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9 【谈钗谈】润物细无声布布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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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舟夜

2015-07-30 00:21

无比的气闷。
已经不止是郁闷的问题了。
谈无欲周身寒气弥漫，冷冷的眼神几乎能让坐在他对面的人立时化为一朵雪山冰莲。
可惜幻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冰冻失败的白莲在他的注视下仍旧气定神闲，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笑眯眯的对他说：“无欲，我们的赌约你没忘记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谈无欲就忍不住想掀桌。他和素还真在年末聚会上被众人起哄打赌，看看谁能先把对方喝趴下，输的人要无偿替赢的一方做一件事。他原本信心满满，可最后却被灌到不省人事。
好在那天大家都醉的不轻，也没有人把这件小玩闹放在心上，可是凭谈无欲对素还真的了解，他知道素还真是一定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果然，素还真终于找上他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
“素还真——”
“我今天叫天踦爵，当然啦，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比如‘亲爱的师兄’、‘敬爱的师兄’、‘可爱的师兄’之类的。”
谈无欲做了几个深呼吸，在素还真面前生气简直毫无必要，因为他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继续发功让你气成内伤，他可不想变的那么惨。不过要想平复心情，现在恰好就有一个可以理直气壮嘲讽这位同门师兄的机会，谈无欲可不想错过，恶趣味悄然而生：“好吧，跛子，我有事想问问你。”
素还真，或者说天踦爵，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随后又恢复了一张笑脸：“真是令人伤心的称呼，不过我不在意的，你想问什么？”
谈无欲这时候反而有些迟疑，他状似不经意的瞄了瞄旁边，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你不是……早就戒酒了吗？”
“哎呀，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天踦爵拍了拍身旁脸颊开始泛红的妻子，目光里带着盈盈笑意，似是想起了某些值得留恋的往事，“现在续缘都长大了呀……”
眼见天踦爵一副沉浸在回忆之中忘了继续回答的模样，被提及名字的黑发青年便接下了他未完的话：“其实父亲已经脱离戒酒状态很多年了，谈叔叔不知道这件事吗？”
谈无欲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内伤了，他如果知道，才不会跟素还真拼酒打赌呢，害的他当众丢人不算，现在还要白白听人家差遣。他的确有点悔不当初的感觉，早在酒桌上素还真答应的那刻，他就该明白过来的，素还真怎么可能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他可实在是失算。
其实知道了当初是因为没能摸清对方的底细就贸然行事才导致最后惨败只是让谈无欲十分的郁闷而已。
但！是！
从看到天踦爵出现的时候起谈无欲心里就非常不痛快，他不是不知道素还真喜欢时不时就换个身份，可是这次这个儒雅英俊看起来跟素续缘年纪差不多大的天踦爵是怎么回事？分明是在借机嘲笑当年的六丑废人嘛，从名字来看就差了一大截，这段黑历史连他自己都不想再提。
而且，只是他们两个见面就算了，素还真竟然还拖家带口，带着风采铃秀恩爱就算了，竟然还带着素续缘给他表演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让他观赏天伦之乐就算了，竟然还带着叶小钗！根本就是看他孤家寡人一个好欺负，要不然就是为了防止他不认账，到时候采取人海战术截断他的退路。
不管素还真究竟有没有这般恶劣，反正谈无欲就是这么认为的。种种不痛快堆叠成了怒火，谈无欲很生气，却又不能让人看出他在生气，火气全部闷在心里，让他更加不痛快。恶性循环断不了，他现在连看着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过的叶小钗都觉得不顺眼了。
可素还真让他办的事偏偏就跟叶小钗有关。
谈无欲足下生风，健步如飞，叶小钗始终紧随其后，他拖着两个行李箱，肩上还挂着背包，累赘颇多，可是这些都没有影响他的速度。
站在家门口，回过头看看身后的尾巴，谈无欲不得不认命的放人进门。
谈无欲深知自己被素还真坑了，可是愿赌服输，他能不认吗？跟素还真耍心眼哪会有好果子吃呦。
“我找到了可以让小钗重新开口说话的办法，但是那位医生说手术之前一定要让他待在安静的地方，保持心态平和，这样才能保证手术效果达到最佳。我想来想去，还是无欲你那里最适合，所以让小钗去你那暂住一段时间吧。那位医生现在不在国内，等他回来就可以动手术了，你放心，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个月的。”
那个声称自己今天叫天踦爵的人是这么说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那根水晶拐杖被他握在手里晃来晃去，你当那是麦克风吗！晃的谈无欲只想抢过来打折他另一条没跛的腿——当然，谈无欲估计跛的那条也只是他装出来的而已。
什么见鬼的术前要求，安静？果然是看他孤家寡人一个足够冷清吧。
谈无欲推开客房的门，懒得再多看叶小钗一眼：“你住这间，床单在最左边的柜子里，自己铺吧。”
说完扭头就走。
完全不是待客应有的态度，谈无欲也确实没把叶小钗当成什么客人，而且看到叶小钗，就会让他想起自己被坑的事实，他没让叶小钗去睡浴缸就已经很客气了。
他心里明白，叶小钗其实很无辜，可他的气还没消呢，难道他谈无欲就不无辜了吗？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现在却突然被强行塞来个不速之客，虽然叶小钗不会吵到他，可毕竟是多了一个人，这搅乱了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
有人在敲他的房门，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叶小钗，谈无欲不想理会。敲门声停顿了一会儿，再接再厉响了起来。
谈无欲只好不耐烦的打开门：“有事？”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叶小钗进行交流，他是不打算跟叶小钗有太多交流的，就把彼此当做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房东和住客好了，他还不收房租呢，这么大方的房东打着灯笼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叶小钗考虑周全，早想好了沟通方式，他把手里的笔记本举到谈无欲面前。
[谢谢你的招待，我能借用你家的厨房吗？]
说的还真客气，谈无欲一挑眉：“随你，别烧了就行。”
他想关门，叶小钗拦住他，在本子上继续写。
[那你想吃什么？]
看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嘛，知道自己不是心甘情愿收留他，现在要想办法讨好？谈无欲哼笑几声：“随便，能吃的就行。”
叶小钗点点头，走了，谈无欲又关上了门。
他才不担心叶小钗会不会烧了他家厨房呢，真烧了更好，那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赶人了。
叶小钗再次来敲门的时候谈无欲有点失望，他都拟定了好几条抢救火灾现场的方案了，可惜一条也没用上。
试吃结论是叶小钗的手艺还不错，起码谈无欲认为足可入口，而且他还吃饱了。谈无欲心里有了算计，而叶小钗已经主动举起了笔记本。
[如果你觉得味道还可以，那以后都由我来做饭吧。]
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而且还可以抵房租，没道理不答应。
叶小钗又自觉的揽下了刷碗的活，谈无欲乐得轻松，说了句“别砸了就行”，直接走人。
谈无欲没觉得叶小钗欠他什么，但是素还真那个混蛋既然推给他这样一个大麻烦，并且这个麻烦自己也愿意付出劳动，这至少会让他感觉自己没有被坑的太狠，赔的太惨。
不过气还是有的，叶小钗也看的出来，谈无欲并不欢迎他，可是也没有为难他。这么多年来他最擅长的就是随遇而安，这里也许不是一个顶好顶好的暂住地，对他来说却也足够了。
而且来之前素还真给他做过功课，于是他也清楚，谈无欲既骄且倔，看似难相处，其实有副好心肠，别扭时常有，气性倒是不会持续太久。
他不想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能做点什么事，这件事又恰好能让谈无欲痛快一点，何乐而不为？比如主动提出要包揽三餐，谈无欲对他的态度比他刚走进这个家的时候好多了。
叶小钗默默的摆着盘子，刚才谈无欲尝了一口他煮的玉米羹，还夸了句甜而不腻呢，虽然说话的时候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好像……已经不再生气了啊。
“喂……叶小钗？”
嗯？叶小钗疑惑的抬起头。
“……没事，吃饭。”
尝试交流失败，果然还是不应该进行交流。谈无欲一刀一刀割着面前的培根煎蛋，盘子被他划的咯咯作响。
有点难度，明明想好了不要跟叶小钗多说一个字的，可是一个大活人在你身边转来转去忙左忙右，难道就这么保持着沉默把他当成空气吗……谈无欲浑身都不自在，他给自己洗脑，那只是一个被调了静音模式的人工智能厨师而已……静音模式……人工智能……厨师……真是够了！哪有需要吃饭的人工智能厨师！还会用眼神询问你味道如何！
是的，叶小钗自带静音模式，可是没有关机功能啊！或许一棒子敲晕？就算是真正的人工智能也不该被如此对待吧……
推开盘子起身，谈无欲说：“我吃饱了。”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原本美好的独居生活呢？叶小钗不欠他的，可素还真欠他欠大了！
一路疾行，完全不在乎才吃完东西就做剧烈运动会不会造成胃下垂阑尾炎这些听着就恶心的不良后果，谈无欲按照素还真上次告诉他的地址找到了一个名为推松岩的地方，迎接他的是抱着一盆韭菜正准备出门的屈世途。
屈世途看到他的时候很惊讶：“谈无欲？稀客呀，你怎么会来这里？来找素还真的吗？”
谈无欲把视线从韭菜转移到屈世途身上：“嗯，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要跟他探讨。”
“这样啊，可是素还真已经搬走了，我是来帮他拿这个的。”屈世途捧起那盆韭菜给他看，“这是素还真种的哦，很可爱吧，前几天走得匆忙忘记带了。”
可爱极了，原来他可爱的师兄除了会种可爱的莲花之外，还会种可爱的韭菜呢，他居然都不知道。
素还真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谈无欲萌生了一点退缩之意，素还真连韭菜都能种，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他冷静了下来，发现自己这次找门子太过冲动，是他输了赌约，虽然他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但现在找上门……素还真恐怕会……
“我还是……”
“好啦，到了。”屈世途没有给谈无欲落跑的机会，他停好车，把韭菜盆护在怀里，“这就是非马梦衢，素还真的新窝。”
四个小孩子打开门，素还真随后而至。“哇！”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然后把视线从韭菜转移到谈无欲身上，“无欲，真没想到你会来，你是想来参观我的新家吗？”
那四个小孩就在他们身边打转，谈无欲皱了皱眉：“素还真，你什么时候办的幼儿园？”
“耶~我今天叫无梦生啦~”
“换个发型换套衣服就要起个新名字？那我今天还叫谈六……十呢！”还好他没口误说成六丑，这件事不能再提了！
“原来这是无欲的第六十套衣服啊。”
“素……无梦生……我们能结束这个话题吗？”
“不是六十你先提起来的吗？好吧……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跟我讨论这些呢。”
无梦生略显失望，泡好的茶沏了一杯给谈无欲，另一杯送给了青瓷花盆里正在茁壮成长的韭菜们。
那可是热水……谈无欲瞥了一眼正托腮赏菜的无梦生，越发觉得这位能够培育出耐高温蔬菜盆景的师兄……不是一般的奇葩。
“所以六十今天不是来参观我新家的吗？”无梦生转向他，从身后抽出一把羽毛扇子给刚刚接受了三温暖洗礼的盆景送去阵阵清凉。
谈无欲无法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鄙夷：“我对你的幼儿园不感兴趣。”
“啊！”无梦生打了一个响指，仿若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其实你是来告诉我小钗的情况的？你想告诉我你们一切都好不用我担心？好贴心呐，六十你真好！”
谈无欲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推了出去，无梦生一边向他怀里塞韭菜一边叮嘱他：“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我不会担心啦，这盆小草送你，绿色植物常伴身边有利于身心健康哦。”
“对啦六十。”无梦生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个人意见，谈棉花比谈六十要好听一点。”
谈无欲直接拔出那丛韭菜朝他扔了过去。
又生气了……这是谈无欲回来之后叶小钗的第一反应。
谈无欲带着一身的泥渍，狠狠的把手里拎着的花盆砸在了茶几上。钢化玻璃制成的桌板质量很好，白底青花的瓷质花盆质量也很好，二者相撞发出了“咣当”一声巨响，碎掉的却似乎只有谈无欲的理智。
旋转了好一会儿的花盆终于停歇了下来，谈无欲死盯着看，气的想笑：“好，好，好极了！不用刷，下次就这么去扣在他脑袋上！”
叶小钗估计他只是在自言自语，他站在一旁看谈无欲用眼神虐杀那个花盆，暗自猜测了一下素还真又干了什么好事——能把谈无欲气成这样的，大概全天下也就只有素还真一个了。
叶小钗难得觉得气氛尴尬，从谈无欲回家那刻开始算，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零四十七分零二十一秒，他始终一动不动的瞪着那个花盆——站累了之后他坐下了——这是他在接近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唯一做过的动作。
这样下去谈无欲会不会得上自闭症啊……
叶小钗挣扎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
花盆从视线范围内消失了，挡住它的白纸黑字让谈无欲眼晕了一下，这是什么？
[你听说过天官赐福吗？]
他搞不懂，叶小钗把笔记本换成了笔记本电脑，找到了一个名为“采莲人私藏品”的文件夹。
如此充满深意的文件夹名称……谈无欲睨着叶小钗，表情微妙，嘴角扬起的弧度似笑非笑。叶小钗只好把解释写给他看：[这是风采铃发给我的，发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命名的。]
谈无欲了然的点点头，想也知道，他师嫂没有发给他，肯定是因为里面有一些素还真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里面有张缩略图像是一盘子炒鸡蛋的照片，点开之后，谈无欲的火气终于再一次被成功消解。
“哈哈哈哈！素还真！原来你也有这种时候！”
看在叶小钗十分厚道的大义出卖素还真的份上，谈无欲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重点是他还在那个文件夹里看到了素还真的女装照——关于素还真这段黑历史的照片他都找了很久了。心情大好之下，谈无欲给他的人工智能厨师放了一天假，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炒十个鸡蛋来纪念这美妙的一天。
谈无欲在厨房里大展身手的时候叶小钗正在忏悔，他只是不想让谈无欲继续对着那个花盆玩自闭而已……但是……药好像下的太猛了……逼迫自己咽下了盘子里五分之四的炒鸡蛋之后叶小钗这么想。
健胃消食片，酸奶，蜂蜜水，整齐有序的依次摆放在茶几上。花盆被谈无欲赏给了垃圾桶，他的想法是杀伤力太低，远不如把天官赐福和灵啸月的照片印上千八百份贴满素还真出门能经过的大街小巷来的有趣。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罢了，这么大的工程，他才懒得耗费心力去实施。
想想也很有趣啊，谈无欲忍不住笑起来，指着一茶几的东西对叶小钗说：“吃吧。”
叶小钗暗自叹了一口气，考虑了一下，挑了体积最小的健胃消食片。嗯，山楂味很浓，不算难吃，他含着药片，看了看仍旧笑意盎然的谈无欲。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谈无欲冷笑之外的其他种笑容，如果忽略他正在艰难运作中的胃，那这的确该算是很美妙的一天吧。
“也就是说，叶小钗你现在住在这里喽？”说话的青年有着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他翘着二郎腿倚坐在沙发里，四处打量着客厅的布局，“那你手术之前就一直待在这吗？”
“啊……”叶小钗寻找谈无欲的身影，谈无欲站在窗边，没有转头，不知道在看窗外哪里，他向青年点点头，表示肯定。
“祖父，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吗？”花非花问道，“我和剑声都很想念你，你回去，我们也方便照顾你呀。”
叶小钗没有再发出声音。
谈无欲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他看到叶小钗正注视着花非花和悟剑声，角度问题他看不到叶小钗的眼神，却知道其中必是溢满了慈爱和温柔。
许久之后，叶小钗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算啦。”悟剑声站起来，有些无所适从的摊了摊手，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们尊重你的想法……不过，具体的手术时间你可要告诉我们……有空的话我会去的……呃……我对……对你那个医术高超的主刀大夫蛮感兴趣……那……就这样吧。”
叶小钗送他们离开，他一直维持着关门的动作没有动，谈无欲在他身后说：“你需要安静呀，他们那么多人，每天吵吵闹闹的，烦都烦死了，还我这里最清静，是吧？”那声音冷冰冰的。
叶小钗没看他，默立了片刻，径直走回了客房。
谈无欲一个人在客厅里发呆，其实他知道的，叶小钗留下来不是需要这里的环境，而是不想给他的亲人们增添心理负担，他们对他身体状况和手术成功与否的关怀担忧，在刚刚那短暂的会面中已经展露无遗。
亲情就是如此，亲人就是如此。
谈无欲倒是挺喜欢那个名叫悟剑声的小子，口不对心，似乎是年轻人的通病？
比如当年，谈笑眉失恋之后缩在他怀里哭的凄惨万分，各种消极颓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对未来绝望，口口声声说着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谈无欲却是不太信她的。
在谈笑眉还小的时候，他会在临睡前给她讲童话故事听，有一次他不小心把那本厚重的格林童话拿脱了手，坚硬的书角磕在了谈笑眉的小脑袋上，疼的她哇哇大哭。她扯着谈无欲的睡衣袖子抹眼泪，说哥哥是大坏蛋，只会欺负她，以后再也不要理哥哥了。可到了第二天晚上，却还是乖乖偎在他身边听他讲故事。
她的气话哪能信呢，情伤终究是在下一段恋情中被渐渐治愈了。谈无欲觉得蛮好的，女孩子就该有人宠着有人爱着，除他之外还有其他人来宠爱谈笑眉，他想谈笑眉会很幸福的。将来她会跟一个爱着她的男人结婚，再过些年也许会有一个小孩喊他舅舅，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呀。他只有谈笑眉这一个亲人，她开心了，他自然也会开心。
可是在医院太平间看到谈笑眉的时候，一切关于未来的美好设想全都破碎了。
不过是二十几个年头，匆匆而过，他的亲情只有那么短。这世上哪有什么感情是能长久的？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
他不愿过多的回想这些往事，那些痛苦的、灰败的记忆纷杂不堪，每每忆起都会让他的心情瞬间低落。他不是故意要对叶小钗冷嘲热讽，只是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就带了针，带了刺，带了火药，带了冰碴。
他有点懊恼，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却依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被触及的所在，他被触动了，被影响了，被情绪控制了，心情很差，差到他不想跟叶小钗说话，更遑论道歉。
清晨被敲门声吵醒，让一夜没睡好的谈无欲十分恼火，他把被子蒙在头上，试图隔绝强烈的音波干扰。十五分钟之后敲门声仍然没停，他猛然惊醒过来，会在这个时间来他家，并且坚持敲门超过十分钟，如果不是叶小钗半夜梦游把自己锁在了门外又没带钥匙，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谈无欲冲出房门，叶小钗的手已经放在了他家大门的门把上，谈无欲几乎是吼了出来——来不及冲过去，他只能用声音来阻止即将发生的惨剧。
“叶小钗！你要是敢把门打开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出去和那个女人作伴！”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外面敲门的人是男是女，然而紧接着响起的确确实实是个娇滴滴且富有磁性的女声。
“老公！无欲！开门呀！让我进去嘛！”
“你刚刚说的叶小钗是谁？她是谁？她在你家里！你竟然让她住在你家里？狐狸精我警告你，不准和我抢老公！谈无欲可是我阴无独早就定下的！”
“老公！快开门呐！开门呐！开门呐！开门开门开门呐！叶小钗！你有本事抢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呐！你开门呐！”
“让我进去！老公~~~~~~~”
谈无欲揉着太阳穴倒在了沙发上，没工夫去看叶小钗那张精彩万分的脸，他哀叹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现在出气多进气少了。
才几天？这才几天？
上个月他才因为搞到了素还真的黑历史照片高兴了一回，为何现在情况直转而下……
昨天晚上他刚跟叶小钗闹了场不愉快，今天早上门外又来了一个重磅炸弹，就算是风水轮流转，人生时而得意时而失意，可这风水转的也未免太快了点吧……
叶小钗仍旧处在震惊之中无法回神，倒不是因为门外那个疯狂敲门的女人听到他的名字之后搞错了他的性别——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他已经麻木了——而是……他从没听说过谈无欲是已婚人士啊，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似乎谈无欲还是一个把自己的妻子拒之门外的薄情郎？
“你别误会……”谈无欲的声音听起来都是有气无力的，“我和外面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唉……她想怎么叫我是她的问题，我管不了……我哪能管……”
他要是管得了，也不至于每次都打电话找管理员来解决了，偏偏人家总能躲过门卫的监控，找到办法溜到他家门口。
半个小时之后闹剧终于宣告结束，不是管理员赶来的速度太慢，只是情况……实在是颇难处理。
看来那位……阴无独小姐，只是一个比较狂热的追求者么……叶小钗醒悟了过来。虽然把一个女孩子强行拖走有点不太好，扰民行为倒是很不可取啊。
谈无欲恢复了点精神，整个人看起来却还是很疲倦，他看出了叶小钗眼中的些许不赞同，抓抓头发，跟他说：“你觉得我不该这样对她？如果有一个女人在你洗澡的时候闯进你的家门，之后又试图闯进你的浴室并且大喊着要和你一起洗鸳鸯浴，你大概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叶小钗怔了一下，感觉不可思议。
谈无欲苦笑道：“你知道我后来怎么搞定的吗？在她第三次破门而入之后，我跟她说我在门上安装了爆破装置，只要强行撞门就会引爆里面的炸药，到时候这个家会全部被炸掉——包括我。”
叶小钗做了一个“啊”的口型，谈无欲说：“没错，她信了——最开始她是不信的，但是她第四次撞门的时候我在家里拍碎了一个气球……然后……嗯，她就信了。”
看来阴小姐是个单线条的异常执着的追求者么……叶小钗更新了一下对那位“谈太太”的认知。
还是有点用处的闹剧，谈无欲把自己挪到了洗手间，刷牙的时候听到了厨房里刀铲相交的响声。他本来也没打算为昨天那些带刺的话道歉，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能轻易说出对不起的人……不过这么一闹，至少他和叶小钗相处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尴尬了。
叶小钗像是全然忘记了昨天的事情，他帮谈无欲摆好碗筷，表情和往常一样平平淡淡，没有生气的迹象，对视之时依然在用目光询问他饭菜是否合口。
那就当做没发生吧，谈无欲笑着说今天的南瓜粥好像特别香呢。也许糟心的事情很多，风水每天轮转，天气忽冷忽热时阴时晴，似人心般难以捉摸，可是总会有些值得高兴的事情发生。
正如他和叶小钗吧，刚见面的时候他连话都不想跟他说，可是现在，他渐渐地都能通过叶小钗的眼神解读到他想表达的内容了。
是了，不愉快的，就忘掉吧；忘不掉的，就别多想。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也认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他很快就被自己打脸了。
起因也不过是朋友相聚。
这还是谈无欲第一次正式跟毛毛虫见面，公孙月还没从蝴蝶君老家回来的那会儿，倒是抱着小家伙跟谈无欲视频通话过，当时肉乎乎的一个小团子，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说到公孙月和蝴蝶君，这二位故事里的八卦性质也不见得会比素还真和风采铃少。人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而公孙月大概是让蝴蝶君把五岳名山排在一起追了个遍，好在苍天不负有心蝶，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了一段佳话。
谈无欲拖着叶小钗去选礼物，按他的想法，叶小钗是一个连曾孙子都有的人，总该知道小孩子都喜欢些什么，让他帮忙参考绝对没错。
然后他们一起在礼品店里沉默了。
周围一群小孩子跑来跑去，偶尔对这两个举止诡异的怪叔叔投去好奇的目光，很快又被花花绿绿的包装彩带转移走注意力。
趴在柜台后面的几位营业小姐捂着嘴笑够了，换上专业且标准的八齿微笑，细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小小的插曲没有破坏谈无欲的好心情，刷完卡，拿到据说是店里销量最高的益智玩具套装以及据说是味道甜美世间罕见的糖果礼盒，他满意极了。
电话里公孙月说你来我家吧，谈无欲说还是你来我家吧。公孙月想了一秒，好吧，正好蝴蝶君昨天搓板跪久了，腿脚不便，估计也没法备宴招待你们。谈无欲说，我家门口有台阶诶……公孙月说，没关系呀，他可以爬上去嘛。
毛毛虫还在蹒跚学步的阶段，跌跌撞撞的走不稳，走到半途没力气了，便就地休息，伸出软软的小手玩自己的小脚丫。
谈无欲看的心都化了：“阿月，你儿子真可爱。”
蝴蝶君抗议：“你怎么能叫阿月！阿月仔可是我的专属爱称呐！”
公孙月手一挥：“媳妇脸闭嘴！”
蝴蝶君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嘟着嘴低头扒饭，嘴里塞的满满的。
谈无欲问她：“取名字了吗？”
公孙月笑道：“取了，就叫公孙蝶。”
蝴蝶君把头压的更低了。
叶小钗想起之前那十个鸡蛋，深深担忧蝴蝶君会噎坏了，但是让他更担忧的是谈无欲。
饭后闲聊结束之后，谈无欲说他要去送送公孙月一家，叶小钗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谈无欲没带手机，没拿钥匙，连外套都没穿，他能去哪呢？
其实谈无欲哪也没去，公孙月临走时意有所指的问了他：“你……最近还好？”
原来不仅仅是他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他的朋友们也都习惯了他是一个人么……谈无欲明白公孙月话里的含义，他笑笑说：“一切都好。”不过是家里多了一个人，仅此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公孙月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那就好。”公孙月一手抱着毛毛虫，另一手扯过还在嘟囔着“阿月仔你怎么能叫他阿谈，你都没有叫过人家阿蝶耶！不公平啦！”的蝴蝶君，跟他道别，“多保重，再会。”
“再会。”
叶小钗找到谈无欲的时候，谈无欲正坐在家门口不远处的花坛边上，他双手撑着坛沿，上半身微微前倾，走近了才看清，他眉头都是皱着的。
是身体不舒服吗……叶小钗在他面前蹲下身，拍拍他的肩膀，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单音节词：“啊？”
谈无欲没有理会他。
架起他们之间沟通桥梁的笔记本不在身边，叶小钗左右看了看，试探着把手指点在了谈无欲压在花坛边沿的手背上。
依旧没有反应，但也不是拒绝的意思吧。
叶小钗以指代笔，在他手背上写：[你怎么了？]
还是没有反应，叶小钗又写：[还好吗？]谈无欲的姿势让他想起了上次被迫害的胃，于是他写：[我找点药给你吃？]
叶小钗开始怀疑谈无欲是不是根本感觉不出他在写些什么，谈无欲却突然转头，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才有病呢！”
手背上痒痒的触感还在，谈无欲不自在的甩了甩手，站起身来：“回去了！”
然而叶小钗脸上显现出了一种名为窘迫的神情，谈无欲顿感不妙，他配合着把手抬起来，果不其然，叶小钗在他手背上写：[钥匙，忘带了]
有生以来首次爬窗回家，这也是谈无欲唯一一次怀念六丑废人，他无比庆幸自己像只猴子一样挂在窗上的时候没有邻居路过，不然就更丢人了。
你问他为什么不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卫那里？当然是因为怕被阴小姐偷走啊！
烦上加烦，谈无欲烦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连晚饭也没出去吃。
无来由的躁郁，谈无欲按按眉心，双眼虚睁，心头漫出一片涩然。
毛毛虫真的很可爱，亮闪闪的异色双瞳和蝴蝶君一模一样，柔柔的酒红色发丝却是遗传自公孙月，他把毛毛虫抱在怀里，听到那个小不点并不连贯的软嫩童音：“谈……唔……舅舅……”
小不点说的是舅舅。
他很感谢公孙月，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如果谈笑眉还活着，她的孩子应该也是毛毛虫这般的年纪吧。
过去的，终究只能留在过去。
家里还有一瓶金门高粱，谈无欲想用来一醉解千愁，是有那么点逃避的意味，他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忘不掉，只因太难忘，可是要做到不去想，难之又难。
这种情况下喝酒并不是明智的选择，谈无欲躁郁之气太盛，简单来说就是他心火过旺，再直白点说就是他上火了，所以才喝了一口，他就喝出了满嘴的血腥味。
疼……谈无欲去照镜子，舌尖上起了几个小泡，红艳艳的映在镜面上跟他耀武扬威。
才56度就这么厉害啊。
反正也疼，管那么多呢，他接着对付那瓶高粱酒，高浓度的酒液在短时间内麻痹了他的神经，他有那么一会儿不觉得疼了，可是很快疼痛又卷土重来。
谈无欲更烦了，什么都在跟他作对，过往的记忆伤害他的心绪，高粱酒伤害他的口腔，连叶小钗都在伤害他的脸面——他开始心烦是因为想起了过去吗？才不是吧！是叶小钗神经大条不拿钥匙，害他丢脸的爬了窗子他才开始烦的，才会让他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之下想起那些往事，才会越来越烦……对，都怪叶小钗，千错万错都是叶小钗的错！
跑到叶小钗的房间，闯进门掀开他的被子，谈无欲抓着叶小钗的胳膊把他从睡梦中晃醒。
谈无欲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他喝多了，心烦，想耍酒疯，但是不能被人知道，反正叶小钗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说出去，而且他舌头疼的要死，疼的他睡不着，这种时候凭什么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还要舒舒服服的躺着睡大觉呢？
叶小钗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试图制止，他握住谈无欲的手腕想把人拉开，力道不弱，就快要把谈无欲推下床去。
推拒间谈无欲和叶小钗目光相交，那眼神的意思太明确，既惊且疑，谈无欲不耐烦的朝他喊：“你没看出来我喝多了吗！”
叶小钗愣住了，他当然看出来了，也闻出了谈无欲身上浓重的酒气，但是喝多了的人最常说的一句话好像应该是“我没醉”吧？
可惜愣住的这一秒他的手忘了使力，于是下一秒谈无欲就重新占据了优势。
到底是醉了还是疯了？叶小钗费力的偏头闪躲，谈无欲像是要撞他或是咬他，白色长发散乱，大多堆在右侧肩头，那双向来清冷冷的精俏凤眼甚至带上了几丝狠意。
谈无欲的目标是他的脖子，叶小钗用力将谈无欲的身体向上撑起，目标移位，谈无欲下口的时候却没咬空。
他咬了叶小钗的脸，很重，叶小钗疼的死死皱起了眉。
谈无欲怔愣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那是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眯着眼睛，靠在叶小钗的脸侧无声诡笑。
他就那样趴着睡了过去。
叶小钗睡了一晚上沙发。
成人一次2粒，一日3次——谈无欲翻看消炎药的服用说明，悄悄抬眼，叶小钗脸上的牙印还在。右脸一道疤，左脸一个牙印，挺对称的。
谈无欲轻咳了几声，他的嗓子哑了，疼痛从舌尖漫延到喉咙，说起话来很艰难。
内疚是有一点的吧……不过他不会道歉的，他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啊。而且，叶小钗一语成谶呢——我找点药给你吃——好啊，他现在果然开始吃药了。
川贝雪梨炖的很香，叶小钗盛了一碗，仍是一副天下太平的淡然姿态，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是……一直没有看向他……
叶小钗太概是被他耍的酒疯给吓到了吧……谈无欲还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傻气十足不堪回首，现下的若无其事只是他强装的表象罢了。
“叶小钗啊……”谈无欲有点局促，白色的消炎药罐被他轻轻抛动，里面的药片碰撞瓶壁，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抛了几次，他把小药瓶放回了桌子上，开口的嗓音低沉沙哑，“昨天我……你也知道的，人嘛，都有出格的时候……反正就是……我也不是……”谈无欲咬咬牙，豁出去，抬起头，“你如果生气的话，我让你咬回来吧！”
“啊……”叶小钗竟然真的走了过去，谈无欲莫名开始紧张，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希望叶小钗能下嘴轻一点吧，他可是被乌鸦嘴说中了要吃药的病人啊……
他开始胡思乱想，设想了一下如果换成素还真会怎么对待他。不用说，素还真一定会“大方”的表示他才没那么小心眼，然后再说一些类似于“我知道无欲你酒量差呀”“我知道无欲你酒品差呀”“我知道无欲你最能胡闹啦”等等等等能让他吐血的话……如果换成阴无独呢？估计他整个人都已经被她吃了吧……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感受到，谈无欲只感觉到有指尖轻轻点在了脸上，而后柔缓的划写着。
[没关系的]
他睁开双眼，看到了叶小钗的笑容。
叶小钗是个温柔的人，是个沉稳的人，也是个内敛的人，任何温和轻缓的字眼都可以用在他身上。所以这样的叶小钗才能包容他吧，无论是说了过分的话，还是做了过分的事，叶小钗从来都没有生过他的气。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道歉的话说不出口，至少他可以说一句：“谢谢。”
笔记本不知道被放到哪里去了，叶小钗只好笑着摇摇头，用目光告知他，不必谢，真的，真的都没关系的。
其实叶小钗还想告诉他，他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很好，比他昨晚那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的苦笑和平日里常含讥诮的冷笑要好很多很多。
只是这样的想法太复杂，谈无欲大概是无法从他的眼神里解读出来的。

辰舟夜

2015-07-30 00:22

森罗殿？这是一个听了名字之后就让人不想前去的地方。
但是素还真在电话里说了：“无欲啊！我好想你们，咱们都多久没见面啦！对了，我又搬新家啦！你和小钗来玩嘛~”
本来不想去，可是还有叶小钗呢，自从搬到他家之后，叶小钗好像就再没见过素还真……还是去一趟好了。
素续缘给他们开门：“谈叔叔叶叔叔，快请进，你们先稍坐一下，我去泡茶，父亲一会儿就下来。”
素还真很快就从楼上蹦了下来。
素还真只说了一句：“我今天叫四智武童哦~”
谈无欲拉着叶小钗就往门外跑。
他们飞快的从端着茶盘满脸惊愕的素续缘面前跑了过去。
素续缘站在门边对着他们的背影问：“谈叔叔叶叔叔，你们这么快就走了？不留下吃饭吗？”
没有人回答他。
跑了两条街，谈无欲终于停下了脚步，叶小钗跟着停下来。他们停在一家蛋糕店的橱窗外，背靠在身后的玻璃窗面上，喘的不行。
刚刚看到了什么？
那个在素续缘旁边，大喊着“无欲小钗你们要去哪里呀”的小短腿……那是……素还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画面太美不敢多看！
有客人进了蛋糕店，一推门，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谈无欲的脸都要笑僵了，他拍拍胸口顺气，对叶小钗说：“走吧，我请你吃点心。”
叶小钗点了一份芒果慕斯，谈无欲点了红豆奶酪卷，都很甜，不过他们的关注点都不在甜点上面。
一想到那位……四智武童，谈无欲就藏不住笑意，他真是佩服风采铃和素续缘，居然能忍受跟这样的素还真生活在一起，他可没那么好的定力。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素还真这么没底线。”谈无欲看向叶小钗，“不过倒是可以想象出他未来孙子的长相了。”
说完他又笑了，叶小钗想了想，也在笑。
笑着笑着，他们却都笑不出来了。
谈无欲承认，他又说错了话。四智武童……那个年纪的孩子，在他们的生命中都曾经出现过。
有时候他觉得叶小钗实在是个可怜人。
在谈笑眉刚离世的那几年，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梦到她哭，梦到她笑，梦到她生日时他们一起吹蜡烛许愿，梦到她参加完演唱会兴高采烈的给他看现场照，梦到她红着脸说自己交了一个男朋友……梦到最后，却总是他抱着她冰冷的身躯，心痛难忍。
他醒过来，便再也睡不着，心里苦涩的不成样子，恨不得能让时光倒流挽回一切。
失去一次，已经让他快要无法负荷，而叶小钗呢？他曾经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刻骨恋情，儿孙满堂，可惜如今凋零的只剩了两个人。爱人亲人全都离他而去，他心里该有多难过？
可怕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得到之后却又失去。
未曾得到，就不必体会失去的痛苦。
叶小钗应该是比他坚强的，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生离死别，是否能像如今的叶小钗一样淡然。
也许这就是叶小钗会包容谅解别人的最大原因吧，他经受过许多大风大浪，心性如同岸边常年受海浪冲刷的岩石，坚硬依旧，却已然平滑。于是乎，他给予的那些尖尖刺刺在叶小钗看来，都算是微不足道了。
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感觉……充斥四周的是甜腻腻的糕点香气，旁边桌位的孩子正在对面前的布丁发出感叹，门上的彩色铃铛叮铃铃响起，像是唱着一首轻松欢快的童谣。这里并不是一家很有名气的蛋糕店，但是气氛很温馨。
叶小钗小口吃着盘子里的芒果慕斯，节奏缓慢，谈无欲用叉子在他面前晃晃：“喂……”
毕竟是公共场合，谈无欲压低了声音：“叶小钗，我不够了解你，你也不够了解我，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也许之前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总之我希望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你感到不喜欢不高兴，就直接告诉我。”
叶小钗显然没想到谈无欲会跟他说这些，他有些惊讶，心间忽然散开了融融暖意，他握住面前正在等待回应的手掌，在谈无欲的掌心写：[好]
“哈~”谈无欲从座位上起身，拿过叶小钗手里的叉子放回盘子里，“那就从现在开始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点心。”
从目光中读到了表示肯定的含义，他双手撑在桌上，低下头冲叶小钗眨眨眼睛：“其实我也不喜欢。”
行至半路下起了雨，心急避雨的人从身边匆匆走过，天色渐渐转暗。他们不语却默契，没有人加快步速。
天气很差，心情很好——至少在今天。
本来那是美好的一天，上午谈无欲接到了蔺无双送来的喜帖，蔺无双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福和几分羞涩：“就在下个月了，你有时间吧？”
“当然，一定准时到场，我会给你们包个大大的红包。你啊——到时候可别紧张的说不出话呀！”
“才不会！唉……你别笑我了，我现在就开始紧张了……叶小钗，原来你在这里啊，早知道把你的那份一起带来了……改天我再送来吧。”
谈了一会儿，蔺无双说还要给其他人送喜帖，不能多待了，谈无欲和叶小钗送他离开，却似乎粗心了些，把这一天的美好也一起送走了。
蔺无双刚走，素还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无欲！你们好狠的心！竟然抛弃我！”
“你打错了。”谈无欲准备挂断。
“等等啦！无欲，我好无聊啊，你和小钗来我家玩吧！我新家的地址是……”
谈无欲最后还是答应了邀约，如果说上次去是因为顾虑到了叶小钗，那这次就纯粹是因为谈无欲想看看素还真又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模样。
不祥的征兆从出门时便显露了出来。
门外那一声声语带悲切的“老公”让谈无欲的头都快炸了。
谈无欲深思了一会儿，壮士断腕一般对叶小钗说：“动作轻一点，我们从窗户走。”
就算冒着被阴无独发现和被邻居围观的危险谈无欲也要出门，在他眼里，放素还真的鸽子才是最没面子的事情。
翻越，落地，轻轻关上窗户，谈无欲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拉着叶小钗飞奔。
“呼……”确定他们跑到了安全地带，谈无欲才放下心，叶小钗看他的眼神里全是疑问。
谈无欲解释道：“就算她曾经闯进我家那么多次，也从来没想过要爬窗户——所以啊，即使她在外面把门敲得震天响，我也能在家里坐得住。”
看来没错，叶小钗想，果然是单线条……
罗浮山真的是座山，素还真不在山脚，在山顶。谈无欲跑完了长跑，紧接着又爬山，等他到了山顶，腿都要不听使唤了。
又是规模甚大的素还真亲友团……
见面之后，那个如果没记错是叫素还真的人说：“我今天叫鷇音子……哦……”
在座的没有风采铃和素续缘。
在座的有鷇音子。
在座的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獒犬。
在座的还有鷇音子的朋友最光阴，鷇音子的朋友最光阴的朋友绮罗生，鷇音子的朋友最光阴的朋友绮罗生的朋友意琦行。
叶小钗还跟他们很熟的样子。
这次的素还真总算老成了一些，鷇音子说：“小钗看起来状态很好呢，脸色红润。无欲啊，辛苦你了。”
“哦，不辛苦。”他脸红是因为刚刚的跑步和爬山……谈无欲懒得跟他多说什么。
“再过一个周，那位医生就会回国，到时候就可以帮小钗动手术了。”
“哦，那很好。”
临走时鷇音子递给他一盒丹药：“我自己炼的，唔——超好吃的！”
谈无欲决定下山之后就把这玩意扔掉。
谈无欲好像又在生闷气……还在山上的时候就不太对劲了，现在一句话也不说，走走停停，叶小钗配合着他的步伐，心里很纳闷。
谈无欲又停下了，他双手都揣在衣兜里，叶小钗便在他背后写：[你不开心？]
“没有啊”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你怎么总是生素还真的气？]
“我才没呢！”
叶小钗拍了拍他的背，谈无欲哼了一声，“算了算了，告诉你吧，我和他是宿怨难消……他从前就会找机会欺负我，现在也一样！”
关于宿怨的开端，谈无欲说素还真当时顶着一张软嫩圆润的脸蛋，伸手弹了弹他的颧骨，说无欲你太瘦啦，要多吃点饭才行！从那以后，遇到任何不喜欢吃的东西素还真都会以“无欲你要多补充营养”为理由强行塞到他碗里。
后来叶小钗问过，素还真也承认，是有这么回事。
“我是为了他好嘛~”素还真摸摸下巴，仔细回忆着，“那个时候我是六岁……还是七岁来着？”
……看来是童年阴影。
“唉，不说了，反正他就是那么会气人！”谈无欲向前走了几步，再次停下，问道，“你和那几个人认识很久了啊？”他之前从没见过那些人，包括那只雪獒。
他的手不在衣兜里了，叶小钗就在他掌心写：[没有太久，我也只是跟最光阴见过几次，怎么了？]
“没事……快走吧，等会儿天就黑了。”
叶小钗觉得他对阴无独的定义一点错也没有，异常执着。
阴无独居然还没走，叶小钗清楚的看到，那声热情满满的“老公你回来啦！”传进谈无欲耳朵里的时候，他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阴无独亲热的挽住谈无欲，头靠在他肩上：“老公~我好想你哦，你怎么才回来呀……嘤嘤……咦？这位……是你的朋友吗？老公~给人家介绍一下嘛~”
“他是，叶小钗。”谈无欲的声音似乎也僵住了。
“你好呀！叶……叶小……钗？”阴无独跳了起来，“你就是那个狐狸精？！”
果真……没错……单线条……叶小钗完全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
“老公你！你怎么可以喜欢他啦！呜呜呜呜呜呜……”阴无独声泪俱下，哭的撕心裂肺。
现在被邻居围观比爬窗被围观丢人一万倍！谈无欲果断的握住叶小钗的手：“没错我就是喜欢他，我们过的很幸福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谈无欲重重的关上门，靠在门上粗喘：“她应该不会去做变性手术吧……”
“啊……”叶小钗不敢想象，他想说改变性别不是改变性向，就算阴无独真的有那么疯狂，那她也还是喜欢男人啊……不过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出来打击谈无欲了。
气息缓和了过来，气氛却变得怪异。
“那个……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才……”
“啊……”叶小钗表示可以理解，他看得出谈无欲是被逼的再无办法了。
阴无独没有再来敲门，混乱了一整天，谈无欲心里有些烦躁，但又不仅仅是烦躁，他不知道是为什么，索性就混乱着睡去。
睡了便只有一片黑暗。
谈笑眉的死亡证明上记录清楚，死因是海洛因注射过量。
谈无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压不住声调里的颤意，我妹妹不可能碰这种东西，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吸毒？天方夜谭！她是个好女孩，绝不会去吸毒！她是被人谋杀的！是有人用这鬼东西害死了她！
警察跟他说，请你冷静，我们会把事实调查清楚。
医生跟他说，谈先生，请节哀。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呢？除了敷衍，只剩同情。
后来他动用了特殊手段，托了很多关系私下调查，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他亲手将那个混蛋送进了地狱。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做了能做的一切，谈笑眉却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什么都没有，只余无尽的黑暗。
醒来时是半夜，窗外天空黑沉，低压压的像是要在虚空中扭曲出一个漩涡，将他笼罩吞噬。
那是他最痛苦的时刻，他无能为力，他来不及，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他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不曾想起这些事了，仿佛世间万物都从眼前飞逝，他什么也抓不住，无奈的承受着分离，灵魂都像被撕裂，凌迟一般，痛彻心扉。
他不该想起这些的，以前他心绪平静的时候，从不会无缘无故想起这些——是叶小钗扰乱了他的生活！
他不再像一个人独处时那样冷静了，他的心态有了转变，情绪无法克制，所有的过往，所有的不堪，所有的苦痛，都被生生揭露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叶小钗！
叶小钗没有锁上房门，谈无欲轻而易举的站在了他的床前，那双原本清亮的凤眼已然融入了黑暗。
他掐住叶小钗的脖子，渐渐用力，胸腔里鼓噪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拉扯着他的心脉，翻搅着他的血肉，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疼，真的很疼，疼的他想要流泪。
疼痛不是该让人清醒的吗？
可为什么……他想要拉着叶小钗……陪他一起下地狱呢？
这样，很疼很疼啊……
他松开了手。
叶小钗被他的动作惊醒，翻身急促咳嗽着，他在黑暗中默不作声，叶小钗摸索着他的位置，握住他的手想写些什么。
谈无欲猛然一颤，触电般甩开了叶小钗的手，朝着他的方向一拳挥了过去。
这次叶小钗没有无条件的包容他，他们厮打在一起，谁也没有手下留情，痛意漫布全身，力气逐渐耗尽，疲惫最甚的却是心神。
疼的再使不出半分力气，谈无欲率先停了手，他想叶小钗应该很生气吧，无论是谁被这么对待都会很生气的，他不打算反抗，这是他自找的，让叶小钗打他一顿消消气也好。
叶小钗却没有再对他动手，他们并肩躺在地板上，看不到对方的神色。没有人计算那是过了多长时间，叶小钗的手掌与他相叠，而后在他手心里轻划：[谈无欲，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也许你真的很讨厌我，可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快乐一点，一直以来你都很不快乐。]
不是……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可是……他要怎样说呢？
他只是……走不出过去……只是……不愿去面对……
他只是在自欺欺人啊，因为自责，他不愿面对谈笑眉的离世，将过往的记忆埋在心底，每每想起便自我折磨，自我惩罚。是他太自私，因为叶小钗的温和包容，便想将自己承受不住的痛苦推给他分担。
他错的很离谱，他不愿面对这个错误，也不愿面对犯错的自己。
可他需要面对叶小钗。
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没办法将道歉的话说出口，但是，一切都会变吧。
“叶小钗……对不起……”
手心传来了安慰般的轻拍。
想开了，反而不怎么疼了，胸腔的躁动已然平息，冲动幻化为清明的认知渗入心血。
他已经可以正视自己的错误了，那是不是……可以再犯一个错呢？
就算是错，他也很想错这一次。
我就是喜欢他——这是句实话呢——谈无欲吻上叶小钗的时候很小心，也很用心，或许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他不想留下遗憾，细细的碰触，感觉很温暖——
谈无欲倏然睁开了双眼。
叶小钗在回吻他。
不行……不行……他感觉自己在发抖，他扣住叶小钗的肩膀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也中断了那个吻。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留下一句“晚安”，仓皇离去。
窗外是沉重的黑暗，他回房锁死门，心头有些微苦涩。
这下叶小钗会把他当成神经病吧……
没别的理由，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叶小钗会来这里的原因。
“手术之前一定要让他待在安静的地方，保持心态平和，这样才能保证手术效果达到最佳。”
“再过一个周，那位医生就会回国，到时候就可以帮小钗动手术了。”
他的心绪波动如此强烈，叶小钗的又会怎样？
一周之后就要进行手术，这段时间内不能再让叶小钗有过度的情绪起伏了，如果因此导致手术失败，他会内疚一辈子的。
而且，他想听叶小钗说话，非常想。
昨天大概是有生以来最跌宕起伏精彩刺激变幻莫测悲喜交加的一天吧。
谈无欲躺在床上思考对策，昨天是过去了，但是今天怎么办？厨房里的响动他听到了，所以等一会儿要怎么办呢？
装睡，说自己不饿，打开门走出去，选项就这么几个，或者还可以加上爬窗户跑掉这一项。
最后谈无欲还是决定打开门走出去，因为他饿了。爬窗，飞奔，爬山，生素还真的气，和阴无独说话，做噩梦，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架，跟叶小钗接吻——每一件都是十分消耗体力的事情。
叶小钗什么也没问。
早饭吃到一半，谈无欲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还有六天。”
彼此都懂，可谈无欲不知道叶小钗是怎么想的。
不懂，又不能问。他只能跟叶小钗暂时保持距离，怕自己忍耐不住问出口，便不和叶小钗多说话。
这比叶小钗刚来的时候还要沉闷，短短六天时间被拉伸的格外漫长，然而完全过去之后，却只觉过的太快。
“叶小钗，快走快走啦！”悟剑声拖着行李箱不断催促，“阿姑在家里给你做了好多菜呢！她要等着急了！”
谈无欲送行到门口，想了很多话，最后只说：“祝你手术成功。”其实他很想……
叶小钗在他掌心写：[谢谢你的招待。]
他看着叶小钗的眼睛，看到的是解读不出含义的陌生眼神——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叶小钗，他自嘲的笑笑：“再见。”
远去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掌心还残留着被指尖划过的轻柔触感。
[谢谢你的招待。]
这是叶小钗来到他家里之后写给他看的第一句话，没想到最后一句也是。如今首尾衔接的毫无瑕疵，像是一个圆，从头连到尾，彻底圆满了。
也，结束了。
他仍旧不知道叶小钗的想法，叶小钗是怎么看待他的？又是怎么看待那个吻的？为什么没有推开他？为什么要回应他呢？
也许此生成谜。
但是，至少那段回忆并不算坏。
那之后谈无欲没有再听到过叶小钗的消息。
恢复了独居的生活很悠闲，他找了一个花盆，培上土，埋好菜籽，试着种韭菜——种好之后他打算连盆带菜一起扣到素还真头上。
蔺无双和练峨眉的婚礼他依言准时前去，遇到了很多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蔺无双被他说中，紧张到语无伦次，入场的时候还险些踩到练峨眉的婚纱裙摆，幸好伴郎及时搀了他一把。
素还真没有去参加，叶小钗也没有。屈世途一边帮青衣宫主剥虾壳，一边跟他打招呼，谈无欲呀，你那个好师兄又搬家了，想找他就别去罗浮山了，那里都人去山空啦，他搬回琉璃仙境了——熟悉吧？是翠环山的琉璃仙境啊。
谈无欲说，我干嘛要找他，我对山过敏。
屈世途又说，素还真在研究他的新轮椅呢。
谈无欲说，呦，他腿被人打断啦？谁这么懂我的心思啊。
后来谈无欲在家门口的邮箱里发现了属于叶小钗的那份喜帖——大概蔺无双送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在，就放到邮箱里了——可惜婚礼已经结束了，他们却都没发现。
遗憾吗？是有些遗憾吧。
他又梦到过谈笑眉，他自责了那么多年，可是直到如今才发觉，谈笑眉在他梦里永远有着最天真甜美的模样，那些美好仍在，梦境的结尾却改变了。
谈笑眉依然是她生命停止那时的青葱年纪，她从背后抱住他，对他说，哥哥，请你原谅我任性的离开了你，我很爱你，也很爱这个世界，所以，请你替我好好的爱你自己，爱这个世界。
也许梦境都是假象，谈无欲却觉得自己在梦里流泪了。
梦醒后眼角没有泪痕，内心感到无比的平静。他不会在梦里挣扎，也不会在醒时不安。他捂住胸口，向另一个国度里的妹妹做下保证，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好好的爱这个世界。
他出门的次数多了些，走在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用或缓或急的步调经过他身边，有的闲适自在，有的愁容满面，可无论如何，微笑着的人总是最多。
偶然一次他路过市医院隔壁街的复健中心，迎面走来一个推着轮椅的独臂女人，她低头跟坐在轮椅上的另一个女人说话，他和她们擦肩而过，尽量不去想她们和叶小钗之间的故事。
有一回他们就是这样在路上相遇，叶小钗拉着他躲到树后，目送她们离去。他没有追问，是孽缘是姻缘还是奇缘都不重要，因为故事每天都会发生，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
咦？他到这里来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撞见素还真——这么看来所谓的断腿又是装的吧！
韭菜没有长出来，有可能是水浇的太多泡坏了菜籽，谈无欲扔掉花盆，觉得还是去打印素还真的黑历史照片贴满大街小巷比较好玩。
毛毛虫倒是成长的很好，走路还是不太稳，但是能够连贯的说出“舅舅抱抱”了。蝴蝶君咬着手绢快要心碎：“这不公平！为什么他对阿谈仔那么亲热？他都没有跟我说过爸爸抱抱！”
谈无欲安慰他：“儿子都比较像妈妈，所以……阿月对你是什么态度？他肯定是有样学样呀。”
美好仍在，这是个值得被爱的世界。
敲门声持续了七分半，谈无欲大致可以确定门外的人不是阴无独，因为没有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老公老公”。
上次被人这样敲门的时候，他设想了两种可能性，不是阴无独，那么……
打开门，来人衣着齐整，发丝未乱，两个行李箱排队立正。
是叶小钗，但不是梦游状态的叶小钗。
时间仿佛静止了，而后他听到——
“谈无欲。”
原来叶小钗的声音是这样的啊，和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可是在那一刻，宛若天籁。
其实他很想……吻他，这就是叶小钗离开那天他想做的事情。
然而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回吻了，叶小钗动作迅速到让他来不及反应，先是被壁咚，护在脑后的温暖手掌没有让他撞到头，随后嘴唇就被咬住了，有点疼……不过……算了，也不是很疼。
也许吻别太过矫情，离别的时候不适合接吻，重逢的时候才适合。
圆满了，结束了。
也，重新开始了。
谈无欲给素还真打电话，素还真很激动：“无欲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打给我耶！”接着更加激动，“什么？你们在一起了呀？那真是太好啦！”
谈无欲有点不自在：“素还真，你瞎喊什么！”
素还真感到委屈：“我哪有！而且无欲，我今天叫麒麟星哦~”
谈无欲说：“哦。”
素还真说：“无欲无欲，你想不想来不动城玩呀？我之前邀了小钗的，你也来吧，我们……”
谈无欲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小钗切好西瓜，看他表情怪异，问道：“你怎么了？谁来的电话？”
谈无欲自在的吐瓜籽：“没事，这年头的电话推销实在太烦人——嗯，还是拉黑好了！”
管他什么不动城，邀了叶小钗又怎么样，想借人，也得等他谈无欲答应才行。
至于什么时候才肯答应……谁知道呢，他现在可没心情想这些。
后来谈无欲还是问了叶小钗：“那天晚上……我吻你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小钗认真的回答他：“我以为你又喝多了呀，你看——先是要杀我，然后又放弃，动手打人，自己倒先停了，主动吻上我，连两分钟都没到就把我推开了——哪里不像喝多了？”
鬼才相信他说的呢！谈无欲咬牙看着叶小钗——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头！
回吻的事情没必要问了，就算问了，叶小钗大概也不会说实话。谈无欲侧过身，慢慢将叶小钗压在沙发上，没用力道，虚掐住他的脖子，俯下身笑道：“那你做好准备，我现在可要耍酒疯了！”
叶小钗揽住他的腰：“好啊。”
那么真相究竟是什么？
其实彼此，心照不宣。

—完—

sonlike	2015-09-14 23:15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就在心里发了芽，张了根……

赦言	2015-09-15 12:31
很精彩的文章，請問我可以轉載嗎？ 5\V""fH 喜歡談無欲憋屈的個性，和素還真鬥智鬥力的過程，真是很美好 agt/;>q\~ 雖然我是閻談控，偶爾來一下葉小釵亂入也不錯的

dusk	2017-03-22 13:14
咿……这对儿真好吃 .exBU1Yk@ 小钗有种蜜汁贤惠感

白韶	2017-03-22 18:53
啊……怎麼這麼溫馨這麼甜啦 ~y{_NgMo 談有點彆扭但該怎樣還是很直接的，釵好溫柔> <

碧卿	2017-03-22 21:36
啊這對！想看很久了可是很少人寫的樣子……這篇天吶迷之甜，好棒啊！！！！ 1*" 7q9x 談老師太主動太有攻擊性了，釵公倒是一直在包容他 ,?P<=M 看到談老師回憶笑眉……心疼 A3)"+`&PUl 談老師不哭，釵公親親ლ(°◕‵ƹ′◕ლ)

杏君	2017-03-22 21:54
这篇文实在是太可爱啦ww djH&)&q! 两个人的感情都描绘得很细腻，看下来真的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233 'Lq+ONX5 1w~PHH`~ 以及素素太好玩了，各种换马甲~

manbu	2017-04-03 05:57
这对我吃！就是因为这文入了钗谈

qiouhanshan

2017-08-16 23:00

难得觉得还不错的一篇文，大概是因为小钗温柔的地方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温柔吧，看得很欢乐，素老大的韭菜我大概能笑一个星期。
谈谈想到小钗的过去的时候感觉真的很感动，这就是我想看的对小钗的描写，回头一看标题，又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谈谈的一贯口是心非也看得人不由想起了当年看霹雳眼～异数时的感觉，明明在乎却口做不在乎的善心让人很有好感
真的很喜欢大大的这篇文，感觉看到了我想看的，我不知我主观看到的又是否是大大想要表达的真意，但既已拥有了这样自私的体验，因此极其感谢大大产出了这篇文

最后说一点
谈谈你对小钗好点啊！你难道忘了当年信誓旦旦说要报小钗帮你断肚子上那把剑的恩了吗

一葉	2017-11-06 17:08
一哥全程实力抢镜www ~Oa$rqu%m 这两个在一起好可爱啊2333

3275627630	2018-04-01 09:42
小钗是很温柔的，两人的相处既是尴尬，又是美好，总的来说，很好看。

无子棠	2018-04-25 01:07
哇！超喜欢这篇谈钗谈！谈钗谈每看一篇都要感谢作者大大！这篇谈钗谈两个角色的塑造是看过最喜欢的，阴无独姐姐那段太好玩啦，可爱！

sanraruru	2021-05-02 22:05
呜呜呜呜好看，一脚把我踹进坑。我吃了！！！！！

rdshx-279	2022-04-18 14:10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发出鸡叫，太好看了太好看了！谈钗真的够味！

sundae	2023-02-15 23:19
好喜欢这篇文啊！大家都好温柔好可爱，尤其是素贤人和毛毛虫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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