破雲子閉目養神。耳畔忽聞一聲：『阿觀…』

頓時睜眼、目光如炬，凝神傾聽須臾後又是失望。方覺時光冉逝，竟已過了一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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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創小說試水溫，請多多指教！

香蕉牛奶	2013-11-23 16:48
雖然只是楔子 [Q$"+@jw 可是還是讓人好好奇接下來的發展>< tx.YW9xD 期待後續~~~~~~

椎茸昨日子

2013-11-23 20:19

宣仁二十年仲夏，為慶祝萬壽節以及辰文帝登基二十載，帝都舉辦了為期十日的盛大慶典直到七夕。不僅是四大貴族首長齊聚，鄰近各友邦、屬國亦紛紛遣使來賀，宮中連日國宴、通宵達旦。

為維持皇城安全、保護高官要人以及來京使節，中京鐵衛精兵盡出，或武裝巡邏、或微服入市，斷不讓宵小盜匪有機可趁，各大城門的入城檢查相對於平日嚴苛數倍。

皇宮華蓋殿外平台上，站著一名身穿一襲以銀線繡著孔雀圖案的水藍錦衣的青年，那輪廓分明的五官上，露出微醺而有些恍惚的神情。

身旁一名小廝小心謹慎的看了眼四下，才低喚一聲：「侯爺…」臉上顯出擔憂之色。

名喚魚沁的青年甩甩頭，晃下了幾縷額髮，卻不影響那頭整齊束在掐絲鏤花銀冠裡一絲不苟的黑髮，水潤的薄唇微微向上勾起一道弧度，淡然笑道：「無妨。不過是有心人的挑撥離間，本侯豈會上當？阿宏你無須掛懷！」

本應該是他安慰主子的話，現在怎麼反過來了？恨恨地瞪了一眼還在殿中飲酒作樂、觀賞歌舞的那些嘴臉，還有一臉平靜無波、像是啥事都沒發生過的表少爺，仍與那些達官貴人高談闊論著天下大事，阿宏不屑地撇了撇嘴。

魚沁被夏日晚風吹去幾分酒意，那琥珀一般漂亮的淺褐色眼瞳也明亮了些，逮到那小模小樣，伸出長指敲了小廝阿宏一腦袋，笑罵：「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也不瞧瞧這是何處！」

皇宮大內又如何？反正主子也不拿那位置當一回事，再說開國太祖親封的世襲爵位擺在那裡，誰也不敢拿朱雀逍遙侯怎麼了。想起那沈默標準到近乎完美的一舉一動…不過是被抹煞本性而栽培出來的精緻人偶罷了！

阿宏撫著被敲疼的額頭，倒是想到日前在街市上打聽到的熱鬧，嘿嘿一笑：「小的一早上街溜達時聽人說了，那城南快意樓昨日請來了秦淮第一名伎洛雁姑娘登台獻藝，日頭還未西落，便有不少風流雅士、名人墨客紛紛聞風而去，想來此刻正是熱鬧時候。若是侯爺覺得此時無趣，要不…去看看？」

魚沁在心中斟酌了一會兒，思忖在這國宴中每個人表面看似談笑風生，檯面下卻又暗潮洶湧，明爭暗鬥的把戲於他實在無趣至極，反正少了一個他做比較、沈默應該會更自在一些，遂點頭答應。

方吩咐阿宏讓人備車去端門前候著，身後傳來一聲輕喚：「表兄。」

回頭便見著那稜角分明卻喜怒不驚、永遠一臉溫文儒雅貌的韶國公大公子沈默。見他身後竟無人跟著伺候，便道：「怎麼出來了？」

撇開政治立場不說，魚沁對兒時曾一起在孔雀府讀書啟蒙的沈默，並無意見也沒有一絲敵視，甚至曾經心疼過他身不由己的無奈。

人如其名的沈默話也很少，望著夏日夜空那弦月如勾，也不看他逕自說道：「此番進京，你我身份已別，不敢奢望你的忠心耿耿，只盼表兄勿忘兒時情誼。」

聽出隱藏其中的警告意味，魚沁微一抬眼，瀟灑一笑：「儲君多心了！且不論你我姑表至親，太祖遺旨還在我侯爵府堂中高掛，數代相承莫有不遵，況且、我魚家早不食朝廷俸祿。還盼儲君他日登基之後，仍能許我這般逍遙度日、做個閒雲野鶴的浪人。」

沒等他答話，魚沁自嘲笑笑後，玉扇一打、大步離開，欲去尋那秦淮第一美人快意一番。

沈默別有深意的看著魚沁的背影，喃喃道：「別以為我不知你近來作為…閒雲野鶴？哼！」藏在袖中的拳頭用力一掐。

＊＊＊＊＊

似乎是想與皇城中那冠蓋雲集一別苗頭，城南的酒館、妓院更是夜夜笙歌、歌舞昇平，在黑白兩道佔有些一席之地的快意樓，今晚是各派高手、綠林好漢齊聚。明著說是來湊皇帝熱鬧，暗地裡少不了一番江湖勢力較量。

但快意樓是什麼地方？稍有一點兒江湖歷練之人皆心知肚明，就算不提執掌經營的樓主江不全是丐幫長老退下來的老江湖，那背後掌握中京鐵衛五千精兵的卸劍山莊更不好招惹，俗話說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但凡來此處者，都不會輕易鬧事。

掌櫃錢安看著高朋滿座的酒客，笑得眼睛都成縫兒了，一邊陪笑迎客、一邊不忘盯著樓中動靜，陸續迎接了幾位貴客上了樓上雅間之後，便看見似在國宴中偷溜出來的魚沁，帶著微醺的微笑，施施然的晃了進來。

身為掌櫃、做的是送往迎來的營生，錢安怎會沒個眼色？立馬上前給他鞠躬哈腰：「侯爺大駕光臨，敝樓真是蓬蓽生輝。歡迎、歡迎，這邊請！」親自將人帶上二樓地字號雅閣—君子蘭，並讓店小二馬上送來招牌佳釀一壺春。

喝下一杯錢掌櫃敬的迎賓酒，魚沁無視樓中鬧哄哄的景象，斜靠在貴妃椅的軟墊上，放鬆卻不失高雅的姿態，慵懶的鬆了一口氣：「還是這兒最令我舒心。」

「是侯爺您不嫌棄，小的這就去請樓主過來。」錢掌櫃自認身份不夠與他攀談，又有其他貴客要招待，趕緊退下找人去。

須臾之後，見江不全杵著拐杖而來又逕自落坐，魚沁也不會去計較那些個虛禮，悠然開了口：「本侯自從國子監畢業之後多年未曾進京，想不到，你這快意樓與往日相比倒是越發興盛了。」

「托您的福！」想起當年魚沁也貢獻了不少銀兩給快意樓，江不全隨手也倒了杯酒敬他：「侯爺如今身份已不同於往日，還能記得我這小地方而大駕光臨，江不全在此謝過。」

心知他指的是自己繼承了爵位之事，苦笑一聲：「那又如何？頂了個虛名，魚沁還是魚沁。」

與江不全相識時，魚沁還是年少輕狂的年紀又尚未繼承爵位，挾其才情與出身，不僅在國子監大出風頭，且因其容姿與盛名，吸引不少名門淑女不顧顏面的托媒提親。鋒頭太健的結果、當然免不了引起其他高官士族子弟的眼紅與四大貴族對他的戒心。

為了卸除人們對他的特殊關注，魚沁開始縱情聲色、浪蕩度日，更是成天泡在快意樓中尋歡買醉，直到老爵爺病倒而召他回府侍疾。但有心之人仍不放過機會，暗中搗騰了數年，直到日前辰文帝得御筆欽定、親自班旨，指了朱雀韶國公府的大公子為儲君，才平息了那些企圖竄掇他一奪大位的小人的策反之心。

「侯爺當然還是侯爺，今晚必是衝著那秦淮名伎洛雁姑娘而來，是吧？」

「正是前來見識江南第一美人是否真如傳聞一般豔冠天下。」

「哈哈、定然是不枉您甘冒大不敬風險的美意了。只不過您今晚的頭號對手…」江不全伸手指了指頭頂上，正是快意樓天字號雅閣—芙蓉居，別有深意的笑道：「恐怕有些棘手。」

魚沁劍眉一挑：「哦？不知是何方神聖？」

「乃北域首富、趙臨是也。」趙家世代經營長白山的人蔘生意，僅此一家的獨門，發財致富早不是這一、兩年的事兒了。財大自然就氣粗，花費百兩金子包下芙蓉居十日，對趙臨來說也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呵、難怪！」魚沁搖頭輕笑又自嘲道：「都說那趙臨窮得只剩下金子，而我卻只有如浮雲般，連一兩銀子都不值的虛名，哪裡爭得過他呢？罷了！這風頭不出也罷！我若有美可賞、即便只有一眼也就心滿意足了。再說…」

一雙珀色眸子眼波流轉之間，修長完美的指尖一指那坐在大堂西北角的白衣道者，嘴角揚起一道愉悅的弧度：「看那本應清心寡慾、求道修行之人亦慕美人之名而來，本侯倒是期待看到一齣道士與首富奪美的戲碼了。」

隨著他手指方向望去的江不全，看清道者面貌之後，心頭一驚…

（待續）

椎茸昨日子	2013-11-23 20:30
謝謝您的賞文。 nGP>M#F 這雖不是我首篇的自創小說，卻是第一次公開發表的一篇，希望能成功寫完。 ?$o8=h =\|jOio=s: ＝＝＝＝＝＝＝＝＝＝＝ V^f'4*~' 在此也謝謝滌夢竹道友的賞文與贈花。

椎茸昨日子

2013-11-24 15:00

對於白衣道者的身份，江不全瞭然於心，卻猶自說笑：「「若是連棲霞寺的元機大師也來了，那倒真成了佛跳牆了。」

魚沁想起關於江不全那昔日做乞丐也專挑美食乞討的傳言，不禁大笑：「哈哈哈…不愧是丐幫第一好吃，連這種事也能比做吃的去了。」

「侯爺好說！」又看了一眼那白衣道者，招來管事的老陶，至門外悄聲吩咐幾句，老陶應了聲〝是〞後下去辦事了。江不全又另外尋了在快意樓唱曲的如絮姑娘伺候魚沁，才退了下去。

只見白衣道者清俊的臉上波瀾不興，長而不狹的鳳眼一心不亂的注視著手中香茗，對周遭的耳語紛擾視若無睹、充耳不聞，彷彿他根本不為尋歡作樂而是來修行的。

店小二見他無意點菜又沒打賞，覺得無趣，送上了一壺鐵觀音之後便不再理他。

此時、門口又走進來一名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垂著腦袋加上有幾縷髮絲散落在鬢邊，倒叫人看不清楚長相，腳下已有些搖晃，像是在別處已經喝了酒，正被一個面貌清麗卻滿臉不贊同的丫鬟扶著。

跟著他們進來的還有另一個較為年長的少年則是一臉擔憂，兩者皆是身穿松林書院的學生服，束著單髻、簪著青玉竹節簪子，竟然都是開陽館學士楊荷大人的學生。

三人來前後腳進來時快意樓已經客滿，錢掌櫃上前欲阻，後頭跟進的學生方允基眼尖，瞧著那白衣道者獨佔一桌，本想使了銀子請那白衣道者讓位給他們，但先來後到，即使那白衣道者並未點菜，錢掌櫃也不好出聲趕人。

正苦惱時，江不全親自前來邀請白衣道者到後院密室一敘，白衣道者竟也沒有拒絕而跟隨著江不全走了，於是兩名學生便在空下的席位落了座，又叫上一桌酒菜來，錢掌櫃才鬆了口氣。

話說白衣道者被江不全請進後院的舉動，還是落在高坐在二樓雅間裡的魚沁眼裡，令他比較感興趣的不是道者，而是他身後所揹的劍袋中之物。那露出的劍穗上掛著的一顆明珠，讓他想起了一柄薄如蟬翼、封喉不濺血，名為〝流芳〞的寶劍。

＊＊＊＊＊

密室裡，江不全恭恭敬敬的向道者施了大禮：「道長。」

道者卻側身閃過，淡然道：「師尊仍在、不敢稱大，江叔還是像以往那般相稱即可。」

江不全見這昔日初見時才五歲的頑皮小童，已經成長為能獨當一面、沉穩內斂、從容不迫的〝清風道長〞，內心十分欣慰，頻頻點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白衣道者正是十三年前被連夜送出卸劍山莊的沐家二少—沐清風。因他天生武骨又資質聰穎，拜入道宗破雲子門下做關門弟子，學藝十多年，已將破雲子集數十年方成的玄學心法習得六成。又將心法融合了自家不外傳武學裡運用，創出一套既柔且剛、無論是合併劍陣或者單獨應用皆宜的〝無蹤劍法〞。

想這沐家同父異母、年歲相差近一輪的兩兄弟如此出色，如今一個在朝為官、是為握有中京鐵衛五千鐵騎的御劍大將軍；一個又是在道界佔有一席之地的道宗關門弟子、練得一身好本領，使卸劍山莊穩坐朝野第一莊的地位，那老莊主必是含笑九泉了。

「二少此回進京，莊主是否知情？」身為朝廷命官，沐清揚豈有不參加國宴之理？而沐清風單獨在快意樓露面又是何故？

沐清風輕輕搖了搖頭，冷若寒潭的目光微微閃了閃，才道：「「此番是奉師命下山，而且事關師門大事，不好與外人道。」

「呃…」外人？對道門來說，江不全確實是個外人，但沐清揚可是他親兄啊！同在京裡卻不相見是怎麼回事兒？莫非他仍對當年被送走之事心存芥蒂？「但若莊主問起…」

「屆時我自會同莊主解釋，江叔不必擔心。」估摸了一下時辰，又道：「我尚需在金陵停留些時日，今晚還得叨擾江叔。」

江不全聞言暗忖：只要他待在京中，何愁找不到機會讓他們兄弟相見？況且、若他真不願見自家兄長，又怎會來快意樓？心中一喜，便道：「二少太客氣了，我馬上為你安排一間清淨之處，二少儘管住下便是。」

「嗯，那便有勞江叔了。」既知江不全是父親的老友，一直在為卸劍山莊做事，後來又是兄長的心腹，必是可以放心之人。

但放心與信任又是兩碼事，畢竟他自小跟隨師父在在崑崙山修行，期間雖也回家過幾次，與兄長的相處時間也不算長，更何況是只有數面之緣的人？是以他對江不全所言也有所保留。

江不全到底是老江湖，對於主家之事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心中自有斟酌。對這幼年離家的二少心性不甚了解，又怎敢奢望他會同他兄長一樣信賴自己？只是有些訝異他入道這些年，性子似乎清冷淡漠許多，不免在心裡感嘆了一番。

當晚住進江不全為他安排的清淨雅房住下，卸下背上寶劍、上床打坐運氣須臾，才穩定了今晚突然發作的心悸。

此心悸非他與生俱來，而是習得玄學心法第七層後，突然與血玉靈識發生感應時才會發作，毫無徵兆以致無法控制。一如方才在大堂之內，突如其來的異常，竟比初犯時持續了更久，令他只能捧著杯子故作鎮定，所幸沒讓江不全察覺出來。

想起師尊所交付的任務，心頭不禁沈重起來，若是讓兄長知曉他此番下山，竟是為了…不知他會做何感想？

＊＊＊＊＊

『可記得師父曾經跟你提過那數十年前的血玉之禍嗎？』

『記得！師父說過，因那血玉劍靈為禍之故，使得北域玄武司徒嫡系被西寅滅門，後來才由庶系為大…玄明宗便是那庶系出身。』

『不錯！血玉因上古時為黃帝的配劍—軒轅劍柄上的一顆媧石，在隨黃帝征戰之時，吸取了許多妖魔的精血妖氣而生成劍靈，乃真正禍世之物。輾轉數千年來，凡得血玉者必興天下戰亂之禍，昔年北域的司徒嫡系亦是如此！』

『師父可是算出了血玉現世？』一直以為那血玉傳說旨是個神話故事，但師父選在此時同他提起，又面色沈重，怎會不知其中含意？

『為師授你心法，便是希望你能代為師完成使命。』破雲子如今已年近八十，再活也不過數年。

『只是那血玉不知何故似是依附在人類身上，劍靈更入了那人神竅，又被一奇術所障避，竟是非吾道之密術，以致感應不易，但終究還是能察覺一、二。』

有方法總比沒方法好。沐清風點了點頭，靜待師後續的交代。

『為師要你下山，尋出那被血玉所附之人殺之，取回血玉來以便毀之，不再讓它禍世。』

『可是天下之大…又不知那被依附之人是何人，漫無目的、何處去尋？』

『為師知曉此事艱難…』想起十幾年前那個清晨的幻聽，才說道：『若是自那日算起…想必被劍靈入了神竅之人今年已是十三、四歲的年紀，而且是個女娃兒，你自往這方向去尋。』

沐清風聞言楞了楞，十三、四歲的女孩？莫說天底下有多少這年歲的小姑娘，若真被他尋得，自己是否真下得了手？『若尋不得呢？』

『若是窮你一生仍遍尋不著，便將此使命傳承下去，讓你將來的徒子徒孫完成吧！』

『……是。』心想既已學了占卜之術，又有師傳獨門玄學心法，倘若那血玉要再次為禍必也有跡可循。

沐清風又受了幾天破雲子指導心法提昇之法後，便離了師門、再渡紅塵。

（待續…）

如雁其華	2013-11-24 16:23
還真的貼了！！！ MpGWt# CIYTs,u# 我一直有個疑問（妙麗式舉手） &HT PeB Cq}LKiu 人體擁有血玉可以開外掛嗎？比方說武功高強之類的..........

椎茸昨日子	2013-11-24 19:23
對呀！臉皮子厚了、真貼了！ r#d~($[93 wvBJ?t, 開外掛？武功高強？我想…被附之人能平安過完這輩子，老天真（天真真人）就該喊哈利路…不對！是無量壽佛了～ p`T7Y\\#! ^Me__Y 謝謝您的賞文與贈花。

椎茸昨日子

2013-11-26 22:20

酒菜方上，少年抓起酒壺便猛灌了幾杯，丫鬟欲阻攔卻被他喝斥：「茱兒，你別管！且讓我一醉解千愁吧！」

『解千愁？解你個頭！』心裡偷偷翻了個白眼，茱兒攔不住主子酒醉後的蠻力，沒好氣的橫了一眼竄掇他來買醉的方允基。

方允基只好訕訕的搶了少年手中酒壺，低聲勸慰：「睦珄，天涯何處無芳草？別那麼死心眼！楊姑娘早就許配了右相薛家的三公子，你也是知情的。京城女子何其多、楊姑娘也非傾國傾城的絕色，值得你這樣要死要活的嗎？再說你年紀尚輕，還愁將來遇不到更好的女子？」

寒睦珄聞言可不樂意了，一張本就似嗔似笑的菱角嘴兒一扁，瞇著有些浮腫的眼睛，瞪了方允基一眼，又道：「你懂什麼？比起茱兒，楊姊姊的確不是絕色美人，但是在我心中卻是無人可比！女子最重要的不是美貌而是心，老師不也說過，以貌取人最不可取！」

無端被拿來相比，雖然被認可了容貌不差，可是攤上這碼子糊塗事，茱兒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方允基被他一番話堵得回不了嘴，一時語塞。嘴角抽抽又道：「好！不說相貌，那就說年紀吧！人家楊姑娘去年就已及笄，是個待嫁的大姑娘，而你呢？連毛都…」瞥見茱兒那惡狠狠的目光，咽了咽口水：「不過是個毛娃兒、小屁孩，既無功名又沒家世的，你拿什麼跟人家薛三公子比？傻子都知道要選誰！」

連好友都不幫自己說話，寒睦珄更氣了，恨恨道：「哼！那又老又醜薛三算什麼？楊姊姊對他根本沒有感情！反倒是對我，莫說是相識以來，我倆同住一個屋簷下同食同處，她更每每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溫柔體貼…」扯下腰間別著的玉笛抱著不放，又道：「還將這她心愛玉笛贈我，若說她心裡沒我、我斷然不信！」

竟然說那位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薛三公子又老又醜？人家也才上個月剛剛及冠，去年秋圍還中了解元，正值春風得意、風華正盛之期，就算比不上那位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御劍大將軍，好歹也能排上前十個！要是被薛三聽到這小子膽敢嫌棄他，肯定立馬把楊姑娘娶回家，氣死這小子先！

要他說的話，楊大人當初就不該因為這小子是故友之子，而將他接進府裡就近照顧。雖說他孤身上京求學、又在京中舉目無親很是可憐，多所關照也是人之常情，但畢竟家中還有一位雲英未嫁的女兒，同在一個屋簷下又同食同處，怎能不日久生情？

楊梅兒雖是大了他三歲，是生性溫柔和善的大家閨秀，寒睦珄當時也只是個剛滿十歲的小屁孩…可是小屁孩終究是會長大的嘛！果不其然，楊梅兒剛過十四歲生辰，右相薛家便上門提親，楊大人樂呵呵的就應下這樁婚事了。或許是因為這樣，才刺激了這小子的情竇初開、情苗滋長，然後就…發生悲劇了。

方允基無奈搖頭嘆道：「那是你一廂情願。在我們看來，楊姑娘待你如同親弟，贈你玉笛乃是因為你是她知音人，與你之間的相處亦無踰矩之處，沒想到你竟然…唉…說句不中聽的，再怎麼說人家也是有著楊大人親口許諾的婚約呀！做兄弟的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聽他毫不留情的打擊小主子，茱兒也不勸不攔，因為她跟方家少爺一樣，都希望小主子絕了這份心思，但礙於身份，有些話得是別人說了才行。

「是！我是年歲比楊姊姊小，又無權無勢無家世，可是我對楊姊姊是一片真心赤誠，誰又能說我日後不會有比薛三更好的前途？屆時，只怕楊老師會後悔選擇了他！」即便被辜負，終究還是不忍說那楊梅兒一句的不是。

方允基聞言也忍不住苦笑連連，與他雖非同年但看在同窗三年的份上，實不忍再說出更傷他心的話，只好再耐著性子苦勸一番，一邊盯著台上一代豔伎的琵琶絕技，一邊又敷衍與寒睦珄喝了幾杯。

方允基本來就是衝著洛雁豔名而來，才竄掇寒睦珄來這一遭，雖是被茱兒埋怨一番，所幸在場並無人在意這桌失戀少年的小醉小鬧，最後是北域首富趙臨以一百兩黃金包下洛雁一晚，寒睦珄又已醉趴，才悻悻然的拖著一個小醉鬼離開。

好不容易把寒睦珄扶上馬車，卻又聽到他嘟囔著一句：「若不是楊姊姊，我寒睦珄便一輩子不娶妻！」說罷，身子一歪便醉得不省人事。

隨著方允基傻眼的身影逐漸遠去，馬車中的茱兒卻翻了好一陣白眼。不是她對自家主子沒有信心，而是這句話說了等於白說！別人也許不清楚，但她豈會不明白？寒睦珄這一輩子是斷無可能娶妻的！

當初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寒睦珄這一趟中京求學，竟意外發展出這樁糊塗情事，茱兒對於回鄉之後如何向老爺子交代而頭痛不已。

＊＊＊＊＊

隔天一早，正苦於宿醉後頭疼不已的寒睦珄，又見到桌上那封來催促他回鄉的家書。這是第三封了，心知若再這麼耗下去，爺爺肯定會親自前來逮他回家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在前幾天鼓起勇氣向老師楊荷的女兒—楊梅兒告白，怎知那楊梅兒聽完震驚又錯愕之後，長長嘆了一口氣，似是十分困擾又愧疚。為免楊梅兒見到他尷尬為難，他便和茱兒以準備回鄉的口實，搬出了楊府、住進了附近的客棧。

看著屋裡一籠又一籠的書冊與行李，三年的京中生活即將告馨，若問他最不捨的是什麼？不是繁華熱鬧的帝都，因為他本不屬於這裡，風景宜人的湘江水畔才是他的家。三載同窗的同學？因為楊大人管他管得嚴，上下學都派車接送，書院裡他因為個頭最小老被欺負，到後來走路都低著頭，少有接觸的情況下，會記得他們長相才有鬼！

而方允基是唯一一個肯幫助他、真心對他好的人，所以後來更是如兄弟一般親近。只可惜這一回因為兒女私情，好像也把金陵望族的方家大少爺給惹毛了…好吧！他反省！

端著早膳進來的茱兒看著主子坐在床上發呆，倒了杯醒酒茶遞給他，好聲好氣的溫柔說道：「還頭疼嗎？」

臉上還有些浮腫的寒睦珄想也不想的點點頭，嘟囔著：「疼死我了！」

茱兒瞬間變了臉，拿指頭戳著他的腦袋，兇巴巴的道：「疼死活該！第一次喝酒就敢喝那麼多，真是活該你自找罪受！」

她這模樣，簡直就像是寒睦珄的姊姊，哪裡有個奴婢樣？是的！茱兒確實是寒睦珄爺爺買下的，但是護衛跟婢女基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

「妳也不阻止我…」寒睦珄茶水含在嘴裡嘀咕著。

「……」得！不知是哪一位酒勁兒上來了，牛都攔不住，酒醒了還反過來怪她？算了！正事兒要緊：「行李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我也跟車行的麥大叔商量好了，咱們後天就啟程，快的話、還趕得上中秋跟老爺子一起過節團圓。」

寒睦珄聞言楞楞道：「這麼快…」也就是說、他只剩兩天能待在金陵了。

茱兒哪會不知他那點兒心思？無奈道：「我的好少爺，已經拖得夠久了，本來是一個月前就該走的，不見老爺子的家書越催越急了嗎？」再拖下去可不行，他都已經快十四了！那藥丸子勢必不能再服用了…

伺候了他用了早膳，收拾過碗筷：「我得去車行交付訂金，您既然還頭疼，就乖乖待在屋裡多歇會兒，可不許再到處亂跑！」

聽到她要出門，寒睦珄心中暗笑，但表面卻是裝老實，拉起薄被躺下，揮揮手：「得了，我知道了，妳快去快回吧！」

待茱兒離開之後，寒睦珄又待了將近一刻鐘，確認她真的出門了，立刻自床上蹦了起來，換了身衣服、帶上楊梅兒相贈的玉笛，也跟著出了客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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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標題【如沐】為【濡沐】

如雁其華	2013-11-27 20:09
為了平安過完總要有點武功絕學 >sjvE4s sU(<L0 話說寒睦珄不能結婚的原因是？跟故事主角有關係嗎？

椎茸昨日子	2013-11-27 22:18
首先、謝謝賞文與贈花。 4wKQs&: BZQ"[-V{ 為了平安過完一生，找個會武功的也是可以的，不一定要自己練... .],:pL9d 至於他為何不能娶妻…這是個梗，容後慢慢破解。可以肯定的是...他也是主角之一。

椎茸昨日子

2013-11-29 21:09

坐在京城最大間的珠寶店—拾寶齋裡，方允基無心應付客人，帳本也在手中隨隨便便的翻著，滿腦子都是寒睦珄醉死前的那句，為了楊梅兒一輩子不娶妻的豪語，那麼個毛孩子卻能愛得那般深刻，不禁一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唉～」

坐在一旁打著算盤的方家大姊方允夏不明所以，不解的看向弟弟：「怎麼著？好端端的又是唉聲嘆氣、又是感慨萬千的？」見弟弟搖搖頭，一付說了妳也不懂的表情，哼了哼：「我不管你是在發什麼神經，總之、把爹爹交代好的事情給辦完先！」

看她奪過自己手中帳本把頭一低，又開始專注於算帳，方允基打心眼兒裡替自家姊姊感到無言，同樣都是二八年華，楊梅兒年底就要辦婚事了，而她呢？財迷一個！一分一釐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深怕有人謀算了方家財產似的。
「不是我說妳，連一個女人的自覺都沒有，每天對著算盤深情款款、含情脈脈，我看妳乾脆嫁給算盤得了！」

這兩姐弟相差一歲多，雖然姊姊是庶他是嫡，但從小感情就比其他兄弟姊妹要好，說起話來也就沒大沒小。

方允夏不怒反笑，說道：「好哇！你去跟爹爹說，叫他把我嫁給家裡那個朝廷御賜的金算盤，如此我便一輩子幫你管帳，讓咱們方家成為天下第一富，不過你也得養我一輩子！」

方允基聽了也樂了，他是不介意養她一輩子，只是怕她到時候後悔…「想得美，要說妳自己說去，我才不幹呢！不過、說真的，與妳交好的楊姊姊都要嫁人了，難道妳都不心急嗎？」

「急啥？爹娘都不催了，你替我瞎操什麼心啊？」水靈的眼睛溜轉了一圈，似是想到了什麼，便湊近了些問道：「怎麼？方才聽你說什麼…問世間情為何物…啥的，莫非咱們方家大公子也終於動了春心？」

方允基聞言臉一紅，霍地站起身來：「妳才春…」驚覺店裡客人、管事齊齊看了過來，尷尬的撇了撇嘴又坐下，小聲說道：「我說得是睦珄那小子！」

「哦～原來是在說他呀！」對於寒睦珄苦戀楊梅兒之事，不單是方允基對她說過，她與楊梅兒也是閨中密友，對於寒睦珄的事也不算陌生了。但是在評論寒睦珄之前，她首先懷疑的是自家弟弟。

〝刷啦〞一響，將算盤珠子歸位後，似是漫不經心卻別有深意的說道：「無論如何，讓他死了這條心吧！就算他樣樣都比得過薛三公子，他跟梅兒此生是絕無可能做夫妻的。」想起寒睦珄那張說是男人女相則太陰柔，說是女人男相又太英氣的臉…或許是還沒長開的緣故吧！

聽姊姊如此斷言，方允基也難忍好奇：「為什麼連你都這麼否定睦珄啊？我就覺得他挺好，要是他早生個三年，或許就不是這結果了。」

「早生三年也沒用的！因為…」方允夏終究忍不住要潑他冷水，於是她將弟弟耳朵掩住，悄聲說出了真相。

方允基聽罷當場目瞪口呆，好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什麼？！他、他、他竟是…竟是…」

方允夏怕他一時激動說了出來，趕緊捂住他的嘴，威脅警告一番後白了他一眼：「虧你還跟人家同窗三載！是說、若不是梅兒親口告訴我，我也不信的。」

這下子，方允基真是欲哭無淚了。

＊＊＊＊＊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寒睦珄來到城東楊府門前街道上，在見到薛家馬車時頓住了腳步。掐了掐手中的玉笛，鼓起了勇氣正要上前，卻見那楊府大門裡楊梅兒在貼身侍女雯月的攙扶下緩緩步出，車中的薛三公子薛映湖即刻下車迎接。寒睦珄立刻閃身躲入小巷中。

楊梅兒一見到薛映湖俏臉緋紅，羞得立刻垂下了頭、輕咬紅唇，一付欲語還羞的嬌媚模樣，薛映湖更是笑得春風滿面，伸出大掌來扶她上車，雯月也隨後跟著上去。

薛映湖向車夫吩咐了聲：「咱們今日往莫愁湖游湖去。」

「哎！」車夫應了一聲後，馬車緩緩駛離楊府大門。

寒睦珄的心思也隨著遠去車裡的佳人飄遠。他承認、從未見過楊梅兒那神情…到了此時，他也該知道楊梅兒與薛三是互有情意，而自己…不過是鬧了一齣笑話而已。撫著隱隱作痛又空蕩蕩的心口，整個人被抽空了似的茫然走在街道中，耳裡嗡嗡作響，連四周雜音也聽不見了。

「讓開、讓開！行人迴避、行人迴避！」數名中京鐵衛在大街上驅離行人，以便空出道路來讓御劍大將軍的坐騎路過。

一早接獲江不全傳來的消息，沐清揚的心思早就飛離了朝堂，好不容易熬到下朝，便迫不及待地往那快意樓策馬奔去，好與多年未見的幼弟敘敘舊。

有了屬下先行開道，沐清揚便放心縱馬於街市，怎知巷弄中突然冒出一名少年，眼尖的屬下高聲喊道：「喂！危險，還不快躲開！」

寒睦珄一臉失神的晃了出來，似乎聽見有人朝著他大喊什麼，忽然渾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便驚見一道水色身影自前方迅速掠向自己，同時手臂上傳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然後整個人又被扯了巷弄，下一剎那便是背上一痛。

「嘶…」寒睦珄疵牙列嘴的忍著疼痛，睜開還在冒著金星的眼睛看清處境，身旁是一名身穿有著孔雀繡紋的水色錦衣、頭戴銀冠的男子，一隻大掌還緊抓著自己的右臂，看來是他把自己甩向巷中圍牆。

而巷子外，一匹駿馬鼻孔噴著氣在繞圈子，似是剛自衝勁中緩過來，視線尚未移到那馬上俊美的男人面孔上，便聽見身旁那人不屑的輕哼一聲：「想不到保衛京中安全的御劍大將軍，竟會在大街鬧市中，行此草菅人命的行徑，看來是不把王法放在眼裡了？」

因為心中有所掛念，不想浪費時間，沐清揚也不多做解釋，遂向寒睦珄說道：「雖然我已是先請屬下開道，而在鬧市中縱馬讓小兄弟受驚確實是沐清揚之過。」騎在馬上略為審視寒睦珄狀況，招來一名手下吩咐道：「你帶這小兄弟去醫館瞧瞧傷勢，後續也一併照看了。小兄弟，抱歉！我有急事，改日再登門致歉。」

說罷，欲再策馬離去，卻又被魚沁阻止：「且慢！大將軍這隨意的處置，是想用錢還是用權勢來打發人？未免太霸道了吧？」

見魚沁欲糾纏，沐清揚眉頭一蹙：「我既無逃逸也派了人關照，便是負起了責任，小兄弟亦無反對，不知侯爺何故刁難？」

魚沁聞言，搖頭苦笑：「刁難？是大將軍為難小兄弟在先，本侯看不過眼，替小兄弟說上兩句討個公道，怎算刁難？再說、大將軍自顧自的安排好一切便想揚長而去，可問過這小兄弟是否接受這樣的道歉？」

「你…」沐清揚本也沒料到這一齣會有魚沁攪和，但未問過受害者本人便擅自決定確實不妥，遂又問寒睦珄：「小兄弟意欲為何？儘管直言便是！」

「瞧你那一付高高在上、口氣不善的嘴臉，嚇死個人都行了，誰還敢直言啊？」

沐清揚只好把臉色再盡量放得和善一些，口氣再溫和一些，重複再問了一遍。

「……」看這兩人你來我往的打嘴仗，看似事情是因他而起，但怎麼聽都覺得這兩人早就相識而且互看不順眼，此時正好拿他當藉口，而且說到底自己走神也有錯，弄疼他的也是這位侯爺大人才對，怎麼到後來反被說成了是他在為難大將軍了？好吧！算他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活該倒了這個霉。

見兩人齊齊盯著他瞧，一者看好戲似的眼中含笑、一者則是滿臉的不耐煩，寒睦珄吞了口水後，吶吶道：「我、我無礙，也不敢再耽誤大將軍，您請便吧！」

得到答案，沐清揚一甩馬鞭、逕自離去，魚沁見狀：「你就這麼放了他？」

寒睦珄無奈，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自嘲道：「民不與官鬥，再說我既沒事，本來就該息事寧人…」話鋒一轉又道：「您們兩個要結樑子，也拜託行行好，別拿我這小老百姓當樑子使。告辭！」

魚沁瞧他拍拍衣袖就想一走了之，可不樂意了，上前攔住他：「等等、你可以不向他索賠，但你又拿什麼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嗄？」救命之恩？

魚沁很好心的提醒他：「是啊！方才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可能已經成了御劍大將軍馬下的一條冤魂了。」

「呃…」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可是…怎麼覺得這位侯爺的仗義之舉好像變了味兒？

（待續…）

如雁其華	2013-11-30 19:16
好想知道寒睦珄究竟是......... )t:8;;W@Ir %F}d'TPx 竟然連他本人都沒察覺，有點不太合常理（偏頭） tbfwgK ",Fvv 繼續寫下去吧！加油～

椎茸昨日子	2013-11-30 23:35
嗯....他的存在本身就跳脫常理了，尤其是遇到一個反骨的XX..（咳嗯、不能劇透） Jc`tOp5 5{vuN)K3 謝謝留言與小花～

椎茸昨日子

2013-12-02 21:10

「那、那您要我…呃，草民如何報答？」偷偷揉了揉背，心裡還真不知要怎麼跟這位侯爺算這筆帳，只恨自己怎麼就惹上了〝大人物〞了。

見他不溜了，魚沁老神在在的打開摺扇，搧走些暑氣，悠然說道：「一般來說、報救命之恩不外乎是一輩子給對方做牛做馬…」見他聽了當場毫不避諱地皺了小臉，好笑道：「不過我這個人向來好說話，不要你用一輩子來還，只要請我喝杯金陵紅就算抵銷這筆帳，你說是不是很划算？」

「嗄？」寒睦珄聞言小心肝顫了顫，暗忖：這人…是存心敲詐的吧？

〝金陵紅〞是啥？天下第一酒耶！除了御和樓外別處根本沒得買，而且不准外帶只能在那兒用還不打緊，一入御和樓，沒點上一桌百兩以上的酒菜，連金陵紅的酒味兒都聞不到！一百兩銀子？他上哪兒找去？

青著臉，氣虛加心虛地幽幽道：「草民、草民沒錢…」再怎麼看，他也不像是有錢人。

見他老實承認，魚沁倒很是大方的說：「這還不容易！今天這一桌我可以先幫你墊上，日後等你有了錢再還我就是了。」拖了他就往御和樓去。

『這樣也行？』他就不明白了，反正都得欠下，為什麼酒錢可以日後再討，御和樓卻今日非去不可？再說、他可是偷偷瞞著茱兒跑出來的，就算已經被發現了，早點兒回去多少可以討點兒便宜。

「等、等等…」掙開他箝固的手，心裡暗忖這人也同那位大將軍一樣霸道。「既然侯爺容草民日後再還，可否請侯爺今日放過草民，草民實在有所不便。」

魚沁一挑眉：「有何不便？不妨說來聽聽。」他也不是真心要蹭這個偶爾多管閒事救下的小子一頓飯或一個人情，而是御和樓這一趟他非去過個場不可，會拉上他正是另有打算。

寒睦珄吸了口氣，吶吶道：「實不相瞞，草民近日剛自松林書院學成畢業，明日即是返鄉之期，因此不便在外逗留太久。」

「你不是京城人士？」

寒睦珄搖搖頭也不答話。

魚沁以扇擊掌：「那就對了！錯過今日可能就沒機會了，我更不能放你一走了之了！你要是擔心回頭被家人責怪，吃完酒、本侯陪你回去就是！」說罷，根本不理會寒睦珄的不情願，就著袖子一拉他的右腕就走。

個頭沒他高、力氣沒他大、身份地位更壓不過人，沒法子了！寒睦珄只好乖乖的跟著走，可是在心裡頭卻沒少偷罵過。這京城理的人就愛以權勢、地位來壓人，書院裡那些臭小子也是、更不用說滿街到處跑、隨便一腳都能踢到了個達官貴人。

過去他不懂事，總覺得楊荷管他太嚴，即便是在書院讀書，也一定會有茱兒寸步不離的相陪，雖然也招了不少冷嘲熱諷、惡言毒語的欺負，而後又有方允基仗義相護，日子久了自然就與那些所謂的同窗漸行漸遠了。下了學後，除了楊家人之外，甚少讓他接觸外人。如今想來、一切不也是保護他嗎？

偷偷打量眼前高大俊秀的侯爺大人，這位看來年約二十出頭的男子，不知又是哪一位侯爵，怎麼出門既不帶隨從也不坐馬車，看他方才救自己時露那一手，必是有武藝傍身之人，眼下他拉著自己狀似悠閒的走著，但是對寒睦珄這發育不良的小個子來說，他走一步得換自己兩步，讓寒睦珄這趟路走得好不辛苦。所幸御和樓離得不遠，過了三條街就到了。

到了御和樓，寒睦珄還沒來得及欣賞那由玄明帝御筆親書的招牌，便被一路拖了進去。

只聽魚沁對著鞠躬哈腰的掌櫃說道：「本侯今日有貴客招待，要天字號雅間。」

侯爵大人這是開啥玩笑？天字號雅間，這得花上多少錢啊？不要他救了成不成？就算不能再把他往那位大將軍馬蹄下扔，那麼一刀給他痛快好不好？

掌櫃聞言一臉為難的說道：「抱歉，侯爺來的不巧，沈大公子正在天字號雅間宴客。」

就在寒睦珄偷偷鬆了一口氣時，魚沁改問：「那隔壁的地字號呢？」

掌櫃很乾脆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根本忽視寒睦珄那垮下的臉，趕緊將兩人帶往三樓去。

進了地字號雅間才一落坐，魚沁便嚷嚷著熱，要人把窗子打開透氣，然後自顧自的點上一桌子酒菜，還不忘叫人把金陵紅端上來。

寒睦珄欲哭無淚的在心裡盤算著這得多少銀兩才出得去時，魚沁非常大方的替他倒了一杯，還說什麼既然他要返鄉了，總要嚐嚐這天下第一酒的滋味，要不然就虧大了。

『認識你我才虧大了！』即使現在還受著宿醉之苦，聞到酒味就不舒服，但一想到反正這筆債是欠定了，不喝白不喝。一賭氣、一口喝光，砸巴著嘴時，忽然又覺得沒那麼難入口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回魂酒吧！

魚沁見他喝了，滿意的點頭讚許，這才問起這個順手救下之人：「你叫什麼名字？」

「草民姓寒，寒冬的寒。」放下酒杯、垂下腦袋，避開他審視的眼光後才反問：「尚未請教侯爺名諱。」

魚沁蠻不在乎的隨口自報：「姓魚、就是水裡游的那個，單名一個沁字，水心沁。家住南方，祖上傳下一個頭銜逍遙侯，此時正是由本侯頂著。」

「呃…」果然是個大人物，難怪一開口討的債就這麼金貴。

「哎、你可別聽了我的頭銜就嚇傻了，雖然金龍王朝開國以來被封世襲爵位的沒幾個，其實這個不頂吃不頂喝的虛名，根本不值一兩銀子。」魚沁說著，還自嘲地笑笑。

寒睦珄看著眼前的美酒佳餚，卻青著臉腹誹：『怎麼就不值一兩銀子了？您大爺一出手救人，不就坑了我上百兩銀子嗎？』

魚沁很是熱情的幫他挾菜添酒：「這御和樓的菜甚是精緻，你多吃一點，我瞧著你身上沒幾兩肉，今年多大了？」

「十、十三了。」他生來就體質弱些，茱兒也是隔三差五的給他灌獨門秘方的補藥，這兩年多多少少拉高了些，無奈還是比同年齡的要瘦小一點。

魚沁又看了看那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臉，說道：「你這會兒年紀還小，多吃些還來得及補救，要不然將來定了型就來不及了。姑娘家嘛，還是圓潤一點兒比較好…」

寒睦珄臉色一變〝啪〞地一聲重重放下筷子，倏地站了起來，氣呼呼地道：「胡說什麼呢？我寒睦珄雖然個小，卻是堂堂男子，即使欠了侯爺救命之恩，也不容被錯認成女子。告辭！」說罷一甩袖子便要離去。

「站住！」魚沁心思一轉，曾說民間有特殊命格的孩子，必須要換個性別養才能長大成人，可是這小姑娘都已經十三了，怎麼還…難道是有什麼苦衷？方才在外頭稱她小兄弟，乃是因為她穿著男裝在外行走，而現在只有兩人獨處，他才故意說破，沒想到小姑娘竟然反應這麼激烈。

隨即換上笑臉：「抱歉！是我一時酒勁兒上來看走了眼，真是失禮了！小兄弟莫要計較，本侯在此向你賠不是。」立刻又乾了三杯。

原來他的酒量也不怎麼樣嘛，這才幾杯就醉了。「好吧！既然侯爺您都紆尊降貴的向草民道歉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是是…下不為例！下不為例！」這小丫頭脾氣倔起來也不分對象，這樣是換成別人，可沒他這麼好說話了。

趕緊又換了話題，問問她為何來京，寒睦珄一一答了，才知她竟是松林書院的學生，還是楊荷門下，對於她的身世不禁更加好奇的魚沁，為了避免又刺激她，決定私下另尋他途打聽一番。

另一扇門內，因為地字號雅間敞開著窗子而隱約聽到魚沁與他人的相談甚歡，正在宴請四大貴族之首的沈默，越發緊握掩在袖中的拳頭。

＝本章完＝

椎茸昨日子

2013-12-18 23:45

畢竟是偷溜出來又是單獨一人，寒睦珄這回算是非常克制，等待魚沁喝完一壺金陵紅之後，便開口告辭。這一回魚沁沒攔人，非但免了寒睦珄的債，更請掌櫃叫了馬車來將人送回住處。

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寒睦珄還不知道自己被這位逍遙侯給算計了一回，只是回到客棧後，免不了又是茱兒的一頓嘮叨。只交代了去找過楊梅兒，故意隱瞞了那位逍遙侯的事，以免她又糟心，並再三保證會安安份份的等著明日回鄉，茱兒的臉色才好轉了些。

「我去給您備水沐浴，今天早些安歇，養足了精神，明日天一亮咱們就啟程。」

「嗯。」從目睹楊梅兒與薛三出遊到差點兒成為馬下冤魂，而後又是被敲詐、又是被錯認為女子，然後又莫名其妙免了債，一個上午所經歷的事讓寒睦珄覺得累極了，躺在床上本想瞇一會兒，卻稀里糊塗的睡了過去。

直到茱兒備好熱水來喚起時還在犯迷糊，怕他溺死在自己的洗澡水裡，茱兒只好在一旁服侍他沐浴淨身。洗去那一身酒味之後，才放他在熱水中浸泡，好出些汗來逼出體內殘存的酒氣。

感覺肩膀上敷著的布巾已然冷卻，寒睦珄伸手扯了下來，在熱水中又擰了一回重新敷上。這麼一拿一敷之間，心口處那一小片鮮紅如血的〝痣〞一閃即隱。

＊＊＊＊＊

沐清揚趕到快意樓時，沐清風竟已離去，不過才晚了片刻，不禁懊惱起害他錯失與小弟見面機會的魚沁與那少年。

「屬下以為二少會多留兩日，怎知…」江不全見沐清揚面色不善，趕緊又拿出沐清風留下的書信呈上。

沐清揚接過後嘆了口氣：「不怪江叔，小弟離家多年，與我也少有見面，他如今心性如何，竟連我也摸不透了。本以為這次可以好好聚一聚，也可同他一起回卸劍山莊祭拜父親，沒想到竟是錯過了。」

拆信細閱，沐清風於信中簡短言明有師命在身、不便久留，只待他日有空再晤。沐清揚眉頭微蹙：「師命？那破雲子有何要務讓小弟竟然連我這做兄長的都不見而急於去辦的？」

江不全搖頭表示不知：「二少並未向屬下透露，只說事關師門不能與外人道。」

「外人？」沐清揚不是滋味的苦笑一聲。江不全也就算了，自己可是他的親大哥，竟然把他也算到外人去了，看來是得好好關心一下這個與自己越行越遠的小弟了。

「速速找人去查探一下，一有消息、立刻向我回報。」

「是！」

然而在沐清揚的心裡，卻開始盤算如何才能挽留住小弟回家，不再漂泊在外。

＊＊＊＊＊

七月初九，卯時初，延宕了將近一個月，寒睦珄終於踏上歸途。一行四人兩輛馬車徐徐行至出金陵南行的朱雀門交路條時，方允基已等候在此欲為寒睦珄送行。

不知是不是方允基還在生氣還是離情依依，向來健談的方允基竟然少話，一路似在思索什麼，偶爾對寒睦珄的問話答上一兩句，一會兒又在視線交集之時神色怪異的撇開頭去。

方允基是寒睦珄在京中唯一的朋友，作為富賈一方的方家嫡長子，他不驕縱、不紈褲、有正義感又常濟貧扶弱，長相雖是平凡的一點，但他的出身以及為人處事，使他不平凡了起來。能認識這樣的朋友而且得他相護三年，寒睦珄覺得自己很幸運。

「你看著我傻笑什麼？」察覺寒睦珄的視線，方允基的臉上微熱。自從方允夏告訴他那個秘密之後，起先是震驚得瞠目結舌，後來又覺得被欺騙了三年的兄弟情誼而感到憤怒，叫他現在見到寒睦珄都怪尷尬的。

「咱們都快分離了，此後相見也不知在何時，你我朋友一場，我希望留給你的印象是笑容，而不是哭鼻子的小屁孩。」

寒睦珄今日酒氣退盡，昨晚又休息得好，臉也不再浮腫了，又恢復到平日那有點妖氣的臉，還笑得陽光燦爛、百花綻放，一雙貓兒似的眼裡盈滿笑意而晶亮，讓方允基心中暗恨著，當初就是被他這雙眼睛給拐了。

「哼！」方允基臉上雖是不情願，但心裡頭受用得很，暗忖總算沒有白疼這小子一場。

一路行至十里坡，該來的終究要來，再不說或許就沒有機會了。腦海中斟酌了一番後，方允基勒了馬停下，向一旁跟著停下的馬車內的寒睦珄道：「阿珄，我有話要單獨對你說。」

「嗯。」以為他又要開解自己關於楊梅兒的事兒，寒睦珄點點頭後下了車，示意茱兒在車上候著，然後跟著他走到不遠處的亭子裡。

方允基在亭子裡來回踱步了半晌後，想著即將開口的話卻越發不敢面對寒睦珄，只好轉向馬車之處，抿了抿唇後，問道：「阿珄，相識三年，你覺得我對你好不好？」

寒睦珄想都沒想，直言道：「嗯，在京城三年歲月中，你是除了楊家和茱兒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了！」

「所以、所以你不討厭我，對吧？」

「討厭你就不會與你結交了。」寒睦珄暗自翻了白眼，心忖這不是廢話嗎？

聽了他的回覆，方允基不止情大好，更是信心大增，樂得直笑：「阿珄、嗯，呵呵…」

「哎！」嘴上應著，心中卻覺得自己的實話實說有那麼好笑嗎？竟也沒發現他今天喊自己的稱呼都變了。

「阿珄！」方允基又喊了他一句。

「幹嘛？」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行不？他都已經感覺到遠處茱兒那催促的視線了。

方允基吞了口水後，鼓起勇氣：「你叫我一聲允基哥哥，好不？」

「呃…」一股惡寒令寒睦珄抖了抖，嘴角不禁抽搐起來。這傢伙是在發什麼神經啊？

「你叫嘛！叫了我就…我就去你家提親！」終於、方允基說出口了，可還是不敢轉過身來面對寒睦珄。

寒睦珄聞言一愣：「……提親？可是我又沒有姊姊妹妹可以嫁給你！」

「我知道你沒有姊妹可以許我，所以我說的人是…我說的人是…」

寒睦珄見方允基滿臉通紅的望著馬車方向，那邊是擔心誤了時辰而下車觀望的茱兒，又想及方允基對茱兒總是又敬又畏的態度，突然恍然大悟過來。

「哦～我明白了！」雖說茱兒的契約是握在祖父手中，但事關茱兒的終身大事，方家又算得上是極好的歸宿，既然方允基都親自開口了，想來祖父應是樂見其成吧！而方允基先向自己透路口風，自是因為看在自己相當倚重茱兒，怕自己捨不得的關係。於是…

「方兄，你的誠意令我十分感動，可是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得問過我祖父才是。」

「這是當然！」方允基聞言大喜，趕緊打鐵趁熱：「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年開春之後，我必帶著媒人上你家提親去！」

寒睦珄一時沒緩過勁兒，以為提親應上茱兒家去才是，可是仔細一想，那茱兒家裡家徒四壁，又有一群弟弟妹妹胡鬧…若是在寒家，可能場面還正經些。想通了之後，便道：「好吧！方兄若是要來之前，記得先派個人通知一下，我也好跟祖父商量提前做個準備。」

「阿珄…我好高興！」見寒睦珄如此積極，方允基心中狂喜，一時情難自禁竟想上前擁抱寒睦珄，卻被他躲開去了。

寒睦珄跳開兩步，皺眉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啟程了，你也快快回轉去吧，莫讓家里人為你擔心。」

方允基以為他是害臊了，但抱不到人，摸摸頭總可以。遂拍了拍寒睦珄的小腦袋瓜兒，柔聲說道：「嗯，阿珄你也多多保重，等著我去找你。」

兩人又是一番相辭，方允基又堅持多送了幾哩路之後，才依依不捨的回城裡去了。

（本章完…之後本處暫停更新）

椎茸昨日子

2014-01-30 16:33

打從寒睦珄上車起，一雙眼睛就不停打量著茱兒，若不是因為他年歲還小，茱兒真想把那小眼神兒解釋為色咪咪了。

瞧著她面容越發清麗又天生膚白無瑕，一雙杏眼水靈有神，又正值二八年華、青春正茂，雖然有時潑辣了些，但對自己倒是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值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幫手。

茱兒家窮，她父親又體弱做不來重活，平日就是替村里的人放牛巡田，而她母親大字不識一個，只能幫人洗衣、補衣來貼補家用，茱兒底下還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

茱兒打小就在田野中長大，成天跟著其他村童滿村子亂跑，清新道觀自然也是他們串門子的去處，因為那兒會有香客留下來的供品可以分得，自然也是從小就知道清新道觀的觀主家裏有個小娃娃叫做寒睦珄。

在茱兒五歲那年，鎮上武館的武師來到清新道觀上香，看上了這個漂亮的小女孩便收做義女，還帶去武館傳授了她三年拳腳功夫，茱兒家也受了他義父三年的照顧。可惜好景不長，茱兒義父不知何故犯了事，被官府抓拿進大牢之後就再也沒能出來，武館後來也被大師兄給接收，茱兒則被趕回了家。

天真真人聽說了她的遭遇之後，又想到該給自家小娃娃找個可靠的人來作伴，便向茱兒家提議讓她到道觀去做寒睦珄的侍女，而且契約只訂到茱兒出嫁為止，既非終身為奴，當然也無須入賤籍，每個月還有一兩銀子的酬勞，茱兒與她父母自是歡歡喜喜的答應了。

而茱兒也是在近身伺候了，才知道寒睦珄的秘密，還當著天真真人的面發下重誓，絕不對外人洩露，包括她的家人。自八歲起入道觀裡與寒睦珄為伴至今，也已過了八個年頭。

被寒睦珄打量得不自在，茱兒倒了一杯皮囊中的酸梅湯給他：「少爺，您是被太陽曬得不認得我了嗎？」

寒睦珄接了過來，故作神秘的朝她眨了眨眼，說道：「妳猜猜，剛才方公子同我說了什麼？」

瞧他那眼神，茱兒忽有不妙的預感，反問：「他說了什麼？」

寒睦珄抿了一小口，酸得臉都皺了：「他說明年開春後，要來我們家提親哩！」

茱兒聞言臉色一變：「您說什麼？提親？」

寒睦珄點點頭，但對茱兒的反應不甚滿意，又將在小亭中方允基所言以及自己的理解對她說了一遍。

茱兒聽完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看來，方允基是知道寒睦珄的身份了，而看那樣子應該不至於去到處聲張才是，只不過…那沒頭沒腦的求親是怎麼一回事兒？自己還莫名其妙的被扯了進去。

茱兒無奈一嘆：「我想，觀主是肯定不會答應方少爺的提親。」根本就是兩人毫無交集的結論，天真真人雖道號天真，可不是真的老天真呀！

「為什麼？我倒是覺得爺爺應該會欣然同意，這樁親事對妳而言，可是大大的好事呢！」能做京城首富的方家少奶奶，是多少人求之而不得的啊！

茱兒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耐著性子解釋：「因為方少爺求親的對象根本不是我，而是…您才對！」

「我、我對方兄可沒有斷袖之情，而且、我以為他看上的是妳。」寒睦珄聞言瞪大了雙眼，腦海中閃過方允基的那一句：『叫我允基哥哥，好不？』就覺得好囧。

『是呀！您跟方少爺沒有斷袖之情，只是差一點跟楊姑娘分桃了而已。』茱兒暗自腹誹了一番，才道：「無論如何，您還是先想想回去怎麼跟觀主交代這兩筆桃花債吧！」

「呃…」幹嘛把他說得跟禍水似的。

＊＊＊＊＊

話說那魚沁送走了寒睦珄之後，又買了幾壺金陵紅回到御和樓內院的客房。因逍遙侯府為了避嫌而未在京中置產，魚沁昔年在國子監讀書又是寄宿在宿館裡，這回進京更是謝絕朝廷的安排而住進客棧之中。

回到房裡看見小廝阿宏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便打發他出去查查那寒睦珄的事，自己則歪在軟榻上一邊喝著酒、一邊想著那沈默不日將會入主東宮，而他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御和樓掌櫃便來通報：「儲君有令，請侯爺至驛館一趟。」魚沁點了點頭，讓掌櫃去準備馬車，自己則換了身衣裳，前往理藩院為沈默安排暫居的驛館去了。

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那寧靜小院之中，便見那沈默一如平常那般平靜無波的神色，姿勢卻不似在人前那般正襟危坐，而是單手撐著額角閉目養神，魚沁便知他已醉得厲害。

才轉身關上房門，便聽沈默略有不滿地開了口：「那丫頭是誰？」

魚沁沒有回答沈默的問題，隨意的在桌上取了個杯子，倒了此時正好入口的溫茶，自己先喝了一杯之後，又倒了一杯遞到沈默面前，道：「你喝多了，這不是好事。」

沈默接過卻是不喝，問道：「你擔心我會誤了大事？」

魚沁輕笑一聲後，間接否定說道：「本侯乃是受孔雀府以及韶國公之托護你安全入京，任務既已完成，便再與我無關。」

沈默抬手就把杯子給砸得粉碎，緊咬著牙齒使他臉上線條更加緊繃，睜著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盯著魚沁。

魚沁視若無睹，又道：「莫忘了朱雀南境不是只有韶國公府，而韶國公也不是只有你一個兒子。」此番話的用意，是要他認清自身處境以及現況，只要持政有道、輔臣盡心，誰做皇帝對百姓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沈默又怎會不知已經沒有回頭路？他只是想抓住最後一點自我、最後那一些他所能抓住的，然而…早在選擇走上這條路時，就已經別無選擇。

魚沁珀色眼瞳中露出一絲同情之色，那眼神卻讓沈默異常扎眼，在魚沁轉身之時，沈默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際，那微顫而冰冷的手，顯示著只有在於沁面前才會有的真我：「別走！否則沈默就真的死了！」

魚沁心裡冷笑，輕聲說道：「當初不是說好了，一道兵符換我一生自由？莫非沈大公子想反悔了？」

伏在他背上的沈默眼神一凜：「表哥糊塗，那道兵符明明是孔雀府逼你交出的，與沈默何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魚沁轉身看著沈默的眼神已一片清明，臉上也是一片雲淡風輕，口氣中卻帶著淡淡的惋惜：「在我心中，沈默早就已經死了。」

聞言、沈默抬起的黑瞳又闇了幾分。暗忖他果然什麼都知道！知道是他策劃了一切，讓孔雀府撤掉魚沁在朱雀所享的權利，奪走原屬於魚家的兵權以及地方上的俸祿，意在讓他失去所有之後，不得不向自己靠攏、依附。

然而、魚沁卻總有辦法一次又一次的逃脫他的掌控，一步又一步的與他漸行漸遠，走向魚沁所要的結果、渴望的自由。而他自己卻因為儲君的身份，即將入住東宮以備接位，但誰知道這儲君得等多久？一旦坐上大位，更是只有到死才能歸葬故里了。

沈默避開他審視的目光，把頭埋進魚沁的胸膛，悶聲說道：「你既然知曉了一切卻冷眼旁觀，懷的又是什麼心思？世人皆說我沈默為了帝位，連自己的本性也抹煞。可是表哥…我怎麼也比不上願意犧牲整個逍遙侯府的你呀！」

魚沁卻不容許他逃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稍一使力便讓他抬頭，對上那雙黑幽幽的眸子，半晌之後才道：「我看不透你，倒是讓你看透了嗎？不過、我不在乎！」因為他在父親靈前發過誓，絕不做那讓人擺佈的棋子，所以在他看出沈默正在佈局時，順水推舟的跟著逐步放開可能束縛他的一切。

「包括姚莘姑娘？」沈默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魚沁的反應。

聽到那個名字，魚沁本欲鬆開沈默雙臂的手頓了頓，嘴角的那抹笑意霎時消失無蹤，下一刻，唇上忽然傳來一股冰涼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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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讀者們（有人在追本文嗎？XD）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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