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8 [飛凡塵相關]錦橙梅不來彼淵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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餃子

2015-08-22 05:18

寫得略長，不過估計週末沒空寫……
想不出題目一般就用詞牌曲牌湊。不過這個尤其中意，因為其實是“今成媒”之意……（遁
故事發生在無相之後，風華錄之前。

錦橙梅

這是花靜夜第二次遇到那兩個奇怪的乞丐。說他們是一起乞討的同伴，卻又不像。
上一次，他也是去集市採購必需品，恰好看見那個還是小孩童的乞丐被人一腳踢過來，幾乎撞到賣字先生的桌子上。他有心幫他，卻遭到又吼又打的抗拒。
於是他最終只是將那孩子擱在一個避風的角落，送給他一串珠寶。
不經意的一瞥，他發現不遠處也有一個看起來跟他自己差不多大的乞丐少年，正在街對面焦急遙望這個孩子，卻始終沒有走過來。他沒有多想，去熟悉的店家交了錢，交待他們按時將東西送到銀川之外，就回去了。
而這一次的相逢，又略有不同。
孩子躺在地上，面色泛青，眼眶發黑，嘴角滲血。那個乞丐少年蹲在一旁，束手無策。
於是他走上前去。
“可是吃了什麼髒東西？為何不求醫？”
有一瞬間，他看見乞丐少年眼中一閃而過的戾氣。但隨即，對方立刻放低姿態，“唉呀，乞丐哪來的錢求醫呢，只怕還沒踏進醫館大門就被攆出來吧。”
他思索片刻，俯身將孩子抱起，大步向街轉角處的一家醫館走去。細心如他，也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如果只是沒錢求醫，少年的眼神中為何會仇恨多於焦急？
他的不安，在下一刻得到了證實。
不但有名的大醫館拒絕救治這孩子，連走街串巷的行腳郎中，也惟恐避之不及地閃躲他們。他不解追問，卻換來對方驚恐求饒。
“大爺饒了我們吧，小的還想多活兩天，再說這乞丐與您無緣無故，還是不要插手這要命的事了！”
是啊，平白無故的，誰會給一個還是幼兒的小乞丐下毒呢？
他只沉思了片刻，就抱著他，轉向返回住處之路。

市集距離銀川藥皇谷並不遠，不到一個時辰，就走到了谷口。這裡本是母親昔日別居，如今則是他的居所。靜謐幽居，宜避世，宜獨處。
只是今日，似有異常。
他警惕起來，四下環顧。自從退居銀川以來，本家雖然依照承諾不曾打擾過，監視的目光卻從來不曾減少。然而……
距離谷口數十步之處，橫七豎八倒著一地死屍，無一例外全部是中毒身亡，死狀極慘。
他悚然，上前探查卻發現全是不認識的人。突然，身後想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難道沒人跟你說過，別插手這要命之事嗎？”
是高手，竟能無聲無息追蹤至此！他吃了一驚，卻沒等來意料之中的攻擊。再回頭所見，卻是那個乞丐少年。
他什麼時候跟來的？
“好心的少爺，你能做到這一步，乞丐我已經很感激了，將孩子還給我吧。”乞丐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調子，卻暗藏不容置疑的尖銳。
他並未照辦，“此地是銀川，他的命，由花靜夜做主。”
乞丐無奈輕笑。“要什麼樣的條件，你才肯鬆手？他快沒命了。”
“那就不用廢言，耽誤時間。”

最終，他堅持帶著孩子進入銀川，取出自己儲藏的解毒藥丸，為他解毒。
站在外面庭院裡等候的乞丐少年，眯著眼睛看遠方的夕陽餘暉，流水聲潺潺，幾叢花樹錯落開放。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回到了故人的家中，下一刻，好友就會拿著尋來的古書或者樂譜，請他一同觀賞。
花靜夜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乞丐少年的眼角閃著水光，映著落霞微亮，晶瑩而脆弱。
“你不用難過，孩子已經沒事了。等他蘇醒，你們再離開吧。”
“不必了。”乞丐少年一眨眼的工夫，已經恢復了輕鬆的模樣，然後從懷裡掏出一物遞給他。“我們沒什麼可報答你的，這是你的東西，收好。”
“我不要你們的報答。”然而，他卻在接過那東西之時，恍然怔住。
一塊彫龍玉珮，正是他今天拿到集市上典當之物。怎麼會在他手裡？
“那家當鋪老闆太黑心了吧，你這塊東西，有價無市。除了南風樂府，只有花月府膽敢用這種東西。不過南風已滅……”
“於我，只是可有可無之物。”身為一個乞丐，知道得還不少。果然市井中人，不可貌相。
“還有還有，這也還你。”乞丐又笑著掏出一串珠子，“以後有心施捨呢，給點剩飯就行。這種東西讓我們拿著，會被人打死的。”
“你們並不欠我什麼，除了一個解釋。”花靜夜沉下聲調，“銀川谷外那些人，什麼來歷？”
乞丐慢慢收起笑容，似乎在苦惱如何解釋。這些日子以來，他說慣了謊言，卻不知道是否該在這人面前說謊。
就在此時，小孩子的腳步聲響起，兩人一起回頭看去，乞丐少年更是立刻撲了過去。
“菊殘！你給我站住！”
“呸！你離我遠點，別管我！”
外面形勢不明，不能讓他跑出銀川。花靜夜正要去追，卻被乞丐攔住。“算了，讓他去吧。這回之事，也算個教訓。”
“你究竟是什麼人？外面那些人，是你所殺？”
“如果我說是，你將如何？”乞丐苦笑，“至於名字……只是一個代稱罷了。正如花靜夜三字，有心人一聽而知，依舊脫離不了花月府的影子。”
花靜夜神色冷凝下來。“我與花月府，沒有關係。只是，你不該將私仇帶入銀川。”
“抱歉，我會收拾乾淨。”乞丐一面往外走，卻頓住了腳步。
方才一地的屍體，都已經消失無蹤。
“罷了。”花靜夜揮手讓他走。“銀川靜星雖不惹事，也不怕事。你去吧。”
乞丐點點頭，“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我欠你一次，下次再還了。”

* * * * * *
又過了月餘，銀川一如既往寧靜無事，似乎連監視的眼睛都少了。花靜夜總覺得心裡掛著件事，於是再次來到了集市。
他坐在一家茶樓二樓，注視著熙來攘往的街道。過了片刻，小二過來上茶。
“公子最近來得勤喔。”
“嗯。”花靜夜隨口應聲，目光卻追隨著那個乞丐少年。他自己乞討來的食物衣物從來不自己吃用，而是都那去給那個小孩，只是那小孩經常不領他的情，脾氣大得很。“你認得那個乞丐嗎？”
突來的問話，小二嚇一跳，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啊？小的不認識。自從藥叉這魔頭顛倒靈海，屠滅佛道十三派門九千教眾之後，流離失所的人多了去了，可能那也是其一吧。”
“原來是江湖中人嗎。”恩怨牽扯，在所難免。
“或許吧。公子，請慢用，小的先告退。”那邊有人大聲呼喝，小二趕緊離開這桌，又快步向別桌走去。“幾位爺，用點什麼？”
“我問你，月底芥子臺論武，是哪家主持評判？”鄰桌幾個粗壯大漢之一拍桌問道。
“自然還是仙府佛宗，這不是老規矩嗎？”小二陪笑，“幾位用點什麼？小店的豆蓉酥和蘿蔔絲餅……”
“別吵！沒聽見爺正在商量正事！”大漢轉頭對同夥道，“我看這屆咱也去碰碰運氣。靈海變故之後，魔宗已滅，仙府元氣大傷，南風也都死絕了。聽說花月府主重傷，估計也不能參加了。只要能擠進前九名，以後就不用受赫連家的窩囊氣了！”
“想得美，以咱哥幾個的本事，恐怕連雁雲道都上不去，別肖想了！”
“哇咧不夠兄弟，這樣落人眉角……”
“哈哈，喝酒，喝酒吧。小二，再上一壺！”
“好咧——咦？幾位不點下酒菜嗎？”
厭倦了漸起的喧鬧，花靜夜擱下茶錢，起身離開。
難怪這屆須彌山芥子臺論武沒什麼人關注。靈海之變，飛凡塵高手幾近一空……
正在思索，那個少年乞丐已到面前，笑得眉眼彎彎。“靜少爺，想上芥子臺嗎？”
花靜夜再度吃了一驚。隔著這麼遠還能將對話聽清，非得有強大的內功修為不可。“你……”
“別誤會，那幾位大爺的嗓門，吼得半條街都聽見了，可不是乞丐我耳力好。”
“急於澄清，必有問題。”花靜夜腳步不停，謹慎地看了一下四周，“你的仇家還跟著你麼？”
乞丐苦笑。“躲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我現在就希望那孩子早日長大自立，唉！”

兩人邊走邊聊，一會兒就來到了銀川谷口。
乞丐看了看，嘖了一聲。“這外圍的陣局，是你佈置的？”
“嗯。你也懂陣局與機關嗎？”
乞丐噴笑。“你這個，還不如修一圈柵欄，乞丐我一腳就踩過去了呀！”
花靜夜終于被他誇張的動作逗笑。“那就請你指教了。”
“不急不急，先說說，你對於擅闖銀川的傢伙，是個什麼態度？”
這個問題略奇怪。花靜夜不明所以，“嗯”了一聲。“你說呢？”
“要他瘋，要他死，或者要他生不如死？”
“這就太過分了。”何至於此呢？
乞丐一嘆，真不愧是世家子弟，從未見過世事險惡，人心殘毒。
“好啦，算我失言。以後再來加固外防。今日前來，是談談月末武決之事。”
花靜夜看著他，“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也想上芥子臺麼？”
乞丐定定地回視他，然後大笑起來。“開什麼玩笑，乞丐這個樣子，送死去啊？我所指，是你。難道你一點都不想？”
“須彌山芥子臺論武，不同於文筆之爭風雲庭，本來門檻就高。”
乞丐瞥他一眼。“花月府七傷劍，上一屆首流排四，豈無資格參加？”
花靜夜臉一沉，邁步就走。“與我無關！”
乞丐苦笑著追到裡面去，“抱歉，乞丐今天沒吃飽肚子，一直說錯話。”
花靜夜顯然是聽見了，然而並不理他，逕自進到裡間換衣服，然後去後廚間弄了幾樣吃食，端到偏廳來。“吃吧。”
站在廳里小桌前的乞丐聞言轉過身來，手裡捧著一樣東西。花靜夜在看到那東西的瞬間，臉色變得很壞。“你！”
乞丐手裡捧著的，是半截斷劍。
剎那間，臨別絕情的誓言，再度響起。
星不見月，月不見星。七傷劍者，天下無貳。
花靜夜斷劍明誓，反出花月府，從此不再是七傷傳人。
“明明是前途無量的劍者，為何如此自暴自棄啊！”乞丐一時難以控制情緒。曾為鍛造師，也能一眼看出此劍的不凡。武道風波不到銀川一隅，曾經光華萬丈的名劍與他的主人，就這樣埋沒在深谷幽林之中。
潮起潮散，半生風雲半尺劍。
月圓月缺，一星懷擁一片天。
花靜夜本想斥責他隨意之舉，反被質問了一頓，但又看見對方的心痛不像裝出來的，一時間竟然不知說什麼才好。過了片刻，才悶悶道：“你不也同樣。”
換作乞丐吃了一驚。“你……你認得我？”
花靜夜盯著他半晌，才說：“你願意說，我就聽。”
* * * * * *

餃子

2015-09-08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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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自從靈海之變以後就眾生絕跡的天山巔，迎來了一名稀客。正躺著無聊看天的燕孤城，一骨碌爬了起來。
“誰？”
一顆閃爍白色光芒的光球停在他面前，氣息熟悉得令他激動。
“是你？”
“不是我，難道還會是黑白無常呀。”藥叉的光球在半空飄來飄去，頗有興味的樣子。“你也知道我一直麻煩不少，現在確實不是見面之時，所以，見諒吧。”
“誰想找這邊麻煩，儘管來天山。”燕孤城不屑冷哼。“倒是你，出什麼事了？需要本大爺幫忙，儘管說。”
“不是‘靈海無波，天山不動刀’麼？怎的如此熱情，我可真不習慣。”藥叉故意挑釁，話語里卻全是笑意。“沒什麼事，不過帶點好酒給你。”
燕孤城不理他的言語，一手把他放在地上的酒罈子拎到身後。“先跟這邊的交代一下，你這段時間都哪去了？”
藥叉笑著躲開他的碰觸，“美酒和好友，比不過你的好奇心？”
“我以為你死了！”燕孤城憤然抽手，“算了，看在你帶了賠禮，再計較就顯得小氣了。哪來的酒？”
藥叉看著他拿出小瓶，把裏面的毒汁滴在酒內，不禁無聲嘆了一口氣。“你若能說出這酒的來歷，我就告訴你一件驚動武林、轟動萬教的大事！”
“哦？整個飛凡塵被你滅的也就剩下不到十個派門了吧，還萬教？”燕孤城嘴上不饒，一邊喝了一口。“好酒！究竟是哪家新開的館子？”
藥叉狡笑，“銀川藥皇谷。”
“沒聽說。下次去多買些。”
藥叉終于樂不可支地大笑起來。“哈哈哈！”
看見對方作勢拿刀要砍他，他趕快躲開。“不和你鬧了，月底芥子臺論武，你知道的吧。”
燕孤城走到一邊，丟過來一張髒兮兮的紙。“這個？”
藥叉低頭一看，嘖了一聲。“你還是老毛病。”仙府公文，絲毫不放在眼內。“我知道各方都元氣大傷，但是這一屆，或許會有意料之外的驚喜。”
“嗯？”燕孤城放下酒罈，神色也漸凝重。“你要上場？”
“喂喂喂，你就那麼樂意看我被圍剿嗎？”藥叉笑嘆。“我就算去，也只是旁觀吧。”
“膽小退縮可不是你的作風。”燕孤城難掩失望，於是故意激他。
“我是說真的，這屆有高手哦。”
“不去。靈海無波，天山不動刀。”
藥叉被他反擊一招，無奈輕笑。“我知道你重傷在身，不愿給仙府抹黑，可以諒解，可以諒解。”
“什麼人，值得你如此吹捧？”
“銀川之主，絕對值得你走這一程。”
“哼嗯，無名之輩。”燕孤城敷衍著，“哪裡冒出來的？師承何門啊？”
藥叉懶得理他囉嗦的盤問，只是說：“我為他鍛造了一支劍。”
這下，本來已有三分醉意的燕孤城也驚得酒全醒了。“啥！”
“燕孤城，仙府渡仙刀、魔宗聖痕劍，向來並列飛凡塵武道之首。但是這一屆競武過後，恐怕你們會雙雙失去這個排名。”
“你故意的？！”燕孤城瞪眼，“為什麼？”
藥叉的笑語裡，滿是得意。“去不去？”
燕孤城拿過斷成兩截的魔刀獸疑，緩緩擦去上面的塵土。“那個人，跟你交情如何。”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燕孤城，你不用留手。你的對手，無論人或者劍，都足以與你對戰十招以上。” 藥叉鄭重道，“你要切記，倘若輸了，仙府的權威恐怕就將不再，未來對戰魔宗，你們的銳氣也將受挫。”
“魔宗……哈，知道你在哄我，得了，我去就是。”燕孤城放下刀，抬眼斜睨。“接下來，談談你的事吧。”
*          *             *         *               *           *
花靜夜握劍站在銀川外圍谷口，雙眉緊鎖。乞丐站在他身側後一步的地方，小心探詢。“怎麼了？”
“我從未見過這等陣局。”十轉輪迴，內中數種機關迷局，層層疊疊，雖然並不致命，卻足以對入侵者的腦識以及精神造成損害。
“如何，你可要入內一試。”乞丐低語，“雁雲道，難行啊。”
花靜夜點頭，舉步邁入。再踏出之時，他的內心滿是疑問。
探尋入陣者的心識，從而造出種種幻象，阻礙前行。只是……
他年幼之時所讀典籍記載中，佛宗之內有相關陣式的記載。而他靠自己的不動明心也的確走出來了。
“為何整個陣局，充滿魔氣呢？此陣是否與靈海魔宗有關？”魔宗的術法陣局，舉世無雙，連仙府都無能解破。
乞丐望天，良久歎息。“啊……你能想到這點，真是不差。只不過乞丐我呢，雖然不屬於魔宗，卻是連魔宗都望塵莫及的非善類呢。”
“正邪分野，花靜夜自有判斷。至少于我所見，你顧惜生命，關心幼弱，從未作惡。”
乞丐苦笑。“有時候，眼見未必為實。我助你，或許有自己的企圖。”
“你若為惡，我必阻止你。既已為友，便不可能眼睜睜看你墮入深淵。”
一句話，如大石擊入心湖。乞丐定定地看著他，良久才點點頭。“多謝你。”
花靜夜笑著看了看手中長劍。“也多謝你為我尋來此劍，紫狩與我配合默契，人、劍幾可合一。”
“那是當然，依舊是你那半截斷劍，浴火重生，自然與你心神如一。”是前世相知，默契自然更上一層樓。
冰冷劍身泛起一陣銀光，在朝陽映照下閃爍著燦爛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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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暮春，須彌山上桃花始開。
山腳下看熱鬧的人不少，但通過考驗上山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藥叉躲在白色的光球裡，與躺在樹上的某人一起遙望著戰場。
“就要開始了，某某人還是這樣氣定神閒啊。”
躺在樹上的燕孤城不耐煩地瞥了一眼遠方細小如蟻的幾個人，“沒意思，無興趣。”
“你是說這屆人不多，還是水平不到你的要求？”藥叉無奈搖頭。“你們鈞座堅持不降低芥子臺之爭的門檻，至於水準嘛，名號都是捧出來的，眼見為實。”
燕孤城略微睜開一隻眼，“嗯？來了個生毛帶角的哈？”
“哦，你說那個啊，赫連家主，叫什麼……赫連黑猊？哈哈……”藥叉笑了兩聲，“還不如叫黑泥鰍。”
“虧你還是出家人，修心不修口。”燕孤城皺眉，“不過他頭上那支犄角，倒有幾分魔的味道。”
藥叉一嘆。“可惜啊，不是正經靈海出身。大概是哪隻魔與人類的後代吧。能坐上這個位置，也算他有幾分能耐。”
“對了，不知道魔子是否會與他人誕下後代。你知道嗎？”燕孤城突然好奇心起。
“唉唉呀，你是修道者，我是出家人，討論這個話題真的合適嗎？”藥叉嬉笑著反刺他一句，“看你這般心心念念，應該對魔子也有所了解嘛。”
燕孤城長歎，懶洋洋地靠回樹枝。“只有一招而已。”
只有一招之會，就能如此惦記，藥叉才不信呢。“與其寄望不可能，不如將眼光投在當下。”
“你是說你推薦之人？是哪個？”對方依舊沉浸在過往那一招的酣暢淋漓之中，隨口漫應。
“那個紫髪少年。”藥叉笑著碰碰他，“你也看一眼呀。”
“有什麼好看，也不知他能不能撐到最後。這幫人還在磨蹭什麼，難道要等良辰吉時？”燕孤城看了看天色，有些不耐煩。這幫武決仲裁囉嗦得很，浪費時間。
“說不定是在等你。”藥叉偷笑。“你也耐心些，規矩之類需要講明道清，否則一言不合打起來，麻煩的可是主持競武的仙府與佛宗。”
“說的也是。”燕孤城打個哈欠，“你近前去看吧，等決賽了再來叫我。”
這次參加的看起來只有四人，兩兩對決，應該很快就能分出勝負。至於燕孤城這位大爺，不是最強者，他連看一眼的意思都沒有。
“唉，我之所以躲起來，就是不想被他們認出來呀。”藥叉苦笑，“你要睡便睡，錯過了就不可怪我呢！”
“奇了，這些年了，也沒見你對仙府佛宗有半點忌憚。”燕孤城輕盈平穩地在樹枝上翻了個身，“是誰呢？那四人當中有一個是你推薦的人，一個是和尚，還有一個是女人。你惹上的不會是桃花劫吧？出家人四大皆空啊。”
“哈哈，難得你的笑話這麼好笑。我當然不是怕她，而是忌憚她背後的人。”藥叉又嘆了一聲，“倘若只有我一人，倒也不怕……不提了，好戲上場了！”
看見燕孤城沒興趣的樣子，藥叉只好自己去看。第一場便是他的好友花靜夜對鳳擎天，這不由讓他略微有所疑問。
除了三星劍會還在臺面上，廣寒宮可是化外組織，是什麼緣故讓鳳擎天上芥子臺來呢？
“燕孤城，你不覺得奇怪嗎，今年花月府竟然沒來人。”他沒等到回應，於是轉頭一看，差點氣樂了。燕孤城翹著腿，閒適地打起呼嚕來。
算了。藥叉有點擔心，鳳擎天是用毒高手，如果必須近戰，花靜夜就可能著了她的道。雖然他武功較強，但會不會對接下來的戰事有影響，還未可知。
他一面想著，順手折了根小樹枝，捏在手裡，不住比劃著遙遠的戰場。
“喂，這就是作弊了。你死活把我拽來，不是要給我看真正的高手嗎？”燕孤城不知何時已醒，只是依舊閉著眼睛。“對你的人有點信心吧。”
話音未落，藥叉手裡的小枝落地。“結束了。”
“啥？”燕孤城倏然坐起。“這麼快？”
“嗯，我的人，”藥叉得意地加重了語氣，“在近身之前就把美女掃到臺下去了。”
“真沒風度。”燕孤城嘖嘖，“不過本大爺中意。”折在廣寒宮主之手的高手不勝枚舉，今天居然有人不為所動，真爽。
“下一場是那個泥鰍對佛門高手，你可以繼續睡。”藥叉也把光球停在一枝樹枝上，略微歇歇。
“這個可得好好看看。”燕孤城卻站了起來，遙望那個兇神惡煞。“不知道他跟魔子，有什麼關係。”
藥叉沒理他。這人某方面的執著，簡直無可救藥。何況，他也得仔細觀察一下好友下一場的對手。
赫連家族存在於飛凡塵已經有一段時日了。成員之間不一定有血緣關係，但一定在某方面於組織有用處。而且等級分明，低層人員若想往上爬，不但需要優秀的天份，立功的機會，還得學會勾心鬥角，漂亮利落地處理組織內部上下級以及同僚關係。
總而言之，能坐上家主之位的這個赫連黑猊，絕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只是，燕孤城的關注點顯然不在此。看過三次對招之後，他就一臉無趣地轉開了視線。“冒牌貨，浪費本大爺的時間。”
遠方打得塵土飛揚，兩邊僵持不下，仙府和佛宗的裁決團成員都站起來了，可見形勢有多緊張。藥叉坐不住，光球緩緩向戰場方向移動過去。
“回來，就要結束了。”燕孤城低喝，止住他的關心。“就算那女人已離開須彌山，他仍在暗，小心中了埋伏。”
其實代表佛宗出戰的人功夫並不弱，只是吃虧在臨場經驗上。經過幾百招拼招式鬥內力之後，佛門參賽者一時不查，露出空門。
“啊！”藥叉看著赫連黑猊將對方抓住之後，殘忍地撕成幾半才丟下臺去，整個人頭暈目眩，從樹梢間摔了下來。
雖然距離很遠，但鮮紅噴濺的鮮血，破碎的屍塊，在他眼中無限放大，迅速蔓延充滿了他的心。剎那間，他仿佛又回到那個妖魔橫生的暗夜，鋪天蓋地的鮮血與火焰，伴隨著不知誰的狂笑……
燕孤城嘆了口氣走過來。“芥子臺可不是文事之會，任何事皆有可能發生。你明白，他更應該明白。”
“我知道。下一場是四個時辰之後，我想先去看看他。”藥叉盡力穩定心緒，但語氣還是有些惶然。這種對手，比起一直謫居避世的少年人來說，簡直是最可怕的噩夢。
“忍耐一下。他沒你想得脆弱，該放手時則放手。”
道理他都懂，可是依舊是難以放心。藥叉苦笑，自己這個拖泥帶水的性格，實在是要命的弱點。
“好吧，這邊的答應你。若有危險，我會提前出現。”燕孤城哀嘆，“你還是免插手較好。”
四個時辰之後，已是夜幕低垂之際。漫天繁星，月將東升。藥叉遙望花靜夜劃出的第一招，亮若閃電，疾如流星，瞬間撼動芥子臺。
“劍不錯。”燕孤城評價。即使多年沒鍛造，藥叉手底，依然一直盡出名器。“叫什麼？”
“劍中王者，紫狩。”藥叉緊張的語調略平板，毫無平日自豪與得意。他看出了花靜夜此招的不足之處，相信戰鬥經驗豐富的赫連黑猊肯定也看出了。如何是好？
“哈。”燕孤城冷笑，“七政不出，山野盡王。”
藥叉難得沒跟他口頭較勁，而是沉默下來。燕孤城明白他因何緊張，卻在內心有了評定，并不著急說出。
這個少年，果然有些趣味啊……
花靜夜第一場戰鬥時間極短，根本沒人認出他的劍術路數。於是赫連黑猊打著先試探後打擊的主意，防守為主，佯攻為輔，與對方小過幾招。
這個年輕人沒什麼可怕！赫連黑猊想著，他的上一場勝利，不過因為運氣好，對手是個弱者罷了。
長戟在對方露出的破綻之中猛然突入，卻見本該見血的對方身形如幻影般閃過，隨即喉頭一涼。
再回神，發現自己的長戟斷成兩截，落地一響。
整個天地開始旋轉，想要做什麼，想大吼一聲，都已力不從心。
“好！”燕孤城此時才發出真心的讚歎，“飛凡塵竟有此等人才，你能遇到，運氣還不算太壞。”
藥叉已經管不得許多，風馳電掣般衝向芥子臺。“花靜夜！”
燕孤城只好跟著過去，說好的沉著冷靜呢？說好的旁觀袖手呢？這等關心，等下自己要怎樣與這人交鋒？
幸好衝到半路，藥叉恢復理智，停了下來。花靜夜現在是賽場的焦點所在，自己一過去，現場肯定大亂。他躊躇地看著堵在他面前的燕孤城，“你還是這麼快啊。”
“怎樣，現在去勸退，就是落這邊眉角了。”燕孤城似笑非笑斜睨芥子臺，“記得之前也有一個半途退賽之人，猜猜看，他最後怎樣了？”
藥叉歎氣。“殺了赫連家主，我擔心他以後麻煩不斷。”
“切，赫連家不過利益相關才湊在一起。家主死了，他們的兩個副座肯定為爭晉升之路打的頭破血流，哪有心思來找他的麻煩？”燕孤城看看他，“既然不想勸他退賽，你就在此地待著，我與他的戰鬥，你最好不必觀看。”
藥叉緊張得聲音發抖，“你什麼意思？”
“老友，話不必盡十分。你再問，就沒意思了！”燕孤城冷下聲音回了一句，瞬間消失在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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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仲裁的仙府高層們看見一道身影躍上芥子臺，這才齊齊鬆了口氣，總算不必再面對臉色極其難看的佛宗高層們。只是……
“嗯，下一場需要再過四個時辰，畢竟有人剛打完，需要休息。”燕孤城迫不及待靠近前，近距離觀察一下這個藥叉力挺的新朋友。
花靜夜被這人瞬間無息出現的速度驚了一下，但立刻不動聲色退開兩步。“并不需要。”想必這就是最後的對手，仙府羽座，當今刀界第一人了。“仙府羽座，在下花靜夜，幸會。”
“哦？此會可是我的幸運，你的不幸啊。”燕孤城斜睨，將手中獸疑隨便插在地上。“劍好，不代表能贏。”
花靜夜握緊手中紫狩。“劍界之高，刀豈能知！”
燕孤城大笑。“上一個說這話的，還在靈海裡沉埋著呢。小娃兒，誇口可以，拿不出實力，也只有被埋在芥子臺下面的結局啊。”
花靜夜並未顯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仙府魔宗，兩敗俱傷。說贏，未必。”
有意思。燕孤城略微看了看遙遠叢林中擔憂的友人身影，決然轉過身來，面對這一屆論武的對手。
“看了你精彩的表演，本大爺就賜你三招作為回報。”
花靜夜冷嗤。“一招，敗你！”
話落，劍起。剎那間，芥子臺上光芒四射，劍光耀目，亮度壓過半空明月，成為須彌山一帶最顯眼的存在。面對傳說中的魔器，紫狩不閃不避，正面出擊。
燕孤城只是拄刀佇立，眼微閉，待劍光來到身前，才抬手迎擊。
沒有意料之中的鏗鏘觸響，銀光猶在眼前，破風的輕響已在身後。燕孤城大為讚歎，這種輕響，只有極度快速與精準的攻擊才能做到。於是他微抬刀柄，擋開了對方聲東擊西的一劍。
“第一招了喔。”
一擊未中，花靜夜眼中看不出半點慌亂不甘，反而凝注更多的沉著靜定。
眼前這個人，實力未可量。雖然整個人顯得懶散不羈，但渾身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足以讓對手怯戰。
不過，他也不是一般人。就算不曾整日混跡江湖，他也不缺對戰經驗。
第二回合，燕孤城出招。沒有花哨華麗的架子，長刀直接劈過來。花靜夜劍分左右兩路，避開鋒芒，側邊迎擊。紫狩與獸疑鋒刃刮過，帶出長長一路白熾火星。強大的力道交錯，花靜夜右手一麻，立刻劍交左手，不使之墜地。擦身而過的燕孤城，指根竟然見血。
真沒想到，果然是驚喜！燕孤城不怒反喜，“少年人，什麼來歷？”
“與你何關。”花靜夜用左手挽了個劍花，心裡暗自掂量。魔刀有吞天蝕地之威，倘若對方實力發揮十成，自己可能要吃虧。
“當然有關，為你鑄劍這人，是這邊換帖的。傷了你，麻煩大了。”且套套他的話，看他與藥叉關係究竟怎樣。
什麼？花靜夜心裡一驚，隨即冷靜下來。“芥子臺論武，不談交情，只論武藝。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留手？”
那名少年乞丐，竟然有這樣的來歷。
“留手啊，這邊是不會。三招不能敗你，豈不是白白被藥叉共王忽悠上芥子臺嗎。”
禁忌的名字出口，四周氣流突變，空間隔斷，瞬間將芥子臺與下方眾生錯開兩個時空。
仙府與佛宗數位仲裁，周遭若干圍觀者，山腳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立時都喧嘩起來。“發生何事？芥子臺為何突然消失不見了？”
這是有高人用逆轉三界之陣，使出顛倒山海之能。仙府鈞座往事歷歷，失聲叫了出來。
“藥叉共王！”
與此同時，須彌山中，一名白袍金髮之人，攜箏直入羊腸小道，瞬間追到一片桃花樹下。
“好友殷無極，我就知道在這場盛會中，必能見到你。”
然而桃花依舊，人影已杳。
白袍箏者惋嘆。“可惜，我還是來晚一步。”
鳳擎天追過來，仰望看不見的芥子臺方向。“君首，追蹤臺上兩人，必有他的消息。”
箏者並無看她，只是冷笑。“無知之論。”今日過後，藥叉不會再與那兩人相見了。
真是狡猾又謹慎的傢伙。
而在芥子臺上，只剩兩人的世界，格外靜謐。
“藥叉共王？”花靜夜輕聲重複這個名字，“是他？”
燕孤城感慨地環視周遭，“顛倒靈海，風火陸沉，轉三界，逆六道，藥叉大名，你也知道啊。”恍然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決戰的夜晚，也是這般灰蒙蒙死寂的時空，與命定的對手一招而決，從此再無相見。
再次端詳手中寶劍，花靜夜內心又是一層感觸。與全天下為敵，原來是這般模樣。
“遇到我的時候，正是他運氣最壞的時候。”燕孤城淡笑，笑容卻是極苦。“希望遇到你，是他轉運的開始。”
藥叉共王，飛凡塵首席鍛造師。相傳他只為至交親友鍛造，就連權傾半壁江山的花月府，也從來沒有此等殊榮。
“既然如此，不能辜負此劍。”更不能辜負此人。
“沒錯。最後一招，誰贏了，就去向他償還雙倍人情吧。”燕孤城抄起長刀，“露真功夫了，注意。”
極招過後，不出藥叉所料，芥子臺在一瞬間難承威力，轟然崩塌。幸有逆轉三界的結界，得以重塑高臺，一如往常。
對招的兩人被瞬移到他處，術法解開之後，仲裁團難以評估結果，只能不了了之。混在人群之中的小乞丐，也隨著好戲散場，與眾人一起離開了。
人與人的相逢，原本是緣。緣來則聚，緣盡則散。

heermeisi	2016-01-10 20:05
饺子笔下的药叉总是这么吸引人，我要回去复习一下非凡尘风华录。给饺子的文写点什么总是很困难，当年在屏中侠影追完全文时我就说过，你写那么多字而且文笔那么好我都不好意思留言只写那么点字

月見裡	2022-09-05 08:11
看完这个题目真是太恰如其分了，一场比武真是今成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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