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mwave1245 |
2014-07-17 01:06 |
那年，壺天草堂還沒落座很久；正確而言，是這個他長年讀書的小堂終於掛上這麼一個牌匾，象徵此地在未來的日子就是他的據地──直到一個懂得惜才的人來到，領他離開。
明主未現，一個小娃卻來了。閱天機二十有三，一眼蒼穹的名號方發，一個母親便領著自家的孩子前來叨擾。在母親有些渾圓的掌中牽著因緊張而蜷起的小手，孩子滿頭烏黑，有幾縷略呈青色的髮絲散在額前，饒有規矩地遮掩視線。
母親稱，這孩子根骨不差卻不喜習武，恰好聞得先生美名，便帶來、希望能在此好生學習。
男孩怯怯抬臉，透過髮絲間的縫隙看著閱天機，面上卻是平淡。對於母親的請求，閱天機沉吟，直到兩人四目相接了半晌才縞袖一揮。
「進來吧，叫什麼名字？」
「是，暮雲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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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知書個性認真，是個難以玩笑的孩子，每當在教授中不容一絲戲言時，就是閱天機也感到些許索然。
這孩子真是太認真了。
一年仲夏，閱天機遇事外出，將手中讀本交與暮雲知書，要他在自己回來前讀罷。暮雲知書道聲明白便目送閱天機離開，逕自坐於閱天機的座位上低頭細讀。
那日天公不作美，在獨處後不久，外頭旋即下起細雨，隨著時間推移，雨勢逐漸滂沱。跟著大雨而來的是大風起，吹得草堂嗚嗚出聲，遠方的雷電一明一滅，好似在給風嘯打拍。暮雲知書嚇得緊繃雙肩，待稍稍適應才又繼續讀下；可風吼不減反增，惹得草堂顫動。小孩子還在思考是否該前去關緊點門窗，一陣呼嘯過、燭火瞬間熄滅。
外頭早已昏暗，加之燈燭滅，徒流蠟淚。暮雲知書手探一片黑，驚得怔愣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手在半空停了良久才緩緩收回，腦袋試圖回想先生的燈具放在哪兒卻是徒勞無功。一個人戰戰兢兢地蜷縮於位上，聽外頭忽雷風蕭。
天氣大變，閱天機抬頭望烏雲密佈的天，趕緊辦完要事便加緊腳步、望草堂回轉。
人到草堂門邊，只見窗子看去，屋中一片黑暗。唯一能讓閱天機確認暮雲知書還在屋內的，是隱隱傳出的啜泣聲。吸鼻音在僵硬的深呼吸下被間斷數次，隨之來的咳聲再再顯示男孩正欲停止哭泣卻苦無辦法。
此情此景，閱天機卻是笑了。彎腰拾起地上給風打落的樹枝，高眺的身影在窗邊來回遊走，手中枝椏來來回回晃去，映著風雨飄搖，嚇得屋中暮雲知書發抖更甚。鬼影憧憧也便罷，閱天機性子來了，一手閒著就牆面輕敲，好似腳步聲圍繞著草堂。
邊處木板嘰呀聲惹暮雲知書不敢再近邊緣，伸手遙遙對上門，本想走前一探究竟是有人裝神弄鬼抑或是真的有鬼卻倏然又收手。一把抱緊閱天機交與自己的書，拈了拈自己才讀不到一半，竟又抽抽噠噠嗚咽起來。
閱天機一絲疑惑，棄了枝葉、一把推門進來。
「先生！」
一見熟人出現，暮雲知書躍下椅子、猛地撲上，一頭栽進閱天機懷中。閱天機身子震了會，速速穩住步伐，彎腰輕揉暮雲知書一頭青玄交雜的軟髮。眼看孩子懷中還緊攢著自己給他的書冊，閱天機不禁失笑。
「先生抱歉……吾找不到火燭……書還沒閱畢……」
哽咽的聲音悶悶地響在胸前，閱天機感覺自身衣料已濕透。
「怎麼不是先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好？」
「可是先生說…」
「有時候人要應時事而變，吾教你讀書、教你謀略之道，應當要知曉。」
「暮雲知書錯了…」
「罷了，我去點燭吧，別哭了。」
語罷，輕輕推開暮雲知書，而暮雲知書也乖巧地鬆手，讓閱天機翻找櫃子。
待燭火續起，一盞溫黃的光在風中飄搖，映出草堂內部，也將兩人的面容自黑暗中掘出。
「知書，吾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先生請說。」
「當遇上潰敗卻還有些微存活意志的軍隊時，不可窮打，四面楚歌，以虛招緩緩瓦解對方反抗能力。一旦敵軍驚惶，就會形成守勢、不敢躁動，此時便是兩方消耗持久力的對抗了。」
聞言，暮雲知書先是怔愣，不知閱天機此時這番話的用意，低頭思忖良久，才復抬頭、一臉驚詫地瞅著對方。
「先生，方才是你？」
聽得正確答案，閱天機淡笑不語。讀清閱天機笑中含義，暮雲知書又是一頭鑽進其懷，小手輕搥胸膛。
「方才是先生在作弄！先生這太過分了！」
手一邊敲著，雙眼已經紅透，暮雲知書驚魂未甫又覺氣憤，身子窩在閱天機身上不肯離開但又急急拍打對方。
「哈。」
閱天機輕笑一聲，將孩子攬緊。
「開個玩笑罷了，這可是你的下一個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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