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3 【枫樱，部分枫all】冰与火 6 正文完结（26F) 琅琊文庫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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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iean

2014-07-25 15:48

架空脑洞~是说想尝试一种一直比较噶意的文风，结果好像有点崩……= =
枫岫主人中心相关，人物设定有部分参杂个人意淫。

正文6章已完结，正在修bug，番外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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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二月，寒光路。

暴雪第五天了，百年难遇的极端天气，一时砸的人们措手不及。苦境之都琉璃仙境在五天前被佛狱死国联军设为最高指挥部，消息颁布的那一刻起，暴风雪就来了。人们都说这是天灾，而天灾之外从不乏人祸。时近午夜，路上能看到的人越来越少，偶尔有铁老虎驶过空荡荡的大街，像是来自地狱的三头犬，沉重的压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留下恍若血迹的车辙。君曼睩轻轻呵了一口气，白雾在夜幕的映衬下如同隐没的幽灵，她小心地往街角的屋檐影子下躲。厚重的大围巾遮住了她的整张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她在等。

有脚步声，君曼睩闭上眼，铁靴踏在厚实的雪上，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整齐并且有规律。是一支巡逻队。

她再往阴影处挪动了一下脚步。来了。

君曼睩睁开眼，屏着气息，死死的盯着左前方走来的一队武装军人。黑色的军衣军帽，黑色的来复枪，一共四个人，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仿佛四个索命的死神。这四个人沉默着从街道中间走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寒光路的尽头，君曼睩还是没有动。她不自觉的弓起背，手往大衣的下摆摸去握住了短刀，那是她出门前从武君宅的玄关处顺手拿来的，以备不时之需。她带着这把刀走了一个月。上一次她带着它出门，也是来到这里，那时候她是为了罗喉的死讯，这一次她是为了另一个人的生讯。

她保持这个姿势半蹲在阴影里，额头上细细密密步了一层冷汗，她还在等。这一队的巡逻人，不应该只有四个，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临时缺勤，还是另有任务，君曼睩没有看见他。

空气仿佛停滞了，只剩下零星雪花还在不停的飘洒。暴雪在这个沉闷的半夜减弱，运气好的话，明日或者就是到久违的晴天，而君曼睩却没有丝毫欢欣。她保持握刀的姿势已经待了一刻钟，依然没有等到第五个人。远处传来钟响，低缓的声波在空中震荡，君曼睩一愣，身子松下来，握刀的手已经有些僵硬，她抬起头，看见一街之隔的山坡顶上，某座似无人烟的宅子突然亮了两下灯火，似乎是某种暗号，她深深舒了一口气，拉起大衣后的风帽，沉默着向那座宅子跑去。

oliviean

2014-07-25 15:48

宅门外已经站了两个人，君曼睩走近他们，他们朝她点点头，带她往宅深处去。

进门转了三个弯，再下一层楼梯，气温渐渐和暖，最终君曼睩进了一间书房，书房的壁炉正燃着熊火，壁炉旁的书桌旁站了一个人，他向带她前来的二人点点头，示意他们给她一杯热茶，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该来。”

君曼睩捧着茶杯沉默不语。他向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同她一起坐到了软沙上。“我送你去天都，不是为了让你在这个时候回来冒险。”

君曼睩摇了摇头，“您说得对，但我还是会来。”

“为了那个小家伙么？”
“也为了您。您知道，她和您，你们是我仅剩的牵挂，我一定会来。”她已经失眠许多天了，雪中的焦灼的等待似乎耗去了她仅剩的冷静，她的脸在火光中无比苍白，带着点哀求的神色，“您能让我见见她么？——睡着了也没关系，我在门外看一眼就好。”
“曼睩，冷静。”

“主人——”
“我不是你的主人，曼睩，叫我枫岫就好。”枫岫安抚性的抬了抬手，“或者，按你知道的那样，叫我楔子也行——这里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说到这里枫岫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不过如今来看，我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了。”

枫岫，近年与苦境各大政首频繁交往的神秘人物，代号楔子。传闻其原是慈光之塔人士，后经收押越狱，为诗意天城重罪逃犯，与佛狱欲捕之人南风不竞交往甚密，更有甚言称其掌握了碎岛失踪已久的禳命女的下落，在四魕界内遭受通缉，慈首师尹委托盟国佛狱联盟死国拿起归案。他来处不详，目的不详，身份不详，除少数亲友，外人甚至不知其性别生死，亦或认为他不过是佛狱死国为侵略苦境伪造的不存在之人。

而哪怕是亲友，也不能知其根，他就像十二月暴雪之中明灭的灯塔，宛如真实，宛如虚幻。

君曼睩握着茶杯站起了身，在书房中踱步了两圈。她是枫岫偶然之间救回的人，父母皆亡，是枫岫将她妥当安置才让她平安长大。别人或者不信他，但她信他。

oliviean

2014-07-25 15:49

“我来的路上，发现寒光路四周加布了许多人马，或者他们已经发现您了。”
“我知道。”
“您打算怎么办？”
“等。”

君曼睩重新坐下，她再次弓起背，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她不自知，但枫岫清楚。

“曼睩，冷静。”这句话枫岫说了两遍，君曼睩知道他不愿她担心，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那个与他们二人皆相关的小家伙。

“我尚能对付目前的状况。至于小免——”他顿了顿，“我已经料到今天的局面，一开始就将她送往别处安置。她非常安全，我发誓。”
“您说的……难道是那个人？”
“如你所想。”

君曼睩一愣。她听从枫岫的建议前往天都的那一年，小免尚在襁褓之中，小家伙天生罹疾，她无法带她走，只能将她托付给枫岫，请求他延她生机。而今已有十多年，十多年中种种因由，她不能回来，却心系当年命危的孤女，枫岫料到她的心思，时不时给她捎去小免近况，而她却没料到枫岫的心思，十年之前他便料到今日的局面，又为何会落到如今形同被软禁的境地？

“您……”
“曼睩，你记不记得送你去天都之前，我说过的话？”
“是。我问您罗喉真如众口所形容？您说，‘众人皆言便是真吗？众人皆想便是真吗？真如我是不是枫岫不重要，难道罗喉是不是罗喉，这很重要？’”
“哈，你倒是记得很牢。那么，你可有什么体会？”

oliviean

2014-07-25 15:49

“是。我的体会是，往往耳旁所闻未必是真，眼前所见未必是真，脑中所想也未必是真。”
“那么，你又在担心什么？我是不是被软禁，这重要吗？我是不是境地危险，这重要吗？”他笑，“甚至，我是不是枫岫，是不是他们在找的楔子，这重要吗？”

“您是说……”
“曼睩，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你也该清楚，待罪之人，将来要下地狱，没所谓身份和处境。我跳出这个局限，所以我希望你认为我是枫岫，而不是楔子。”他将她一直紧握的茶杯拿出，倒去其中冷却的茶水，“我不会泡茶。没有茶水招待你了。”

委婉的逐客。君曼睩了解他，知道他所言皆实话。枫岫言出必行，她信他将死之日已来，也信若有一天他死，必是为了他自始至终坚持的真理，而不是被他抛弃的附庸，死去。

“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你说。”

“既然您认定了这一切，并抛开了这一切，那么……”她踌躇了一阵，“……那么，您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坚持坐在这个笼套之中，计算那将来的一天？”

壁火烧过最旺的时刻，慢慢开始冷却，变成星星红色的火点，枫岫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我在赌。”

“赌什么？”
“等看那个人会为了我怎么选，或者是为了他的大义，抛弃我。在我赌出那个结果之前，我把自己当做筹码，这个笼套，是我附赠给他的礼物。”

他脸上的笑越来越深，眼中承满了猩红的灯火，君曼睩一瞬之间了悟了什么，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这是一场胜败十比零的豪赌，她仿佛触碰到了他所在的悬崖，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屋外的暴风雪席卷而来。她错了。

压根不会有晴朗的明天。

枫岫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将手放在了左边的胸口上。“曼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那么，你也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这里。”

君曼睩了悟。她从来知道，枫岫的真理，在于他自己的心。

oliviean

2014-07-25 15:49

她领悟这件事的那一年，差一点就嫁给了刀无心。

差一点的意思是，距她的婚期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候，枫岫来到了天下封刀。所有人，包括君曼睩自己，都以为他是来参加她的婚礼，亲手为这个十多年前在天都救下的孤儿送亲，而他却当着刀无心和公孙夺锋的面，要刀无极将她进献武君。

君曼睩决议进献的当日，刀无心失踪。半个月后的婚期，她借道寒光一舍的当天，枫岫告诉她，刀无心死了。

“是自杀。笑剑钝代替他刺杀罗喉，下落不明。”

君曼睩沉默不语。

“我很遗憾。”他说，“我修给他的书信还没寄出，他已经收不到了。”
“您给他寄了什么？”
“告知他送你去天都的目的。以及，你曾打算收养那个孩子的事。”

君曼睩震惊的看着他，枫岫笑了，“曼睩，你觉得罗喉是怎么样的人？”
“我不知。只听说他是个暴君。”
“你信吗？”
“我不知。”
枫岫自顾的接口，“我信他。”

这句话的含义多年之后君曼睩才明了，而此时无论是楔子枫岫，还是他提起的武君罗喉，甚至是她后来明白的第三个人，都已无法听她的体会。

oliviean

2014-07-25 15:50

十二月的暴风雪愈加猛烈，君曼睩握着拳头的手松开了又紧起，没有晴朗的风雪天中，哪怕是灯火都显得摇曳欲熄，她想这或者是一个隐秘的暗喻，无数的人就如同这豆大的艰难喘息的灯火，想要燃成燎原之势，却忘了现实本身就是一盆清凉的雪水，命关天机，那么就只好听天由命。她知晓一切，洞察一切，甚至参与一切，只是至今不能明白，为什么会是那个人，究竟为什么，居然会是那个人。咆哮的风声中神听不见足下嘶哑的哀嚎，或者苟延馋喘的生存，或者，就是万劫不复的毁灭。

路上的积雪已可以没过她的膝盖，君曼睩抬头看了一眼暗沉的天空。枫岫站在不远处的落地窗前目送她的背影，目送她祈天的姿势，微笑起来。

我不信神明，我信你。他眼看第五个巡逻队员从寒光一舍所在山坡的边丛中跳窜出来，在君曼睩转身的刹那跃进了他正遥望的那个方向。

我不信神明，我信你。

我已经做好准备，你敢不敢和我赌？赌我的命，赌你的心。
我在等你，凯旋侯。

拂樱。

oliviean

2014-07-25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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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iean

2014-08-01 13:10

第四章

寒光一舍向东三个街区的地方是拂樱当年出世苦境时置下的居所，仿古造势，前庭后院，山石流水，名之拂樱斋。枫岫一开始奚笑他，一个连苦境话都讲不好，对着朋友说出裸锃相见的人，活得倒是很艺术。拂樱反讽，也要比常年宅在家却装作知天下的人要好。

苦境的冬天十年难下一场雪，枫岫和拂樱相交的那一年，却赶着春初碰上了难见的一场雪。雪难见，雪后的惨况也难见。倒春寒的寒气非但冻伤了大批大批早秧幼畜，给以农牧为支柱产业的苦境人摆了一道难题，更是让拂樱这个旅居于此的他乡客苦不堪言。在被围困家中两天之后，他总算是拉下脸面向枫岫求助，而等枫岫并尚风悦扒拉开拂樱斋前门高的雪堆，将窘困的拂樱挖出来，那已经是倒春寒三天后的事了。积雪堵塞了室内供暖的出水口，供暖系统被迫中止，寒气肆虐，枫岫将外衣脱下来紧紧裹着脸色发青的好友，“你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

拂樱木着脸哆哆嗦嗦，“天气预报说明天就会放晴，就算你们不来，我也能支撑到那时候。”
枫岫环扶着拂樱坐上尚风悦的后驾，气得脸都笑疼了。“是吗。”

拂樱梗着脖子和他呛，尚风悦揉着额角一路蜗牛爬，暖气开到最大挡，拂樱越吹越热，靠在枫岫的肩膀上，视线一片模糊。如他所言，他支撑到了第二天放晴，高烧39度8。

枫岫随侍床头，一边给他换毛巾一边叹气，“为什么不早点打给我？你这个死不认输的脾气，承认一次需要我很困难吗？”

拂樱烧的稀里糊涂，本能的驳斥他，“困难，比让我死还难。”

枫岫那时就知道，这是拂樱的放不下骄傲，但那时他不知道，这更是拂樱身后的凯旋侯放不下的骄傲。多年之后他们都到了生和死的边境，谈起这件事，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在那个瞬间丢下了背负一生的东西，凯旋侯和楔子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多年前苦境某个倒春寒的时节，一个发高烧的倒霉蛋，和一个三天不能睡的劳碌人。

oliviean

2014-08-01 13:11

“其实我不明白，你从小在佛狱长大，为什么会被寒气冻到高烧？”
“或者是，环境不同，心境不同。在苦境过的几年，想来和做梦一样，我常常觉得那不是我，但那又确确实实是我。”
“哈。烧的那么重，为什么不早电话我？”
“电话你又怎么样？”凯旋侯，拂樱叹了一口气，“即便那时我是拂樱，我也知道，这一次我能找你，那么下一次呢？没办法一直做到的事情，那就一次都不要去做。”

多年后的暴风雪夜，枫岫站在积雪满园的拂樱斋前，打亮了手中的打火机，为埋葬冰雪中的过往点了最后一把燃烧的火。

历史总是以相似的方式轮回。
相似的历史，不似的人。
他向那个从屋中推门而出的人影微笑点头，“凯旋侯。”

不是束手无策的拂樱，不是拂樱。凯旋侯裹着深黑色的大衣，暗沉的夜色沉淀在左眼下的黥纹里，隔着打火机大幅度摇曳的火光，他看着枫岫，眼中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你说得对，你不需要向我求助。战无不胜的凯旋侯，不会甘心屈于人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嘶哑，甚至带着咔咔的摩擦的疼痛感。
“我受人所托，为你收尸。”

“寒烟翠。”他扶着额头，做下判断，“多此一举。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收尸，尤其是你。”他向前一步逼近枫岫，却仿佛畏惧火光一般停下了。“寒烟翠没有告诉你，我对你的逮捕令已经发出了么？你逃过巡逻队的眼线，公然出现在这里——楔子，你是想罪上加罪？”

“哈，巡逻队。”枫岫灭了手中的火光，主动上前，担心他听不清一般贴近他，“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自大？你以为我还不知道那支所谓的公署巡逻队，全部都是你的人么？——狙击者，钩命者，束缚者，补杀者，掠夺者。你让他们来监视我？还是妄图从我这里找到禳命女的情报呢？”

凯旋侯霎地抬眼，杀气大盛，“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面上冷冷的笑意，气息确是火烧一般的滚烫，“看来我还是太纵容她了，比起我，她似乎更惧畏她父亲的手段。”

“亏得她还将你视作最敬重之人，甚至超过她的父亲。”
“佛狱之人公私分明，为私害公，当惩不误。”
“哈，还真是有你的风格。战无不胜是么？那么为了胜利，牺牲五条命，对你也不需眨眼一下。”
“你做了什么？”

oliviean

2014-08-01 13:11

枫岫仍旧带着微笑，碍眼且残忍，“我为碎岛尊贵的客人安排了退路，保护她的那位先生大概是看不过你的这种风格啊。”
凯旋侯杀意更盛，屈膝踢向枫岫，龙手双钩并出，身随意动，如融与夜色之中，衣角猎猎，同风声一并嘶鸣。

“我不希望明日小免醒来看到的是满园的残景。”枫岫轻易制住了他气势汹汹的攻势，伸手迅速在他腰上一按，凯旋侯一踉跄，枫岫紧紧扶住他，“何况，你在发烧，拂樱。”

他几乎都要喟叹了。将神智已不甚清明，步伐不稳而沉默着拒绝他的帮助的人送进会客厅，枫岫伸手按下开关，几盏分隔遥远的壁灯昏暗的亮起来，光线汇集不到一起，拂樱斋中依然一片寂寞的冷肃。他注视着那幅《圣赛巴斯提安》的壁绘，曼特尼亚笔下阴暗晦涩的背景和屋中诡谲的暗沉遥相呼应，受难的殉道者仰头看往天际，像是在等待生机——或是迎接永眠。

枫岫偏头看了一眼沉默坐在一边的拂樱。自谈及小免，拂樱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正如枫岫所言，他不希望给小免留下任何残坏的印象。小免无论之于枫岫，之于拂樱，都是这世上绝对的不可辜负。十多年来拂樱为这个本该命丧雪天的孤女几乎耗费了所有的爱和关注，拂樱放不下她，攻无不克的凯旋侯亦然。

他是个矛盾的人。

枫岫最后看了一眼受难于凯旋门柱的殉道者，一切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前端都会被时代的洪流淹没。或者这就是一个不可言说的隐喻，正如冰天寒地之间的火，仿古宅屋之间的西洋画，像是一个狂傲的疯子发出的对世界的挑战。拂樱和枫岫同样，他不信天，不信神，他甚至不信命运，不信人心。

“39度8。”枫岫借着昏暗的光线分辨温度计上的数字，“烧到这个地步，你也还敢在门外吹凉风。”他从存货无多药箱里挑拣出能用的部分，“实话说，这几天你到底做了什么？被明妃当头浇了冰水？还是被咒世主关到了噬魂囚？”
拂樱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推开他拿药的手，喑哑的道，“不要你管。”

枫岫抱手站在一旁，看他慢吞吞的、无比艰难的给自己喂药，有一下没一下，仿佛吞下去的是一千根银针。枫岫觉得好笑，从桌上的零食袋中掏出一盒糖，哄小免一样哄他，“即使是侯，生病不吃药也是不会好的。”拂樱厌恶地推开他手里的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只好抬抬下巴示意他要水。

oliviean

2014-08-01 13:12

“剩下的也要吃完。”枫岫制止了他企图将剩余药片统统扔掉的打算，淡淡地问，“平时谁照看你吃药？”

“白尘子。有时候是无执相。”拂樱沙哑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美，枫岫脸色暗沉，“他们就管得住你么？”

“哼。我不会给任何人管我的机会。”说完就扼住了，他想起多年前高烧的雪天。枫岫挑起嘴角，拂樱皱着眉头别过脸，低哑的哼了一声。

“小免在楼上睡觉。你要看就去看，看完给我滚回你的寒瑟山房。”拂樱扶着木扶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他身侧的枫岫，“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对你的逮捕令已经发出。现在你是佛狱死国和慈光之塔共同缉拿的重罪犯，不要再妄想不切实际的东西，回去等死才是你应该做的。”

他目不斜视的从枫岫身侧走过，脸色冷漠，眼下的黥纹泛着杀意，如同真正的侯。枫岫注视他的背影走上木楼梯，开口低声道，“你伤的不轻。”

拂樱的后背一僵，却没有回头。他嗤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不看小免就给我立刻滚回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举起的步子还没踏下去，身后已经传来了笃笃的步伐声。拂樱站在原地没有动，不期料一双手从身后伸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现在，你看不见我了。”
“我看你是真的欠教训。”眼前一片黑暗，拂樱没有退开，扶着栏杆的手暗自聚力。“看来我应该让你知道惹怒凯旋侯的下场。”

“哦？什么下场？”枫岫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腰，带着他往上走。“这句话不论是从你这里，还是从佛狱这里，我都听了许多次了。”他的呼吸吹拂在拂樱的耳边，温热，带着雪的气息，“我提醒过你，以师尹和素还真的交情，慈光之塔不会善罢甘休。你太大意了。素还真不是佛狱所想那般好对付，你们以为攻占了琉璃仙境就算完成对苦境的侵略了吗？又及，你难道真的认为联合了烨世兵权就算拉拢了集境这个盟友？拂樱，我说过地狱无你，太失味，但我也没有料到你会这么快就来。慈光之塔的惊叹没让人失望。”

拂樱觉得身体内的燃着一把火，烧的血液在沸腾，在咆哮，在不顾一切的想要冲破桎梏，想要撕裂这个人的灵魂。高烧让他的感官和判断力下降，但他依旧十分冷静。

“你说这个，是想要再激怒我一点吗？”
“不，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走到了穷途末路，否则你的下场将比我更惨。”

“到了。”枫岫带着拂樱停下来，两人同时闭嘴，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枫岫松开遮住他眼睛的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拂樱轻轻推开雕花木门，掀起粉红色的纱幔，和枫岫一同进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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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01 13:12

只有朝外的窗花之中有微弱的光线投入，小免面朝光线睡意沉沉，脸上还残留着睡前的泪痕，拂樱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阵，挣开枫岫的怀抱，走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光线，半蹲在小免的床头，伸手轻轻擦拭她的脸。

“她最近几天独自在外，没有睡好。”拂樱压低了声音，“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连暖气都没有开，自己躲在被子里发抖，一边抖一边哭。要找枫岫阿叔。”他俯下身将小免的头移到自己的臂弯里，将她抱起来，“那天寒烟翠和小狐来这里找我，小狐告诉她枫岫阿叔死了。她今天哭着问我要枫岫阿叔，我给她带了她爱吃的萝卜糖，她都不要，她只要枫岫阿叔。”他侧身靠在床边，闭着眼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她叫我斋主，可我不是。我是凯旋侯，我没办法给她枫岫阿叔。”

枫岫在他身边坐下，低下头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阿叔来了。”

拂樱微微有些苦涩。或者真如他所言，环境不同，心境不同。在苦境的这些年，他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有无边际的耐心和用不完的爱，可以随心所欲的嬉笑怒骂，享受愉悦，温暖，友情，亲情。枫岫将君曼睩送往天都的同时，也将君曼睩留下的这个孤女送到了他的面前，枫岫知道拂樱有解救这个孩子的办法，那个时候他也相信，这个孩子会解救拂樱。与尚风悦或香独秀相聚的时候，小免左手牵着拂樱，右手拖住枫岫，他们三人仿佛一个共同体。

或者在这世上小免就是拂樱和凯旋侯都不愿意伤害的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给她。只是今日她要枫岫阿叔，他却无论如何也给不了。

我会让你死，我会要你的命。
拂樱用手盖住了脸，他要了枫岫的命，枫岫又哪里没有要了他的命。
拂樱将小姑娘小心地放到枫岫的怀中，“你……”他顿了一下，“今晚你留在这，陪陪她。明天大早我就要带她回去。”

枫岫拉住欲起身离去的拂樱，将他拉进怀中，紧紧的拥抱。小免躺在他们中间，拂樱不敢动，他的全身都在发热，眼底也热的干涩。枫岫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免重新躺进他的怀里，而他则靠在枫岫的怀里，枫岫轻轻的低头用嘴唇触碰他的头顶，低声呢喃了一句，“迷雾善兮太息，决山河兮天降。”

人间善恶清浊黑白颠倒，你我生死不能共，那就只要今晚，你和我一起。

许久，拂樱妥协一般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向上攀在他的肩膀，最后绕过他的脖颈，紧紧的同他拥抱。

窗外的光照进昏暗的房间，映在小免无知无觉的睡脸上，映在凯旋侯浅淡的发丝上。枫岫的眼底像流淌一条被光亮融化的冰河，他腾空抱起怀中的人，脸贴着他的胸膛，听到里头促急而决绝的心跳。

他抽出一只手从外面带上粉色纱幔装饰的房门，抱着拂樱抵在墙上，走廊里没有光，他在黑暗中捧起拂樱的脸，低下头，准确的贴在他燃烧一样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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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03 15:48

第六章

枫岫回到房里时，拂樱正在穿大衣。他用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枫岫靠在门边看他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着装，整个人都包裹在黑色里，片刻前在昏暖的灯光下呈现的一点点如星火般的明亮尽数被黑色吞没，枫岫牵动了嘴角，“凯旋侯。”

“嗯。”
“你不多躺一阵么？咒世主已经到了楼下，我跑不掉。”
“不必。”声音依旧嘶哑，身上的伤口火着一样刺痛，凯旋侯面色不改，不以为意的扬起下巴，“你束手就擒么？楔子？”
“是，我放弃抵抗。”

枫岫走上前，张开手臂，想要拥抱他。凯旋侯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怀抱，“那么，你这是在做什么？”
“最后一次了。让我同拂樱告个别。”

凯旋侯嗤笑一声，声带发出兹兹的金属一样硬且冷的摩擦声，“痴愚。”
枫岫抱住了他，笑了笑，没有反驳。

室中静默，仿佛可以听见时间滴答滴答流逝的脚步，枫岫安静的环抱着一身黑色的人，凯旋侯微微垂下眼，灯光打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脸上的黥纹。一秒如同十万年一样长，凯旋侯首先打破了沉默，像是计时的审判官，踏着阶下之人生命的沙漏发出最后的怜悯，“你还有什么愿望？”

“如果可以，我希望回到那一年，我不会遇上湘灵，不会遇上曼睩和小免，不给我伤害她们的机会。”
“人怎么可能违抗时间。”
“那么，让拂樱替我画一张肖像吧。放在我的墓碑上——假如我还有的话——做我这条命的注释。让我的好友，永远记着我。”

枫岫松开了这个拥抱，凯旋侯转过头去没有看他，低声道，“答应你了。”

oliviean

2014-10-03 15:50

他看了一眼矮几上的时钟——在这个仿古的房间中唯一违和的东西，还是多年前他还是拂樱的时候从枫岫那里顺回来的。他看了一眼那个违和的时钟，当他将它带回来时就已经知道，拂樱斋没有可以存放它的地方，如同凯旋侯的心中没有可以存放枫岫的地方。他注视那只时钟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那个东西，那个钟，还你了。”

“嗯？你什么时候带走的？”
“记不得。”都还给你。不是我的东西，都还给你。

“到时间了。走吧。”
“等一等。”
凯旋侯皱着眉头转过身，刚要说你还有什么琐事没做完，就见枫岫倾身靠过来。“最后一次。不见，拂樱。”

是一个告别吻。枫岫受的是慈光之塔的教育，拂樱曾经亲眼所见，他同以私人身份前来的无衣师尹告别时，两人相互给了对方一个告别吻。
今天轮到他。那一次枫岫和师尹说的是再见，今天他和拂樱说的是不见。

“走吧。”枫岫松了一口气，如同丢下了最后的包袱。负过再多的人，他终究也保护了他们的平安。若他所料不错，素还真已经开始了光明对决黑暗的反击，那些人，那些他算尽自己来保护的人，大抵不久就可脱离噩梦之境。枫岫的志向，已经和楔子的价值一起传承，他可以从容淡定的步向自己的终局。

oliviean

2014-10-03 15:51

衣袖被扯住。枫岫回头，看见凯旋侯冰雕的脸上露出属于拂樱的——像盛开的樱花，瓣瓣纠结的神色。枫岫几乎要被他逗笑了，“你怎么了？”

“告诉我南风不竞在哪里。”凯旋侯说，“这是凯旋侯给予你的仁慈。对于佛狱，你没有神之卷重要。杀了你却得不到神之卷。说，南风不竞在什么地方？”
“刚才在楼下时，咒世主问过我一模一样的问题，但他的来意比你的要直接得多。”枫岫答非所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能分辨出你神情之下的真实心意？”

“废话少说。凯旋侯只要神之卷！”
“我不知道。”枫岫答，“我既不知道南风不竞所在，也不知道神之卷所在。”他拂去凯旋侯扣在他衣角上的手，“我不做背叛者。”

当日，佛狱自琉璃仙境发出通告，苦境反动派代理、重犯楔子已羁押入狱，不日处刑。素还真、南风不竞依然在逃中。连绵一周的暴风雪在这一天达到吞没天地的程度，苦境的供热资源终于告罄，燃煤贸易国慈光之塔业已停止向苦境运送燃煤，消息传遍辽阔的冰原大陆，叹息声淹没在呼啸的寒风里。

冰天寒地之间最后的火种也熄灭了。

尾声

三日后，楔子行枪决。慈光之塔派出使者迎回前天舞神司的遗体。隔日，慈光之塔向苦境宣战。

半月后，集境加入慈光之塔联盟，向苦境宣战。

佛狱三公之一凯旋侯应击慈集联军，重伤。

素还真再现苦境，自卫军一路向琉璃仙境冲击，在火宅佛狱一个月严苛统治下的苦境人民反侵略的战意空前高涨，火宅佛狱腹背受敌，占领区域迅速被自卫军夺回。前线凯旋侯艰难阻击慈集联军，后方咒世主迫于战势释放重押犯凝渊，欲借其力保佛狱。

战势胶着之际，凝渊杀咒世主代之，凯旋侯被迫撤回。三公制度轰然崩倒，太息公倒戈凝渊却遭杀害，凯旋侯重伤未愈，亦遭魔王子报复，半杯毒酒几乎要了他的命。佛狱暴权当政，方寸大乱。出使碎岛、深受戢武王赏识的寒烟翠也难逃毒手，客死他乡，禳命女哀恸欲绝，戢武震怒，出战凝渊。

慈光之塔的惊叹，杀戮碎岛的救赎，火宅佛狱的异数，三奇并现苦境大地，以二对一。前后不过半年，一时气势万钧的火宅佛狱风雨飘摇，在这本不属于寒天之地的苦境遭受前所未有的战火洗礼，那团燃烧在佛狱之人内心的火种终究烧毁了他们被风雪遮蔽的世界，魔王子败亡于剑之初之手，四魕联盟的火宅佛狱，最终成为历史。

風光休	2017-08-31 21:52
為太太瘋狂打call！！！！！！！！

指月山	2017-10-17 18:19
这样的设定也很带感吖，不管怎样他俩要纠缠在一起

風光休	2017-11-11 19:55
那一句枪决让人觉得他仿佛是真实的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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