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飛飄渺 |
2014-04-04 10:37 |
那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荒原
乾裂的大地上寸草不生，到處都是黃土龜裂的痕跡
烈烈狂風一揚，便帶起漫天塵土，迷朦了所有視線
風中，有著一股散不去的煙硝味和血腥氣
還有屍體開始腐敗的異味
這並不是普通的荒原，而是一片大戰方休的戰場
舉目所見遍地的屍骸，彷彿導引著什麼行走過的軌跡
那是一條，以血灌溉的道路
在這條血路的盡頭，僅有一道人影
說一道，其實並不準確
以人影為圓心的十里內，羅列著數十萬人的大軍
井然有序的陣勢、壯盛的軍容，象徵著他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戰績
這次，他們的敵人，只有一個
然而此時，他們卻彷彿懼怕著什麼
僅以戈矛對準眼前的人影，然後在距那人約一里左右的地方停下，與之對峙
沒有人，願意再向前踏出一步
殘陽似血
鋪蓋大地的夕照，將那人的身影，映得更為詭麗
從頭冠到髮到戰甲，甚至是掩遮半張面容的面具
那人全身上下，無一不是鮮麗的大紅色
沒有什麼形容詞，能夠準確點出那是什麼樣的色彩
若真要去說明的話
那只是血的顏色
那人持著長槍，宛如是三途地獄煉成的浴血修羅
帶著業火，挺立在天地間，意欲將整個世界焚毀殆盡
的確也是如此
有那人的地方，就有戰火
戰火因他而成了世間最輝煌的色彩
那人如鷹隼般犀利的眼，透過面甲，正冷冷注視著眼前的大軍
忽然，有一道聲音，從那人正前方的戰馬上傳來
「葬魂皇，聖地不是爾等妖人可以-----」
話語未盡，只見一顆頭顱從人群中高高飛起，然後連同摔下戰馬的無頭身軀一起滾落大地
噴灑一地的鮮血，微微滋潤了乾涸的黃土
在場上萬雙眼睛，卻沒有人看清他剛剛做了什麼
被稱作葬魂皇的那人仍是一動也不動的佇立著，只是微微側首環視重重包圍的將士
眾人接觸到那如鬼神般冷冽的視線，儘管軍令如山，他們卻還是無一不微微後退半步
見到眾軍卻步，葬魂皇也沒有太多的反應
環視半圈，他便轉過了身
無視不能將背對向敵人這樣沙場上的常識，緩步向前方走去
翻飛的披風，揚起一陣塵土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伴隨著從體內洶湧而出的鮮血
一汨一汨流淌入大地，留下攝人心魄的印記
大量的失血並不影響他行走的速度
一步一步，仍是踏得從容而穩健
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在戰場之上，他就是唯一的主宰
那個可以止住他腳步的人，早已不在了
數十萬人的沙場，除了風聲，竟闃靜得可以清楚聽見他戰甲上綴飾，因跨出的步伐輕微碰撞出的金屬脆響
鏘、鏘、鏘、鏘、鏘
一聲聲，有如催命的喪鐘，刺激著眾人敏感的神經
令人從心底開始顫慄
彷彿他們才是那個身受重傷，被逼進絕路裡的人
即便被拉開了距離，他們還是無法跟進葬魂皇的腳步
只能任由那大紅色的身影，向他的目標前進
血路指引的前方，是個和這片荒原隔隔不入的畫面
明明是寸草不生的大地
然而那緩緩隆起的黃土上，卻有著一棵雄偉的巨木
需要數十人合抱的粗壯枝幹，宛如要穿透天際般高聳
繁茂的枝葉像傘蓋覆住半邊穹頂
即使沒有陽光照耀，整棵巨木仍是鍍上一層銀光，熠熠生輝
不像一般的樹木有著翠綠的葉片
這棵巨木的枝枒上，扶蘇的葉有如晶瑩冰霜，剔透乾淨
偶爾會隨著風，似雪花般紛紛從枝頭飄落
觸地即化
葬魂皇就這樣不受任何阻攔，走到了巨木之下
他將陪伴著他征戰無數，卻依然鋒利如初的噬血槍插在地上
然後緩緩伸出手，並將身體向前微傾
讓額和手可以輕撫在巨木乾裂的樹皮上
他輕闔起雙眼，感受著從樹中隱隱傳入掌中的脈動
葬魂皇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低喃道
「你，在這裡嗎……」
守在小丘下的兵士，沒有人知道葬魂皇在做什麼
他們只見他佇立在樹前一動也不動
半晌，才轉過身來，背靠著巨木，緩緩坐了下來
一條血色的小溪，從山坡上涓涓而下
葬魂皇單腳屈起，也不看坡下眾軍一眼，只是抬起頭，看著一片片晶瑩的葉
燦然的光華，卻是讓他懷念起沉域那暗無天日的天空
那不能算是他的故鄉，但卻是他降世後接觸的第一片土地
沉域是個很單純的地方，成王敗寇，勝者征服、敗者追隨，如此而已
也難怪能收到一群，最傻、最純粹、最忠誠的臣子
陪他做了一場，征服四域的千秋之夢
他打的第一場架、收服的第一批部下
第一次的勝利、第一次大笑
第一次明白失去的意義……
很多很多的第一次，都是從沉域開始
那，是他霸業的起點
也是在那裡，他才能遇見那人
一個和單純兩個字扯不上任何關係的人
想到這裡，葬魂皇輕輕勾起嘴角
在戰場上從不卸下的面甲，不知道什麼時候抬升到了額上
露出那從未被時光摧殘的英俊容顏
這麼多年來，除了那人的理想，他不准自己想起關於那人的任何事
即便魂夢，也像受了約束般，未曾相接
而今……，終於可以好好想想了吧
葬魂皇從懷裡拿出一支用錦布包裏住的事物
錦布外沾滿斑斑血跡，卻保護了裡頭的事物不染一點汙塵
那是一支長笛
長笛通體雪白，尾端，綁著一條簡單的穗帶，上頭繫著一塊不大的紅色玉環
他記得，那還是他擅自綁上去的
「四域的盡頭，不知道，是什麼風景？」
「臣曾在古籍中看過記載」
「傳說在四域的盡頭，有一棵參天巨木」
「這世間所有的魂靈皆由巨木所出，死後，也都會回歸到那棵巨木上」
「但沒有人親眼看過，無法斷定此傳說的真實性」
「無妨」
「征服四域之後，我們自可一起親眼證明」
葬魂皇看著眼前的長笛，以手來回輕撫著笛身
「我信守承諾來到這裡，雖然慢了你好幾步」
「但…最初的承諾，我怕是，來不及完成了」
「這樣，你，會怪我嗎？」
四域一統，天下大同
簡單的八個字，耗盡了他們一輩子
付盡了一切，卻依然換不來盛世太平
「不過，你也沒資格怪我」
「你欠了我那麼多承諾，而我只欠你一個」
「說來，還是我吃虧不是嗎」
輕輕搖了搖頭，葬魂皇微帶笑意的說
「所以現在…就讓我休息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握住手中的長笛，觸手冰涼的笛身似乎傳入熟悉的旋律
葬魂皇闔上雙眼，將長笛打橫，讓笛口湊近那已失去血色的唇邊
一聲清亮的笛音，劃破天地的靜謐和肅殺
「炎帥，你可知謀師那日在天峰上所吹的笛曲是何名？」
「稟魂皇，謀師所奏名喚寒中曲，是沉域最廣為流傳的笛曲」
「嗯……該曲聞之，竟似有股哀傷之感」
「魂皇乃性情中人，聽之便能得曲中真意」
「寒中曲所傳達的，即是一種思念之情」
「無論所思為何，思念，皆起於一段跨不得的距離，和無法放下的掛念」
「是故曲調中自帶著一股散不去的哀淒」
穩住越發不繼的氣息，他仍是認真的吹奏著
其音哀婉，卻不頹喪
滲入骨裡的思念，綿延至在場所有人心底
聞者，無一不為之動容
每一個音符，都伴隨著篆刻在腦海中一幕幕的記憶
從現在到過去，像倒帶著一生的繁華盛景
所有的人，都回到了他身邊
炎帥才剛加入煌軍
白儒飄雨、任君狂、鳩魔魂都還在帳下
白儒飄雪準備進中域臥底
凌霜節方進言要尋賢才為大軍出謀劃策
紛飛的記憶，最後停滯在與那人初見的畫面
壺天草堂
還有一地剛被他打碎的匾額碎片
然後，就這麼一個人，從草堂內緩緩走出
白衣勝雪
「為了霸業，你願付出什麼？」
「一切」
從此，他傾盡天下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他還是會打破那高懸的匾額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他還是會二話不說就將一切交付與那人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他還是會要求那人要與他走到宇宙的盡頭
成也？敗也？是也？非也？
不過是史冊上一筆墨跡
即便至此終途
一路走來，他，不悔
一曲告盡，葬魂皇微微睜開眼
記憶中的畫面，似乎並未隨笛聲遠去
夜幕低垂的大地，宛如沉域那沒有烈陽的天空
坡下隨風揚起的大旗，上頭寫著火紅色的「煌」字
一眾將領，皆佇立在陣前
葬魂皇滿意的揚起嘴角
任由視線開始模糊
一點一點的金芒，開始自葬魂皇的身上飄散
他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有些透明
闔上雙眼的那一刻，一陣狂風呼嘯而過，揚起漫天塵沙
圍繞在他身旁的金芒亦隨之飄散
半晌，遮眼風沙俱息
巨木之下，僅餘噬血和雪白長笛，並頭而立
似是以此，見證一場盛世繁華
*** *** ***
他以為紛落而下的，是雪
可是那觸之不化的形體，還有浮動而來的暗香
提醒了他
那不是雪，而是梅
放眼所及，是滿山遍野的梅樹
枝枒上朵朵梅花，像是約好了花期，爭先恐後的全數綻放
眾芳搖落，唯其一枝獨秀
即便要面對的，是最為殘酷的寒冬
它們亦無悔般，仍傲立於冰霜之下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清亮的笛聲
是他熟悉的寒中之曲
像是想起了什麼
他慢慢的加快行走的腳步
花海的盡頭，有一道如寒梅的白影，屹立於風雪之中
他一步步，向那道白影走去
然而越是接近，他的步伐，跨得越是認真而小心
三步、兩步、一步
他來到那道白影的身後時
那人也轉過身來
一裳白衣，是他第一次見著那人的樣子
素樸之上，再無豔色斑駁
金色的眼瞳，倒映出一抹紅痕
輾轉塵世，或許也不過只為尋這一眼熟悉
如若初見
他伸手溫柔地拂去那人肩上的雪花
「等很久了嗎？」
那人不語，只是漾起一抹清淺的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看著那人的笑容，他也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然後便伸出雙手，小心的將那人摟入懷中
鼻間傳來的淡雅梅香，是那人身上獨有的味道
一陣風，將兩人的髮絲層層交疊
成了一道解不開的結
他緊緊抱著那人，彷彿要將眼前人融進骨血裡，再不分離
那人似乎感覺到他的執著，抬起手緩緩回抱住他
一句低語，伴隨著雪花般紛飛飄散的落梅
在不朽的時光裡，緩緩盪漾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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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小小的清明祭文
說祭文可能也不太對，只是一些對最後結局的幻想
這篇一開始的靈感，起於河圖的「傾盡天下」一曲
曲中呈現的感覺，自己私自代入一些想像
畫面有些殘缺，文句也多有不順
謝謝願意看到這裡的大家
然後，期待域界征鋒正式發片啊!!!
(真是太想念魂皇和謀師了 QA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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