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9[朱蒼|棄朱|棄蒼]像一場雨，序~31（完结），60F 布布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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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羊羊

2015-07-26 02:22

配對：棄朱蒼閉合三角
三個配對輪流刷，比重按標題排序傾斜

序

朱武再見到蒼時，便覺得哪裏都有些奇怪，不太好意思看他。蒼卻坦然，跟朱武撞了個面對面，跟沒事人似的，照常點頭過後，擦身而過。

又走了幾步，朱武沒忍住，轉身沖已經拐彎走到下級樓梯的蒼喊：「吃午餐不？」

蒼擡起頭來，看著朱武紅火的頭發，略皺的眉頭，嘴抿著……「總跟我慪氣似的。看著生氣，琢磨著又挺可愛。」蒼想起那人確實是這麽對他說起自己兒子的。

朱武感到了尬尷，蒼思考的時間有點久，朱武正想著或許還是勉強了，要不還是算了，蒼卻點了頭。

＃

朱武和蒼是同學，同院異系，以前沒怎麽說過話，上大課混個面熟，全院點名人群裏遠遠瞟一眼。兩人不是一路的，各玩各的，也沒想著要有交集。至少朱武是這麽想的。

朱武和蒼端著餐盤在自選餐廳挑了個靠窗的座位，整片的玻璃，陽光充足得刺眼。蒼的頭發和眉眼在光裏淡得跟要化去了似的，又垂著眼，朱武覺得他要問的話，反復黏在嘴裏，怎麽都問不出口。

「不怕趕不及課？」

「嗯？」朱武的眼睛被光晃著，那天下午回家看到的細節在強光中異常清晰的，以放大的狀態出現在腦子裏。

蒼又咬了口豬排：「你不是1：40的西方藝術史嗎？」語氣是隨意的。

若說下午有課的猜測是蒼通過午間在教學樓與朱武擦身而過判斷的，然而能知道上課的內容是西方藝術史就絕對脫離正常範疇了。兩人此前可是八竿子打不著一鞭。

蒼吞下嘴裏的食物：「棄教授辦公室有你課表。看多了，記住了。」

「唔。」朱武很快想到是經過他爸的途徑知道的，然而真聽到蒼這麽說，朱武還是覺得微妙的怪異，難堪，堵得慌。

「你們會談論我的事？」

「經常。他說，我聽。」

看著蒼嘴角略有絲詭異的微笑，朱武準確地明白了大概是哪方面的事。

棄天帝沒有見人就暴露隱私的愛好，並非所有與他發生關系的人，都知道他們父子之間的爛賬，然而，蒼顯然是知道的。朱武直覺蒼不同於他爹以前的任何一任情人，這種不同不一定完全在於蒼對棄天帝有多特別，在於……蒼是自己的同學。

死老頭，怎麽做得出這樣的事！這可是我同學！可是很快又想到，他若是回家摔了書本掀了桌子跟他美貌無雙頭腦短路的父親抱怨，他的父親極可能用施舍的語氣對他說：「你應該慶幸不是你朋友。」並且接下來他勢必要為摔書掀桌付出代價。

上次的教訓慘痛，導致朱武很長時間避免跟他完美無雙的父親硬碰硬。

朱武還記得棄天帝按著他的頭，讓他跪到地上，再扯著他的頭發讓他擡起頭來，然後他貌美的父親俯下身來，用著天神賜福的姿態，異色的雙瞳半闔著，嘴角噙笑：「乖，聽話。」

朱武一不小心，竟真的聽話了。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朱武夜夜驚醒。夢裏棄天帝迤邐的長發黏在朱武身上，和朱武紅色的頭發纏在一起，朱武的手攀在自己父親肩上，難捱的、親昵的，仰著頭往父親懷裏湊，而他美麗得驚人的父親，就貼著他的耳朵說：「別抗拒本性，你喜歡我的。」

＃

所以歸根結底，棄天帝到底為什麽會和蒼搞上。

朱武記得那天他提心吊膽又自暴自棄地回家，打開門，看到玄關放鞋的地方擺了一雙陌生的男鞋，是學生會穿的休閑樣式。

朱武好奇他父親轉了性，居然會有心輔導學生。一路往裏走，客廳沒人，書房沒人，茶室沒人……屋子裏安靜得過分，一絲交談的聲音也沒有，朱武開始覺得不對勁，然而，他已經走到棄天帝臥室門口，小心的，屏息的。

他已經先決性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反應過來卻慢了半拍。

房間裏，安靜得不像在做那種事，棄天帝不愛出聲朱武是知道的，另一個人比棄天帝的聲音還輕，偶爾溢出一兩聲的呻吟，也很快就化成了淺淡的呼吸，而床鋪震動的聲音，甚至是床單布料摩擦的聲音，似乎都可以輕巧蓋住兩人的喘息。

那天後來朱武躺在客廳的沙發裏玩手機。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轉身走人，他不明白這次他爹為什麽會帶人回家，他不明白他等在這裏究竟是想看什麽。

快五點的時候，隱約聽到裏間門打開的聲音，再過一會兒，有人走出來，腳步聲輕得過分，絕不是他那風華無雙、理所應當認為世界應當沈浮在自己腳下的親爹。

朱武擡頭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楞住了。居然是熟臉。

朱武猜到對方身份是學生的時刻，就有是同校人覺悟，但他本來以為會是研究生博士生、年輕的小研究人員之類，沒想到……朱武除了啞然還是啞然。

蒼也楞了片刻。鎮定下來的時間倒是比朱武短，他表現得像任何一個因為正經事拜訪教授家的學生，甚至微微對朱武點了個頭：「棄教授在房間裏。」

直到蒼換上鞋，關上門走人，朱武心裏都在罵：WTF，這都是什麽鳥事。

蒼與朱武再次見面，就是今天了。

朱武也不知自己為什麽要叫住蒼。

朱武舔了舔嘴唇，挨得離蒼近了些：「他不會威脅你吧，我是說，你們在一起，那樣。」

蒼筷子都沒來得及放下，趕緊捂住嘴：「怎麽可能，你還真是什麽壞事都往你爸身上想。」

蒼這會兒笑得顫抖，兩人靠得近了，朱武能感到蒼的發梢在耳邊輕輕撓。朱武說：「你說你長得也不錯，近看更好看些，幹嘛和他搞不清。」朱武的語氣很是嫌棄。

蒼想一字不動地把話還給朱武，你說你也長得不錯，近看更好看些，幹嘛和他搞不清。這麽想著，蒼越發笑得停不下來。

朱武被蒼笑得有些惱，也不是真惱，蒼的發梢還在耳邊一顫一顫地撓著，朱武伸手把蒼略微翹起的發尾挽到耳後：「頭發這麽軟，還能翹起來，你是不是早上出門根本沒梳頭。」

蒼說：「上課趴桌上睡覺壓的。桌角壓出的印兒還跟臉上沒消呢。」

朱武還真在蒼臉上找到一條淺淡的紅痕：「服了你，上課暈個覺也能暈成這樣。」朱武給蒼挽過頭發的手指順著紅痕摸了一下，「我捉摸著你這個設定，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說好的是怎樣？你捉摸的又怎樣？」

朱武沒答，只覺若是讓有些人知道蒼是如此好結交，只怕要氣惱沒抓住時機。這麽一想，挺有意思的。但一想到，這麽有意思的一個人，給自己爹拐床上去了，又覺得挺沒意思的。

朱武心裏想著有意思沒意思的事，說出口的話便也頗有些有意思沒意思：「別跟他胡混，至少別真心，他那人沒心的。」

「他也跟我說過這話。」

朱武咋舌：「還真能說出口。」

蒼眨了眨眼，明白過來，朱武理解錯了。

當日，蒼趴在棄天帝辦公室的書桌上，早前因為難耐一直抓了個東西在手裏，這會兒緩過勁來，才發現手裏抓著的是刊著朱武課表的相框。

棄天帝整好衣服，回頭發現蒼抓著朱武的課表看得認真。他撥掉蒼手裏的相框，順手把卡著他和朱武合照的另一個相框也反扣在了桌面上，再從背後摟住蒼的腰，把人帶到沙發椅裏，指尖一下下順著蒼的頭發：“課表好看？”

蒼笑：「你們休息時間挺合。」

棄天帝哼聲：「他沒心的，當然發現不了。」

＃

兩相比較，蒼覺得這對父子真的太可樂了。

蒼學了朱武的樣子，湊到朱武耳邊小聲問：「你覺得我有心沒？」

上一刻，蒼在日光中淡得快要化掉的五官忽然明艷起來，像一張極近靜態的畫像忽然立體了過來。而朱武目睹了這個神奇的瞬間，不竟有些著迷，並下意識想到，這樣的人，或許確有值得他那個父親特殊對待的地方。

這麽想著，心竟然蠢蠢欲動起來。早前被發梢撓到的癢似乎一路爬到了心裏。

＃

朱武不是第一次這麽快勾搭上手一個人，然而，這麽快勾搭上手，在上手之後竟然還覺得挺有趣的，這絕對是第一個。

那日，在自選餐廳，朱武那被撓得發癢的心，促使他搭了蒼的手。蒼沒躲，只垂了眼問：「幹嘛？」

朱武笑：「你只說應，還是不應？」

蒼當時沒答，事後，兩人熟起來，有次滾上床時，朱武要扯蒼的褲子，蒼一直跟一邊搗亂。越熟悉，朱武越發現蒼這人挺妖孽，比如眼下脫褲子這事，蒼雖然一直攪東攪西，卻不怎麽敗胃口，不但不敗胃口，還挺情趣。

朱武問：「我發現半推半就的活，總能被你做出別樣的趣味。」

蒼用手蓋著眼睛，語氣因朱武手指的動作不怎麽連貫：「我怎麽半推半就了？」

「你也沒回答應不應，不就與我攪在一起了。」朱武感覺差不多了，抽出手來。

羊羊羊	2015-07-26 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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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羊羊

2015-07-26 05:35

1.

朱武跟蒼交上了朋友，沒見著的時候還是各玩各的，見著了，朱武難免不走過去跟蒼說兩句，兩人本也沒想著要裝不認識，那太假，太刻意。

白雪飄去學校超市買冰棍，蒼和翠山行在外面等著，正碰上朱武和朋友從超市里擠出來。

蒼垂著眼，在太陽下曬得蔫蔫的，朱武看著有趣，從背後勾住蒼的肩膀，拿冰鎮可樂貼蒼的臉。

蒼被冰得打了個顫，朱武順勢摟住把人往懷裡拐，聽裝可樂外壁上劃開的水沾潮了蒼的衣領。

蒼瞪笑兮兮的朱武：「不熱？」

「你挺涼的。」朱武答。

說完這句，朱武也不留戀，朋友還等在一邊，他拍了拍蒼的肩膀，倒退著走了兩三步：「等我電話。」說著，食指中指抵上嘴唇再劃開，頗有些輕浮又青春的魅力。

蒼沒出聲，嘴唇比了句：「滾吧。」

白雪飄從超市出來正好看到此情此景：「班長啊，他什麼時候和你這麼熟的啊？」

蒼斂了眼角：「他自然熟，對誰都這樣。」

白雪飄看蒼說得正經，眨了眨眼：「哦。」

晚飯前蒼還真的接到了朱武的電話：「吃飯沒？」

蒼在床上打了滾：「沒。」

「在睡呢？」

「嗯，天氣太熱，倦。」

「天冷也沒看你不倦。去年冬天那什麼課，你不也圈著圍巾跟階梯教室打盹。」

蒼想了想：「那時候我們還沒怎麼說過話吧。去年就看著我了？」

「是啊是啊，早就看著你呢。現在出來讓我看看麼？」朱武這話不過順著蒼的話講，那會兒兩人壓根對彼此沒有想法。

蒼探頭看了看寢室另外的人，壓低了聲音：「光看不干別的？」

朱武笑罵：「你就壞吧，收拾好了，快出來。」

飯後，兩人跟酒店搭電梯，隨口聊了些學校的事，等到蒼貼門卡開門，朱武忽然圈住蒼，兩人一起靠在半開的門上，跌進房間里。

蒼說：「花樣挺多。」

朱武用腳蹬上門，手伸到蒼的T恤里，在腹部後腰細細地摸：「有感覺沒？」

「有被嚇到的感覺。」

「少來，在圖書館隔間，都沒看到你緊張。」朱武低垂著眼睛，聲音低而輕，手法也老練，確實摸得蒼很動情。

蒼把手掛到朱武後頸上，閉上眼睛，下巴微揚起來：「太像棄教授辦公室，緊張不起來。」

「我去。」朱武沒忍住咬了下蒼耳後的皮膚：「你對他辦公室是有多熟悉。做過多少次，嗯？」

朱武努力回憶了一下棄天帝辦公室的陳設，發現他連書桌是什麼顏色的都記不起來，似乎是烏紅，又好像是奶白……

蒼忽然睜眼看朱武：「你和我不一樣，別想了。」說完，便捧著朱武的臉，重又閉上眼，有一陣沒一陣地和朱武接吻。

第二天一早倒是發生了件心驚肉跳的事。

朱武和蒼手機同款同版，兩人還都用的初始鈴。蒼的手機響起時，朱武睡得迷糊了，以為是自己設置的鬧鐘響了，順手把手機摸到手裡劃開了通話鍵。

正想扔掉手機，接著睡，話筒里隱約傳出熟悉的人聲。因為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朱武覺得大早上接到他的電話也沒什麼不正常，朱武把手機貼到耳朵上，用慣常的、不太賴煩的，尚還沾染著濃重睡慾的聲音應到：「有事？這麼早給我打電話，不知道我起得晚嗎。」

在朱武聽來，電話對面安靜得過分了些。朱武表現得更不耐煩了：「不說話什麼意思，擺臉嗎？我又……」朱武一邊說一邊在床里打滾，話沒說完，撞到了蜷在床另一邊睡覺的蒼。看到蒼，瞬間，朱武醒了一半。

蒼起先被朦朦朧朧吵醒了一半，這會被朱武撲了一下，徹底醒了過來。看到朱武尷尬的表情，蒼也明白了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他倒體貼沒出聲，只在起身前，撐到朱武身邊，親了下朱武的嘴唇。

蒼此刻還輕鬆。等腳踩到地上，發現事情大條了。他想查手機備忘錄，拿起手機，才發現手機不是自己的。發現這事兒，蒼點亮朱武的手機屏幕晃了晃，把屏保展現給朱武看。

朱武瞬間嚇得話都不會說了。

「嗯，怎麼不接著講了？」電話那邊終於再說話了，語氣平靜，彷彿絲毫不覺得撥給蒼的通話被朱武接了有什麼奇怪，彷彿這本來就是通打給朱武的電話，彷彿蒼的手機就該是朱武的手機。

棄天帝表現得太不動聲色，朱武腦子里轉著圈，瞬間千萬條思路轉過，最後決定將錯就錯，假裝壓根不知道拿錯手機的事：「想起早上第一節有課，這會趕過去都錯過了半堂。」

「我不知道你是會對翹課有罪惡感的人。」

「這不是碰到你查崗嘛。」朱武語調一放軟，聽起來便有些撒嬌的意思。

果然，棄天帝在電話那頭笑了一下：「行，你自己起床。」說完這句，挂了電話。

朱武把蒼的手機埋到被子裡，對蒼說：「昨晚一夥同學一起出來玩，手機放桌上，我們錯拿了。這樣行嗎？」

「我是怎麼跟你一夥去的。」蒼從床上撿起自己手機放到一邊，問得不太認真。

「那我哪知道，不是這個的關係，就是那個的朋友。說得太清楚，反而假了。」

「看來你深有心得。」

朱武又想起件事：「我們要不要晚點再把手機換回來，我爸會不會打我電話找你？」

蒼隨便套了件T恤在身上，往浴室里走：「不會，我們相處不是那樣的。」

朱武看著大亮的天光，也沒了懶床的心思，跟著走進浴室：「你說你剛才套件T恤現在脫，不是假正經嘛，你什麼我沒看過。」

蒼把T恤扔朱武臉上：「你不知道，我就是假正經吸引人嗎？」

TBC
下節朱武回家哄老棄開心，是棄朱場，或許還會刷點棄蒼，具體看寫的狀況w

satsuki_rin	2015-07-26 11:30
超喜欢这种风格啊~淡淡的~很有意思

覆盆子	2015-07-26 18:51
会叫错的苍真是太。。。了，弃苍两人相处的模式是怎么样的呢，好好奇，会一大清早给苍打电话这是要干嘛，不会是单纯要补习功课吧

羊羊羊

2015-07-27 08:01

To rin:
謝謝喜歡。
To 覆盆子：
叫錯那句更像蒼跟朱武開的個玩笑，在這篇文，這兩人說話風格比較隨意，有點互相損的意思。
至於，棄蒼的相處模式，我也還不知道，滑到哪裡算哪裡吧，寫出來就知道了（笑。
大早上打電話當然當然不是補習（笑。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可不可以在一條回帖里引用回覆多個人？

羊羊羊

2015-07-27 08:23

2.

朱武沒給他爹特意打電話解釋拿錯手機的事，只是週末回了趟家。著急解釋，反而不是朱武對他爹的風格，須知朱武對棄天帝慣常是反著來，他爹越不開心，他越開心，在朱武眼裡，他爹對他也是同樣。

朱武是慣常覺得他和棄天帝不對盤的，他不喜歡做的事，棄天帝都喜歡強迫他做，他喜歡的人，棄天帝都不喜歡，簡直是一對活冤家。

說到「冤家」，朱武想到了蒼。朱武曾經對蒼抱怨過上天讓他和棄天帝成為一家人是造孽，措辭極其類似上面那段。當時，蒼正在畫圖，頭都沒抬，慢吞吞說了句：「冤家也常用來形容情侶之間願打願挨、越打越熱。」

朱武正喝咖啡，聽到這句，頓時有種喝水喝岔氣的感覺。

想到蒼，朱武難免又在「他喜歡的人，棄天帝都不喜歡」這個結論上多琢磨了兩下。他顯然是喜歡蒼的，棄天帝也喜歡蒼嗎，棄天帝對蒼是怎樣的喜歡，他對蒼又是怎樣的喜歡？喜歡得想要天長地久也是喜歡，喜歡得朝三暮四還是喜歡，見到面喜歡轉過身根本想不起這個人也還是喜歡。

蒼轉過身的時候，還會想到他嗎？別說轉過身，就是蒼在跟前，朱武也時常搞不清楚蒼眯著眼睛在想什麼。但是，他自己呢？

朱武的心有很大一塊在遇到其他所有無關的人之前已經先決性地被佔據，不管他對那個人是愛是恨，有多愛又有多恨，那麼濃墨重彩一筆，連著經絡與血脈，因為那份不應該與難堪更加深入骨髓。

在面對整個世界的美好之前，世界上最美好的那個已經出現在眼前，即使努力不去比較，這個的眉眼，那個的唇角，又有哪個比那個人更讓人迷眼。更無解的是，這麼一個人還毫不掩飾地表達著自己的愛意與佔有欲，怎麼可能不心動，然而越心動，恨越重。

朱武在某次自我撫慰后，分辨出腦里白光一閃那刻影影綽綽出現的人影，他就悲哀地覺得人生的某方面已經過早地走到了盡頭。

棄天帝回家的時候，朱武穿著牛仔褲無袖T恤站在流理台旁炸冰渣。看得出來朱武已經洗過澡，頭髮半濕地用皮筋胡亂扎了起來，T恤沒拉好，從背後看來下櫞卡在腰上，屁股被牛仔褲包裹得挺翹。

聽到棄天帝回家，朱武也不跟他打招呼，自顧自繼續干自己的。

棄天帝也不惱，進房間換過衣服慢慢收拾了一圈再出來，果然看到朱武只打了一碗冰，澆了糖與水果，自己捧到電視面前吃去了。

棄天帝走到朱武坐的沙發後面，彎下腰，像是半摟住朱武，端起了朱武拿著勺的手，就著朱武的手吃了一口冰，並評價到：「太甜。」

朱武跟沒注意這勺方才被他爹含在嘴裡過似的，叼著糖勺的邊緣說：「那你還吃。」

棄天帝便笑了，伸手把勺從朱武嘴裡拿出來，再親上朱武的嘴：「檢查你喜好有沒有變。」

「切。」親完后，朱武表達了不屑，隨即端著碗，窩沙發里繼續舀冰。

「最近，跟同學處得不錯？」棄天帝問，或許是因為方才的親吻，他現在表情看來挺愉悅。

「不像某些人，我一向和人相處得不錯。」

「對蒼有什麼想法。」棄天帝話鋒一轉。這話鋒轉得有些妙，看來突然又似有所鋪墊。

終於來了，朱武不動聲色看了他爹一眼：「能有什麼想法。」

「我以為你們最近有所接觸。」

「有啊，不然怎麼拿錯手機。何況某些人鮮廉寡恥，把學生往家裡帶，想不見到，都要見到。」

「不准這麼跟父親說話。」話雖這麼說，棄天帝也沒看起來多生氣，「吃醋也不許。」

朱武皺眉，看起來有點像埋怨，又頗有些曖昧的似是而非：「是難堪！你自己試試和你爸的情人當同學，學校裡見到話都不知該怎麼說，大夥出去玩，看都不好意思往那邊看一眼，還拿錯手機，簡直要了命。」朱武把真情假話混在一起說了出去，算是把錯接電話的事交代了。

因為摻了真情實感，朱武便說得格外真切，說著說著越想越氣，跟他爹面前炸毛也炸得特別像那回事。

棄天帝這人惡趣味，他知道朱武在外面的形象，所以挺喜歡看朱武跟自己面前炸毛，朱武這一怨，棄天帝覺得被取悅了，心情格外好。

朱武看見棄天帝上翹的嘴角，半真半假氣得不打一處來，反手抓過背後的枕頭扔向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棄天帝：「虧你笑得出來！」

「你后來怎麼跟他把手機換回來的？」棄天帝把朱武扔過來的靠枕墊到背後，繼續接著方才的問題盤問。

「還能怎麼換，發短信打電話約見面唄。」

「見到了怎麼想？」

「這都同院第三年了，要怎麼想。要說尬尷，在家裡撞到那次已經尬尷夠了……等下，你想幹嘛？」朱武說到一半，忽然覺得他爹這問話的意思有點像娶……詢問兒子意見。

「你想多了。」棄天帝看著朱武狐疑的眼，徹底笑了出來，要多開心有多開心，「我更想幹你。」

「不要臉。」朱武把碗里最後一勺冰糖水舀進嘴裡嘀咕了一句。

過了一個難得父子和諧的週末，週日晚上，棄天帝開車送朱武去學校。朱武也沒推，只在他爸讓他坐副駕駛時，非爬進了后座。

棄天帝當朱武給他撒嬌，實際上，朱武也未免不是沒有按著他爹的口味撒嬌的意思。

送到宿舍樓下，不知該說不巧，還是太巧，正撞上蒼站在宿舍門口和赤云染說話。赤云染想接過蒼懷裡的書，蒼沒讓：「重，我送你回宿舍吧。」看來赤云染是來找蒼借書的。

車還沒停穩，朱武就看到蒼跟宿舍門口站著。乖乖。

然而，朱武畢竟也是跟他爹面前撒謊都能不打草稿的人，同時他也相信蒼，因為這個相信，竟覺得這種場面很有些意思。

蒼抱著一摞書，和學妹赤云染一起順著宿舍往外走，經過棄天帝車時，朱武正好關上車門，站在車外跟他爹告別。蒼似乎走到很近才發現朱武，隨即很是同學性質地打了個招呼，再將視線轉向車窗，禮貌地道了聲：「棄教授好。」赤云染也趕緊跟著喊了聲「老師好。」

棄天帝對兩個學生點過頭，蒼便帶著赤云染走了。

朱武看著蒼的背影「嘖」了一聲，挺真心地對棄天帝說：「厲害。這反映，是人都不能想多。」

棄天帝手指在車窗邊緣敲了一下：「你上去。我抽根煙。」

差不多三根煙的時間，蒼一個人走回了宿舍。棄天帝的車還在宿舍下停著，車窗沒關，朱武從樓上能看到他爹夾著煙的漂亮手指和暗夜裡一星煙火。

這次，蒼跟完全沒注意到棄天帝一樣，徑直走了過去，如果不是經過車窗時，他被棄天帝牽住了手腕。

朱武自然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只看到蒼跟車邊停下后，棄天帝垂下了手。蒼又跟車邊站了一會，表情動作幅度都很小，再過一會，蒼轉了方向，拉開副駕駛座車門，坐進了車裡。

然後，車便在朱武眼裡駛遠了。

朱武看著遠去車尾燈，心裡煩得厲害。

TBC
基本保持三個CP輪著刷的節奏，就是這樣

鏡縈	2015-07-27 17:43
看起來像是棄朱父子雙箭頭，蒼對誰都沒箭頭的感覺……？

erica.d	2015-07-28 00:43
喜歡這個妖孽又淡漠的蒼，棄朱父子間的關係也微妙地很有趣。

羊羊羊

2015-07-28 02:02

引用
引用第7樓鏡縈于2015-07-27 17:43發表的 : "esuLQC
看起來像是棄朱父子雙箭頭，蒼對誰都沒箭頭的感覺……？ c|k_[8L

你猜？
唔，閉合三角嘛，總是三人都要若無其事一點，才能推（糾）進（結）下去

引用
引用第8樓erica.d于2015-07-28 00:43發表的 : u]Ku96!
喜歡這個妖孽又淡漠的蒼，棄朱父子間的關係也微妙地很有趣。 s/tLY/U/

謝謝，棄朱劇裡就挺有趣的，非常吸引我（笑
朱蒼淡淡的溫情著，也挺別緻，所以文里朱蒼相處被我寫得散又漫吧（笑

羊羊羊

2015-07-28 05:23

3.

車裡開著空調，車窗也開著。

第三隻煙只抽到一半，蒼就回來了，因此這隻煙現在還夾在棄天帝手裡。

蒼上了車，越看棄天帝架著煙扶著方向盤的手越不順眼。他伸過手去，把煙抽出來，複又靠回座位里，對著自己這邊車窗，開始消滅剩下半隻煙。

棄天帝從前視鏡里瞟了眼蒼吞雲吐霧的臉，蒼拿煙的手勢舒展，夾煙的手湊到嘴邊時幾乎小半張臉都要被遮住，不像朱武，朱武是習慣捏煙的，拇指食指中指一起捏住煙，無名指和小指蜷著，像拈什麼東西。

「這是擺臉給我看？」棄天帝問。

蒼沒做聲。

「要擺臉，剛才別上車。」

「我一直這張臉，看不慣，你別拉我。」

蒼這句話有點孩子氣了，不管他本意如何，聽起來確實像頂嘴。於是，棄天帝反而低笑了一聲，覺得頂嘴的蒼有些可愛。

這聲笑低而淳，聽起來挺撩撥人。蒼與棄天帝有親密關係，這樣的低語也聽得不少，多半與一些調情的場合結合在一起。棄天帝看蒼板著臉的樣子不順眼，但對蒼在床上咬著手指蹙著眉一張淡漠冷然的臉如春江化水般的模樣卻很滿意。這種時候，棄天帝多半是要這麼笑一兩聲的，或許還會溫言說些譬如「現在可愛多了，別擺死人了，嗯？」這樣的話。

蒼通常把棄天帝這時說的話當放屁。彷彿無盡的酥麻與快感讓他無法分神是一方面，更多層面的原因在於蒼的不屑。表情可愛的多了去，也沒見誰在棄天帝身邊留得久了，既然如此，不如隨心。就這樣，蒼把自己的「反差萌」堅決保持了下來。

蒼聽到棄天帝低笑，只覺得這人果真也是有些趣味的，與他頂嘴，反而使他高興起來。蒼便也笑了起來：「神經。」

這一笑，還伴隨著一個瞪眼，蒼眉目細長，又總是平眉垂眼的做派，笑著瞪人一眼，便跟存了心思與人調笑似的。表情淡的人，忽然有表情起來，總是讓人忍不住想多，這大概也是所謂「反差萌」的魅力。

蒼是否存了心思調笑，這事除了他自己誰都不能知道。車廂里的氣氛卻是好了起來，對峙的那根弦被無限拉長，等待著下次再重新繃緊，然而，以後的事是以後的事，現下的氣氛確實是不說話也有些曖昧的，沉默的氛圍中彷彿被勾勾嵌嵌纏了絲。

蒼回寢室時，差不多是宿舍樓熄燈的時間。擦著舍管關門的點，進了樓，爬樓梯爬到一半，眼前一黑，整棟樓熄了照明。

剛熄燈，宿舍樓還有些吵，樓道裡遠遠聽起來悶悶地連成一片，再被夏夜微熏的暑氣一蒸，像戴著耳罩聽環境音一般，隔了一層。到了自己的樓層，蒼正想出樓梯間，往寢室拐，腳卻被絆住了。

蒼踢到了人，或者說蒼被踢到了人。

蒼在上最後一級臺階時，感覺腳尖觸到了另一個人的腳尖，正要退開，卻被人拖著腰臀跌了下去，蒼半坐在那個人腿上，手撐著身下人的肩：「你也不怕我叫出聲。」

「就想聽你叫出聲，沒聽過呢。」黑暗裡，朱武的聲音溫滑流暢，說話跟彈琴似的。天生會談情的人。

「等我呢？」蒼想從朱武身上下來，坐到朱武身邊的臺階上，朱武沒讓，扶在蒼後腰上的手加了點力道，蒼也懶得動了，只問：「不重？」

「坐過多少次了，我哪次嫌重了。別動，給我抱抱。」

朱武張嘴說葷話，蒼當沒聽到：「我要是今晚不回了怎麼辦。」

朱武想了想：「打電話給我爸，說我肚子痛。」

靜了一兩秒，蒼捂住嘴笑出來：「我現在有點懷疑，你爸換人換得快有一大半是你的原因。老實說，你都是怎麼給你爸搗亂的？」

「你這是诽谤。」朱武再把蒼往懷裡帶了一點，湊近去看他的臉，路燈從樓道窗里射進來，氤氳地昏暗著，蒼的眼睛在黑夜里湊近了看似乎泛著淺淡的螢光，「蒼……剛才跟我爸做了沒，在哪做的……在車后座，還是拉平了副駕駛？」朱武的聲音跟唸咒一般，催眠似的好聽著。

「你猜？」蒼半闔著眼，任朱武往他下顎脖頸上貼，「你要這麼在意……」蒼本來想說，你要這麼在意，就別跟你爸鬧了，各人是各人的活法，別去設想其他的人怎麼想你的生活方式。但蒼又覺得這話有些想當然的冠冕堂皇，他畢竟沒有與自己父親發生那樣的關係，又怎麼能體會其中的內心煎熬。

這麼想著，蒼吞回了後半句，低頭貼在朱武嘴上說：「自己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蒼用氣聲說的這句話，輕得像吹氣。

朱武按著蒼的後腦勺，從下面吻他，手隔著褲子順著臀縫往凹陷處壓：「這是要瘋……」

蒼被朱武親得悶哼，人有些發軟，半掛在朱武身上：「所以，瘋不瘋？」

君綺羅	2015-07-28 07:38
所以這三人的關係是棄<>朱，然後蒼變潤滑劑？ + $M<ck?Bo 挺有趣的，雖然這三人配對沒多大喜好，但樓主淡淡的文字卻很吸引人 D8k >f ] 蒼是妖孽那句我突然覺得真貼切 h9d*N9!;M 蒼對這兩人應是慾多於情吧？ 6oWFjeZ0 期待下章

羊羊羊	2015-07-28 10:03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羊羊羊

2015-07-28 10:15

引用
引用第11樓君綺羅于2015-07-28 07:38發表的 : tHvP0RxM
所以這三人的關係是棄<>朱，然後蒼變潤滑劑？ y2B'0l
挺有趣的，雖然這三人配對沒多大喜好，但樓主淡淡的文字卻很吸引人 G[d]t$f=
蒼是妖孽那句我突然覺得真貼切 4y)6!p
蒼對這兩人應是慾多於情吧？ t , EMyZ
期待下章 X2<fS~m

謝謝喜歡我的文字，也謝謝期待
至於三人箭頭問題，我只能說確實是閉合三角，並無缺邊
確切是怎樣的，看細節猜測是不是比作者答案更有趣些？作者也沒什麼答案啦，我有傾向的設定，但更多時候，我對他們三個一個都搞不清楚，尤其是蒼，讓人困擾的傢伙（笑
我不介意把我傾向的設定說出來，就是不知有沒有人介意劇透之後影響閱讀快感（笑

覆盆子

2015-07-28 13:51

就爱看细节，请楼主不遗余力的细致描写！
三角是最稳定的，即使某一边稍长也不会影响整体形状，所以即使三人之间那一个箭头长一些也没关系。
目前看起来朱武是最容易看懂的一个，比起其他两人他还是单纯啊
齐总出场太少，还不太明了
苍的话更像是一团迷雾，猜不透看不穿

羊羊羊

2015-07-29 05:04

4.

瘋完第二天，蒼遭到了「報應」。

蒼體育課報的太極拳，跟藺無雙一個班，本無大礙，偏巧那天體測800米。體育老師說：「我們班都是男生，沒誰腹痛吧。」

蒼翻了個白眼，看著隔壁班方才一群活蹦亂跳的女生這會兒紛紛舉手報告例假痛，忽然感受到了由衷的羡慕。

跑步前，老師讓學生兩兩一組做準備活動。蒼拒絕了藺無雙拉背筋的邀請，讓他在這種時候背起藺無雙再被藺無雙背起，還是反覆的，開玩笑，還想不想跑八百了。

藺無雙有點傷心，周圍背來背去都挺熱鬧的，他和蒼顯得有點異類：「蒼，你今天不太對勁。」

蒼跟藺無雙面對面拉手筋，保證到：「下次背。」

藺無雙眼眶紅紅的，看起來特純良，這會兒表情落寞起來，蒼感受到了大大的良心不安。

做蹲起時，藺無雙終於發現了問題。蒼後腰有一塊紅印，初看像被蚊子咬的，但未免也太大片了些，藺無雙心思直，顧慮少，伸手在蒼T恤滑上去露出來的腰間摸了摸。

蒼怕癢，按住藺無雙的手：「怎麼？」

「好大一塊紅痕，像被什麼啃的。」

藺無雙說這話時，蒼的表情變了幾變，等藺無雙自己說完，也意識到了尷尬之處，那種地方還能被什麼啃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藺無雙尷尬地咳了兩聲，隨即更落寞起來：「蒼，你變了。脫團了都不告訴我。」

藺無雙暗戀練峨眉的事情全院都知道，而練峨眉一心撲在學業立志要做未來的事業女強人這事兒全院也都知道，於是全院都知道藺無雙脫團短時間內恐怕遙遙無期。

蒼和藺無雙是朋友，很好的那種，好到餓得兩眼發綠都能把嘴邊啃到一半的漢堡讓給另一個吃的那種好。蒼看起來對情啊愛啊不感興趣，藺無雙以為兩人能一同在FFF團度過許多個歲月，誰知蒼默不做聲脫團了，還瞞著他，藺無雙感到了背叛。

整節體育課，蒼時不時接受到藺無雙怨念的視線，下了體育課，蒼決定下血本，帶藺無雙去教員餐廳吃午餐。

藺無雙聽說蒼請客吃飯，目光裡的譴責少了一些，又聽說吃好的，整個人高興起來，已然忘記被蒼背叛的事。

蒼給藺無雙說：「事情有點複雜，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我真脫團了怎麼可能不跟你說呢，你要相信我。」

藺無雙吃著叉燒，相信了蒼。吃著吃著，太好吃了，越發重新體會出了蒼的好。覺得蒼好，便心疼起蒼來：「你是肉體給人用了，精神上還沒談上嗎？」

蒼把自己盤子里的雞腿夾到藺無雙碗裡：「你別管這些。」

藺無雙「哦」了一聲，默默啃起了雞腿。啃了一半，藺無雙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要是被欺負了，你要告訴我。我幫你打他。」

藺無雙不傻，牙印啃在後腰上，想想也知道蒼的對象多半是男性了，一想著蒼一大好青年被男人上了還沒談上戀愛，藺無雙就覺得蒼是被欺負了。由此可見，友情濾鏡是多麼可怕。

蒼自覺已經飽了，便放下筷子看藺無雙吃。聽藺無雙這麼說，蒼笑著說：「好。」順手抽出張紙巾遞給藺無雙擦臉。

飯後，兩人一起去衛生間，藺無雙突然想起件事：「蒼，你怎麼有教員餐廳飯卡的啊？」

蒼斂著眼角，跟水龍頭下沖手：「這學期我在助教，教授給的福利。」

藺無雙覺得這事兒類似於把工資轉成飯卡發：「虧了。」

蒼認真應和：「虧了。」

不想拉開洗手間門，見棄天帝跟門外站著，蒼斜眼看還在憤憤不平的藺無雙，乾脆連「老師好」也省略了，免得藺無雙覺得議論是非議論到當事人面前，尷尬。

蒼跟藺無雙出衛生間，棄天帝進衛生間，一出一進之間，棄天帝挑眉深深看了蒼一眼，蒼垂了眼，眼觀鼻，鼻觀心，彷彿剛才他跟藺無雙胡扯的話真得不能再真。

過了一會兒，蒼感覺手機震動起來，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新來信寫著：下午到我辦公室來。

蒼把手機插回褲子口袋里，藺無雙看了眼蒼抿著的嘴角：「蒼……你要是想笑就笑出來，要笑不笑的樣子，有點可怕。」

蒼摸摸鼻子：「唔，你看錯了。」

睡了個午覺，蒼頂著太陽往棄天帝辦公室走，沒樹的地方，柏油路被曬得發亮，蒼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晃暈過去，心裡更加恨了棄天帝三分。

實際上，這是相當無理的，蒼平日也有下午的課，沒見他真的被晃暈過去，也沒見他有什麼抱怨。可見，這份恨是有針對性的。

好不容易進了樓，涼爽的室內空調與室外高溫的劇烈的反差，真讓人暈了一陣。蒼判斷是昨夜被壓在壁板上扭頭和朱武接吻弄的。頸椎不適，易造成頭暈眼花想吐。

蒼扶著脖子出了電梯，看到一人從樓梯上爬上來。兩人一見，皆是一愣。相比，朱武的表情更訕一些。

蒼問：「有電梯不坐，你鍛鍊身體嗎？」

朱武癟了嘴：「來自我內心的抗拒，不想太快上來。」

蒼說：「現在怎麼辦，你進去，還是我進去？」

朱武問：「你們約了？」

蒼點頭。

朱武撓頭：「那你進去吧，反正我和他也沒說的。」

蒼有點似笑非笑：「進去吧，你都爬樓梯上來的，怎麼也不能讓你再爬下去不是？」

朱武被蒼看得有點端不住，當初他對蕭中劍說過的一句廣為流傳的名言差點脫口而出。

「給我機會給我餘地」是被憋回去了，但看著蒼面色不太好，整個人有點厥，慣常的溫柔多情又有要跑出來燎火燎原的趨勢：「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昨晚生病了？」朱武伸手揉蒼的腰，「我們誰都不要進去了，我帶你去休息，吃冰看電影睡覺。」

蒼打掉朱武的手：「快放過我吧。我就是被太陽曬出來的。」

放桌面的手機響了，棄天帝點亮屏幕，看到蒼發過來消息：棄教授，我在樓道碰到了朱武同學，聽他說有重要的事要與您商量，我先走了，下次再打擾。──學生：蒼。

這語氣，棄天帝正皺眉，朱武推開辦公室門進來了。

羊羊羊	2015-07-29 05:09
三角穩定也易炸啊（笑。 : ]+6l 總有美棄刷出場的一天的，應該大概快了。

鏡縈	2015-07-29 19:07
現在看起來，就朱武會因為蒼和棄天帝之間的關係吃醋，蒼和棄天帝還看不出來……？蒼的話，我覺得比起談自己的感情，他對朱武和棄天帝的感情更有興趣一點。

baifenggz	2015-07-30 22:45
妈呀蔺道长好可爱！不对应该是蔺同学XDDD Id&e' 文里的弃总好带感，不知道他对两个小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羊羊羊

2015-07-31 04:00

5.

朱武推開門，臉上的敵意沒以往明顯，大概人還沒從在樓道里跟蒼撞個正著的尷尬里完全擺脫出來。

朱武跟蒼分別來找棄天帝，結果在門口撞上，確實很不是個事。同學老師、父子情人，多重關係複雜地交纏在一起，因它們交纏在一起，哪重關係都變得晦澀而難以啟齒。

將父子錯軌的關係源頭歸結到棄天帝身上，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然而，事實很多時候難以與真相對等。蒼和棄天帝又是怎樣開端，誰先向誰發出了曖昧的邀請，亦或是像他與蒼結交那般心照不宣暗通款曲，而一切的源頭是否又在於自己，倘若他能坦白接受來自棄天帝的愛意，是不是之後的一切皆不會發生。

他若是此刻義正言辭地要求棄天帝結束與蒼之間的那段關係，是否還來得及，這個來得及並非單純指棄天帝與蒼之間是否能夠一刀剪斷，還指他與蒼之間能否簡單劃清界限。即使一切能如意了結，他和棄天帝之間又能無間相處嗎，蒼不是棄天帝身邊的第一個人，蒼走了，總還有下一個人來，這麼多年舊人去新人來的過程循環往復，使人心累。

蒼的出現，或許本來并沒有那麼特別，真正將蒼推到特殊位置的是朱武與蒼的那層關係，而這由多年循環往復的乏善可陳導致，就好像吃多了甜的會想吃口咸的，即使明知吃了這口咸的也不能改變原本其實是口渴缺水的需求。於是，蒼帶著海潮般湿润的气息一點點浸透到朱武的生活里，像潮氣慢慢沁濕一張紙。

朱武因為心裡想著事，表情便因困惑而顯得乖巧起來。蹙著眉頭、不怎麼有敵意、還因走神而乖巧著的朱武，讓棄天帝覺得新鮮，這個新鮮讓棄天帝覺得蒼也很有意思。前一分鐘他因為蒼在短消息里故意採用的語氣而生氣，這一分鐘又覺得蒼竟然能讓朱武露出這種表情而受用。

朱武在棄天帝辦公室待了小半個下午，棄天帝扔了一個筆電給朱武讓他趴一邊玩，自己則在書桌前翻閱資料。

朱武玩了兩把lo，刷著網，不自覺從筆電後觀察起他爹工作的樣子。現在朱武確定了書桌外的長沙發是鴕黃色──他現在正趴在這張沙發上，書桌是近黑的深紅，被他爹常年坐下身下的靠背皮椅則是黑色的。

看到靠背椅，情不自禁想到和蒼在圖書館隔間做的那次，他拉著蒼腳跨在座椅扶手上往他身上騎，蒼很輕易就做到了，朱武當時心下感嘆蒼的柔軟度真不錯。事後不經意談起，蒼說，太像棄天帝辦公室緊張不起來……那麼或許在這間辦公室的這張椅子上，他們曾經用過那樣的姿勢，該是不止一次，蒼表現得很適應……

「看我這麼久，我會以為你終於肯承認你迷戀我了。」棄天帝手撐著下顎，半抬頭看朱武，手裡還翻著本書。

朱武咋舌：「只不過覺得你工作的時候也不是那麼討厭。」

不知朱武的話在棄天帝心裡自動翻譯成了什麼版本，總之他坦然而得意地回了句：「謝謝。」

朱武簡直不想與棄天帝說話，這人怎麼自我感覺如此良好，這麼抱怨時，他忘記他的自戀或許正是來自棄天帝的遺傳。被棄天帝發現他在看他，朱武索性推開筆電，翻了個身躺到沙發上：「你平時在辦公室都是這麼一個人翻一整天書？」

「並不。」棄天帝見朱武不再看他，便重新低下頭看起資料來：「整理和收集資料通常會由學生來做，最近幫我做這些的是蒼。」不知是否有意，棄天帝說到這裡短暫地停頓了片刻，「如果不是你想我了，現在蒼會在那邊翻看這些資料，并做下記號。」

棄天帝將朱武的意外來訪直接說成「朱武想他」，有一刻朱武有點覺得被踩到尾巴，隨後坦然想到，也就是類似那麼個意思了……只是忽然想要確定父親工作的地方是否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分明小時候，記憶最深刻場景是父親背窗而坐，一邊在稿紙上寫寫畫畫一邊安撫他：「寶貝乖，再一會兒就寫完了。」

朱武的媽媽是不宜生育的體制，人在生活美好時卻總愛抱著僥倖的想法，想著搏一搏，或許能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現實和理想總是有著不可磨滅的差距，生產時，這個女人頑強地撐了好幾個小時，最後帶著晚出生的那個孩子一起去了另一個世界。

朱武沒見過母親，即使棄天帝保留了三大本影集，從小與他說他母親生前是個怎樣的人。棄天帝彷彿用盡了人間的一切好詞去形容她，說她是個真正溫柔而強大的人，語末他把幼小的朱武攬到懷裡，朱武能感覺父親線條美好的下巴貼著他的頭頂：「媽媽身邊有弟弟陪著，朱武就和爸爸作伴吧。但是總有一天，我們四個人能生活在一起。爸爸會儘量活得長久些，不讓朱武一個人，朱武也會陪在爸爸身邊，對吧？」棄天帝說這話時，聲音好聽極了，像似亙古前神話時代的神祗在淺唱低吟。

朱武小时候聽得懵懵懂懂，長大了回憶起來，覺得棄天帝這個人不能更可怕。哪個正常人會對小孩子說，總有一天我們會與你死去的母親和弟弟重新生活在一起。一旦明白過來所謂生活在一起指的是人總有一天會死，朱武看棄天帝的眼神難免加了些探究與防備，生怕哪天他爸真的帶他去見母親與弟弟了。

朱武顯然想多了，實際上棄天帝生活習慣良好，早起早睡鍛鍊身體，不酗酒，有固定伴侶可供舒暢情感與愛慾。唯独烦躁时，会吸幾支菸，但也實在看不出有犯上煙癮的跡象。棄天帝是真心在實踐「爸爸會儘量活得久些」的諾言。

單親的孩子小時候都愛黏著家長，棄天帝也請過保姆，可每次把朱武交到保姆手上，朱武便開始哭，也不是真哭，就是小孩子鬧脾氣時的乾嚎。棄天帝不忍心，又抱回懷裡來，朱武便哆著拇指對他笑，棄天帝把小孩的手指從嘴裡撥出來，朱武便用沾滿的口水的手指去扯棄天帝的頭髮，「漂漂。」朱武尚還說不清話，吐出的都是疊字，小孩笑顏柔軟，只這麼一聲，棄天帝便覺得心都給捏軟了。

朱武在上小學前都是跟在棄天帝身邊一步不離的，他爸在辦公室，他就趴在辦公室，他爸去上課，就把他交給細心的研究生帶著，找不到人便抱到教室最後一排坐著。學校領導找棄天帝談話，說：「棄教授啊，你這樣不行，影響學校秩序。」

棄天帝垂了眼，微抬起下顎，嘴角還是勾著的，也看不出是在生氣還是在笑：「我就這麼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也只有我，護著他、溺愛他、忍不住對他好，我改不了。這是個事實，今後也不會變。」

棄天帝背景太硬，校長捨不得趕他走，明知不合規矩，也只能接受。好在孩子總是要上學、長大，交上小夥伴，然後便離開父母越來越遠。

朱武回憶起小時候趴在棄天帝辦公室催他快些完成工作帶他出去玩的事，眼神便有些恍惚。

棄天帝問：「想什麼呢？看著我的臉發呆，我不會高興。」

朱武還想著四人團聚的事，脫口而出：「爸，我小時候就覺得我怎麼長得完全不像你，我不是你撿來的吧。」

棄天帝不明白朱武怎麼忽然想到這樁，但還是耐心回應他：「你長得像你媽，照片你也看過的。」

朱武癟癟嘴：「男的和女的哪能長得像，懶得跟你說，反正全世界人在你眼裡，也是我媽最好。」朱武扯出靠墊蓋住臉，「我睡一會兒，你完事了叫我。」

棄天帝笑著說：「見到你之後你就是最好的。你們不一樣。」

棄天帝一句「你們不一樣」，讓朱武想起有次他與蒼談起他們三人之間的混亂關係時，蒼也對他說過：「我們不一樣。」

究竟哪裡很不一樣，朱武沒覺出來。不一樣，還不是都給你勾搭著，也沒看出功用上哪裡差得很遠。這個「你」自然指的棄天帝了，就這樣，朱武又恨起他爹來，并在這種恨意中，密壓壓地睡了過去。

朱武被棄天帝叫醒時，天色已漸黑，這點兒回去做飯太遲，外出去餐館兩人又懶得動。朱武提議在學校餐廳打發得了，正好隔壁的隔壁樓是教員餐廳，聽說伙食還不錯。

朱武沒在西區教員餐廳吃過，這個餐廳是四年前新建的，那時候朱武已經走儘量與棄天帝拉開距離路線有一兩年。

朱武看起來有些興致勃勃，棄天帝便不想拂了朱武的意，即使他的教員餐廳飯卡在蒼那兒。

棄天帝中午去餐廳吃飯，發現卡不翼而飛，臨時借了同事的卡刷了餐飯吃，剛在餐廳坐下，便看到蒼與另外一個學生坐一桌吃飯，表現挺親熱。臨走去了次洗手間，沒推門，聽到蒼在裡面搬弄是非黑白。飯卡當工資？哪天真給你把工資全打飯卡里。棄天帝這麼想著，又覺得好笑，然而，總算是知道飯卡落在哪裡了。

棄天帝沒飯卡，進了餐廳直走櫃檯，朱武見他與人說了幾句，領了張臨時飯卡出來，也沒多想。

棄天帝問朱武要吃什麼，朱武其實有嚴重的選擇困難症，他向來覺得存在的事物各有各的美，便哪個都放不下，這會兒把這精神用在了餐廳選窗口上。

棄天帝知道他有這毛病，也不催他，讓他自己慢慢看，朱武在哪個窗口看得時間久了，棄天帝便將飯卡往感性器上貼一下。轉了小半圈，兩人手裡端著的餐盤都疊滿了食物。朱武忽然又覺出棄天帝這人的一點討厭之處，能把在食堂刷飯卡刷出在商場刷信用卡的味道，這也是個能人。

走到賣叉燒的窗口，兩人實在端不下了，棄天帝的意思是，找個座位放下再過來繼續選，朱武皺眉說：「你喂豬。」

朱武話音剛落，只聽負責叉燒窗口的大叔說：「棄教授，今天是這個學生助研的嗎？平時常見的那個中午帶了個朋友來吃飯，人看起來不太舒服，是不是生病了啊。」

此話一出，外人不覺，內裡的尷尬只有當事人知道。朱武看了棄天帝一眼，看來平時蒼是經常與棄天帝過來這邊吃飯的，餐廳工作人員是慣性把朱武也當成棄天帝的學生了。

棄天帝蹙眉：「我今天沒怎麼見著他。」

TBC
嗚嗚嗚寫著寫著覺得棄棄好蘇（來自內心的嘶嚎

羊羊羊

2015-07-31 04:10

引用
引用第17樓鏡縈于2015-07-29 19:07發表的 : s3>a
現在看起來，就朱武會因為蒼和棄天帝之間的關係吃醋，蒼和棄天帝還看不出來……？蒼的話，我覺得比起談自己的感情，他對朱武和棄天帝的感情更有興趣一點。 6nx\|F

唔，下章節可能棄蒼之間的相處會多顯露頭角一點？

引用
引用第18樓baifenggz于2015-07-30 22:45發表的 : P?0X az
妈呀蔺道长好可爱！不对应该是蔺同学XDDD 28MMH Q
文里的弃总好带感，不知道他对两个小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r^_g(.q

是的是的，無雙超級可愛呀。年長者心思莫測，我大概永遠也不會直接大段去寫棄總怎麼想（笑

erica.d	2015-07-31 08:08
這種程度的孩子氣和縱容想必是棄朱這對父子日常相處的模式之一XD VBhUh~:Om 是說，飯卡怎麼跑到蒼那裡的？

羊羊羊	2015-08-01 07:19
就普通的學生跑腿幫老師買吃的，忘了把卡還回去，或者在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卡掉出來，蒼撿了沒來得及還回去 Blpk n1 具體怎麼我還不知道，等我寫到就知道了，嗯（笑

羊羊羊

2015-08-01 07:39

6.

因為碰到了朱武，蒼怎麼來的，又怎麼回去了。

被室內冷氣吹拂了一陣，再走到夏日灼熱的空氣里，越發覺得人都要熱暈過去，一路暈暈乎乎，想要嘔吐得感覺從胃裡錐刺到後腦勺。

蒼覺得自己一定是中暑了，經過報攤，賣了根雪糕，吃了兩口又覺得那股奶味膈在心裡，弄得人煩躁不堪。乾脆扔了雪糕又轉頭買了瓶冰礦泉水，喝了幾口，奶甜奶甜的氣息似乎衝下去一點，還沒舒坦過來，胃裡一陣翻騰直衝腦門，蒼捂住嘴撐路邊垃圾桶，把早前喝的冰水又吐了出來。

折騰回了寢室，翠山行不在，白雪飄在打遊戲。白雪飄摘了耳機，眼睛還粘在屏幕上：「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蒼沒精神說話，只胡亂應了一聲，就扔掉包，往床上爬。

白雪飄覺出不對經，抬頭看蒼：「班長，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白雪飄看蒼爬床的背影依然矯捷迅速，沒往身體不舒服上想，以為他是不是被教授罵了，正在心裡扎小人。

蒼躺床上蹬掉褲子，也懶得換成睡覺穿的那身文化衫和大褲衩，就那麼將就著躺平了：「困，你讓我睡睡。」然後蒼便覺得白雪敲鍵盤和鼠標的聲音都小了些，沒一會兒，連敲鍵盤和鼠標的聲音都沒有了，想必是白雪飄退出了遊戲。

夏季日光亮，閉著眼睛，也覺得眼前明晃晃一片，在明晃晃的安靜中，蒼感到在愈漸濃重的睡意中，一直頂在喉尖的嘔吐感漸漸淡了下去。還是睡覺最好啊，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然而，人顯然還是要醒來的。蒼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整個沉了下去。寢室沒有其他人在，燈關著，藉着對面宿舍樓傳來的光，蒼看到自己桌子上放了個飯盒，想必是白雪飄或者翠山行給他打的飯。蒼重新躺平回床上，竟然一時想不起來為什麼這個點寢室的人一個都不在。

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想看看時間，一條未讀來信停在屏幕上，是兩個小時前收到的。

蒼不想看信息的內容，直接發了幾張圖把來信內容頂出了屏幕。

晚間大課進教室時，棄教授掃了一眼下面……綠毛粉毛白毛黃毛陰陽毛金毛紅毛藍毛灰毛都在，就是沒看到蒼。隨便打發了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學生點名，點到蒼的時候，不知道彩毛團隊的誰捏著鼻子答了聲「到」，棄天帝低頭操作電腦只當沒看到。

晚課是兩節連堂的，在第一節快結束的時候，棄天帝感覺手機連震了幾下。課間在教室裡留了兩分鐘，不出意外，學生在剛開學不久是不會有什麼問題想要與老師探討的。

轉頭出了教室拐到樓梯間，手摸到煙盒上，點燃了菸，想了想又沒往嘴邊送。看在淡紫的煙從紅的火星處嫋嫋冒出，想起某次和蒼做完，臥室里悶得要命，拉著厚重的窗簾。蒼緩過勁來發現他在吸菸：「還嫌不夠悶，一絲兒風都沒有，煙都是直的。」

蒼是南方人，兒化音都是說成二個字的，還會因為繞住了舌頭而短暫地停頓一下，聽著有點可愛。棄天帝看了看從菸頭冒出煙，還真是筆直上升的，便笑了起來：「你去把窗簾拉開啊。」

蒼腰還酸，腿也有點站不住，但透不過氣的感覺實在是有些難受，房間里只有兩個人，另一個坐床頭不動彈，除了他動彈，還有什麼辦法。蒼拽了件上衣套著，套上身才發現是棄天帝的，既套了也不打算脫了，趕緊去把窗子打開通氣才是正經。可他還沒完全從床上下去，又被人攔腰拖了回去。

棄天帝把蒼壓回床上，半摁著蒼，餵了蒼一口煙，又低下頭去親他，強勢的、纏綿的，親幾下會轉換一個角度讓蒼吸幾口氣的。棄天帝夾菸的手半扶蒼的臉，火星就在蒼臉邊不遠處。

平白無故吞了口煙，蒼被親得有點惱，看著棄天帝懸在上方低笑的臉，蒼覺得咬死面前這個人的心都有了。於是，他扯著棄天帝的頭髮，把棄天帝拉下來，再把自己貼上去，完全不講力道的，能用多大力氣就用多大的，咬住了棄天帝飽滿的嘴唇，心裡想的是：「不能見人了最好。」

棄天帝很快摁滅了一口沒吸過的菸，想起還有幾條信息未讀。點開，是蒼發來的，連刷了好幾張圖，似乎是一個正義的大白鵝變成了邪惡的黑色波斯貓被火狐和松鼠還有另外三隻一邊打架一邊調情特別煩的小動物一起集火圍爐的故事。

棄天帝饒有興致地看完了圖片故事，發現最下面還有條語音留言。他把手機貼到耳邊，聽到大約一刻鐘前蒼用悶悶的聲音對著話筒說：「現在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我難受死了。」

蒼睡清醒了，發覺手腳發軟，皮膚摁著有點疼痛，體溫偏高，他終於明白過來，這是發燒了。做病了是肯定不可能的，第一次疼哭了都沒病，昨晚爽得流淚，沒道理生病。蒼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為何會生病。然而，病了就是病了，想原因也沒用。

蒼有一瞬間想到打電話給藺無雙，但幾乎是立刻的，他打消了這個念頭。讓無雙知道他這會兒生病了，無雙難免要自責中午竟然沒看出他有生病的跡象，更麻煩的是，無雙這下得真記恨上那個用了蒼的肉體又不跟蒼談戀愛的人。

藺無雙不了解情況，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在他的世界里，談戀愛就是兩個人的事，要麼接受，要麼拒絕，如果肉體有了交集，那麼心意必然早於肉體相通。愛又不愛，既愛且恨，似乎愛了又似乎從未愛得真切諸如此類亂折騰的感情，藺無雙是無法理解的。在藺無雙看來，真的愛一個人到心底，又怎麼可能割出一部份心去裝其他的人，更不會捨得去恨她，想一想要恨她，只怕自己的心要先痛起來。可見脫不了團的藺無雙或許才是真正懂得愛人的人。

蒼穿好了衣服，爬下床來，揭開還散髮著餘溫的飯盒，一股油膩的氣息飄出來，看菜色都是他平時喜歡的，但他這會兒確實吃不下，合上蓋子，蒼感受到了糟蹋糧食和心意的雙重罪惡感。

在抽屜里翻出病例，胡亂塞到包里，蒼反鎖了寢室的門，打算一個人去校醫院。出了宿舍樓，竟然覺得被夜風刷得有些冷，但也不想再重新爬回樓上，帶件外套下來了。

因為棄天帝與蒼有那樣的關係，在這層潛在涵義下，朱武被認成棄天帝的學生便格外尷尬了起來，更弔詭的是，朱武與棄天帝也確實有蒼與棄天帝那種層面上的關係。於是一句毫無暗示的話，變成多重疊加的隱喻。

負責叉燒窗口的大叔一句無心之語，沒想到會讓面前的師生都啞言了片刻。只見那位年輕美貌得過分的教授，微微揚起下顎，用慢而抑揚頓挫的語調說：「師傅您記得了，這是我兒子。」或許是因為選擇了較軟的語氣，或許只是因為聲音好聽，這句措辭直接的話語竟然沒讓人覺得尖銳，它更像是一句強調事實的陳述句。

這邊餐廳大叔在感嘆不愧是教授，告訴別人「這是我兒子」都講得跟唸詩似的，那邊朱武和棄天帝這頓飯吃得不太開心。說不開心也不對，沒有鬧矛盾，跟平常在家裡的摔碗掀桌頂嘴打架一路升級到摁著操差了一個平行世界的距離，只是有點悶。

朱武低頭吃，棄天帝摸了摸他的頭，朱武拍掉他的手：「我都多大了。」拍得很輕，更像是走個形式。

父子倆吃完，棄天帝要去上晚課，朱武不想回家，一個人往寢室晃。回了寢室，隔壁寢室的人也在，熱鬧得不得了，聊天吹水了一陣，朱武覺得自己應該重新高興了起來，但又似乎這種高興有些空蕩蕩的，頂不住，高興像一團霧氣，漂浮著，下面是虛空一片。

這樣一來，他便想起了蒼，蒼於他關係複雜，或許比他與棄天帝的關係還要複雜。自與蒼結交起來，有煩心事，他是更愛與蒼說起的，倒也不定是要跟蒼抱怨些什麼，更不是尋求個什麼解答，單純是與蒼在一起舒服。

想來也是好笑，朱武所感受到的糟心一部份來源自蒼的存在與蒼和他以及他爹的關係，然而也正是蒼的存在和蒼與他以及他爹的關係給他提供了其他人難以比擬的安心感。

朱武跟蒼打電話，沒避著室友，電話通了，聽到蒼在電話那頭「嗯」了聲，興致不太高。

朱武問：「哪呢？」

蒼人不舒服，脾氣便不太好：「跟你爸在一起呢。」

朱武一聽就知道是假的，他爹不久前和他在一起，這會兒在上課：「還有另外好幾百號人是嗎。」

朱武這麼一說，蒼才想起寢室里為什麼一個人都不在，大家都在上課，朱武他爹的。

蒼沒說話，朱武又補了一句：「上課接電話，你膽子挺大。」

蒼說：「那我摁掉了。」

朱武笑：「別，我錯了還不行麼。我聽那邊安靜得不像在大教室啊。」

「逃課了。」

朱武覺出不對了，蒼是那種看起來的好學生，不太會逃課：「怎麼了？」

又等了一下，蒼終於又開口了，聲音軟綿綿的，尾音勾起來一點：「朱武，我肚子餓了，你買點東西給我吃吧。」

鏡縈

2015-08-01 09:47

所以看蒼的心理，也是對他們兩個也是有感情的……然而是很複雜的感情，既愛又恨，指的是……棄天帝么？
如果朱武不和他爹彆扭的話，等邊三角確實不會成立呢，不過現在看起來也晚了。
棄天帝確實很蘇啊，蘇得讓人覺得他人生贏家也是有道理的！
PS.看到彩毛團隊的時候被戳到了笑點，居然忍不住一個個對名字

羊羊羊

2015-08-01 13:41

7.

挂了電話，朱武知道蒼正跟校醫院待著打點滴。

朱武把手機錢包鑰匙一股腦揣進褲子口袋里，跟室友說：「出去一下，可能晚上不回了，看情況。」

然後在場的人就看到朱武跑出門去，不一會兒又折了回來，打開衣櫃取了件薄外套。

這個點，要買吃的只能拐去校外，校外小吃街和校醫院，兩個方向。朱武站在粥鋪前，看了看時間，快九點了，等他再走到校醫院，可能要九點半。

這麼想著，朱武有點後悔，早知道直接過去校醫院，然後叫外賣了。想到叫外賣這層，朱武就又給蒼打了個電話：「你不然叫外賣吧。」

蒼有點愣：「你不能過來？」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一旦知道蒼病了，朱武就覺得蒼說話聲音特別軟，說什麼都跟他撒嬌似的。蒼這麼反問一下，朱武不知怎麼就體會出了一絲如果他不能去蒼會很失望的意思。朱武接過了粥盒，又單獨裝了些鹹菜：「想見我啊？」

蒼也聽出些意思，便順著朱武的調子說：「是。」

若是平常，蒼心情好的時候面對朱武，答完「是」，或許要加上一句「想得不了」損損朱武。這會兒，人有點撅，確實整個人就軟下來了，只投其所好應了聲「是」。

朱武聽著這聲乾乾淨淨的「是」，覺得有點被戳到。蒼對不熟的人時常表現出正經得端莊的樣子，對朋友就挺隨和，偶爾還有點迷糊，對朱武，似笑非笑乃至嗔笑的時候都挺多。朱武見多了總帶著點熟糜氣息的蒼，忽然蒼棉條下來，朱武有種被軟棍子敲了一下挺爽的感覺。朱武有點明白他爹喜歡看他裝乖的心態了。

「怕你餓著了，想著外賣送餐或許比我還快點。你說你這麼許久不吃東西，午飯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過。」

蒼說：「午飯吃了一點，吐掉了。」

朱武一聽更心疼了：「你不舒服怎麼不早跟我說。」

「你不是跟棄教授那裡嘛。」

「我下午跟他那邊打瞌睡，還不如照顧你了。就跟你說，我們誰都不要進去。」

「下午見著你那會兒還沒特別難受。」

「這會兒呢？」

「那我這會兒不是找你了嘛。」

「睜眼說瞎話，明明是我打電話給你的。我要不找你，你會想到找我嗎？嗯，會不會？」

蒼沒馬上說話，許是生病了，呼吸聲有點重，等答案時莫名弄得朱武有點不知所謂的緊張。

蒼說：「朱武，我想著你的時候，一定比你以為的多。」

聽到這句，朱武也不說話了。

又過了會兒，朱武聽出蒼笑了：「嚇到了？」

「……沒。」

「這麼許久不說話，還說不是嚇到，嚇到了，就當我沒說。原來分明是你先問的。」蒼說話慢吞吞的，一句話給他說了老長。

朱武問：「蒼，你說真的嗎？不騙我？」

「我現在沒勁兒哄你。」

朱武便又不說話了。

「你快來。」蒼又說，「等你帶吃的。」

朱武到校醫院的時間還真和估計的差不多。蒼坐點滴室的座椅上，看著不知道什麼電視臺正在重播的古裝武俠劇。蒼把點滴開關撥得有些大，第一瓶已經吊完，剛換上第二瓶。

蒼打的左手，朱武在蒼右邊手坐下，又站起身把點滴開關撥小了許多，再把帶來的外套披到蒼肩膀上，小心沒碰蒼的左手。朱武讓蒼先喝點湯：「要覺得膩就別喝了。你點滴速度太快，小心心臟受不了，一會兒要想吐跟我說。」

蒼對著湯勺吹：「一個人，無聊，就想快點吊完。」

朱武捂了捂蒼冰涼的左手：「皮本來就脆，哆了兩下就跟起疹子似的一片出血點。」

蒼看了眼點滴室四周，另外幾個人都在各幹各的，沒人往這麼瞧：「說話注意點。」

朱武說：「注意什麼，你剛才電話里勾我的時候，怎麼不注意了。」

蒼垂了眼，抿著嘴：「自作多情。」

湯碗先前擱蒼右邊寬大的扶手上，朱武怕蒼勾著身子吃東西不舒服：「我給你端著好了。」

「不燙麼？」

「有隔熱層，你別管我。要換粥喝，你跟我說，還有幾樣吃的，你挑想吃的吃。」

朱武端著碗，蒼拿了勺從碗里舀吃的，碗裡熱氣騰騰的，兩人頭挨得近了，被碗裡的熱氣熏著，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情。

蒼問：「你要不要吃？」

朱武說：「傳染了我怎麼辦？」

蒼笑：「吃不吃？」

「可我沒手呀，你喂？」

蒼點頭：「嗯。」

「那就傳染吧。」

就這樣，兩人一個端著碗，一個拿著勺，喝了大半碗湯，又吃了小半碗粥，其他亂七八糟的也各吃了一點。蒼說不想吃了，朱武也不勉強。等吃得差不多了，朱武收拾了碗筷便裝盒塑料袋，留下幾樣，怕一會兒蒼又餓了還想吃。另外那些裝在一起，準備拿到外面的垃圾桶扔掉。

朱武提了垃圾袋對蒼說：「我離開一下。」眼神挺含情脈脈，依依不捨。

蒼見朱武把扔垃圾走開幾分鐘的事，做得跟分開幾個月似的，有會兒想鬧鬧他：捨不得我一個人別走唄。又覺得這事兒真的挺搞笑：「我是生病，又不是變三歲孩子，你也看到了，我剛才吃得挺好的，估計兩瓶下去好得差不多了。」

朱武挺認真地對蒼說：「你還得掛兩天水，明天後天我陪你來。」

蒼哭笑不得：「行了，你快去把垃圾扔了。」

下課鈴響了，棄教授照例又等了兩分鐘，看沒學生有過來找他的意思，便收拾了包走出了教室。

下樓時，棄天帝點開蒼早前那條語音信息又聽了一遍，聽完后，棄教授給蒼撥了個電話，等到自動掛斷都沒人接聽。

棄天帝皺了眉，直接打開了icloud尋找蒼的手機。

棄天帝不太會搞這些東西，當初買了手機，他把手機扔給蒼，讓蒼給他把該設定的設定一下。

蒼說：你設個ID和密碼。

棄教授正忙著打字：你要麼用我平時登陸學校系統的ID和密碼，要麼你隨便編個什麼。

蒼說：隨便編的我怕記不住。

棄教授說：那就用你的吧。

蒼說：那你的手機可成我的手機了。

棄教授說：你人都是我的，再送你一隻手機都行。

蒼低著頭，臉上沒表情，手肘撐在桌上，把自己的ID和密碼一個字母一個數字地敲進手機里。蒼覺得他每按下一個字符，他自己就像手裡的那裡只手機一樣，輕巧地發出一聲聲響，在心裡。

總之，棄教授的手機和蒼的手機用的同一個icloud賬號，有互相找尋的功能。棄教授平時并不用這個，沒必要。他只聽蒼說過一次有這樣的功能，蒼說，你要是手機丟了可以怎樣怎樣找到手機的位置。

棄教授有些困惑：為什麼要找。在棄教授眼裡，這麼麻煩，不如指使蒼給他定隻新的。

蒼翻了個白眼，嘲諷到：你找不到我的時候，可以通過手機找到我的所在，方便更好地奴役我，毫不給我喘息的機會。

棄教授開始覺得這個功能有點意思，便回憶了一番蒼方才的解說。

棄教授腦子果然好，就那麼回憶了一次，竟然到現在都記得，總之他沒費多少功夫確實找到了蒼的手機位置，在校醫院。

棄教授覺得蒼這個學生不錯，講解事物很是清晰明了；同時也對蒼同學有點生氣，果真不動聲色把自己弄病了，誰來幫他幹活。

即使住在學校里，棄教授也是開車的。

棄教授先開車拐出學校買了點吃的，再一路開到校醫院，花了十五分鐘，是朱武的三倍速，停好車，時間顯示十點過五分。

根據手機提示，棄天帝找到蒼時，蒼正一個人坐在點滴室里，左手邊的支架上掛著兩個吊瓶，一個已經空了，另外一隻吊了一半。

蒼看到棄天帝，張了張嘴。

棄天帝覺得蒼這個表情很有意思，蒼素來平靜淡定，不平靜淡定的時候，也能裝得很平靜淡定，露出這麼個表情，可見他的出現，讓蒼多麼的不能平靜淡定。

棄天帝走到蒼身邊，在左邊的空椅子上坐下：「要吃東西嗎？」話畢，隨即注意到蒼右邊的椅子上放了幾樣吃的，「看來有人陪。」再又彷彿剛看到似的，「這衣服朱武也有一件，這麼亮的顏色，還有小碎花，就他喜歡。」

朱武扔完垃圾回來，看到棄天帝坐在蒼左手邊，並在他跨進門裡的第一步準確地看了過來。

蒼隨後抬起頭來，換了個字正腔圓的聲調：「朱武，棄教授帶吃的過來了，我吃不下了，你要吃嗎，你照顧我到現在，挺不好意思的。」

蒼臉上的表情讓朱武覺得自己是一個做好事不留名的紅領巾，朱武被蒼噁心到，再側眼看棄天帝，還是那副勾著嘴角，眉目舒展，不知因為什麼異常愉悅的表情。朱武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像演話劇。於是，他走過去，在蒼右邊坐下：「我們一家人，應該的。」

朱武這句話說出來，棄天帝微皺了眉頭，很快又鬆開，然後挑眉，衝朱武看了過去。現在人多，朱武不怕棄天帝，棄天帝看過來，他便大膽地看了回去。蒼則往後面挪了挪身子，給父子倆對視空出了一個無阻擋視角，斂了眼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

TBC
最後的勤奮大概被我用完了，更新這種事情要隨緣（笑）
再會，祝好。

/ DST|2
以下可能含有剧透，注意闪避

以及，最后來說說題目吧，題目是由預定好的結局而決定的。

三个人的纠结，而且三人的关系如此晦涩，即使设定得再低俗搞笑，笔调再风花雪月不着调，我觉得谁受的心灵拷问都不会少，我想弃朱尤其如此。苍的加入，实际上是为了减少某种体感上的晦涩而设计的。
苍在弃朱关系中的出现，仿似一则黑色幽默，将原本难以直述的关系变得更加难以直述，多重难以直述的关系叠加起来，笔调再淡一些，或许原本的每一层难以直述反而变得情趣起来，尽管这种情趣是上不了台面的。然而，同时这种低俗的情趣也建立在未来势必要为情感纠结而伤情的基础上。
尽管文章在表层上尽力在回避，但是爱与伦理的挣扎，不同层面与种类的爱在拉锯，谈一场这样的三人恋爱，大约就像沉浸在一场雨里，情绪潮湿、低沉，而压抑吧。

但下过雨之后会天晴，至少希望会天晴。而正好，蒼的角色曲，給我一種迷幻的海潮聲在耳邊迴蕩的感覺，總覺得這個人是帶著水的，來的時候帶著潮濕的氣息，走的時候也只是下過一場雨罷了。希望苍的来与去，可以为三个人的人生都带来好的转机。
但也并不是苍要高大上的特意来解决父子情感矛盾。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一直不能有姓名，太文艺酸了。苍是有所图的，是有情感指向与追求的，也曾经幻想过想要哪样哪样。所以并不是闲来无聊调节情感纠纷的。
只是随着情感深入，势必纠缠，纠缠久了情感投入的成本也会加大，一路加大，会越来越计较，人会累啊。但是经历过的事情一定有意义，如果能因为一些事情变成更好的人，那么经历一些纠葛似乎也是很好的事情。

有文档需求的，来这边自己粘吧：http://little-beauty.lofter.com/post/1d440cac_7cd894b
当然，尚若看得起，有转载上传打文包的需求，请还是先与我说说
那么就这样，嗯。这次也不说再见。

关联文：http://36-rain.inetfile.org/read.php?tid=126877

羊羊羊

2015-08-01 13:54

引用
引用第24樓鏡縈于2015-08-01 09:47發表的 : jD_B&MQz
所以看蒼的心理，也是對他們兩個也是有感情的……然而是很複雜的感情，既愛又恨，指的是……棄天帝么？ ;+VHi%5Z
如果朱武不和他爹彆扭的話，等邊三角確實不會成立呢，不過現在看起來也晚了。 &d[%
棄天帝確實很蘇啊，蘇得讓人覺得他人生贏家也是有道理的！ N'0fB`:kz
PS.看到彩毛團隊的時候被戳到了笑點，居然忍不住一個個對名字 ]4&B*]j

不鬧很難啊，我覺得朱武的態度很正常，如果順利接受了，才不正常吧。蒼的感情我覺得更明顯地反映在很多細節，遠在這一章節之前很久表露他感情的行為動機表情動作都很多……至於那個愛又恨愛不愛的段子確實有所指，但并不是蒼的內心描寫，分段分開了的，是從萬能視角在寫無雙這個人的人生觀和愛情觀（笑）。當然也是用無雙的感情觀在對比棄朱蒼這三個人的感情糾結。

鏡縈	2015-08-01 22:21
看了下劇透的部分，感覺最後蒼會離開這段關係呢，他們父子的場合，蒼會很自覺的避讓給出空間，如果朱武能正式的面對對棄天帝的感情的話，興許蒼就會離開了吧？ m:5bb3 看到蒼說我想著你的時候一定比你以為的多，有一點點心疼呢

羊羊羊

2015-08-02 01:23

引用
引用第27樓鏡縈于2015-08-01 22:21發表的 : ,zrShliU
看了下劇透的部分，感覺最後蒼會離開這段關係呢，他們父子的場合，蒼會很自覺的避讓給出空間，如果朱武能正式的面對對棄天帝的感情的話，興許蒼就會離開了吧？ Zl`sY5{1
看到蒼說我想著你的時候一定比你以為的多，有一點點心疼呢 "0l7%@z*)q

呃，也并不这样的……苍没有那么高尚，特意来解决父子情感矛盾啦。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一直不能有姓名，太文艺酸了。所以不是这样的。
只是随着情感深入，势必纠缠，纠缠久了情感投入的成本也会加大，一路加大，会越来越计较，人会累啊
具体也不多说了，我本不是公开剧透党，但我是一旦决定不要日更，大约会坑的人，所以破个题（……

xiannigudeng	2015-11-06 13:52
苍总是很淡定啊表面上看似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会不会实际上很在意呢？ p9$=."5 本来觉得他就是什么都不在乎但是看他跟朱武说我想着你的时候一定比你以为的多的时候有一种其实很在意但是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96#}7N 这三人可能要天长地久地纠缠下去了kkk

羊羊羊

2015-12-25 19:53

容我复健一下

8.

朱武本已做好全然豁出去的准备。不是没有想过，他与苍继续这么交往下去，弃天帝迟早会知道他与苍的关系。区别只在于，他和苍主动坦白，亦或是他或苍谁露了马脚，被难堪地揭穿。

但，难堪也只是一时，从此之后，他们能拥有新的人生。他和弃天帝，他们将会逐渐习惯，他们的人生里不应只有彼此。

苍呢，苍在想些什么，苍是否愿意向弃天帝说明。这个问题朱武曾在开玩笑的场合旁敲侧击地问过，苍当时怎么答的——
“生了我俩抱怀里，齐刷刷跟你爸爸面前跪着……”

不，不是这句。

“我觉得你才想。”

苍说这句话的时候，将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仰着脖子，半眯着眼睛，眼神虚浮着，望着半空中某个不实际存在的地方。

苍的表情很微妙，因为在情爱的环境中，他的表情便更微妙了，似乎转一个角度，便多出一种解读的可能。

那天，苍自睡欲与情欲之间打起了精神，勾着他的脖子，说：“我会陪着你的，真的。”

朱武忽就觉得心尖被溅了一层水，润泽而温暖，被一种诡异的温情包裹着。那个瞬间，朱武觉得苍那通常飘忽在半空的眼神是着地的，落在了朱武的心尖，然后朱武第一次明白了胃里飞蝴蝶的感受。

一个不会把任何人认真放在眼里的人，忽然眼睛里有了人，这是无论如何，也会使人心弦一紧的。弦紧而脆，怦地一声，回环入口，使人入迷。

朱武不去猜测，苍当初因何种原因想到与弃天帝在一起，后来又为什么会愿意接受自己的邀请，从而保持了双份关系。个人有个人的难言之隐，他既有他的动机，他又拿什么去要求苍毫无保留。

苍既说：“我想你的时候，一定比你以为的多。”

那么，他们或许可以选择从现在学会如何慢慢相爱，如果苍也愿意。

朱武等了片刻，以十二岁之前期待期末考试的心情等一场或将来到的暴风雨。

忽然苍笑了起来，捧着弃天帝给他拎来的那碗馄钝。

弃天帝带了碗鲜虾馄饨过来。本来见苍已经吃过，弃天帝是打算原样扔掉的，苍瞅着混沌飘出的腾腾热气好几秒，大约到底是舍不得，偏了头，语气近似找茬：“买来给病人吃的，总得等人喝过两口馄钝汤。”

弃天帝笑：“你右手边不是还有几样？是你爱吃的。”

弃天帝声音好听，语气里再带了笑，实在是醉人，用上怎样夸张的形容都不过分。

朱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苍有一会儿，短暂地闭上了眼，半仰着头，皱着眉，意味不明地，扬了下嘴角，似哭又似笑。

朱武怕苍为难，接过了弃天帝的问话：“你买来不就是给他吃的。”

弃天帝看朱武为着苍说话，倒是笑得更开心了些：“原本还怕你们处不好，看来是我多心了。小时候，类似的情况，你总是要闹上一闹的。”

闹上一闹，是这对父子惯常上演的戏码。苍不是朱武的母亲过世之后，弃天帝交往的第一个人，甚至不是弃天帝第一个带回家的人。在很早之间，弃天帝是正儿八经给朱武介绍过一位“阿姨”的。当时，三人跟起居室的餐桌上坐着，弃天帝跟陌生的女人坐在一边，而尚还年幼的朱武一人坐在对面。

朱武那天穿着背带裤，一边的肩带老往下滑，这让他觉得烦躁不堪，而比背带裤不听使唤更烦躁的是，女人给弃天帝挽了下头发。

朱武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拽他爹的头发，在弃天帝忙于工作，忘记带他去吃饭的时候，拽头发是屡试不爽的。弃天帝的头发黑而亮，抓起来手感很好，抓起来之后，弃天帝还会因为吃痛而转过头来，一边揉着头皮一边与他道歉：“是爸爸不对，现在去吃饭好吗？”

再长大一些，朱武读过一首诗，徐志摩写的，里面头一句写到：“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霎时间，朱武头脑里过电般地闪过了一个记忆中的画面，很快朱武感受到了肉麻和弔轨，于是他摇了摇头，把那些不着痕迹的东西摇了出去。

是说，朱武本能排斥这位“阿姨”给弃天帝撩头发，而朱武到底也没有机会证明他到底只是本能排斥这一位“阿姨”给他爹撩头发，还是所有的人，无论男女。

那天后来发生了一点事，弃天帝从此不把任何一任对象或说是情人往朱武面前带。

进入青春期，朱武开始有了撩骚人的心思，经历最初心动的片刻，他的手下意识地把对方把耳边落下的散发撩到了耳后。放下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唐突的事。

好在，对方没有介意，大概是因为他的柔情发自真心。

第一次跟苍搭上手的瞬间，他亦撩了苍的头发，浅棕色，在天光下泛着金灰的光泽。它们软得似乎稍微用上一点力气，就会被扯断。不留意，朱武的手便更轻了几分。

朱武偶尔也试图去辨别过，到底是他对撩头发有什么情结，还是但凡喜爱了一个人，触摸他的头发是一件极通常的事，无无数小说诗歌电影电视里充斥着这样着的细节来表示难以控制的迷恋。或许，触碰他们的头发，只是出自内心深处单纯的怜爱，毫无深究的意义。

弃天帝说，往常朱武遇到类似的情况，总要闹上一闹的。

朱武被戳到痛处，有点想问他爹：我与苍相处得好又怎样，难不成你还想我一三五，他二四六，周末三人一起和乐融融吃早餐吗？

还是说，你是想告诉我，你打算好好稳定下来，与这个即使他不告诉你他在哪里，你也可以花心思找到他的人，在一起。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这个捧着你的馄钝的人，不久前与我分食了一碗粥，而更早半个钟头，他在电话里对我说：朱武，你快来。

朱武正胡思乱想，苍忽然就笑了起来，甚至因为忍笑而被馄钝汤汁些微呛到。

那不知什么频道重播的古装剧正发展到一个小高潮，男一号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往后退，嘴里说着：“爹，我和平儿是真心相爱的，孩儿已然不孝，却是不能再做不义之事。若有来世，只望长长久久守在父亲身边……”

朱武怕苍手抖，清汤从碗里歪出来，便帮苍扶了下碗。

说来苍也是个极有意思的人，说是只喝馄钝汤，他便当真左手插着针头，右手捧着碗，只喝汤。弃天帝坐在苍的左边，倒也没问过苍，你要不要把碗给我帮你端着，只是看着苍一个人瞎折腾。

这让朱武又有些看不懂了，如果他的父亲有心思深夜驱车送来一碗馄钝，又为何要表现得如此冷漠。

苍因为电视剧笑得不可抑制，等苍差不多笑停下来，场景已经转到下一个。弃天帝问苍：“好笑？”

苍说：“这对儿结局我们看过的，办公室里我在弹幕网上看的，你路过我背后，蹭着看了好久，临走还说要扣我钱。你还记得不？”

弃天帝似乎终于想起了有这么件事：“哦，上月没扣，是我忘记了，留着这个月扣吧。”

苍讲：“你这人真小心眼。”

弃天帝挑眉：“我觉得你这个人才真小心眼。”

朱武方才没认真看这剧，以前更是没有看过，只知道之前有阵子挺红。究竟是什么戳到了苍的笑点，朱武无法得知。

朱武只知道这一刻，弃天帝和苍说着他不知道的事情，让他有些糟心。

TBC

羊羊羊

2015-12-28 01:03

9.

两瓶水吊完，护士给拔了针，苍用棉签压着出血点站起身来，由于姿势变动，早前披在身上的那件红白碎花外套便顺着肩膀溜了下来。

朱武想伸手想按住外套，再重新盖回苍的肩头，苍却在朱武的手堪堪要接住外套的时候躲了一下。外套落到椅子里，红色金属纽扣撞击到椅面上，发出闷响。

朱武低头看了会儿落椅子里的外套，又去看向苍的侧脸。朱武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其实他早该明白的。

弃天帝把苍的包拎在手里，问：“你们谁的外套，不捡？”

“我来吧。”朱武弯腰把衣服捡起来，在手里团了一会儿，又递给他爹：“外面冷。”

朱武一系列动作做得慢，像被什么旁的东西占据了心思，看起来心不在焉，弃天帝没催，只在把衣服接了过来时，说了一句：“还是穿着吧。”是对苍说的。

苍摁棉花签也有小一会儿，听到弃天帝的问话，移了棉签，等了几秒确定扎针处不再出血，便扔了棉签，接过碎花外套穿了进去。

之前只是披着，闻不太清楚，现在领口贴在脸颊不远处，便闻出了熟悉的淡香。朱武惯用的香水有三款，这件领口沾了甜椒和西洋杉的味道，是朱武最喜欢用的一款。苍对香水不怎么了解，朱武时尚触觉良好，这些方面讲究，苍跟朱武厮混了一段，多多少少能分辨一点。

最初认识的一段时间，苍闻着朱武身上的朦朦胧胧若有似无的香味，半打发时间半好奇地问过，你用的都是什么些香，挺好闻的。

朱武把手腕内侧贴到苍鼻子不远处：“今天是雪松。”朱武见苍茫然地浅吸了两下鼻子，又笑着蹲下来一些：“大概耳后的香味比较明显。”

这个人不是太暧昧，就是太没有防备。

看着弓着一点身子，把整个脖颈暴露在眼前的朱武，苍在心里下了个结论，然后，他凑过去，用鼻尖贴着朱武耳后的皮肤划了一下。温热的鼻息打在皮肤上，香气浓郁了一些，苍说：“嗯，不过我更喜欢上次那个。”

苍把朱武弄得有些痒，朱武摁住苍的脑袋：“哪个上次？我很少只带洗衣液和柔顺剂的味道出来。”

朱武按着脑袋的手势轻柔，苍左右没挣，又埋头闻了一下：“我们还有几个上次？”

朱武在短暂的怔住之后大笑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指的哪次见面。”又想了一会儿，手就搭在苍腰上，“上次也是柑橘调的，最主要的成分是西洋杉。你要是喜欢，我送你。”

苍摇头：“我就是闻闻，和你一样就没有新鲜感了。”

苍语气严肃，朱武听到这话，瘪了脸：“喂，能不能别这么认真地说这种话。”

苍从朱武肩头起来：“好，以后只在心里想。”

朱武便一把坐到床上，把还没来得及退远的苍也拖着坐下来：“我发现你以挤兑我为乐，那我也只好挤兑挤兑你了。”

接下来，当然是胡天胡地一场折腾。

苍穿着朱武的碎花外套，脸上没什么表情。该来的总是会来，谁要问，谁又要说，人管不住他人，却可以知道自己。苍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这会儿想的什么，此时此刻，让他放弃绝无可能。他甚至模模糊糊地开始思考，是不是从来没有“认识”过朱武比较好。

他都来找他了，毕竟他来找他了，其他一些恨的、怨的、憎的，是不是应该放下。

人的一生不清不楚的事情那么多，是不是含混的事件再多一桩也实在无须在意，如果他不明白一些，他们或许还可以绵长很久。

他决定，如果他没发现，他就不说。他一向对他的细节不那么多想，那么这次他极有可能也根本不会想太多。如果今夜可以过去，他决定找时间和朱武谈谈，然后选择糊涂而心宽地做人。

至于朱武会不会说，朱武为什么要说，朱武说了又是因为什么，朱武说了他该如何应对，这都不是他此刻能思考的事。朱武爱或是恨他的父亲，朱武对他又是何种感情，或说他与朱武之间是否可以谈感情……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已经决定了，就在刚才，他要做一个不那么明白的人。

苍穿着朱武的碎花外套，垂着眼，走到点滴室门外的走廊上，隔着走廊的玻璃看院子里树丛旁的白炽灯。

朱武摸了遍身上的钱包钥匙手机，随后走出来，发现弃天帝站在苍身后不远的门廊交界处等他。朱武从弃天帝身边走过，弃天帝问他：“你们一起回寝室？”语调随意得不行。

苍在生病，朱武觉得有别的选择更好。何况朱武开始明白苍，那么他更不确定苍此刻是否想要与他一起回去寝室或是别的一些地方。因为迟疑，倒是让苍先回了话。

苍半转过身来，看着朱武说：“不回去，今天不回去。你陪陪我吧，老师。”苍这两句话说得慢，头一句眼睛定定地看着朱武，再一句就转了眼，顺着转身的动作看向了弃天帝。

“哦。”弃天帝说，“明早第一节西教的课，你要是身体好了想去，正好我载你过去。”然后，弃天帝又问朱武：“要不要一起回去。”

朱武觉得苍有些陌生，或者说苍变得更熟悉了，更符合过去两年里朱武对苍遥远的认知。

朱武记得自己第一次跟苍亲近时，觉得苍实际上跟面上看起来的很不一样，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体会到了苍的随和和容易接近，这一刻，他又忽而明白，人的气质和性格一定是有关系的，或许他根本未曾接近过苍。

朱武试图从苍在昏暗的廊灯下色深而毫无内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一两秒后，朱武放弃了，他把双手别进裤袋里，手指勾着钥匙扣转了个圈，等钥匙串再次落到手心里，他在口袋里握住它们，答到：“好。”

兜兜转转的也就一句话，早该明白的，他居然现在才明白。

朱武看着他父亲饱满白皙的脸庞，精致墨黑的眉眼。他的父亲似乎头发都比别人美上几分，这可真要命。

朱武笑：“爸，你长得真好看。”

大约是没想到朱武会忽然说这么一句，朱武已经很久没有正面对他说过任何一句肯定意味的话。弃天帝心下觉得年轻人也真是搞不懂，爱与不爱也能折腾出那么多种类型那么多种情况那么多出戏，但到底挡不住内心还是化开一丝欢喜：“嗯，回家吧。”

TBC

羊羊羊

2016-01-31 22:41

10.

三室一厅的房子，拿了一室当书房，剩下两间弃天帝和朱武各一间，这会儿苍来了，尴尬了起来。

若是朱武不在，苍跟弃天帝进一间，不是问题。可一旦朱武也在，这事便变得奇怪起来，往朱武与苍的同学关系说，这可说是同学进了父亲的房，往弃朱的父子关系说，又仿似父亲当着儿子的面带了情人上床。虽说，朱苍搭上手的时机起源于朱武在自个家里撞破了弃天帝与苍的事，但意外撞到和当面做出来还是很不一样的。至今，弃苍两人都很注意，谁也没在朱武面前表现得太过亲密。

按理说，朱武和苍是同学，临时一间挤挤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但他俩的关系毕竟也不是普通同学了，若是没有今晚这遭，兴许年轻人怀着冒险的精神，可能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干点擦枪走火的事，这会儿且不说有没有担心被弃天帝盘问的忐忑心理，各自心情复杂难与他人说起就令朱苍两人不想单独面对彼此。

朱武进门后，从浴室里又摸了条皮筋，打算将马尾栓成结：“我今夜睡客厅吧，让苍睡我床上。”

朱武懂得心疼人是天生的，知道怎么让人下台阶也是天生的，弃天帝与苍谁也没有开口讨论过谁睡哪张床谁进哪家房的问题，但尴尬是显而易见地放在台面上的。朱武不用人说，主动提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案。

可能是塑胶圈用得久了，接口竟然断了，朱武快要绑好的头发又散了下来，这让朱武恼了起来，他咋舌并发泄性质地把系马尾的鞋带也扯了下来。

朱武平日是用鞋带绑头发的，各色鞋带抽几根，绕着头发转几圈，再在头顶打个结，双耳朵的那种，如果愿意，也可以称作蝴蝶结。

鞋带没弹性，这会儿扯得暴力了，头发也拽下来几根，朱武自己不在意，他爹没看过眼。弃天帝说：“朱武，你要烦了长发，就去剪掉。”

朱武瞬间觉得一股气憋在了胸口，不上不下。也是想不通，跟其他人，朱武脾气都挺好的，弃天帝讲好话，朱武也觉得胸闷。若是苍不在，或许还能来来掀桌扔书这套，却因为苍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着眼，下颚却稍微抬起一些，也不知是若有所思还是神游天外，朱武便连撒泼都做不到，苍像一壶凉茶，让人冷静并心凉。

朱武忽然想起，早几个月之前，他甚至不曾想过他与苍会熟悉起来时，苍曾经帮弃天帝给他送过一次东西。朱武不太清楚那时苍与弃天帝已经是何种关系，那时，他确是没多想的，只以为是弃天帝让手下的学生顺手把他早前落在家里的东西从办公室带到教室来。

朱武那阵子在搞辩论赛，校辩论队的统一制服在家里熨过后，领带给落在了家里。回家拿一趟不是难事，但朱武逆反回家已经有几年。

那天，朱武在三号自习室打发时间。仲春转暖，午后外套已不太穿得住，朱武把外套顶在头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隐约觉得身边坐了个人，阳光从西窗照进来，光线太强，逆着光看过去，人影反而是暗的，只是轮廓被金光勾勒得晃眼。

朱武揉揉眼睛，认出是苍，有些不太懂苍与他不太熟怎么想到与他挤一张桌，又觉得没什么好多想，或许人也只是随意落座。

苍看朱武醒了，推了一个手袋到朱武面前：“弃教授让我带给你的，领带还有领夹。领夹说是特意换了一个更合适的。”可能是因为自习室太安静，苍说话速度很慢，吐字轻但咬得格外清晰。

“哦。”朱武接过手袋，半打开看了两眼，“谢啦。其实你可以打醒我的，有没有等太久？”

苍没回朱武的话，朱武以为苍惯常冷淡。但苍又再推了一个纸盒过来，看起来是包点心。

苍甚至没看朱武，只是把装着点心的纸盒推过来：“吃不吃？”

朱武问：“女孩子给做的？人家送你的，给我吃不太好吧？”朱武天生多情，觉得心意都是应该珍重的。

苍说：“不是，我自己做的。”

朱武有些惊奇：“你还会做这些啊？”朱武把点心盒翻转了两下，正反面看了看，动作小心，生怕里面的甜饼撞碎了不好看，“包装得这么好，要送人的吧。是不是临到头，不好意思了？别呀。要给我，肯定高兴。”

“那就给你吧。”苍说得认真，“真没有人可以送了。”

朱武又看了苍几眼，想说可以拿给你的朋友们啊，又觉得苍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或许人人都有一些反而不想与太亲近的人分担情绪的时候。苍端得很好，其实不太说得出来究竟是哪里让朱武觉出了他情绪不好，只是直觉性的，朱武敏感地觉得身边这个人经历了某种情感挫折，或许爱而不得，或许曾经以为自己得到过，又很快失去了。

朱武拆了点心盒，试着吃了一块，甜饼色泽不太均匀，但口感酥软甜香，反而有种手工制作的可爱之处。朱武轻笑：“可惜了。”然后，苍也开始伸手取甜饼。

他们两个分明不太熟的人，一人一块，从同一个点心盒里，沉默地分食了一盒手工点心。有一会儿，朱武觉得苍是不是会哭，这让他无端心动，他见不得人哭，但余光细细看去，苍的脸上又分明是干燥的，五官平展，连一丝蹙眉也没有。

苍将倒数第二颗甜饼塞进嘴里，站起身来：“我走了。”

朱武没忍住，还是说了句：“别放心上，会过去的。”

苍因为朱武的话，又转过身来，扶着椅背，站在朱武面前仔细思考了一下，也是稍微仰着下巴，垂着眼的神态：“可我不想让他过去。”

这句话，苍看着朱武说的。一个不长也不绝不算短的午后甜点时间，苍第一次直视朱武的眼睛。

而现在苍用了几近相同的神态，语气和缓，咬字清晰：“朱武，我有些事情想和弃教授谈，非是今天晚上不行。”

11.

朱武躺在床上，想起头发还没吹干，可枕头已经被濡湿了一块，索性就继续躺着吧。

隔壁寂静一片，听不出什么声响，不过也可能是说话的声音很低。

说实话，朱武觉得有些无趣，还有些委屈，弃天帝会同意苍的要求，这让他很意外，比苍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待他冷漠，更让他意外。

说好的，明明就说好的。

朱武还能记得在他第无数次中的某次与弃天帝无端怄气后，他有快一个月没回过家，终于在他送走了某位友人之后，他感到了绵长而迟缓的空虚。如果可以形容，这种感觉类似钝痛，但确是不痛的。他觉出了傻，这位友人的傻，又或者是他自己的傻，这一切的徒劳感，让他想随便走走，没有目的的，只是散步，什么都不要想。

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熟悉的地方，灯柱、花坛、木椅、拱桥、水潭、围成圈的公寓楼，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窗口亮起的灯。

小时候朱武调皮，弃天帝就曾经牵着他的手，指着家的窗口对朱武说：“要是在家附近迷路了，看着灯也是可以回家的。”

“不能给爸爸打电话吗？”朱武拽他爹的手问。

“可以啊。”弃天帝笑了起来，“可是朱武不是要学着自己回家吗？”

啊，自己还有这般黏腻的时候啊。朱武感受出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皱着眉试图把回忆赶出去的档口，居然就走到了家门口。

都走到家门口了，再离开，也太矫情了，便也就摸出钥匙开了门。家里的钥匙，竟原来是带在身上的。

朱武原本以为弃天帝醒着，或许在看书、写论文、或是随便干着什么，毕竟家里的灯是亮的。真正进了门，才发现弃天帝在房间里睡着，只是留了起居室的灯。

约是听到了声响，弃天帝在房间里不确定地轻喊了一声：“朱武？”

深夜总不能让人睡不安心，朱武便走过去，拧开了主卧的房门：“嗯，是我。”

朱武看见弃天帝半眯着眼睛，躲着从门缝里泄进去的灯光，惺忪地说：“那把灯关了吧，回来了就好。”说完，也就继续躺回被子里，还翻了个身，避开灯光。

朱武觉得这样的弃天帝有些可爱。

但可爱果然只是瞬间的，第二天早上，朱武因为起晚没胃口而拒绝掉老爹给他做的早餐时，他爹抓着他的手，吃掉了剩下的一大半三明治。

朱武还能记得弃天帝是一边舔着他的手指，一边说的接下来这段话：“朱武，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父子亲情更重要的，只有我们彼此之间的纽带是割不断的，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的那天。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还需要我，我就在这里。”

骗子。

放任湿发把枕头弄得更潮的朱武想，我现在挺需要你赶紧从隔壁出来的，你怎么就不在我面前。男人说的话果然都不可信，哪怕那个男人是你爹。

朱武胡思乱想着，隔壁忽然就有了动静，似乎是有人稍稍起了身，又似乎是在床上打了个滚……朱武其实不想要听得很仔细的，听墙角这事儿太low，声音仿佛自己往脑子里跑，但又太不够真切，两人似乎在交谈，嗡嗡的，一个音都听不清楚。

到底说的什么，说了什么，在说什么……朱武觉得自己快被那些细碎而听不清内容的文字闹疯了，如果不能闭嘴，到底能不能干脆说大声一些！不是在说话吗，为什么又没声音了，这悉悉索索的声响是要干嘛，不是生病了吗，老混蛋，如果被传染了怎么办。

“嘭。”

感觉是人体撞到墙上的声音，还挺明显，朱武把被子拉到头上，天啦，饶了他吧，能不能不要这么激烈。朱武开了音乐播放器，把耳机塞进耳朵里，跟着音乐默唱起了听即解脱咒。

不知听了几首曲子，有一首特别醒神，听着就跟脑子要炸开了一样，还特别有节奏。朱武摸出手机，点亮看了眼屏幕，歌曲标题的地方写着：圣佛灭罪真言。

朱武晕了，想起这张佛教歌曲专辑是苍给灌到手机音乐专辑里的，还特别推荐了两首，说是朋友唱的。一想起，现在听着的东西，是苍传给他的，朱武就觉出了腻味，觉得过往和苍在一起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无趣透了。

而偏偏，他还是念想着他的好的。苍总是软得像一捧水一样，包容着他的，就好像在床上可以任由他把他摆着这样或是那样。

朱武干脆取了耳机，利落地下了床，这也是他的家，他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不敢动弹，睡不着起床喝水、晃悠，都是再正常也不过的吧。

但，隔壁似乎也没有动静了。

谢天谢地。朱武还是感到了自在。

可能是近来他在家里待的时间少，橱柜里居然没有什么零食，几袋独立包装的蔬菜饼，真让人寡味，朱武关上橱柜的门，又拉开了冰箱。

然而，冰箱再次让朱武感到了失望，熏火腿、培根、蔬菜……居然连罐可以即食的鱼罐头也没有……那就吃巧克力吧，家里是一定会有没有加工过的黑巧克力的，他爹爱吃那东西。朱武闭着眼，瘪着嘴，不情不愿地从冰箱里抱出了一罐黑丑丑。

这种苦苦的巧克力，朱武果然还是没有get到弃天帝所说的谜之魅力，连吃了三块，只想给自己倒杯水。可就在半起身，手还没摸到杯子的时候，主卧的门开了，朱武手一抖差点撩倒杯子。

朱武以为会是他爹的，没想到却是苍。

苍大概是没料想到门外的起居室有人，显然也惊了一下，带门的声音都重了几分。两人彼此有些吃惊地互看了几秒，平静下来，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或者此刻、甚至以后还应不应该对彼此说话。

苍站在门口，隔着大半个起居室和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看着朱武，一动不动的，眼神有些空乏，和早前当着弃天帝的面装作与他不熟的冷漠不一样，现在的空乏使他心疼，他不知道苍有没有想要跟他道歉的意思。他想，如果苍愿意跟他解释一下，他是不会怪他的。

苍两手自然垂在身侧，穿着弃天帝的家居服，裤脚有些长，垂坠在脚踝边，袖子是挽着的，折了两圈。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瘦，整个人扁扁的，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没开灯的起居室里，所有的亮光靠窗外的月亮和朱武没有关上门的冰箱。

朱武心软了，苍不用开口，朱武就心软了。其实很正常吧，像他们这样的关系，肯定会怕被人发现吧，更别说是被另一个当事人发现。拉开距离、装作不认识、哪怕是否认，都是正常的吧。

于是，朱武对苍招了招手，用嘴型说：“要不要吃巧克力？”

苍动了，走过去，像往常朱武最熟悉的样子，没有明显表情地走了过去，学着朱武，也蹲在了流理台后，冰箱的冷气就那么扑到身上。

朱武把一颗巧克力塞到苍嘴里：“吃得出味道吗？”大多数人感冒了，味觉会变得不太敏感。

苍皱着眉头仔细感觉了片刻，摇了摇头。

朱武把苍往自己怀里拉了一点：“要不要把冰箱关上，你都发烧了，不过那样，就没有灯了。”

没等苍回答，朱武又自己把冰箱关了：“没事，我眼睛可好了，没灯也看得到你。”

苍还是没说话。

“你干嘛不说话啊？”

“不舒服？”

“不然笑一个吧，实在不行哼一声？”

“苍，我问你件事吧，你能不能坦白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搞在一起啊，既然你那么喜欢我爸爸？”朱武不自觉地在尾音带上了问号，朱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潜意识希望苍说，你在想什么，我其实也并没有很喜欢他。

实在太安静了，以至于时钟的声音，冰箱运作的声音，全部都以慢速率清晰无比地播放。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听了。”

朱武明白自己问的不仅仅是一个yes or no的问题，但只要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剩下的那些显而易见得像一滩水，一滩从心头肺腔慢慢流向指尖发梢的冰水。

朱武问：“现在呢，现在你对我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有别于初衷吗？一点点都行。”

朱武又问：“以后呢，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我和我爸爸的关系是无解的，所以你是不是会继续和我那样下去？”

就在朱武以为苍不会说话了的时候，苍毫无预兆地开口了，他说：“是。”

朱武忽然有些感谢，暗夜里他看不清苍的表情。

朱武还拉着苍的手：“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苍的声音凉透了，“什么，我都没有后悔过。”

于是，朱武笑了起来，声音圆润清转，在暗夜的浸透中，能让人联想起他的唇色。

朱武说：“你恨我。”

苍说：“是。”

（TBC）

reinhardt110	2016-02-21 21:48
樓主寫得真帶感!怎麼覺得我快愛上朱武了～～～

xiaoxii	2016-03-14 00:51
这样的朱武简直可爱 lh`inAt)" 不是可爱的可爱，就是 <LM<, 招人心疼的朱武 =QEg~sD^)s e #l/jFJU 永远必须无法揣测美到不可言说的弃总

羊羊羊

2016-12-18 20:58

12.
“如果我不愿意了呢？”
“你不会。”
朱武最后认真看了苍一眼，笑着闭上眼睛，逼近苍，直至完全贴上去，带着些揉搓的意味，力道是轻缓的，然后他单膝触地，跪起来一些，苍便只能顺着他的姿势，往后仰，朱武指尖点在地上，稍微歪过头，舔了苍一下，声色地、情趣地。这缓慢的前奏后，终于是舌尖间浅淡而蜻蜓点水的触碰，节奏在朱武手里。
除了唇舌，朱武的任何地方都没有与苍发生接触，但是压迫感是确实在的，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轻松与闲适，然而分明是不紧迫的，甚至带着嬉戏的活泼。
苍想要伸手推朱武的脸，又不知因为何种原因，没用力气，堪堪触到朱武的脸，朱武就握住苍的手，看起来就好像苍的本意就是要触摸朱武的脸。
朱武的头发带着潮气，发丝间香波的味道潮闷地香着，纠缠在两人手指间。苍睁眼看朱武，朱武却闭着眼，仿若十分动情。
亲完，朱武退开一些，鼻尖依然几乎贴着苍的：“这么吃着味道也不错。”
黑丑丑的味道被亲吻搅得满嘴都是，苦涩甘醇，似乎确实能感受到一股压抑地流转着的谜之魅力。
黑夜里，朱武的眼睛依然是亮的，因为挨得太近，直视必不可免。苍暗暗揣测了片刻，像猫的眼睛，保持着距离地绞着你。
忽然，苍有些想要问朱武，你刚才说什么味道不错。
这个想法有些可怕，人最怕贪心，而追问或是愤怒都是贪心的表现，他不能想要熊掌还想要鱼……
主卧的门又被推开了。
苍下意识抖了一下，人太专注于一件事被打断的正常表现。
自某个时刻起，朱武一直是漫不经心的，苍的自然反应，让朱武哼笑了一声，于是朱武抚拍着苍，安慰得恰到好处。
然后，他居然又快速地啄了下苍的嘴唇，接吻中能听到弃天帝拖鞋发出的“嗒嗒”声。
“爸爸，你找我哦？”忽然，朱武推开了苍，从流理台下面站起来，头发散乱地披着，神色轻快得过分。
弃天帝停住脚步，他本不是出来找朱武，但两分钟说话也并耽误不了什么。何况朱武的眼角眉梢都在聊骚，弃天帝想看朱武打算做什么。这么想着，便觉得眼下的情况有意思起来，似乎其他的事情，也不怎么急。
朱武将抱在手里的巧克力罐塞到冰箱里，再从流理台走出去，走到弃天帝面前，手指插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以前觉得可难吃了，今天偷吃起来，居然还不错。”他背着手轻飘飘地指了下冰箱的方向。
然后踮起脚来，手指搭在他父亲的后颈上：“爸，你说是不是。”
之后是一个漫长的接吻。
弃天帝笑：“你在不高兴什么？”
朱武不笑：“我哪有不高兴，就是烦你，觉得你是个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
朱武撇嘴：“你要娶后妈，改明天你带着我找我妈，我妈指定不要你了。”
朱武话说得奇奇怪怪，当不得真，但意思却是明白了。
在为今晚的事儿不高兴呢。
“你说不娶就不娶。”弃天帝说得挺认真。

弃天帝从朱武房间出来，看着苍一个人坐在客厅靠窗的小圆桌旁。双手交叠着，撑在桌子上，脸半侧着，在看窗外。
“刚出来找你。”
“嗯。”
“快去睡吧。”
“好。”
“若真觉得身旁的风景都看透了，腻味了……”弃天帝走到苍身边，顺了顺苍的头发，顺势用手心压住苍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压到自己腹部，“走到下一个地方，看新的风景也未尝没什么不好。”
然后，弃天帝感受到腹部的衣料被温热的液体濡湿了一些，“再让我看看。不要让我走。”苍的声音是闷的，“让我自己走。”

13.
第二天一早，弃天帝开车载苍去了学校，离家出门时，朱武的房门关着，也不知是已经早早离去，亦或是还睡着。
苍不太想去管朱武的事，便连穿鞋时，也特意撤了视线不去看朱武的鞋还在不在。
现在只关心眼下的就好。
只关心眼下的就好。
弃天帝把车停在了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的校园主干道旁，苍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走了几步，又忽然反身回来。
弃天帝正重新挂档，看到苍转身回来，又停下手下的动作。
早上温度不太高，苍又病着，车里空调没开，车窗半降着。苍急冲冲走回来，手指半扣着没完全降下去的车玻璃：“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弃天帝稍微扬起了下巴，因为侧头的动作，发尾从肩上滑到了背后。像一只骄傲的天鹅，苍想。弃天帝今天头发用一根红色的皮筋半绑着，样式有点像中国结，颜色稍暗的红色掐在黑亮顺滑得仿若能滴出水的发丝上……连头发丝都好看得不行的人，苍想，这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苍说：“我本来想问你一道题，它得尽量难，后来又觉得或许我应该和你讨论一下哲学或者心理，但其实，我现在只是看到了那栋楼，你还记得那栋楼吗？”苍指向隔着一整个草坪广场的一座教学楼。
弃天帝起先不明显地翘起嘴角，随后又干脆笑出来：“嗯，记得。”
“我问你，那天下午你真打算去？”
“不排斥。”
“你想过我会阻止你吗？”
“我觉得……”苍觉得弃天帝此刻看他的眼神有点像看弱智，“你速度不行，太慢。”
苍看着弃天帝的表情，沉默了两秒，随后有些咬牙切齿：“你是个混蛋。”
弃天帝笑着挑了挑眉：“但是我好看。”
苍看着弃天帝光洁如玉的脸想，大约确实是被这好看的皮相糊住了眼。然后，他说：“老师，你把车窗再降下去一点。”
然后，车窗就整个收进去了。
再然后，他撑在窗框上，脑袋和半个身子探进车里，闭着眼睛：“老师，亲我一下吧，你欠我的。”
弃天帝怔了一下，也就手撑到副驾驶上，探过身去，亲了他一下。

自那日夜里，苍与朱武在被抓包的危险中不欢而散，苍有几日没见着朱武。
平常多是朱武来找苍的，这里头也有苍发信息把朱武撩过来的因素。
这几日，两人跟说好了一般，谁也没主动和谁联系。
苍是校园弦乐团的成员，说是这日学校电台要带人来采访，没想到等人来了，竟是朱武带着的。
随行的女主持人挺漂亮，对乐器却是半点不通，看得出来也不怎么感兴趣，更多是完成任务。
女主持人说，朱武，你看，这个琴的形状是这样的。
女主持人又说，朱武，你看，那根弦的声音那样的。
女主持人再说，朱武，你真厉害，看不出来你对这方面也有了解。
朱武笑得风流倜傥：“你对我有误解，我本来就是一个有内涵的人。”
女主持人也笑：“哦，看来我要好好了解一下你了。”
朱武凑近一些说：“好啊，你来。”
“比如，我就没想到你原来会用摄像机，还用得如此熟练，再比如，我还没想到你会如此热爱校园活动，主动过来顶岗。原本的摄像忽然病了，要不是你，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朱武笑：“小心别迷上。”
女主持霎时笑得花枝乱颤，用没捏话筒的那只手轻飘飘地敲打朱武。
苍觉得他有必要修改一下朱武的设定，没想到朱武竟然是如此热爱校园活动的人。可真是热爱校园活动啊。
苍端了琴坐下，摄像机在不远处被朱武扛着。
苍觉得有点怪，朱武在摄像机后说：“一会儿我说开始，你就弹。”
拍过成员弹奏的过程，又做了些采访。
女主持人拿着话筒问苍：“你学了几年，才能弹奏出现在这样的水平？”
苍答：“天生的，一学就会。”
女主持问：“真的吗，既然这方面有天赋，有没有想过在音乐领域施展自己的才华呢？”
苍说：“如果业余兴趣不算施展才华，那么没有。”
女主持：“为什么呢？是出于现实的考虑吗？”
苍：“不是，只是因为我其他的才华也很好。”
朱武没忍住咳了一声。苍看过去，一时倒也没看出朱武这声咳嗽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苍收了琴，锁上社团教室的门，走了没几步，看到朱武在门廊边等他。
苍其实有点不确定朱武是不是在等他，但他强烈地这么觉得。
朱武说：“我其实就是想你了，找着机会来看你的，真的。”说着朱武不着痕迹在苍身上蹭了一下，“我不找你，你从来也不找我。”
苍没理朱武为了起腻说瞎话。
苍说：“你不生气？”问出这话，苍觉得自己挺没趣的，扫兴。
朱武说：“生气啊，气过了，我不能老气着吧。”
苍觉得朱武心挺大。心大成这种程度，也可称之为迷了。
朱武又说：“我们再去你社团教室坐坐呗，现在外面晒得荒。”
苍看了看外面白得晃眼的柏油路，没说话，朱武把手扣到了苍的手心里：“弹琴的时候，你老拿眼睛勾我，是不是想我了。”
苍有点不想跟朱武说话了。
后来两个人也确实没怎么说上话，钥匙重新插回锁孔里，门打开后又重新关上，朱武半压着苍说：“我跟你说，我情也谈得特别好。”

14.
谈过情后，苍与朱武又有几天没见到。
苍觉得自己不在意这件事。
自苍莫名其妙病了一场后，苍与弃天帝倒是久违地走得近了。这种接近，不在于有多少肉体接触，甚至与每日一起待的时间有多长也没有关系，他们阵日里，向来是不缺少相处时间的。这更像是一种微妙的化学反应，两人之间长久的对立与置之不理，在某个节点之后，变得更加难以捉摸起来。往日，苍要是摆起脸来，弃天帝多半是要当看不见的，如此一来，苍便连脸也不再摆，只是把彼此的距离再拉远些，看起来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得荒唐。而自那夜起，不知与苍在弃天帝面前哭过是否有关系，苍不再故意跟弃天帝对呛，弃天帝看着苍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朱武不知道在外面搞些什么，没有跟苍约着，也很少回家。周末，弃天帝便于苍一起窝在露台上喝茶。阳伞、藤条桌椅、红茶要煮出泡，再对了奶，细细加入糖，也是一个很好的下午。
弃天帝作息不好，搞学术的没几个不晚睡晚起，苍有时都很担心，已经年过盛年的弃天帝会不会因为不良作息而容貌凋零。
弃天帝笑：“别闹，这东西看基因的，我基因好。”
但是，说完，他又细细摸了脸，指着大概是法令纹的地方说：“是不是有痕迹了？如果我真的不好看了，你还喜欢我吗？”
苍面无表情张嘴跑火车：“多少人爱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我爱的是你的灵魂。”
弃天帝听过居然点了点头。
苍对弃天帝的脸大表示习以为常，弃天帝却开口说：“你长得小眉小眼，还干扁，除了爱你的灵魂大概无法解释了。”
“哦，真抱歉让你只能爱我的灵魂。”
弃天帝哼笑出来，脸稍微侧倒一边，看起来很开心。苍本来以为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弃天帝再开口的时候，又补了一句：“真要说谁爱谁的容貌以真情或虚伪，我觉得你可疑多了。”
听起来像是孩子气在口角上定要争个输赢的话，表情却挺认真，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嘴角还擒着笑的，苍只能判断最近弃天帝文艺伤痛作品看多了。
茶喝完，两人又在藤椅里摊了一会儿，渐渐觉得风有些凉了，秋天终于还是来了。弃天帝把扑在藤椅里的毯子往身上裹了裹：“进去吧。”
苍点头，跟着站起来，弃天帝又看了眼楼下的树，树木仿佛被变了魔法似的，分明近来是没有下过雨的，阵日地天晴着，但树叶还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变黄了，等到注意过来，满街黄云，生活从不等人。
弃天帝说：“天气忽然就变冷了，不知道朱武衣服带够了没有。”过一会儿又自己笑起来：“他向来不亏待自己的，管不着他。”
“朱武这几天在干嘛？”在进到里间前，苍忽然问。
“听说是在和校花主持人谈恋爱？不太清楚，这些事情你们学生更感兴趣吧。”弃天帝回头看了苍一眼，“你想知道？”
苍一时没有答话。
弃天帝便笑了，也不知在笑什么。

回过头，苍才发现，朱武和校园采访见到的那个女主持的事，已经风风火火，成为校园风闻，一时热议度快赶上当初朱武跟箫中剑在朝露楼外打架斗殴。
苍觉得朱武很有本事，做什么事都能把自己做成焦点。
苍觉得他得找一个不会跟他讲朱武的人，每天一段风闻听个不小十次，这是要疯。”
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蔺无双是好的选择。
苍找到蔺无双的时候，蔺无双正红着眼睛，抱着膝盖在沉思，苍觉得他头更疼了，他现在不想听人讲恋爱烦恼。
蔺无双瞅了瞅苍：“你走吧。”
苍想，难不成这年头连蔺无双都要作起来？
蔺无双说：“但下次你想到我，还可以来找我。只不过如果我还在失恋，怕你还白来，我看得出来你现在不想与失恋的人说话……要我帮你打他吗？”
“打谁？”
“你不是失恋了吗？”
“……只是有人在谈恋爱，可能。”
“哦。其实喜欢的人在和其他人谈恋爱和喜欢的人绝不谈恋爱也没什么差别，总之都是不和你谈恋爱。习惯了就好。恋爱不在于成败，在于自我修养。”蔺无双说到后面，句子和句子间的停顿越长，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心酸。
如果蔺无双不是在谈莫须有的事情，苍会很有些感动。实诚的蔺无双能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尽管感受来自无双真情顿悟，苍也有种看着女儿长大的感觉。要知道苍向来是“我的无双头发软衣服白性子傻，可千万别给人欺负去了啊！”的心态。
苍懒得与无双再解释他与朱武不是无双想的关系，反正无双也是不认识朱武。然后，又接着想了会儿弃天帝，琢磨着自己的自我修养果然很好，再然后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朱武，一时间觉得朱武怎么想怎么烦……自我修养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应该继续提高。
苍问蔺无双：“你就从来没有怨恨过？”
蔺无双说：“没有。喜欢她都是我自己的事。即使她弟弟来找我麻烦，也是因为我先要去喜欢她，否则她的事不关我的事，她的弟弟也不是来找我的麻烦，归根结底，是我自己想找来的麻烦。”
苍想，蔺无双的自我修养真的是很好啊：“那我问你，如果我认真地恨一个人，是不是就没可能是爱？”
“嗯……”蔺无双当真认真思考了几十秒，“我觉得吧，爱一个人可能是爱爱他的自己，恨一个人也可能是恨爱他的自己。”

苍觉得蔺无双该去学哲学，或者赚外快，写点什么心灵鸡汤。指不定成了鸡汤教主，攀登上人生高峰，就不再喜欢练峨眉了。蔺无双喜欢练峨眉的深层心理原因，苍总怀疑是慕强，当初蔺无双刚如痴如醉地迷上练峨眉，苍曾经想过，不就是跑步赢你武术赢你专业考试也赢你，要是我和你一个专业，说不定我考试也赢你。
当然苍没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符合苍看起来飘离沉稳的性格了。苍只约了蔺无双晚饭后去跑步，跑了几圈，两人一起摊在跑道上喘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胡乱地想着攀登上人生高峰的蔺无双或许就不喜欢练峨眉了的苍，没太注意他走的路，等发现前路被堵得水泄不通的时候，后退的路竟然也被人墙堵住了。
接下来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苍的电话就在这不凑巧的时候，有了新来电。苍抽手去接，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手机就被撞了出去。
磕到地上，还往前滑了一段。
苍觉得心里被划了一道，疼疼的。
想弯腰去捡，居然又被踢了一脚，手机滑得更远了。
苍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来二去，苍一路拨开人群钻过去，居然钻到了第一排。
苍把手机捡起来，抹了抹灰，磨痕不大。一路都没人一脚踩到，不知道该不该说幸运。
正想点开手机看看，刚才的电话是谁打的，还没来得及，被话筒和音箱的声音打断了。
有人说：“不要这么喜欢我，不用跪着听我唱歌的。”
苍听出是谁了，可惜条件反射快于思考。
抬头的时候，朱武抱着吉他，对他眨眼笑了一下，话筒里还依稀传来轻笑的哼声。
众人因为玩笑而善意地笑了，或许有女孩子是因为朱武的wink在花痴地傻笑，还有嘿嘿笑的男生……别问为什么还有嘿嘿笑的男生。
朱武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反复思考了很久，想叫一个人来听我唱歌，但是我不联系他，他也不联系我，我有点儿生气，大概……也不，我想是很有些生气的。”朱武笑着抓了抓脑袋，“但是我现在看到他来了，就在人群里面。抓紧时间，最后一首歌想唱给他听。”
人群因为朱武的话一阵骚动，想看有没有谁特别可疑，像朱武嘴里的那个谁。
也有人八卦地喊了一句：“你不是在追主持人吗？”下巴还往主持的方向指了指。
朱武说：“你猜。”然后闭上眼睛一边弹吉他一边轻声说：“他要面子，别去找他。”语毕，前奏正好拨完。
苍想，朱武真的会弹琴的，还真的弹得不错。
有点糟糕。
世界上，第一讨厌的人。

羊羊羊

2016-12-18 21:02

15.琴真的弹得很好的朱武，歌也唱得不错。激动处，苍身边的女孩儿下意识抓住苍的衣袖说：“好像整个人在发光！”
苍问：“要吃药吗？”
女孩儿已经不看苍了，一手按住心脏，一手高举在空中打拍子：“不用。我拍拍胸口就顺过——气——了——”
苍有那么半秒，感受到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苍和沉浸在朱武zone里的迷妹没什么共同语言，幸好女孩儿也无意与苍多交流。情绪太高，总得找人倾述表达，至于对方是什么想法，这是不重要的，人到激动处，大概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朱武在唱一支歌词乍听之下颇有些轻佻的歌，曲调倒是轻缓抒情的，听起来心里一轻，然后在轻柔的吉他声中，心就渐渐飘了起来，飞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朱武本就音色流丽，哼唱起来声音里就带了笑，配着轻佻的歌词，就像跟全场调情一般，不一会儿少女们的心就全都飞走了。

我可爱的小美人
　　好过所有大美人
　　大美人虽然是灯灯灯
　　好多灯像星辰
　　能看不能去关灯
　　小美人你是那么真
　　让我好想疼
　　疼你疼到送急诊
　　小美人可爱的嘴唇
　　如果吻别人
　　我也让他送急诊
　　小美人我让你三分
　　你敬我三分
　　多的我们就平分
　　小美人只要你一声
　　我给你一生
　　声声深深生生生

天生会表现的人，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正是时候，堪堪将自己魅力发挥到最大值，唱到末了，一个眼神飘来，当真像对着听众里的某个人许下了生生世世的诺言。像个，潇洒的、可爱的、有力量使人获得幸福的人。
“我觉得他在看我。”女孩儿捂着脸嘤嘤了两声，“好吧，别打醒我。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在我们这个方向？”女孩儿一本正经与苍八卦。
苍有一会儿没明白“那个人”是指的谁，很快想起来朱武在唱这支歌儿前讲的话，觉得自己这会儿脑子出奇地反应得有点慢。
苍摆出资深八卦研究会成员的态度，说得郑重其事：“大概吧。”

——心跳得有点快。
——但胸腔确实是空的。
——太轻盈了。
——大概是真的飞起来了。

朱武唱完，苍早扒开人群跑路了。
朱武把胡乱把话筒塞给了绯闻女友：“有点事，我先走了，我爸爸出差回家，没带钥匙。”
朱武追上苍的时候，早到了人少僻静的地儿：“你走得真快。”
苍说：“软玉温香的歌儿听完了，就走了呗。”
“干嘛不等我。”
“等你干嘛，你家大美人呢？”
朱武现在和苍熟得知根知底，苍动个眼神，朱武就能知道苍暗示什么。“你别污蔑我，我可没影射我爹的意思。”朱武摸了摸鼻子，却又忍不住继续顺着话题谈了下去，“欸，我要真影射我爹和谁，你怎么想？”
“谁？”
“你可烦。”朱武想气又气出来，最后倒是皱着眉笑了起来。
朱武说：“苍，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生气，我觉得不懂你，女孩子跟我说话，你会吃醋；你说你想我的时候比我以为的多，但是我想你的时候你总也不会想到我；你来找我，却不会等我。”
苍垂了眼想了一会儿，实话实说：“我没想着来找你的，今天见到你，是误打误撞。”
朱武捂着眉心笑了起来：“我很多时候，错觉你是不是爱我的，但更多时候，你毫不犹豫告诉我，那些都是错觉。你从来也不考虑我是否会觉得难堪。”
苍还是垂着眼的，语速更慢了些：“对不起，其他的那些也对不起。”
朱武说：“哦。好。没事。我一向看得开。”
苍说：“嗯，我知道。”

16.
看得开的朱武和看不开的苍，鬼使神差去了朱武家里。
起初，两人只是沉默地走路，后来，都走快了一些，再然后，越来越快，跟约好了，要赶去哪里，再晚些就来不及了一样。
在几乎要跑起来的瞬间，也不知是谁撞到了谁的手，于是，朱武拉起了苍，接着两人就一起跑了起来。
下午五六点，两人牵着手，越往住宅区走人越多，朱武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苍的脑袋上，分明松开手是更好的选择，苍却也没有反对。
乘电梯的时候，两人安静得厉害，错觉中似乎能听到电梯经过每一层楼发出的哐当声在电梯井里回荡。
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两人慢了下来，仿佛方才近乎静止的电梯时间让他们冷静下来，可是谁也不曾激动过。自始至终，两人内敛沉默着，连跑步的时候，呼吸都是克制的。
朱武是单手开门的，门打开之后，却松开了牵着苍的手。
朱武把手伸到苍背后，用一个拥抱的姿势，细细关上门，不像是关门，倒像是想要锁住什么东西。有那么一瞬间，朱武手摸到了门上的插销，随即，他又松开插销，只笑着拿金属链冰了冰苍的脸。
然后，他将下巴搁在苍的肩膀上：“在想什么呢。”
苍觉得朱武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于是也没有回答。
随后两人开始接吻，从门厅开始接吻，衣服倒没有沿路乱扔。在更早一些，那些两人相处起来很轻快的日子，他们试过在某间和其他任何一家宾馆一样没什么辨识度的房间里，从关上门起，将衣服丢得便天便地，好玩的日子总是怎么有意思怎么来。
苍觉出朱武的路线不对时，已经和朱武靠在弃天帝的卧室门口，吻了好久。苍想说，朱武，我们别闹了。
朱武觉察出苍的停顿，鼻尖贴着苍的脖颈轻轻滑动：“至少这种事，别拒绝我。”
“什么恶趣味。”苍说。
于是，朱武闭着眼笑得更明显了一些，亲了下苍的额心。
两人终于还是倒在了主卧的那张大床上。
朱武把手伸到苍的毛线背心里解苍的短袖衬衣纽扣，并用脸颊在苍同样为他解扣子的手背上蹭了一下：“你速度太慢，直接从下面开始吧。”

现在也能记得，在炎热的天气里，打开家里的大门，看到一双陌生的鞋，随后生活变得偏离了既有的路线。
说不上之前和之后，哪个更好，更说不上，未来期待着怎样的生活。
谁是谁的泥沼，又怎样才能算是泥沼。
像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暖冬。
被厚重的云压着天空，有阳光穿透下来，昏暗地天晴着，坐在晃荡的电车里，一路经过纽约市内的哈德逊河边。
说不上心情好坏，只是觉得大概不会结束了。这样的一个冬天，永远也不会结束了。
但是我忘了，似乎哈德逊河边是没有电车的，那么，换一个地方吧。

发泄迟迟不来，不是到不了，而是朱武不想让它到来。
于是一切变成了一种悬而未决的不得解脱。攀不上去，滑不下来，兴奋着、颤栗着：“朱武……”
“嗯？”而红发的男孩，弯下线条流畅的背脊，再次吻了吻苍的眼睛，“总感觉你的眼睛是看不到东西的。平常看起来，也像现在一般飘忽。”
苍扯了扯朱武终于还是没脱下来的衬衣：“不要了……”
“换个说法。”顶动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朱武，我想要。”
于是朱武嗤嗤地闷笑起来：“乖。”

必须是一辆电车。其他的都不行。
怎么也忘不掉，沿着门厅一路走进去……
客厅没人，书房没人，茶室没人……屋子里安静得过分，一丝交谈的声音也没有……

那种持重的晃荡感，风平浪静地颠簸着，我只是竭尽所能地想要描摹那种感觉，而你究竟能不能明白。
躺在沙发上，心念一转千重，然而，记住的，却是坐起身来，看到的你的脸。慌乱的、镇定的、慌乱之后，瞬间镇定下来的脸。

朱武凑过去，两人亲热地接吻，他给他想要的，并熟稔地抚摸他想要释放的所在。
“舌头伸出来。”朱武说。
苍闭上眼睛，张开嘴，吸了口气，声音氤氲地请求着：“……快点。”
“好。”朱武回答，然后含住苍的嘴唇，“都给你。”

家里的灯竟然是亮的，弃天帝有些吃惊。从某个年龄点开始，朱武是一向不爱回家的。
这次回家，事发突然，本来维期一个月的学术访问，却因为落了资料在国内，不得不暂时中断。其实，传真或扫描也不是不行吧，大约还是年纪上去了，离开故土久了，会寂寞。
因为只能停留不到一天，明晚便要乘着飞机再度离开，心里想着，那就见见苍吧，随便一起吃吃饭，也是好的，便在落地那刻，给苍拨了电话。电话倒是接通了，可还没说上话，一阵翻天覆地的动静后，电话便断了。等了片刻，将手机拿出来握在手里，又等了片刻，电话还是没有回拨过来。大概是有什么事吧，这么想着，便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那就，回家一个人躺躺吧。
不知道，朱武在家算不算惊喜。
大概也不能算，朱武一个人在家自在，忽然自在没了，准会跳脚。吵来吵去，头疼得厉害，人上了年纪，真是要命。
钥匙插进门锁里，轻轻一拧，锁盘转动。下次要提醒朱武，晚上回家不再出门了，要记得上插销啊，虽然明明从小就教过无数次。
“可是，上了插销，爸爸就进不来了啊，爸爸你不准在外面找阿姨过夜。”小时候是这么说的。
长大了就变成：“你真烦，要讲几百遍。”
朱武的叛逆期似乎比别的孩子长了些。人说七八九，嫌似狗，朱武怎么就没从这个时期出来。
还是我的错吧，弃天帝这么想着，便冲里间喊了声：“朱武，是你在家吗？”总是进门前先告知一声比较好。

不可避免地，朱武和苍都吓了一跳。
朱武想到了他第一次发现弃天帝和苍的关系，只不过现在里面和外面的人，掉了个。
有些好笑，朱武便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问：“被爸爸发现吧。”
苍惊异于朱武的奇思妙想，即使真要被知道，也不该是如此令人尬尴的时刻。
“不行，朱武。”
朱武又看了苍一眼，不疾不徐地说：“好。”
然后他从床上站到地板上，捡起苍的鞋——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感谢两人进门时，忙得谁也没想起脱鞋——再抱起床上苍的衣服和裤子，拉开房间的衣柜：“我爸爸换衣服习惯去衣帽间的。”
在关上柜门前，朱武只穿着一件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衣，衬衣的袖子挽着，是做到一半的样子，丝毫没有整理过。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好。”朱武说得很平静。
声音大概是凉的。

弃天帝走了一路，朱武不在他自己房间里，推开主卧的门，床上凌乱着，朱武的裤子被踢到了地上。
朱武没盖毯子，光着腿，在床上抚摸着自己，一只手动作着，一只手摊在一边。天气已经有些凉，夜里会觉得凉气浸人。朱武却丝毫没有察觉地，睁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是个疲倦无力的姿势。
这么精神而多情的人，也有对生活感到疲倦无力的时刻，大概生活真的是太令人无奈了。
弃天帝靠在门框旁没说话，也没进去。
倒是朱武先说话了：“爸，我觉得差劲透了。一切都差劲透了。”
弃天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进房间里，单手撑在床上，俯下身去，亲了亲朱武的额头：“总会过去的。没有事情是过去不了的。”

没有事情是过去不了的。
这样的方式，那样的方式，都是过去。
生活总是向前。
所有的短暂的人和事，都会被抛到生活的后面。
不想参与进你的生活里的人，总会被你的生活抛弃。这么一想，生活是不是也非常不错。

17.
弃天帝捡起朱武落在地上的裤子，再将裤子旁边不远处的一根手绳一同捡了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对你讲个笑话。我性格不好，你知道的，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和你妈妈怄气，那会儿年轻，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你妈身边晃悠，但就是不跟她说话。“弃天帝在朱武身边坐着，用手指尖一下下地拍着朱武摊在床上的那只手的手心。
朱武不太有力气：“你现在也每天花枝招展的。”
“那会儿为了跟她怄气，我可以想出一百种作法，但一想到她恐怕连对我生气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又憋闷得想哭。别笑，我是说认真的。有一天，甚至拿了把剪刀想把自己头发剪掉，剪刀挨着头发了，才发觉比起剪自己头发，我大概更想去捅她一下。就是这么喜欢她，喜欢得整个人鼓胀起来，连个发泄口都找不到，全部堆在心里，那时候我几乎坚信着，我一定会早死，死于积郁，我心眼那么小，再多喜欢她一点，大概就死了，而她将长命百岁，在我死的时候，哭一会儿，然后过上有没我都一样的生活。事实是，她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而我依然健康，我在她死的时候，哭了一会儿，然后过上了没有她也一样能继续下去的生活。我只是想跟你说，情爱这种事，做不得真，人是种寡淡的生物，不过父子亲情是不同，因为你的身体是我给的，我们之间存在一种自然延续关系。不要跟我说封建家长，是的，就是封建家长，也不要与我说逻辑，我从来不知道逻辑是什么。“
朱武听完弃天帝的长篇大论，一时满脑子除了一串省略号，竟然什么都说出来。张嘴了两三次，最后憋出一句：“你烦透了。”
弃天帝看朱武禁不住笑出来，便也笑了起来，嘴角抿着稍微翘起来一点：“烦也没办法，人总要有一个缺点。”
他又看了朱武一会儿，朱武皱着眉头，还在与自己的生理高潮奋斗：“那我走了，十天后回来，欢迎去机场接我。”
朱武反手抓住弃天帝的手：“干嘛？”
“落了东西。”
“我问你干嘛现在走。”
“凌晨的飞机。”
“哦。”
然后，朱武扣住弃天帝的手，再将它放到鼻尖：“死老头，你吸了多少根烟。”
“放心，我不会早死的，死了也把你一波带走，你看好不好。”
朱武觉得这个人简直无聊幼稚透了，亏得也是个中老年人了。想着这个念头，他终于得以能够松懈下来。
朱武在余韵里闭着眼，轻微地喘气，听见弃天帝说：“过一会儿记得盖毯子，不要着凉。”接着床上一轻，他爹站起身走出房门，并将房门带了起来。不多久，外间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苍，你出来吧。”朱武重新睁开眼。

苍其实不太清楚弃天帝在床前对朱武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时间特别长又特别短，背脊酸痛着，手心盗汗，或许是因为太紧张，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比如，关上柜门时，朱武的眼神。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比这些实感都强烈的预感，他预感着外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预感的神奇往往在于此，苍从柜子里出来，看见床头柜放着一样东西。是一根手绳，浅紫和桃红交杂着，交扣的地方坠着一粒不知道什么来路的深紫色半透明的石头。
苍是不关心这些的。
他从来不关心从弃天帝手上能够得到什么物质的东西。
这根手绳是苍手腕上时常戴着的东西，而它原本是弃天帝送给苍的。

朱武说：“我觉得人有的时候，不能乱说话，我今天为了跑路跟人说，我爸出差要回家，结果我爸他就真的回来了。”
苍在朱武不注意的时候把手绳重新系到手上，心里土崩瓦解着，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缺乏意义。
——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和他怄气，然而一想到他恐怕连对我生气一下的心思都没有，我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心里空茫茫地，连难过的情绪也没有了。
只有一个念头，结束了。
他体贴而成熟地给了他们一个台阶。
但有时候还有什么比成熟和体贴更伤人的呢。
竟原来，他是连对他发火也不会的。

18.
苍和弃天帝勾搭上的时候，苍正在被奇怪的人追求，而苍最早没有意识到那就是追求了。
那会儿苍和蔺无双玩得好。这么讲，并不是说之后苍和蔺无双就不好了，但凡事有个对比，那会儿成天泡在一起，是之后不能比的。
事情必须从苍和蔺无双的关系讲起。
大一时，苍新入校，第一眼看到蔺无双，就觉得十分可爱，细密卷曲的头发、无辜幽怨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有想要欺负一下的欲望。在看到蔺无双的第一眼，苍心领神会了女孩子间经常说的一个词儿，戳到“萌点”。
然后，苍确实欺负蔺无双了，展现了非凡地灵机应变能力。
学院传统，军训是要拉到山里去的。头个白天的早上全耗在路上，半下午，苍莫名其妙被老师拉出来发物资，大约源于苍某种与生俱来看起来十分靠谱的气场。
苍坐在窗口里面，来一个人发两套夏季军服一条床单一床毯子一个枕头，发着发着就困了，十分羡慕那些啃着冰棍在荫凉处闲晃的人。
苍困了就眯着眼睛，眼睑垂着，坐得端正，看起来十分认真负责且高冷。这跟上班午睡刚醒来的几分钟里会为了装作清醒而装逼过头，或是喝酒喝得微醉偏要证明自己其实根本没醉，是十分类似的体验。
意识线上下沉浮之间，有人说：“是在这里领东西吗？”
苍垂着眼说：“嗯，是，你在这里登个记。”苍把本子和笔推出去。
窗口外站着的人弯下腰，半俯在桌子上，身上花露水和爽身粉的味道醒脑又柔软地好闻着，像是小孩子，那些容易长痱子的小孩子，总是会被母亲抹上些花露水或是爽身粉。
苍走神想着花露水或是爽身粉的事，面前的人三两下画完了自己的名字，把本子推了回来。苍把本子转过来，看了眼名字：蔺无双。
夏末的青山，绿得深沉，空气清新，间或翻滚着淡爽的香气。
苍抬起眼来，蔺无双背后是小操场，再远一些是篮球架，再再远一些是林荫道一路顺延下去，系着远处的青山。
报道那天，苍就觉得蔺无双十分可爱的头发，近看更加可爱些，盖着耳朵的两束头发尤其可爱，在脸颊边上软软地勾着，像两片云。
苍站起身来，摸出两套夏季军装一条床单一个枕头，在放毯子的地方摸了好一会儿，没有拿毯子出来。苍说：“没有毯子了。”
蔺无双说：“哦。”
苍说：“听说山里晚上挺冷的。”
蔺无双有点郁闷：”过会儿会有吗？“
“不知道，一会儿我帮你问问老师，你给个电话吧，或者告诉我你的床位。”苍说得面不改色。
蔺无双点头。
苍也点头。
蔺无双走了有一会儿，来了下一个新生，苍继续两件夏季军服一条床单一床毯子一个枕头地发，心里觉得蔺无双来得太是时候，前后一个人都没有。
发完最后一份，苍对了眼人数，拿起剩下的那床毯子，拨通了蔺无双的电话：“蔺无双吗？”
“嗯。”
“我是苍。后来老师又送了一批毯子来，这次我特地给你留了一床。”
“别人都有吗？”
苍说：“没事，别人都有。”
“你在哪儿，我过来拿吧。”
“你帮我打份饭吧，我去食堂找你。毯子又不重，我顺路帮你拿回去呗。”
就这样，蔺无双感念苍是大好人，两人玩在了一起。
大一全院上平台课，不用分专业，苍和蔺无双课都在一起。一转眼到了冬天，两人一同穿着羽绒服坐在自习教室里喝奶茶，听讲同年级有个风云人物正在猛追别院的汉子做朋友，还留下一句广为流传十分顺口的名言。
苍听过后对蔺无双说：“我当不了诗人，一定都是你的错。”
蔺无双理所当然听不懂，却也点点头：“哦。”
再几个月，夏天又到了。有学姐对苍说：“上了二年级，你会碰到一个长得特特特好看的教授，讲课漫不经心，考试特别难，不知是美梦还是恶梦。”有学长对蔺无双说：“上了二年级，可以自由选课，你可能会碰到一个特别厉害的学姐，长得漂亮可惜是冰山美人，关键是实在太优秀，优秀到会对男性尊严产生永久性伤害。”
蔺无双看起来十分兴奋，有些跃跃欲试，苍摸着蔺无双的头发：“无双啊，你果然喜欢被欺负，是不是。”
蔺无双转头，一口咬住苍的手。
“无双，你属小狗的吗。”
再又到了秋天，听说留下名言的那对友人在朝露楼外打了一架，然后其中的一个出国了，又几个星期，听说风云人物的表弟找到学校来，结果不知道怎么居然和苍的一个名叫赭杉军的青梅竹马也有纠葛。因着赭杉军的缘故，苍终于对上了号，知道了风云人物是哪一个。
苍远远看了一眼，确实挺抢眼的。
苍对赭杉军说：“我还以为是你喜欢黑色，原来还有如此壮烈的插曲，你居然没有与我说起。”
已经红回去的赭杉军红着苹果脸，不说话。
苍看赭杉军不想提起，便也没接着问下去，只说：“红回来就好。”
忽然下起了雨，苍想起小时候，赭杉军个子矮，他还曾经背着赭杉军趟过积水，赭杉就打着一把小红伞，把两人都罩在下面。
苍问：“你带伞没？”
赭杉摇头。
“碗碗，一起去买一把伞好不好。”
赭杉说：“不要叫那个名字，好。”
苍和赭杉军从便利店买了一把红伞出来，正打开，一对男女从街上冲到便利店雨凉棚下，男生把衣服顶在两人头顶挡雨。衣服拿下来，熟脸。
绵密细软的黑发，无辜惆怅的眼神，耳边两团云一般打着勾儿的头发这会儿湿潮着。
苍有一阵子没怎么见着蔺无双了：“你最近学业忙不忙？”
蔺无双觉得苍这个问话像回家见到了妈妈般的温暖，于是挺感动地说：“忙，但是挺开心的。”然后悄咪咪地瞥了旁边的女生一眼。
苍看出蔺无双是真的挺开心的：“开心就好。”
蔺无双说：“嗯，苍你也是。”
苍和赭杉军走远了，赭杉军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跟蔺无双的对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
“怎么怪？”苍问。
赭杉军抠了抠脸颊：“听起来像在告别。”
苍想了一会儿：“你想太多。”说完，又笑了起来。
苍去隔壁学院找另一个好朋友说话。
“这里感觉堵着，你说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
“你当真会不怎么办？”
苍这位自入校以来，各种容貌评选都不会漏掉的在榜人物好友，睁开眼睛，眼瞳里绿色的那圈盈盈地泛着亮光：“苍，你觉得我会怎么办？“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苍撇了视线，一步莲华便也重新垂下眼睛，整个人温和得仿似打了柔光，苍想果真顶顶好看的人都得了自然的偏袒，光照到他们身上都跟平常人不同一些。
一步莲华叹了口气：“吾知天命，更知你啊。”
苍有点想吐槽一步莲华的口头禅，随后又想到，神棍何苦为难神棍。
这场哲学的谈话过后没多久，一步莲华也忙了起来，具体在忙什么，苍不知道，却又大致清楚，心友之间的事情总是很奇妙的。总之，一步莲华身后跟着一个红头发的高马尾，乍眼看去，有点像“风云人物”，但表情不会错的，高马尾是个认真而思辨的人，“风云人物”就要恣意风韵许多。他们一个走到哪，另一个跟到哪，苍琢磨着有点像小鸭子找妈妈。而苍和一步莲华还有一位共同的好友，每次见到一步莲华带着高马尾到处走，都要闹一阵。这位好友容貌艳丽，闹起来怨中带怜，苍心里觉得造孽。
苍在这种说不清开心还是怅惘的心情中，因为一次小组作业，认识了一个人。
有一种人是不会主动去亲近人的。
但是对于主动亲近他们的人，却也是不会拒绝的。
苍和新认识的朋友熟了起来。

羊羊羊

2016-12-18 21:30

19.
       苍和新朋友因着小组任务需经常碰头，开始约在图书馆讨论室，后来在学校茶吧，再之后哪里都没位置的时候，也会约在人少的回廊。事后想来，应该就是在回廊的某次，苍和新朋友之间有了一点误会。
       那天天气不错，没有太阳，但天色很亮，两人坐在回廊的座位上，前后都是成条的空位，拐角的地方还坐了一桌，偶尔有一两个学生经过。这座教学楼建在矮山的空隙之间，回廊下是一个小小的浅谷，绿的草地蜿蜒开去，学校还特意修剪了几颗小树，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这会儿还不到掉叶子的时候，小动物们远远看去毛丛丛的可爱。
       觉得可爱，苍就笑了起来。
       苍的新朋友听到苍的笑声，抬起头来，看见苍望着山谷的侧脸，说：“你可好，把烦人的事情扔给我，自己走神。”
       苍说：“讲道理，当初分配任务的时候，你没意见的。”说完才慢吞吞收回眼神，面上还带着没收回来的笑容。
       新朋友撇了嘴，不看苍：“当时你一本正经讲方案和计划，我光顾着……”
       “嗯？”苍没听清楚后面，便凑过去俯下脸来，将耳朵贴到新朋友嘴边。
       新朋友不说话了。
       苍又等了一会儿，能感觉到脸颊边吐出的热气。
       “你是不是……”
       “嗯？”
       “没什么！”朋友捂住半张脸，自己靠到椅背里，看起来很头疼的样子。
       苍觉得自夏天结束之后，总算有点开心的事情，当新朋友再次坐直起来干活的时候，他感到朋友的腿贴住了他的腿，以前和蔺无双一起也会经常肢体碰触到，苍便没有躲。
       有一便有二，再而三便会成为习惯。
       即使一同相处着，人看待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是很不一样的。
       苍和新朋友热烈地处了一阵，颇有点当初和蔺无双玩在一起的意思。
       期间一步莲华被高马尾锤了一拳，在肚子上。一步莲华过来找苍，默不作声看了一段苍和新朋友的相处，等新朋友走了，一步莲华从苍手掌上拈了颗糖，是苍的朋友走前塞给苍的。
       拈糖时，一步莲华的无名指顺着苍半摊开的手心划了一下，苍觉得手心有点痒，便握住了一步莲华的拈着糖的指尖。
       片刻后，苍自然松开手，一步莲华索性又多抓了一颗糖，再温吞细致地一点点将糖纸搓开，把糖推到嘴里，口齿含糊地说：“苍，你这个习惯不好。”
       苍说：“你划我一下，习惯就好了吗。”
       一步莲华摇头：“有的地方看太透，有的地方看不透，我开始觉得你是不是装的了。”
       苍也搓了颗糖到嘴里：“我又不是你。”
       一步莲华吃了糖，不知是不是通过方才的试验得出了什么结论：“好友，你要小心。”
       苍看一步莲华珍重严肃，便也摆出珍重严肃的样子：“好友，你也小心。”
       然后，一步莲华就一点都不小心地回去继续造孽了。

       事后，苍觉得自己被一步莲华下了诅咒。
       作为神棍事业爱好者，苍也曾经当着蔺无双的面给蔺无双下过预言，在预言应验的那刻，蔺无双感念苍的好。可见，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某日，苍被新朋友叫出去吃晚饭，吃饭时，苍就觉得新朋友有些紧张，菜还没上来，新朋友已经喝了三杯茶水。苍问：“不然我们叫碗汤吧。”
       新朋友问：“你觉得我们什么关系？”
       苍看了新朋友一眼：“你说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
       饭后，两人为了回学校方便，从背街的巷子里走的，走到一半，新朋友勾苍的手，苍顿了一下，想了想就让他勾着了。再然后的发展就超出了想象。
       新朋友拽住苍，再顺势摁住苍的后脖颈，着着实实亲了苍一下。亲完，问苍：“我们交往吧。”
       苍眼睛本来是垂着的，这会儿慢慢抬起来，眼睛里空空的，似乎也不是特别震惊，更没有开心或是愤怒。他十分平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新朋友怔住了，有些不可置信：“苍你什么意思。”
       苍觉得这该是他的台词，一时被抢了话，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朋友等了一阵，苍的无话可说，让他从激动渐渐冷静下来：“苍，我觉得你习惯不太好，你知道你看起来是那么地不容易亲近，实际相处下来却又不是如此，不仅如此……你还给了那么多暗示，凭谁都会觉得你有意思的。”
       苍有点想说：“难道不是你想太多。”但随后又想到一步莲华也说过他的习惯不太好，“你举个例子吧。”苍这话说得挺认真。
       朋友倒没举例子，他说：“苍，你看清楚你自己，别的不说，你对蔺无双当真心无杂念，情清似水？我觉得你不排斥的，和我试试。”说着，便把苍推到墙头，又昏天黑地地吻了苍一回。
       苍等朋友吻完，不意外朋友看到朋友愤恨的脸：“苍，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种反应，可恶极了。”
       不推拒，不回应，不生气，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灰至极。更令人难以自处的是，如今的冷处理便也是当初那些令人感到甜蜜和心动的信号了。
       朋友走了，苍竟然站在原地，冷静地思考起了朋友的话，觉得有些道理。
       就是在苍刚觉出朋友的话的道理时，弃天帝第一次同苍讲了话。
       弃天帝觉得眼前的孩子有些意思，刚才的那一出有些别样的趣味：“我本是想等你们先走的，一个走了，另一个却在这里罚站，我耐性不好啊。”
       苍的思考人生，被弃天帝说成了罚站，有点不好受，毕竟掉天掉地，是不能掉big的。苍往暗处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弃天帝不认识苍，但苍是认识弃天帝的。一个老师很难记住全班百来个学生，一个学生却很容易记住老师。但苍也毕竟是掉天掉地不能掉big的苍，苍说：“那你先走吧，我还想继续罚站一会儿。”
       苍没太怕，他看出弃天帝压根不认识他了。他当时想的是，赶紧让教授走了，下次上课坐在人堆里，估计也还是认不出来。大不了这学期上完，以后不选这个老师的课了。
       但苍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弃天帝的眼神和记忆显然好极了。再次上课的时候，弃教授照常胡乱念着课本，再怎么消极怠工，念到一半，总要往教室里看几眼的，然后弃教授看到了有趣的东西，便醒了神。
       苍感觉到自己被眼风刮到，心下觉得自己有些倒霉，但神棍的好处之一便是能够格外坦然地面对人生，命运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弃教授，拿起放在讲桌上的麦克风，推开按钮，半端着手，走下讲台，靠坐在讲桌上。坐在环形教室最上面一排的研究生助教，瞬间抖了一下，这是教授要认真起来的前兆，而弃教授认真起来，同时也意味着，他要开始折磨人了。
       弃教授生活比较原始，手机只会打电话，电脑只用作和工作相关，开个麦克风，能拉出忒刺耳的“噌”声，像对着全班学生拔剑出鞘。
学生们被又长又刺耳的“噌”声吓得魂都没有了。弃教授似乎愉悦了起来：“这一条。”弃教授指着某条座位，像在摊手赐福，“倒数第三排的同学起来回答我一个问题。”
全班同学“唰”地回头开始数人头，一下子全班注意力全集中到了一处。苍觉得凭着眼光，都不用回头数是不是自己，他直接站起来，望向弃天帝。
然后今年新上弃教授课的学生们，第一次领会到了弃教授的变态。早有高年级传言，这位长得特特特好看的教授，学术超级厉害，上课超级漫不经心，考试超级变态。曾经有人不服气找弃教授argue考试内容超纲，弃教授正无聊，又对学生的资质依然“很差”感到糟心，来个人撞到枪口，弃教授便找出期末考卷，一题题对着课本分析试卷是怎么地立足于课本，志在开发学生应用和科研能力。三个小时后，那个学生哭着出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之后三个月在路上看到弃教授对他点头，都心有余悸得能吓得哭出来。
这位漂亮的噩梦懒洋洋地苏醒过来，问了一个让教室里绝大部分学生怀疑自己根本没有上过这节课的问题。
一时教室里，安静得都没人敢动了。
苍站着，有一两分钟没说话。
弃天帝等着等着，不耐烦起来，他想说：“那这就是今天的作业吧，下个星期大家写好了交上来。”
苍却先开口了：“我试试，总是要试试的。”
接下来几分钟，弃天帝抱手听完苍的答复：“差强人意。”

然后感到差强人意的弃教授，便爱上了上课折磨同学们脑细胞的行为，每次下课都横尸遍野。
学生们很难受，弃教授很开心。
苍属于重点关照对象，显得很淡定，他对弃教授说：“教授，你是不是很寂寞？”
弃教授垂睫一笑，明眸皓齿，十分动人：“那你陪我不寂寞吧。”

20.
然后，苍过上了“为了守护弃教授的笑颜”的生活。
这天下课，弃教授让小助教自己先走了，捻着本教科书站在苍的位置旁边，看苍收拾双肩包。
苍没怎么为顶撞弃天帝后悔，只觉得这人真小心眼。
弃教授带苍吃午饭，去的教工食堂，弃天帝取了几盘菜，看苍亦步亦趋空着手站在身后：“你不吃？”
“没卡。”
弃教授终于想起来学生卡刷不了教工食堂：“记性越来越不好。”
苍想，你不是记性不好，你只是太多事情懒得记。
弃天帝等苍想完，说：“不要腹诽教授。”
苍说：“哦，好，下次我说出来。”
总之弃天帝做主，又多取了几盘菜，两人坐下时，桌面拥挤得有点摆不下。
苍吃饭不做声。弃天帝吃饭也不做声，并且吃一口，会用纸巾擦一下嘴角，筷子捏得很高，拿筷子的手势很标准，筷子不会敲到碗，用食礼仪很标准，像是受过专门的教养。
苍放下筷子的时候，弃天帝已经坐着等了有一会儿。
弃天帝问：“你不吃了？”
苍觉得弃天帝自己才是真的吃得少：“吃不了，你点太多。”
弃天帝点点头：“哦，我还以为青春期小孩都吃得比较多。”
苍想，弃天帝是在哪里拿了哪个极端人物做样本，是个正常人也不能吃下这么多。
“好，那走吧。”弃天帝光着手站起身，重新捻起他的课本。
“去哪？”苍问。
“坐牢。”弃天帝答。

下午苍在弃天帝办公室干起活儿的时候，深刻地感到了不划算，一顿饭根本换不回一下午的体力脑力活动。而且弃天帝这人没什么休息的概念，连天黑了要去吃晚饭也不知道。
苍摸着胃，想把下午整出来的东西放弃天帝桌子上，然后豪气地说：“我要去吃饭了，明天见。”
苍还没完全从沙发里站起来，弃天帝埋着头一边写字一边说：“宝贝，再一会儿就好。”说完，又写了两个字，觉出了不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抱歉哦，早几年我办公的时候，我儿子还经常在那边写作业。忙糊涂了。”
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谁是你儿子。去吃晚饭的时候，脑子里又一直回荡着弃天帝解释时，异常温柔的语调，原来这个人有这么温柔的时候，然后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句“宝贝，再一会儿就好”……
苍意义不明地捂住了脸，心里吐槽：“你儿子没被你肉麻死吗？”

随后一阵子，苍的课余时间被弃教授霸占了。弃教授扔给苍一个工作牌：“岗位正在向学校申请，工作牌你先用着，进门贴卡方便。”顺手又摸出一串钥匙，“有开办公室门，有开柜子抽屉的，你自己一个个试。单独串在一个钥匙环上的是，隔壁休息室的。
苍问：“你助教都人手一套吗？”
弃天帝惊异于苍的奇思妙想：“我哪来那么多备用钥匙。”
苍想问，那为什么给我。又觉得这句话迷之羞耻，问不出口。
弃天帝大约是因为苍不说话，又认真了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得出什么结论，笑着说：“又不是真坐牢。”
苍垂了眼，说：“哦。”过一会儿，倒是半指着弃天帝书桌上的照片问：“怎么没有您太太？”苍自己都觉得自己话题跳得有些大，说出口却也不方便收回去了。
弃天帝端起相框，指腹在相框的玻璃上摩挲了一下，然后从后面打开了相框。在弃天帝和一个红发男孩子的照片后面，还藏了一张照片——照片的成色有些年头了，一个年轻的红发女人，头发扎得凌乱，穿着牛仔裤和V领T，举着雪糕，半回过头来，冲着镜头笑得开心。
弃天帝说：“我拍的，我太太。死得早，还有一个孩子。”然后弃天帝将照片重看刊回去，“啊，早个十年，孩子还小，学校还经常派人慰问我来着。”弃天帝表情挺无奈的，“我儿子长得一点也不像我，是不是挺像妈妈的。”说到最后却是笑了起来。
       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苍觉得弃天帝应该挺爱他死去的太太。不忍心离她太远，却又怕自己日日见到她。
       苍还没能从伤情和另一股更微妙的堵塞情绪中出来，就听到弃天帝开始收拾东西。苍以为弃教授良心大发现：“今天我们不做了？”
       弃教授提着包，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说：“不是我们，是我。我有约会，你继续做完再走。记得锁门。”
       苍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有点想把弃天帝的头发一根根扯下来。
       弃天帝说：“你年纪还这么小，不要一脸平静地想可怕的事情。还有，你看看是不是朋友来找你了，你最好让他别砸我窗子，谁知道哪天变天。”弃天帝越过苍的肩膀，往窗台下面看。
       苍回过头去，看到赭杉军握着小石子，目光如炬，正想往窗台上扔。
       苍赶紧把窗户打开，探出头去。
       赭杉军看到苍，显然十分开心：“苍，我这段时间找你都找不到，听你们班同学说你被弃教授抓走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教授的不开心的事？但无论如何，我要先把你救出来。”
       弃天帝听到这里觉得好玩，便也俯身到窗台上，左手绕过苍的背脊撑着窗框：“我不会让苍走的。”
       赭杉军喊：“我可以上去。”
       弃天帝说：“哦？没人开门你上不来。”
       赭杉说：“别人进出的时候我跟着进去。”
       弃天帝说：“哦，现在天真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你慢慢等吧。”
       赭杉鼓红了脸，说：“好友，你等我。”
       弃天帝看起来开心极了，整个人笑得颤抖起来，苍感觉到身体和弃天帝挨着的地方微妙地痒，而且热。
       弃天帝从窗台上起身：“我真要走了，时间要来不及了。这算不算高塔公主和大魔王？”
       苍看了眼楼下的赭杉军，怎么看小苹果脸怎么可爱，眉目却是十分精致：“不算。”苍指着自己说：“高塔王子。”然后转头冲赭杉军喊：“好友，我也等你。”

       跟着弃天帝的时间久了，苍慢慢知道，弃教授说的约会，并不泛指和谁约着见面，而是指真的约会。
       苍曾经听见过弃天帝这么打电话和人分手：“何必见他。”然后弃天帝用修长的手指按住太阳穴，听着对面又说了几分钟，然后开口道：“好，那就分手吧。”
       苍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弃教授却自己说：“你的小脑袋又在想什么？”
       苍说：“分手太快，对象太多，薄情寡性，情感骗子。”
       “喂，她说要分手的。”
       “但你的语气根本没有想要好好谈。”
       “讲真的，她非要见我儿子，见了也是分手，何必多此一举。”
       苍不懂这个逻辑：“你的意思是，不见你儿子，你和她不必分手？”
       弃天帝理所当然点头：“和谁不是处，成天折腾我也挺累，年纪大了啊。”
       苍看着秋日里如初夏一般明艳的弃天帝，有点想把书扔到弃教授脸上。
       那阵子，天气好极了，阳光整天里晒得人懒洋洋的，天空清丽得不行。
       苍在忍住扔书的冲动后，摸着书角问：“可或许您儿子年纪大了，根本不在乎您谈对象了呢？”
       弃天帝笑，头发从脸颊边垂下去，再顺着肩膀蜿蜒下去，像绸缎一样：“不会。”
       苍觉得弃天帝固执，但也懒得指出这其中可能存在的一厢情愿：“那是不是说，不会再有人会让您想要带到他面前，得到承认了呢？”
       弃天帝放在手中的工作，双手交叠起来，托住下颌，看着苍思考了一会儿：“也许也不是。”

       然后，就是在天气好极了的某天里，弃教授又接到了一个介绍对象的电话。
       弃天帝挂了电话后，苍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这么多人喜欢跟你扯皮条，明明你也不会跟人家正经处。”
       弃天帝摊手笑：“谁知道。”
       苍觉得这个笑容有些可恶，是赤裸裸的炫耀。
       “你要去？”
       “去吧。又没有人，现在。”
       “哟，挺有原则。”
       “那你说下班后干嘛？”
       “上班折磨我，下班出去浪。你日子过得真好。”
       弃天帝听着一点儿也不生气：“我觉得我是不是太宠你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苍不说话。
       弃教授又自己接着说：“听你话，你是想让我下班也折磨你，还是上班跟你浪。”
       苍说：“老师，请您注意言行。”
       斗完嘴，两个人又各自安静下去，干起了手上的工作。
       弃天帝下午三点四十有课。三点二十的时候，他开始收拾东西：“前期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今天下课后我会直接出去。你也休息几天吧，进入下个阶段，我会通知你。”
       苍刚从资料中抬起头来，眼神还有些迷糊：“啊？”
       弃天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不是崩得太紧，明明还这么小，怎么总感觉少年老成。”说这话的时候，苍感到弃天帝的手在他头发上捋了一下，就像一个长辈摸小孩的头顶。
       苍闭上眼睛，觉得弃天帝衣袖间有淡淡的香气，他觉得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样大人应付孩子一般的抚慰。
       两人一起锁了门，再离开办公楼，弃天帝因为要上课，所以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后，弃天帝拐弯去综合教学楼，苍则顺着直路继续往前。
       走到一半，苍忽然地停住脚步，又回头望向综合楼的旋转楼梯。
       然后，苍走回去，走得不快，站在旋转楼梯下面，思绪悬浮着。
       等到弃天帝终于出现在旋转楼梯上时，苍喊住了他：“老师！”
       弃天帝微微睁大眼睛，蹙着眉头，想听清楚苍说什么：“嗯？”
       “老师，我有题目想问您……您下课后，能不能不去？”
       弃天帝愣了一下，看着楼下少年老成的孩子在做完大胆的事情后，又端起了脸，可分明表情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弃天帝含着下颌，假装想了一会儿。
而正巧，一阵风吹过，绕得人心浮浮扬扬，弃天帝按着头发对苍说：“好啊。”
苍想到了一些诗句，比如，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然后打了寒颤，觉得自己怎么这么酸。
苍摸出自己手机，拨弃天帝的电话：“老师，那我等你。”

21.
许多事情都有一个制高点，制高点之前不断攀高，过了制高点，又会或急或徐地滑下来。从这个角度说，苍想，他和弃天帝的关系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只是制高点来得太早，他又错将制高点当做了前往制高点路上的一段上升期。

弃天帝下课后，真没去约会。
周五傍晚吃饭的点，没什么人在自习室，苍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座位上看书。
弃天帝走到苍身后，单手撑在桌面上，俯下身去看书的内容：
“你与我之间，爱情竟
如此单薄、冷静而又纯洁，
像透明的空气，
像清澈的流水，在那
天上月
和水中月之间奔涌。”
弃天帝念完，摇了摇头：“我果然还是不喜欢西洋诗……秋风清，秋风月，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嗯……是不是更能道出心事一点？”
弃天帝随口捻了首中文古诗，背完，看向窗外。入秋有一段时间了，白天愈渐短暂起来，快六点，天色昏沉得厉害。苍三点多进的自习室，那会儿亮堂得厉害，便没开灯，现在室内没有没灯，夜晚的光景已经显现出几分。可巧，弃天帝背完诗，还就真有一片明黄的树叶被风送着落到自习室的窗台上。
弃天帝笑：“你看。”
弃天帝早在背诗的时候，便伸手合上苍的诗集，手指点摁在封面上。苍看着弃天帝白皙纤长却有些肉感的手，心想，人果然不能什么都好，总要有个缺点，再好看的人，也可能长一双肉乎乎的手，再好看的脸，也可能非常大。这么一想，苍把到嘴边的“汝之额大可跑马”憋了回去。
但稍后，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弃天帝送苍回学校时，变凉前的秋风从天窗窜进来撩着发丝，心里羞于启齿的高兴绵延成风一般的线条，又似乎不得不承认在下午翻诗集时想的确实是身边的人。

往后，在一起似乎是很自然的事，细细想来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教室、办公室，争锋相对、试探撩骚，唯一的区别大约是在心里的。
弃天帝排场大，穿了黑风衣在学校里随便走个路都呼呼作响，看起来自带大boss气场，苍嫌弃弃天帝高调，故意落了一步，又走得开了些，强行假装两人不是一路的。
弃天帝也不试图让苍站过来，仿佛小助教只须记得带着书和练习册准点到达教室就行。
路上碰到另外的老师，跟弃教授打招呼，弃教授仰着下巴点头，看起来像接见臣下，苍在心里腹诽了一句zhuangbility，便垂眼顺眉站定在弃教授身后不远处。
另一位老师跟弃教授说了点什么，苍站得远了听得不真切。
弃教授听完静了片刻，说：“不需要了，我想，我有伴侣了。”
他们站在林荫道拐角的地方，光线从参天大树缺了角的地方落下来，已经是深秋的日子，可是今年的寒潮似乎来得特别晚，一切都太好。
弃天帝看起来在陈述一个经过本人反复琢磨的事实，绝大部分时候他看起来骄傲、漂亮、任性，与成熟毫不相干，可偶尔岁月感又会从他只言片语般稍纵即逝的言谈举止里透露，雍容、倦怠、奇怪的锵定与奇怪的质疑，像吃一块精雕细调的名贵糕点，复杂的口味，分着层次，一层层向你涌来。
苍觉得高兴，有点管不住上扬嘴角，可他想他垂眼顺目时，看起来就是有点像在微笑的，应该是不明显的。
两人先后拐进教学楼，苍一走进楼道发现弃天帝在转弯的地方等着他。
苍问他：“有事？”
弃天帝说：“我就是觉得，高兴你要说出来。我不喜欢你低眉顺目微笑的模样，那么倔的性子，与我说话哪次不是语带双关，明嘲暗讽。”
苍心里想，那是对你，但到底想听弃天帝要说什么。
“可偏就喜欢做出无大喜亦无大悲的样子，你是要修炼道法自然成仙归去？”弃天帝蹙起眉头，回想了一会儿，“凄婉哀然的淡泊与温情？校园偶像的词条是不是这么描述你的？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
苍觉得弃天帝能提出这么羞耻的一桩，果然是恨他，一时话都不想说了。
“面相不好，影响福与命的。你要做出清汤寡水、形单福薄的模样，起码也得是暮年以后的事。跟你说，你首先应该爱惜你自己。”
苍心想，你真能发散与跑题，嘴里说：“谢谢教做人。”
弃天帝也不生气：“抬起头来。”
苍觉得此刻还差一个小随从喊：“平身。”
弃天帝伸手曲指端住苍的下巴：“还挺尖。”
苍说：“教授，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学生被人看到不太好。”
弃天帝说：“人在哪儿？”然后便倾下身去，几乎贴着苍的嘴唇说：“张嘴。”
亲上的时候，苍想，这是我初吻呢，早知道之前有机会强吻一次蔺无双了。至于暗巷里那次，苍默默按下了delete.
到底止不住高兴，闭上眼跳跃的光斑都能印出一个暖光天清的世界。

弃天帝从此从良做人，没了意味不明的约会，有时间跟苍坐在一起吵嘴。
弃天帝说：“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生活品质明显下降了。”
苍问：“你要如何提高。”
弃天帝用眼角看他：“与你无解。”
苍笑：“呵呵。”
有一会儿两人没说话。
弃天帝十分想不通的样子，又说：“你讲我究竟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看起来很是拿苍没有办法。
于是，苍真的笑起来：“你让我陪你不寂寞，我有什么办法。”
弃天帝抿着嘴看起来也是想笑的样子：“过来。”
苍说：“干嘛。”脸还是凑了过去。
亲一亲嘛，家常便饭。

苍其实是想过会不会哪天就要滚上床的，对于滚上床的事情，他说不清什么态度，排除别的不说，学生老师真的滚上床果然还是有点暗度陈仓的意味。
于是弃天帝不提，苍也不提。但若是长久相处，迟早要考虑的。
苍心里明镜似的一个人，究竟想不想，他是知道的。
可时间还长，两人相处起来，追根究底皆是强硬的性子。
就看谁先熬不住吧，这么想想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反正时间还长。

qinali	2016-12-19 12:23
超喜欢楼主的这篇文，看到更新超开心！好心疼文中苍苍，对老弃求之不得，对朱武又不忍拒绝,好希望楼楼能给弃苍一个好结局，不要虐葱花！

羊羊羊

2016-12-21 09:50

22.
入冬的时候，弃教授有阵子心情不太好，整日板着脸，嘴角又似拎着笑，看什么都不顺眼。
苍问：“你是傲娇小公主吗？”
弃教授只当没听到苍的嘲讽，可过了一会儿又软下来：“人老了，害怕阴雨天。”室内温控开着，空气干燥，舒服说不上，却足够暖和，窗外凄风惨雨，梧桐明黄的树叶打落了一地，枝桠一夜间全秃了。“晚上我们吃火锅吧。”
当晚火锅没吃成，苍下课收拾包的时候，接到弃天帝发来的消息：“我儿子跟家里闹脾气，出不来。”
苍知道朱武，风云人物嘛，想起朱武跟学校里风流倜傥、威武霸气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苍按了几下手指，回了个：好。
晚饭苍跟一步莲华吃的，没在外面，锅底是一步莲华调的。他束了个半低的马尾，坐得端正地盛汤，看起来贤惠圣洁得在放光。
两人吃得开心，开了一瓶清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顿火锅吃了三个半小时。其间，一步莲华手机响了一次，他翻过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按了静音，又翻过去将屏幕盖在桌面上。
又吃了个鱼丸，苍问：“不接？”
一步莲华说：“不是我的，强求不来，是我的，走不了。”
一步莲华跟学校外面租的房子，晚些时候送苍回宿舍，两人只打了一把伞。结果，刚只下了楼，连院子还没出，就看到一个穿着红白相间的人撑着把浅色的伞站在雨里，伞压得很低，面容看不太清，嘴角往下撇着，唇线抿得很紧。
苍很是佩服好友的能耐。
回到宿舍，苍想起了弃教授父子闹脾气的事，关爱了一条消息过去：和好没？
躺床上快晕着时，收到了回复：总是这样了。
苍把手机扔到一边想，当爹也是挺无奈的。
第二天苍去到弃天帝办公室，没见着人，吃了早点茶都喝了两杯，弃天帝姗姗来迟。进门时，大衣领口的皮毛圈着脸，头发也一同扎在皮毛里，脸看起来水灵白净得厉害，可脱了大衣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好看的脸被人打了，小半边脸肿着，一边嘴角还破了。
苍幸灾乐祸：“幸好你脸胖。”
弃天帝挂好衣服，捂着嘴角往里走：“张嘴疼，今天休课。你帮我打个假条交上去，再去教务处打声招呼。”
苍想你脸肿了，又不是手脚断了。可转念一想，话说打人不打脸，这么水灵的脸，打下手算暴殄天物吧，真想哪天也试试。
校园晃了一圈回去，办公室锁了门，掏出手机才看到有条消息：回去休息几天。
再见到弃天帝是三天后，脸消肿了，嘴角好了大半，看起来像上火了，苍还是很乐，但心里又挺记恨：“你这休假来得也太容易了，这样就能有三天。”
弃天帝托着脸，眨了眨他的异色眸：“苍我问你。”
苍说：“嗯？”
弃天帝说：“你有没有想过想要和我怎样？”
苍说：“自然而然，强求不得。”
弃天帝说：“挺好的，比我看得开。”
这天中午，苍约了赭杉军吃午饭，弃天帝决定在脸好全以前减少一切尽可能的外出。
赭杉军一手扶碗，一手拿筷子，姿势标准、埋头苦吃：“好友，我新认识了朱武，有没有跟你说过。”
苍挑着饭吃，等赭杉军讲下句。
“朱武跟我抱怨弃天帝丧心病狂半夜让他跪地板，他要找弃天帝算账。”
苍想，前几天不是刚打过一次，嘴角现在都是破的，真是不作不活啊。
回去看到办公室们锁着的，是午休时间，苍有钥匙，拿出开了门，人却愣在了门口。
弃天帝坐在沙发上，朱武枕着他的腿睡着了，弃天帝一手拿着本学术期刊，另一只手的手指插在朱武头发里。
虽然对于成年父子来说，太亲昵了些，但或许对于单亲父子，也说得过去。虽然这么想，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弃天帝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着是苍，他竖起十指，比了个“嘘”。
苍被怪异的气氛蛊惑着，下意识做出了退到门外，关上门的举动。
再过两天，冬雨又淅淅沥沥洒了一天，苍窝在宿舍懒得出门。
天压得太低，冬雨下出了夏季暴雨的气氛，却没有那般肆意，只是绵密地绸缪着。
一个西洋节，学生们全跑出去了，楼道里安静得走个路都能带出脚步声，苍站在窗边端着茶杯喝茶。
正想续水，一辆熟悉的车滑进视野，停在楼前。
副驾驶的门开了，朱武下车来，撑了把黑伞，他围着车头转了半圈，走到驾驶座那边，对着车里勾了勾手。然后，弃天帝从车里伸出手来，抚在窗弦上。
详细的看不真切，但有那么一会儿，朱武确实半蹲下去，将伞撑得很低，分开时，朱武先站直身体，手指再与弃天帝搭在窗弦上的手分开。
感觉是交往了一个亲吻。
苍觉得他有点懵，有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想起又觉得恍然大悟，比如办公桌上无微不至的课表和过于亲密的父子合照。
有些可怕，可比起惊世骇俗要更可怕的是，苍想起弃天帝在天气好的时候，坐在办公司的木窗边对他说：“我想父子之间，即便亲情淡薄，也是分不开的。”
当时，他当他在述说家庭苦恼，回头想那般恬静安淡，又怎像是述说家庭苦恼。
苍给弃天帝发了条消息，然后就一直站在窗边，也不知道具体是在等什么，是不是在等到回信。
消息说：你刚才在哪？我在宿舍里，好像看到了你的车。
苍觉得比起惊世骇俗还要更可怕的是，他此刻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要问那个好看雍容的人，我们之间是不是随便玩玩。
这太可怕了。

无捉虫
TBC

再打个广告
《像雨》想出个本，感兴趣点→http://little-beauty.lofter.com/post/1d440cac_d5d4551

a901212004

2016-12-21 19:06

反覆將文看了兩次，跪求樓主別棄此坑

文中三人的關係真的很微妙
然而樓主以既模稜兩可又清晰分明的筆觸去描寫
那種微妙感簡直乍然可觸

朱武問蒼為什麼要與他搞上
蒼畢竟是喜歡棄天帝多點，跟朱武搞上是為了得到認同吧？
從棄天帝提到的過去的女人見了朱武都是要分手的
那麼如果蒼能從朱武身上得到認肯，就能確保他與棄天帝的感情
可惜過程中蒼也有點那麼真實情感了，於是變成三角關係

至於棄天帝從撿起主臥室的手環時
他應該早就知道朱武跟蒼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不去點破
對他而言朱武與蒼相較，朱武還是比較重要的
不點破，大概是如果朱武也喜歡蒼，他沒必要破壞？
蒼出軌對他而言並不是最嚴重的事，唉這邊為蒼心疼

希望能給個Happy Ending啊，雖然從走向看大概機率很低了

waidongjie	2016-12-23 02:46
之前在微博断断续续在看，这次正好又重看了一遍，跪求大大不要坑，我太喜欢这篇文了，也好久没看文看得这么纠结了_(:3」∠)_期待结局

tine	2016-12-23 03:18
?主好文?！！！之前看到是被道友??上?的，?挺害怕早就坑了，不?看到?主又更新了?是特?安心~ WN1Jm:5YV ?然私心喜???多一?，但是?都不重要啦，只求完?~因?真的是很棒的文?~~

羊羊羊

2016-12-23 10:10

上章贴到36雨来是不是有局部乱码……

23.
弃天帝回信说：我们谈谈吧。
紧接又补了一条：别在今天。你再想想。
苍读完消息，去洗了个脸，又坐了一会儿，天色还暗着，分不清是冬夜已经降临，亦或是今天就是如此暗沉的。宿舍楼还是安静得空旷，远处有人在学校餐厅前的空地上点烟花。小烟火，放不高，刚冲起来就揪着弧线往下落。
就这么又看了一会儿，懒得动了，想起了床下的纸箱里还堆了些零食。起先是翻出了盒泡面，可是似乎也不大想吃，又放了回去。又想起还有半袋酥糖没吃完，是前天在学校门口乱晃买的，当时赭杉军在旁边的转糖的摊子等他的小白龙。
赭杉军盯着转糖师父用糖浆画画，与苍说话：“想起小时候我搅糖老搅不匀，好多次都是你拉成白色再给我的。”
苍想起有次他与弃天帝一起散步，似乎是在争论什么问题，争论的内容记不清楚了，却对弃天帝跑到酥糖摊蹲下来，买了一小袋酥糖的记忆意外深刻。
他蹲在摊前，双手放在膝盖上，回头对苍说：“小时候觉得可好吃了，粘牙也爱吃的。”
苍回答赭杉军说：“记得的。”
吃了几颗酥糖，每颗含在嘴里等待稍化开些，便想要咀嚼两口，然后麦芽糖就会黏在牙齿上，有点难受，想要用舌头舔下来。可刚舔下来，又会想要吃下一颗。有点迷。
不想刷牙了，偶尔一天不刷牙也没什么吧。
爬到床上去，天色已彻底暗了，黑得不开灯就什么都看不清，将手指伸到眼前也看不清晰，舔舔手指，还有捏过酥糖的甜味，带着一点屑子粉末。
不如就睡一觉吧，夜晚像个大罩子，给他温柔地盖了层氤氲的被子，滋生着懒散的困意。
第二天早上起床，天晴了，但温度格外低，像任何一个冷气流过境后的冬日。但无论如何，地上不会湿淋淋的，还是很值得高兴。可衣服还没穿好，翠山行从对面床的纱帐里钻出个头对苍说：“你昨晚说梦话呢来着。”
苍问：“说什么了？”
翠山行说：“听不清，感觉在念诗，光听见天上月、水中月什么的……不行了我再睡一会儿。”
苍愣了一下，笑着说：“对不起啊，吵到你们了。”
苍把自己收拾清楚了，跟往常一样，往弃天帝办公室走，早点带的燕麦粥，还打包了一盒蒸饺。
办公室里还没人，他撕开筷子吃到一半，弃天帝来了，看到他，怔了一下，说：“好早。”
苍问：“吃不吃？”
弃天帝本来想说：“吃过出来的。”
可是又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随手拖了个凳子，与苍头顶头吃了起来。其间，两人还讨论了关于某晦涩理论的几种流行诠释。
将吃剩的包装盒扔了，这些就走到了尽头，或者说走到了一个新的开始，谁知道呢。
弃天帝问苍：“你怎么想？”
苍说：“为什么从我开始。”
弃天帝说：“我以为我们不是在谈判。”
苍说：“可我并不知情。”
弃天帝说：“所以问你知情后的感想。”
苍说：“我有什么权限评论你们父子之间的非典型关系。”
弃天帝问：“非典型算不算评论。”
苍说：“它缺乏感情色彩。”
弃天帝笑：“不差，可我不想与你争论这些，我们平时做得足够多。”他说：“苍，你没想错，我和朱武有那样的关系，但也或许不是你想的关系，我们很复杂，可以是冤家，也可以是情人，但更多时候，是血缘的羁绊，即使它走形得厉害。关于这些，我没有想过要对世人负责。”
苍说：“那天我让你不要去约会，你没去。”
弃天帝还是笑，很难得地皱着眉头，看起来竟是有些苦恼的：“我很想跟你说，我不擅长也不喜欢拒绝别人的追求，这是真的。仔细想来，我们之间甚至缺乏口头上的确认，我从来未曾在情感层面积极推动我们的关系。至此为止，在麻烦的事情发生之前，如果我这么说了，对你未尝不是更好。可我不能代表你，也不想自负地估算你对我的心意，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做伪善的人，我不想为任何人考量，单从我说，我觉得你很有趣。”
苍问：“如果我与你确实在一起了，你会向我隐瞒朱武的事情吗？”
弃天帝说：“看你想要怎么样的在一起的。”
“认真的呢？”
“不会。或许不会说，但是会想办法暴露给你，我觉得让你看，比说来的真实。”
“你会和他分开吗，将来有一天。”
“不会，如果他想，我想与他在一起，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的那天。”
苍不说话了，又想了一会儿：“如果我说，我想与你试试，你愿意吗？”
“愿意的。”弃天帝回答：“累了，你可以说。”可他看起来分明比苍还要倦怠。

TBC

mofengshu	2016-12-23 14:58
好喜欢这篇啊，感觉虐了，楼主加油( ‧¯_‧¯ )

xiannigudeng	2016-12-23 23:27
求问微博……因为超爱楼主的文风，我对各种配对向来都没有太多要求……从36追到lofter，万一此文完结了我该上哪去看楼主的文

羊羊羊

2016-12-25 15:18

24.
之后苍去找过朱武一次，以前当然也见过，那天只是忽然想仔细地看看他。
苍顺着宿舍的楼梯走下去，走到朱武住的楼层，下午三点，他没一定想要做的事，也没什么紧张或是其他更加强烈的感觉，甚至似乎也不是一定要见到朱武，可若是不要见他，他又为何想要去找他。
大约是午睡时间太长，人还在刚醒来的感知迟缓中。
可就是这样，也让他见到了朱武。
他只是普通地站在宿舍的走道上，有的门开着，光线穿过整间宿舍在走廊的地面打出一道橘黄的光块，有的门关着，若是走过那段视线要陡然暗上许多。
苍就站了一小会儿，可能还不到两秒，他甚至不清楚朱武宿舍的门牌号。
可朱武自己推开宿舍门，踩着没能完全拉到脚跟上的帆布鞋，松垮的大衣没扣上扣子，因为跑步领口滑了下来，里面穿得很少，似乎只有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军绿的大衣内里是红格子的颜色，跑的时候鼓胀开来，像一面旗。他与苍擦身而过，苍看着他跑近，又看着他跑远。
朱武下楼的步伐太急，转弯时需要撑扶一下栏杆。
在朱武快被挡住时，苍快步走到楼梯边，抓着栏杆问朱武：“牛仔裤是DIY的吗？”
朱武听到问话，抬起头来，愣了一下，笑着回答到：“是啊，很简单的。”
苍扶着楼梯也笑：“跑这么急。”
朱武说：“我朋友冬假回国了呀。”
苍说：“真好。”
朱武说：“是啊。我要下去啦。”
晚上，苍和弃天帝一起吃饭，在外面的饭店里吃的，苍说：“他挺可爱的。”
弃天帝问：“谁？”
苍说：“你儿子。”
弃天帝被逗笑了：“你这语气。”
苍笑着喝茶，没说话。
晚饭后，两人在饭店的房间里住下，做的时候，弃天帝接到朱武的电话，朱武问：“你不在家呢？”
弃天帝说：“你在家？”
朱武说：“跟朋友分开太晚，回到学校宿舍门关了……”说到一半，话拐了个弯，“爸，你在干嘛？”朱武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叫爸爸了。
弃天帝不介意对方发出声音，但他自己不喜欢喘息，但也没有特意压着，细而缓的气流一阵阵吹到话筒上，听起来像蓄意调情：“是的，怎么？”
“可爱吗？”
“不差。”
朱武说：“流氓。”
弃天帝笑：“凭什么？”
朱武说：“懒得理你。”然后挂了电话。
弃天帝把挂掉的电话扔到一边，扶住苍的臀，更认真地与他互动。
苍的脸颊随之埋在枕头里蹭，睁开眼睛，眼前也是氤氲的潮黑，远处投射到墙壁上一片浮悠的光，清静寡淡，但它在远处应该是街头的一块醒目的广告牌。
苍闭上眼，背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声音断断续续的，还伴着走音。
弃天帝真的差点笑岔气，拍了一下他的侧胯。又去俯下身去撸他的头发。发丝翻着潮，又细又软地沾着手。
他将他的头发捋到脑后，又捂住他的眼睛，去亲他的太阳穴。

再后来天气转春的时候，苍与弃天帝已经十分熟了，各方面。
新春的时候，弃天帝送了苍一串手链，桃红浅紫交杂的一串，用淡灰棕的绳子穿着，价钱无从知晓，款式搭配市面上不多见。
之前天冷的时候，捂住在冬衣里看不出来，天热了，袖子卷起来，便露了出来。
蔺无双约了苍一块儿见面。
苍到了地方才知道是一家DIY糕点的工坊。
苍陪着蔺无双坐在木桌旁，一人一边面对面地打蛋清。
蔺无双看到苍左手腕上的珠串，认真思索了一下：“好看，也用心了。”
苍说：“是吧。”
蔺无双做了糕点打算送女神，苍纯属拉来作陪，蔺无双怕一个人搞不来。其实苍也搞不定，两个人仿似在研究什么终极奥义，屏气凝神。
蔺无双问：“你要不要也做点什么。”
苍说：“给谁？”
蔺无双想，你不与我说你自己事，我又怎么知道。
蔺无双讲：“做点甜饼吧，配着喝茶。”
苍点头说：“好。”
苍做了一包甜饼，将它们放在玻璃纸里，打个结，再用纸盒封住，最后用一个纸袋提着。
蔺无双说：“挺可爱的。”
苍说：“都不舍得吃了。”
两人一起笑。
苍坐在办公室里，甜饼盒在抽屉里，泡茶的时候，有点犹豫要不要拿出来吃，可还是觉得太可爱了，便放了回去。
心里明白，手工做的，保质期短，应该尽快吃掉的。
弃天帝从家里出来，头发束了起来，穿着素色的毛衣，上面别了细软的毛球。苍觉得他少女心的品味堪忧，但不得不说，竟然也穿得挺好看的。
弃天帝还拖了个箱子，他将旅行箱放在门口的衣架旁边，到办公桌和书架旁整了些资料放进箱子里。
苍问：“你吃不吃饼干。”
弃天帝说：“不太爱吃的。”
苍说：“我做的呢？”
弃天帝愣了一下，天气越来越暖，午后的光线开始变得锃亮，弃天帝蹙起眉头笑着说：“苍，对任何人都不要轻易做不常做的事。”表情竟与几个月前与苍摊牌时有几分相似。
苦恼的，不忍的，冷静的。
苍说：“好。”
弃天帝翻出一个纸袋，里面卷着领带。弃天帝说：“帮我拿给朱武，他落在家里了，与他说过今天拿去给他，结果临时出差。”
苍接过来。
弃天帝将箱子拉链拉好，站起身来，临走前吻了吻苍的面颊：“我不会说对不起。”
苍想我也不爱听。
冷漠又细致的体贴。
弃天帝与他调侃：“我不介意你想我时，以任何方式联系我。”
苍说：“小心脸大卡门。”
弃天帝笑：“乖乖等我回来临幸。”
可能的话，苍想跳起来踹他一脚，就对着脸踹。
后来苍把领带和饼干一起塞给了朱武。
再后来，朱武与苍也各方面都熟悉了一遍，某日回想起这刻，只觉得心里凉了一片。

我从来没在微博连载过（
至于我其他的文，其实有时不要太有好奇心，其他圈中雷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保持理想的距离，比较梦幻x
我写《像雨》的这个号写过的文，用电脑（网页）开一次自己的lofter首页或者我的主页。应能简单顺藤摸瓜(づ￣3￣)づ╭❤～

a901212004	2016-12-25 17:20
又更新了，樓主聖誕節快樂 2LK*Cv[ r_2VExk 喜歡這種倒敘法，字裡行間都藏著魔鬼 AFnlt 那包餅乾的歷程是個很有意思的隱喻

羊羊羊

2016-12-25 19:25

25.
弃天帝回来的那天，朱武去机场接他，结果由于交通管制，朱武到了机场，他爹乘坐的飞机还没能离开那头的停机坪。朱武等得百无聊奈，恨不得横在出口的椅子上转个圈。
迟了两个小时，弃天帝走出出口，朱武拿了个风车，小孩子玩的那种，五颜六色的亮片，风一吹，能呼噜噜转好几圈。
弃天帝问：“哪里买的？”
朱武说：“刚陪小姑娘玩了一会儿，临走给的。”
弃天帝笑：“真受欢迎。”
朱武白了他爹一眼。
朱武开车出来接的，漂亮的骚红色，弃天帝出资，弃天帝挑选，朱武没有发言权。
当初，车开回家，朱武第一眼见到其实就挺喜欢的。他对别人都直白，对他爹除外。
后来某次朱武半夜开车回家，一边开车一边玩手机与人聊天，车速快了，看到路上落了块建筑碎石也没来得及避开，车胎侧面最脆，从碎石上划过，拖了几步，车胎就瘪了。朱武能明显感觉到高低不平。
朱武其实挺镇静的，当即将车速降到最低，开了双闪，带车到路边，熄火停下，安稳地给弃天帝打电话：“爸……”
弃天帝已经睡了，被手机铃炸醒，一听朱武声音就知道有事：“嗯？”
“我车胎爆了。”
弃天帝胡乱地收拾了，开了车过来，见朱武坐在车头玩手机。
现在的私家车能爆胎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朱武这款车能爆胎不得不说是能耐，弃天帝问：“怎么搞的？”
朱武耐着不想承认没耐住。
弃天帝叫人给朱武换上了后备箱里的备用胎，两人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把朱武车开到4S店去换了新胎。
朱武见弃天帝一直没什么反应，以为事情过去了，其实本来弃天帝也不会因为弄坏车胎与他生气。
后来弃天帝开着新换胎的车回来，喊朱武出去开一圈，说是看哪里有没有什么不适应。朱武去了，弃天帝坐在副驾驶座。
开到人少路荒的地方，弃天帝说：“靠边停一下。”
朱武靠边停了，弃天帝松了自己的安全带，直接把朱武一起拉到后座按着运动了一场。
空间太小，朱武被折腾得不行，躺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骂爹，越骂，被搞得越惨。
精神可嘉，现场惨烈。
回家的时候，弃天帝开车，朱武怏在副驾驶座里。
弃天帝将一侧头发绾在耳后，发丝落下几缕，挂在胸前，看起来秀美婉约。
朱武觉得累，不想说话。
弃天帝说：“下次再敢一边开车一边玩手机，我就把你关在后备箱里。”
朱武说：“你这是虐待！是犯罪！”
弃天帝：“呵呵。”

朱武接弃天帝回家，两人在小馆子随便吃的。
弃天帝说：“哪天回家能吃口热饭菜就好了，爸爸老了。”看起来既可怜又隐忍。
朱武觉得弃天帝戏精上身，果断是不会接话的。
没有人提前几日弃天帝差旅途中意外回家发生的小插曲。
弃天帝问：“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朱武说：“你操心你自己。”
弃天帝压低声音，用气音说：“又欠操了。”
当晚，两人回家，操了个痛快。

弃天帝再去上班，去到办公室没见着苍，下了课回到办公室，还没见到。
弃天帝翻开苍做好的资料整理，开始着手写论文。
苍与朱武也有几天没见到了，准确说，不是没见到，是没单独见到。宿舍楼、教室、食堂，偶然撞见的几率几乎成迷。
朱武心想，以前想见到的时候，特意蹲等，也不一定能制造个偶遇，现在真是活见鬼。
有那么一瞬间，朱武想，或许是苍在制造偶遇呢……
很快，朱武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摇了出去。
朱武觉得能幻想出这番的自己，才是真的见了鬼。
见没见到鬼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朱武作为一名校园风云人物，开启了左右逢源的新时代。
朱武脾气好，人缘好，有路人甲锤朱武花心。
朱武挺无奈：“不是故意的啊。”
校园里每天都在发生年度大戏，热闹得不行。
秋季长假前一天，大家心都飞了，无心上课，搞学习。
朱武课排得挺好，下午正好是一节体育。
班上请假的人太多，体育选修课老师让学生自己借器材玩耍。
朱武在人堆里浪了一圈，想去买瓶饮料。
苍不知道从谁那里搞了辆自行车从坡下骑上来。
朱武觉得苍有劲没处使，一般学生碰到这段都推，到了下坡再骑着冲下去。
朱武本来没想理苍，只是想穿过校园马路走回体育馆，偏偏时间恰到好处，走到路边一把抓住了苍的自行车后座。
朱武问：“要不要喝。”
苍偏头含住朱武戳到嘴边的吸管。
苍载着朱武在学校里乱晃，朱武在后面吸溜饮料，偶尔给苍喝一口。
苍不太高兴：“你怎么这么重。”
朱武过了好一阵风流日子，两人又是惯常没顾忌的，朱武话头一溜就是一句：“我就骑着你，不下来。”语气是软的，尾音飘着，纨绔子弟做派了得。
苍呵呵他：“你不回去上课了？”
朱武说：“不上课了。”
苍把车停在宿舍楼下的车棚里，两人一块儿上楼。朱武的楼层先到，苍想接着上楼，朱武拉了他一把。
苍看朱武，朱武给他看，然后两人一起进了朱武的宿舍房间。
朱武的室友，请假没请假，全提前跑了。
朱武门都没锁，就去撩苍的衣服。
苍反手去关门，被朱武压到门板上，两人抱头接吻了一阵，苍还是没能锁住门。最后是朱武扳着苍的脸，亲了一下额头，又亲了一下嘴唇，才手臂环抱苍，帮他锁上了门。
朱武和苍在朝外的窗子旁看了会儿风景，朱武指着楼下侧头与苍说：“快放假了，天气又好，世界和平真好。”
苍想，世界和平关你什么事。
朱武又凑过去亲了苍一下，手就按在苍后腰眼上。
亲完，苍以为朱武还有后面的，刚想拉窗帘。
朱武说：“我要去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总是要吃饭的，两人便又一起下了楼。
结果并不是在学校餐厅吃，去到地方，苍发现是群体活动，放假了留在本地的，不回家的，一起腐败一把。
朱武把苍按在一个空座位上，正好有人喊他，朱武过去，抓了一把爆米花问：“你们叫吃的没？”
那人递了一个话筒给朱武：“正餐上来得慢，先吃零食和小吃。”
朱武抓起一串烤虾：“等我先吃一串，再唱。”
那人凑近了朱武问：“你怎么带苍来了，不熟啊。”
朱武说：“玩玩就熟了呗，他很好玩的。”
朱武和苍近一段时间走得近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那人问：“玩熟了很不一样？”
朱武吐出虾壳说：“嗯，很不一样。”
然后抓起话筒，跟着唱了起来，原本在唱的那个自动分出一半的词儿给朱武，朱武在间奏，送了个飞吻过去。

写着写着觉得朱皇可爱极了（

羊羊羊

2016-12-29 00:39

26.
大约是苍的随和、易相处太使人吃惊，吃惊之后，不禁有种受宠若惊、又仿似打开新世界的兴奋感。
叫唱歌是唱的，玩塞子猜大小也会，甚至行酒令也可以说得很熟，以前被苍的外表唬住的就差抱着苍哭出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苍啊。”
苍笑，看起来还是很端庄的：“我一直是这样的啊。”
朱武在另一摊玩，听到了，无所谓地笑了笑。
苍这边有人和苍坐得近，还喊朱武过来一起玩：“你带过来的人就丢在这边不管啊。”
朱武说：“不玩得挺好的。”
对方不干：“那我等着朱皇临幸啊。”
朱武这摊笑着起哄偏不放朱武过去，朱武没使劲，被拽着歪倒在沙发里。
朱武举起手来：“不过去，不过去，可以了吧。”
可还是不依的：“苍也得过来。”
苍过去了，坐在和朱武隔了一个人的位置，大家玩十分简单恶俗的大冒险，真心话给禁了。
朱武大冒险了几轮，喝酒、溜圈、去隔壁房间撩妹妹都试过一遍。
苍脸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跟着闹。
有人唏嘘：“这人是怎么做到闹起来也颇具气质的。”
朱武笑岔气：“羡慕不来。”
一圈人都至少被轮过一遍，苍一次都没中，有人不干了，开始拖苍下水：“这轮输了的大冒险就跟苍亲一下。”
朱武看了苍一眼，苍垂眼笑没反对。
上一轮的人指尖一拨，笔开始转，快转停了，一伙人都等着看结果。笔尖晃悠了一下，挺巧还就停在了朱武。
朱武撇嘴一笑，其他人说：“不能赖的啊。”
朱武手肘撑到桌子上，越过一个人拉苍的衣领子，苍让他拉。然后在拉得足够近的时候，贴着亲了上去，并且捏住了苍的下巴。
一个短暂的舌吻，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有点头皮发麻。
朱武退开得很快，看起来和贴了下唇差别不大。
众人满足了，没人多纠缠，再玩过一圈，琢磨起了其他的。
苍去过卫生间，嫌包厢里闷，想在外面站一会儿，出去右边有个露台。结果还没走上露台，听见朱武在外面跟人讲话。
“为什么不行？”
能看见朱武抓了抓头发：“这种事情有什么为什么啊。”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朱武犹豫了半秒，老老实实说了：“嗯。”
“……我就知道。”
朱武问：“能看出来？”
“你挺投入的啊，不过你一贯与人挺投入的。”
朱武讪笑：“你这是黑我呢？”
“能不能问一下什么样的人？”
朱武笑：“这又不能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神棍。”
朱武再次抓了抓头发，撇眼看到苍站在上露台的通道里，朱武看着苍说：“挺漂亮的吧，从小就喜欢，是我初恋。”
女孩子笑了起来：“那你还到处撩。”
朱武把搞笑的话讲得认真：“人说初恋往往要BE嘛。”
晚些散场的时候，朱武喝多了，倒也没特别醉，就是无端地兴奋，张罗场子的人问朱武：“回宿舍吗？”
朱武摇头：“回家。”
“要人送吗？”
朱武说：“行了，你们又不知道我家怎么走，我要是能指路也不需要人送了。”
“不都在学校里，找门栋能找不到。诶，苍之前老帮弃教授拿资料，是不是知道怎么走？”
被叫到名字，苍从神游里回过神来：“啊，知道的。”
朱武看了看苍，坐回沙发里：“别麻烦了，我叫我爸来接吧。”
一起玩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了，弃天帝过来了，身上的休闲装像极了家居服，可能就是家居服吧。
弃教授手里捏着车钥匙，等朱武从沙发里爬起来，朱武向弃天帝伸出手，弃天帝接住，朱武借力站起来。
朱武被弃天帝接走了，剩下几个神智健全的便也可以走了。苍本来正与旁的人聊天，看到弃天帝来了，便问了声好。
弃天帝扫了苍一眼：“资料整得挺好，谢谢你。”
苍点头又摇头。
朱武想起了早前他和苍外宿，两人错拿了对方的手机，当时他对弃天帝的说辞现下应验了，仿佛两人确实是与同一圈人玩在一起的。
可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十分抵触苍把他送回家，他不想在家里看到苍与弃天帝在一起，这使他难受。

炮友之后，朱武和苍还做起了狐朋狗友，朱武烂桃花太多，找不到人做参谋，在交友里深思一圈，觉得可与苍说。
苍说：“你怎么不问你那位在国外的朋友。”
朱武惊异于苍的大脑洞：“他那么实诚的人！”
苍没反问你是觉得我特别不实诚吗，单纯懒得跟朱武说话。
坐了一会儿，蔺无双端着餐盘来了，眼神弥漫着天真的忧郁，蔺无双打算坐下。
朱武第一次见蔺无双，便瞅着看了几眼，正想等苍介绍。
苍直接揽住蔺无双：“今天我有事要谈，你自己一边儿去吃饭，以后我与这人在一起，你看到我也要假装没看到，以后你一个人看他，能隔开多远就隔开多远。”
蔺无双仔细记住了朱武样子，对苍点头：“你自己多加小心。”
看着蔺无双端着餐盘和两人坐了个遥远的对角线，朱武气笑出来：“苍，你几个意思？”
苍发自内心觉得挺高兴的：“就这个意思。”
朱武说：“苍，别担心，我不喜欢那样的。”朱武凑近苍一点，“与那般认真的人，瞎搞不厚道，谈情，更害人。”
苍睨他：“真是肺腑之言，这个月寄往国外的明信片写好了吗。”
朱武被哽住：“不能对我好点。”
苍问：“要怎么对你好？”
然后，苍对朱武好了，两人吃完午餐去了图书馆，在人最少的楼层找了个卫生间隔间。
苍说：“你挺造孽的。”
朱武搂着苍坐在他身上：“多配。”

朱武整天地搞事情，和苍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只是没有往前阵子那么紧密，可见到了，该少的还是没少，搞起来甚至分外激烈。
朱武还多了个坏习惯，比如两人面对面时，但凡苍睁眼看他，他都喜欢用手虚捂住苍的眼睛。
苍给他捂住，眼睫泛潮。
朱武问：“你还和我爸爸在一起吗？”
苍说：“在吧。”
朱武说：“在吧是什么意思？”
苍被生理反应逼得说不出话。
朱武又追问了一句：“经常见面吗，私下见面吗，见面会做吗？”
然后他又凑过去与苍接吻，语气轻佻地说：“来，再亲一个。”
是不会留下来过夜的。
收拾好了，朱武与苍道别。偶尔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光听到有关于朱武的校园传说。

今年期末来得早，朱武生日再往后一周，学校里几乎走空了。
朱武生日聚会，苍是去了的。他趴在套间的窗台上，看着街边的路灯和毛丛丛落下的细雪，心里觉出了无穷无际的无法捞摸。可似乎也没许多的不高兴，一切都挺好的。
接连的雨夹雪过后，终于在某个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早上，苍看着白茫茫的一片，想到了某古典名著的结尾。
再然后一步莲华与他打电话说，要不要一起玩雪。
雪没玩到多大一会儿，主要是踩雪走路。一片白茫里，一步莲华看起来简直圣洁得在发光。苍挺能理解为何有迷妹对着这位友人朗读诗歌《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么想着，苍唱起了首老歌。
曲调清悠、甜蜜，在空旷的雪地里唱起来，还真有的说不出的情味。
一步莲华倒是没不好意思，只对苍说：“我口袋里装了个小热水袋，你要不要来捂捂。”
苍便弹下手里的雪，将手捅进了一步莲华的口袋里，真的是暖融融的。
两人又一起胡乱走了一段。
没想到见到朱武和一个不认识的谁。
朱武和两人打招呼，多看了一步莲华几眼。他听过他的洗脑歌，听人讲过他，但他之前没亲眼见过，对不上号。
一步莲华垂着眼，任朱武打量，仿佛微笑、点头、打过招呼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做，这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安详表情。
朱武与苍说：“放假起好早。”
苍说：“下雪了嘛。”
朱武说：“同学要去火车站，雪天行李不好拿，我送他去公交车站。”
苍说：“嗯。”
与朱武简单说过话，苍和一步莲华继续往前走，苍有一会儿想问一步莲华与两人共同的那位好友的事情，然而高马尾撑伞的画面又从脑子里一划而过，一步莲华不与他说这些事，苍一时有点拿不准，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声造孽。
然后身后忽然响起来有人在雪地里跑步的声音。
苍觉得自己被人拉开，之前插在一步莲华口袋里的手裸露在外，凉意沁人，再然后这只手被人握住。
朱武对他说：“苍，你得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他一个人跑回来，甚至气都没能喘匀。

似乎手机看简体，确实是有些字无法显示的
可以点：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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