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0【all绮罗生】雙心　１~19章　53Ｆ布布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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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漠妖

2015-12-11 09:29

文案廢：綺羅生這一輩子遇到過很多人，好的，壞的，愛他的，恨他的，想殺他的，想保護他的，他對不起的，對不起他的，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當時過境遷，塵埃落定，我可還能再牽起你的手，看盡人間好風光，只當做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正劇向、狗綺、意綺、策夢候ｘ綺羅生、暴綺（？）、有生子情節……有生之年
一樓放文

公子漠妖

2015-12-11 09:41

第一章

殛雷鳴響，一道一道劈在高大而莊嚴的時之祭台，急風陣陣，祭台周圍激起快速飛轉的氣旋。

一身雪白的他靜靜地躺在石臺之上，耳邊隱約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他虛弱的掀開一條眼縫，看著眼前之人，想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時之祭台之外，穿著亮紫禮服少年扶了扶那頂大而華麗的西式禮帽，傳過來的喊聲頗有些無奈，他道：

“時之子，不要讓我們難做。”

又一道的驚雷劈下，落在跪在他身邊的白髮少年身上，止不住的血從那人的嘴角蜿蜒流出，那人緊緊握住他的手，身體的顫抖通過手臂傳來。

那人笑的慘澹，眼淚如掉了線的珠子一般，大顆大顆的落下來，落在他的臉上，蔓延成一片水漬。

那人對他說：

“你不會忘記我的對不對，你不會忘記我的對不對，九千勝……”

　　　　　　　　　　　　　　　　　　　　　　　　　　　　——楔子

秋風掃過，小綺羅生與義父白九住的那座山頭落滿了黃色的葉子。

小綺羅生將柴火捆成小小的一束覆在背上，踩過那些枯葉往回走。

他偏愛在這個季節出門撿柴，因為那些葉子厚厚的鋪在地上，踩過時有破碎的聲響，像一種音樂，更像一種遊戲，他覺得很好玩。

因為小綺羅生不過是九歲的孩子。

路上有一對年輕的夫婦向他問路，他用手指將方向指給他們，用軟軟懦懦童聲告訴他們怎樣怎樣走出這座山頭。

小綺羅生長得雪白雪白的，像個可愛的雪娃娃，看得那少婦心中一顫，母愛氾濫起來，笑眯了眼，忍不住用手捏小綺羅生的臉。

“好可愛的娃娃……”

綺羅生被她捏得不舒服，也沒躲開，乖乖的站著讓她捏。反正捏夠了她就鬆手了，這種情況自己隔三差五的就要碰上一次，早就總結出經驗來了，綺羅生皺著小小的眉，這麼想著。

“娃娃叫什麼名字？”少女鬆開他的臉，半抱著他。

“白小九……”

“白小九，好可愛的名字……”少婦止不住自己激動心情，忍不住又伸了手搓綺羅生的臉，又用自己的臉親昵的蹭。

少婦的丈夫在旁邊膽戰心驚地看著，害怕再這麼蹭下去估計自己的老婆會忍不住把那孩子順手牽走。

那孩子固然可愛，但還是自己生比較好，雖然自己生得估計沒這孩子可愛，但到底是自己生的，多看看估計也就覺得可愛了。一邊想著等兩口子獨處時好好將這番道理講給她聽，一邊把她拉開：趕緊走吧，天色晚了，怕天黑之前出不了山……

見著男子來拉人，綺羅生順勢退開，纏在他頭上的黑色布條無意中被女子的手指刮了一下，飄了兩下落到了地上。

看見少女和男子兩個人張大了嘴驚呆了的表情，綺羅生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跺腳，急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綺羅生長了一對尖尖長長的耳朵，與他的膚色一般雪白，漂亮，也詭異，是覺得漂亮還是覺得詭異，當然也是因人而異。

就像義父說那是綺羅耳，是千百年難得一現，漂亮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奇耳，傳說中那刀神九千勝也是有這麼一雙綺羅耳。但綺羅生不相信，他覺得義父在用謊言安慰他，他看過其他小孩子的耳朵，圓圓的，小小的，跟他的長耳朵一點也不一樣，他這樣的耳朵怎麼會漂亮？至於那個書裏記載的與他一樣有一雙尖耳朵的刀神九千勝，自然在綺羅生的意識裏也是一個醜人，至於怎麼個醜法，大概比山腳下住著的那個一天到晚流著哈喇子的小二牛用黑火柴在地上畫的小人還要醜。

所以綺羅生出門之前用布條把自己的醜耳朵遮起來，而這塊遮耳朵的布竟然就這麼被挑下來了，綺羅生心裏也是有幾分生氣的。

那少婦看到綺羅生的尖耳朵，也不著急與綺羅生親近了，就這麼給楞住了。

“這是什麼品種？耳朵竟然是尖的……”少婦問。

“估計是生下來就畸形吧。”男子道。

少婦哦了一聲，可能是想到自己的反應會給小孩子幼小的心靈造成傷害，苦著臉扯了扯嘴角：“其實尖耳朵挺好看的……”可是她的反應不是這麼回事，說完這句話她就和那男子乾淨利索地走開了，一點不舍的意思也沒有。

綺羅生也顧不上氣了，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來，白白嫩嫩的小拳頭抵著白白嫩嫩的臉，眼淚啪嗒啪嗒的砸到腳下的幹葉子上。

我沒讓你們看啊，是你們把我頭巾扯下來的啊，看了又嫌棄我耳邊長得醜……

綺羅生一邊哭一邊聽著自己的嗚咽聲和眼砸幹樹葉的聲音，聽了一會又突然發現耳邊還有第三種聲音，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立刻也不哭了，靜靜地聽，確實有聲音，細碎細碎的……

聽了好一會才找到聲音的源頭是自己的腳下，掉了個身，一雙滴溜溜的眼睛盯著那原本他蹲著的地方，地上的樹葉層有些鼓動，不一會從葉子中伸出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待那小東西止住甩動的頭用黑溜溜的眼睛與綺羅生對視時，綺羅才看看清那是只小狗。

幸好樹葉層夠厚，我沒有把你踩死。綺羅生伸手戳了戳，完全沒有想到若不是這麼厚的樹葉，他完全沒有踩到狗的可能性。

小狗翻了個白眼：看你還是個孩子的份上我就不用成年人的智商標準來要求你了。

那是條長得小巧的狗，棕色毛髮裏混著幾縷白毛，身子小小的，眼睛小小的，是重要的是全身毛茸茸的，小孩子一向對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毫無抵抗力。

綺羅生歡喜地把小狗抱起來，用自己的臉親昵的蹭來蹭去：好可愛的狗狗……

這種情景何等似曾相識啊，就在一刻鐘之前才上演過一次啊……

綺羅生的手勁不大，但是正好掐著狗脖子，小狗瞪大了眼，伸著舌頭，幾乎要斷氣，哀怨的想著：忍，忍，等他蹭夠了就鬆手了……

就在小狗覺得它要被綺羅生掐死的時候，綺羅生終於松了手，小狗忍得眼淚都出來了，頭窩在綺羅生胳膊上耷拉著，半眯著眼，終於松了口氣。

綺羅生把小狗抱回了家，義父看到了也沒有說什麼，順手愛撫的摸了摸，說是條很可愛的狗。義父是個心善的人，綺羅生便是他砍柴時撿回來養的，他自然也不會生氣綺羅生把流落在外面的小動物撿回來養，他想讓綺羅生成為一個善良的人。

綺羅生用碎饅頭喂小狗，小狗只看了一眼，聞也不聞便把頭轉了過去，綺羅生又遞過去，小狗又轉了個頭躲開，綺羅生努力了很多次，結果是小狗原地轉了好幾圈。

“你吃好不吃，你不吃會餓死的。”綺羅生急了，一急就帶了哭腔。

小狗抬頭看了一眼綺羅生，不情不願的蹭到綺羅生手邊，就著綺羅生的手指把碎饅頭吃了下去。真心不好吃。

綺羅生便笑了，那樣的笑容像一朵花開在一個孩子的臉上，那樣的純淨好看。

小狗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想著：小孩子還真是好哄。

夜裏綺羅生抱著小狗睡覺，一人一狗，小眼對小小眼。

綺羅生說，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縮在綺羅生懷裏正準備合眼的小狗身子猛得一抖，看著綺羅生，搖著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好吧，好吧，讓我給你取個名字，山下馬奶奶家的小狗都有名字，我也給你取個名字，我叫白小九，你叫白狗狗，好不好？”

軟軟的童聲，撒嬌的語氣，聽得人心裏一軟。但是，白狗狗？！那顆毛茸茸的小狗頭搖得幅度更大了。

綺羅生卻自顧自的叫起來：白狗狗，白狗狗……

“唉~”耳邊傳來一聲人的輕歎，綺羅生懷裏的狗突然不見了，躺在床上的變成了一個白髮的少年，與綺羅生大眼瞪小眼。

“我有名字，我叫最光陰，我不要叫白狗狗~”

綺羅生驚得張大了嘴，半晌回神：“好神奇，你會變身哎，你是神仙嗎？”

白髮少年枕著手臂：“對啊，我是天上的神仙，偷偷跑出來玩的，被人知道就會被抓到天上去的，所以小九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

綺羅生神神秘秘的放低了聲音：“連義父也不能說嗎？”

“不行啊，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嗯，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乖。”最光陰笑了笑，伸手將綺羅生摟入懷裏，在綺羅生微微嘟起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碰了碰，閉了眼，用額頭抵著綺羅生的額頭，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了。

“趕緊睡吧，趕了幾天的路，累死我了……”

之後再無聲音，黑夜裏綺羅生漂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小心情。

我碰到神仙了耶~

公子漠妖

2015-12-11 09:44

第二章

綺羅生抱著狗，一溜煙地跑到了河邊。“神仙哥哥，這裏沒人，你快變出來吧。”

被放在大石頭上的小狗伸出前爪，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周圍蒙著一層光芒，身子緩緩變回少年。

“都說了多少次了，我不叫神仙哥哥，我叫最光陰。”

“哦~”綺羅生應了一聲，眼睛清亮清亮的染著笑，“神仙哥哥，你給我講故事聽好不好？我要聽神仙的故事。”

最光陰知道綺羅生就算應了一聲也跟沒應是一樣，綺羅根本沒聽心裏去，下次還是照樣叫著神仙哥哥。他在心裏想著，最光陰這個名字對於一個小孩來說真得這麼難記嗎？綺羅生天天對著一只狗叫神仙哥哥，最光陰眼角餘光都已經好幾次瞥見義父老人家嘴角忍不住抽動。真是難為他老人家了……

最光陰扯了扯綺羅生的頭巾，“幹嗎包這麼嚴實？”

綺羅生忙雙手護著頭，“醜，耳朵醜。”

最光陰笑笑，“不醜。”說著又要扯綺羅生的頭巾。

綺羅生小身子退了退。

“給我看你的耳朵。”最光陰接著很溫柔的笑，純良無害的語氣十分像拐賣兒童的人販子。

綺羅生板著張臉，正經的說，“是你要看的哦，不是我要給你看的哦。”這話可是要說清楚，帳可是要算明白的。

“是是是，我的九千勝大人……”話無意間出口，最光陰嘴角的笑頓時散了，心裏像揉進了一顆尖細的小石子，尖細的痛了一下，也不過只是痛了一下而已。

綺羅生小小的嘴撅起，“我叫白小九，我不叫九千勝大人……”此時此刻綺羅生也想不起來那個義父所說的與他一樣長著一雙綺羅耳的刀神就叫九千勝。

最光陰笑著，“是是是，白小九大人，小的記著了。”

綺羅生滿意的點點頭，很堅決的走近最光陰，很堅決的解下頭上的布條。

最光陰摸了摸綺羅生尖尖的耳朵，怔怔的有些出神。

見最光陰沒說話，綺羅生想他定是嫌棄他的耳朵醜了，氣鼓鼓的哼了一聲。

“我就說醜吧，你偏要看。”

最光陰笑了聲，眼神清明過來，“多漂亮啊，哪里醜啊……”

“別人都說醜。”

“誰說醜了，那是他們眼睛有毛病，需要看醫生。白小九的耳朵好看，白小九長得也好看，長大了一定是個美男子……”

“會和神仙哥哥一樣好看嗎？”

“額……可能會沒有我長得好看，但是也只比我差那麼一點點好看。”

綺羅生覺得最光陰很好看，比最光陰差那麼一點點好看也是很好看了，綺羅生聽著挺開心，說：“騙小孩子會變狗狗的。”

最光陰挨近綺羅生的腦袋，閉上眼在那尖尖的綺羅耳上吻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膜拜什麼聖物一般。他在他耳邊低頭默了半晌，低聲道：“騙你變狗狗……”

那說話的聲音噴在綺羅生的耳朵上，綺羅生覺得有些癢，身子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輕笑了一聲，用清脆的童聲說：“你給我講神仙的故事聽好不好。”

最光陰自然不會講神仙的故事，但他會講童話故事。

他抱著綺羅生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不知從哪里弄出來一根魚杆，一邊釣魚一邊跟綺羅生講起這個童話故事。

狐狸媽媽生了九只小狐狸，最小的那只小狐狸的名字呐就叫小九……

小九！跟我一個名字耶~

我知道我知道，別打岔，你一打岔我就不知道自己講哪了。有一天狐狸窩混進來一只小狗，小狐狸們知道狗狗不是自己的同伴便經常欺負它，只有狐狸小九願意和狗狗做好朋友，他們在一起玩得很開心，狐狸媽媽認出來那狗狗不是自己的孩子就要趕狗狗走。狐狸小九和狗狗一起離開了狐狸窩。有一天狐狸小九和狗狗在外面玩耍的時候，遇到一群江湖人在打架，人類的劍氣不小心劈到了狗狗身上，狗狗受了很重的傷。狐狸小九把狗狗銜回狐狸洞，狐狸媽媽說狗狗活不了了，要把狗狗趕出去。狐狸小九只好帶著狗狗離開。

後來，在一個小山洞裏，狗狗終於要死了。

狗狗說，小九，我要死了。

狐狸小九說，我知道，但是我不舍得怎麼辦？

狗狗說，你不要捨不得，我們下一輩子還會再見的。

下一輩子？

是啊，我在死前許下願望，下一輩子我變成人類，你也變成人類，我們就能接著在一起了，再也不怕被劍砍傷了。

但是，下一輩子我認不出來你怎麼辦？

下一輩子，我帶上狗頭面具，你還長著一雙狐狸耳，這樣，我們就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認出對方來……

“魚！魚！”故事戛然而止而止，魚杆顫動起來，一條魚已經上釣。

“嘖嘖，好大的一條魚。”最光陰讚歎了一下，將魚收進竹籠裏。

“看看，小九，晚上我們可以吃魚了……”

綺羅生頭也不抬，最光陰才感覺出來綺羅生的異狀。

“怎麼了啊？”

聽見綺羅生輕輕啜泣了一聲，最光陰抬起綺羅生的臉，看到滿臉的淚水。

“怎麼哭了啊……”最光陰感覺挺莫名其妙，突然又想到，“不會聽故事聽哭了吧，那是假的啊，我編出來騙你的，你別當真……”最光陰手忙腳亂的幫綺羅生擦眼淚，但是小孩子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淌，止也止不住。

“別哭了呀，”最光陰輕聲安慰，“男兒有淚不輕彈，哭哭啼啼的，小心以後長成大姑娘。”

不聽這話還好，一聽這話綺羅生一撇嘴，直接放聲哭了出來。

“好啦好啦，”最光陰把小綺羅生抱進懷裏輕輕拍他的腦袋，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跟你講童話故事了。

等綺羅生哭完，天差不多黑了，最光陰抱起綺羅生往回走，手裏還拎著魚簍。

“一回跟你義父說魚是山下阿婆送的。”

“嗯。”

……

綺羅生覺得最光陰跟他見過的人都不一樣，最光陰長得好看，比他見過的所有的人加起來都好看，至於怎麼個加法……最光陰表示他這顆成人的大腦這輩子也沒辦法明白過來了。

綺羅生覺得最光陰的聲音好聽，比他聽過的所有人的聲音加起來都好聽……至於怎麼個加法，參考上例。

綺羅生覺得最光陰無所不能，可以變小狗，可以變出來魚杆，還可以釣上來魚。雖然釣魚義父也會但是最光陰釣的魚最大只。

但是最光陰是神仙，綺羅生覺得他這麼覺得是非常正常的。

最光陰會耍刀法，很帥氣很帥氣，看得綺羅生眼睛都直了。

綺羅生覺得要長大成為一個比神仙哥哥差一點點好看的美男子，當然也要學神仙哥哥耍的漂亮的刀法。

綺羅生要最光陰教他刀法，最光陰聽了以後非常緩慢的搖了搖頭，拒絕的還挺堅決：我不能教你。

“為什麼？”綺羅生有點不高興。

最光陰輕輕親吻他耳邊細碎的鬢髮，聲音溫柔得像是在吹一根羽毛，“你的刀覺要自己體悟，我怕我會誤了你。”

可是綺羅生表示很茫然：什麼是刀覺啊？

公子漠妖

2015-12-11 09:45

第三章

秋後的睛日，陽光難得的曖得的可人，棕毛小狗爬在門口曬太陽。

綺羅生搬出來個木桶，兌了涼水，又兌了熱水，用手試著溫度，然後覺得水溫合適了，跑到門口蹲下身子，“我給你洗澡好不好？”沒等到小狗應腔，雙手抄起狗狗就往水桶邊上抱。

小狗睡的迷糊，覺得自己的身子晃哪晃哪，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撲通一聲被按進了水裏。

綺羅生與神仙哥哥的交流還是太少，所以他不知道他的神仙哥哥是暈水的，不僅暈水而且還嚴重懼水。

小狗嗆了一口水直接也清醒了，開始拼命的掙扎，頭一伸出水面就甩了綺羅生一臉的水花。

這種溺水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小狗提了口氣想爬出水桶，爪子剛扒上桶沿便被一雙小手牢牢的按住了脖子。

清脆的童聲輕笑一聲，不斷撲在面上的水花讓綺羅生一時睜不開眼睛，綺羅生慌忙伸手按住不停亂動試圖要逃出去的小狗。

“不要跑啊，我給你洗白白啊，很舒服的……”

小狗在桶裏掙扎得淚流滿面。我的九千勝大人，我是魂體啊，我真的不用洗澡啊。

白九在門外坐著，看著這一人一狗鬧騰得歡，呵呵笑著，說，綺羅生，水濕了衣服，莫要感冒了。

綺羅生回頭，笑，“知道了，義父，給狗狗洗完澡就換掉。”轉過頭來接著跟小狗抗掙。

若不是白九還在家裏，小狗幾乎要分分鐘化出人身來，

小狗最終沒有逃離綺羅生的魔爪，但是由於不斷的撲騰，把桶裏三分之一的水都撲騰了出去，小狗勉強可以腳踩桶底還能把頭出伸出水面了。

綺羅生塗了些皂角在手上慢慢得給狗順毛，水溫也合適，太陽也合適，綺羅生的手勁也不大，小狗覺得還蠻舒服，便安靜的閉了眼讓綺羅生擺弄，不覺有些昏昏欲睡了。

綺羅生說，神仙哥哥，你越來越喜歡睡覺了，現在站著都能睡著了。

小狗甩了甩頭，那雙微瞼著的黑眼睛透著深深的沉默和淡淡的憂傷：是啊，魂體越來越疲倦了呢……

過了一會，白九拿起竹簍，對綺羅生說他要去山下換些東西，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來，讓綺羅生好好在家裏待著不要亂跑。

綺羅生乖順的應了一聲。

綺羅生用幹毛巾給小狗擦幹了毛就抱到了床上，換了件外衫便進了廚房。

小狗整個身子都鑽進了被窩裏，只露出一雙黑眼睛。出了水還真是冷呢。

不一會綺羅生弄好了飯菜回來，很簡單的飯菜，擺出來不過兩個碗一盤菜。

小狗舒服的在床上躺著看綺羅生忙碌的身影，突然變回了人身。

俊俏的少年枕著手臂在床上側躺著，雪發半幹著，招招手。

“怎麼了？”綺羅生擦了擦手走過來。

少年摸了摸他的頭，眯著眼笑，“太賢慧了。”

綺羅生：“啊？”

“義父中午不回來，午飯只有我們兩個人吃了，我做的不好，你要吃嗎？”

自從知道最光陰是神仙以後，綺羅生就不再強迫小狗吃東西，每次有什麼好吃的東西總要問一下最光陰的意願再喂給他吃。

最光陰點頭，“吃啊，為什麼不吃，小九做的飯，多難得。”上輩子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貴公子，在一起廝混了這麼久也沒能吃上他親手做的飯，現在有機會，自然是不能錯過。

最光陰拉著綺羅生坐到了飯桌上，嘗了一口菜，轉過頭來對綺羅生笑，甜。

綺羅生嚇了一跳，以為他把糖當成鹽放進了菜裏，忙嘗了一口，說，不甜啊，菜裏放了鹽，飯裏也放了鹽。

菜不過是青菜，飯不過是白米飯，吃到嘴裏也能甜到心裏，最光陰笑著不解釋。

吃完了飯，最光陰拉著綺羅生的手說，“我們去釣魚吧。”

綺羅生知道神仙哥哥喜歡釣魚，得空就把他拉出去釣魚。白九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山下的阿婆三天兩頭的就送魚，難道是因為他家的綺羅生長得太可愛了？

綺羅生小小的為難了一下：義父說不能亂跑。

最光陰道：跟著我怎麼能算是亂跑呢。

綺羅生覺得神仙哥哥說得挺有道理，就歡歡喜喜的被領著去河邊。

最光陰牽著綺羅生的手說，你真得很容易被人拐走哎。

綺羅生天真的問：拐走我做什麼？我就是因為沒人要，義父才把我撿回來養的。

最光陰說，他們不要你，我要你好了。

最光陰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綺羅生坐在大石頭下麵的小石頭上，一邊釣魚，一邊說著話。因怕擾了魚，那說話的聲音也壓得低。

天氣冷了，魚也難釣了。綺羅生想與最光陰說什麼話，一回頭眼前卻看不到人影。未及驚訝，不過一瞬最光陰的身影又重新出現。

忽隱忽現的魂體緊握著魚杆，面上是勉力強撐的痛苦表情。

“神仙哥哥……”綺羅生張大了嘴，沒有辦法理解眼前的情形。

“真是快呢~~”從緊咬的齒間透出少年的一聲暗罵。

身形忽閃了幾下，慢慢恢復正常，最光陰回過臉來，像往常一樣眯著眼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澀。

“小九，我可能要走了呢。”

“去哪里？”

最光陰指了指天上，“回家，回天上去，跑出來這麼久，這次一定得回去了。”

綺羅生怔了半晌，一時反應不過來，反應過來了心裏挺失落，“那你還會下來找我玩嗎？”

“會，一定會，小九等我好不好？”

“嗯，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你？”

“大概要等小九長大了。”

綺羅生低了頭，再也不說話了。

夜裏睡覺時，綺羅生緊緊抱著最光陰的腰，臉埋進最光陰的胸口，雖然是要睡了，身子卻一點也沒有放鬆下來。

小孩子的思想太簡單，未及離別，九歲的年紀，更是還未到看淡離別的時候。

最光陰不覺輕笑，手指輕輕梳理綺羅生耳邊的鬢髮。

小孩子悶悶的聲音從胸口傳來，“我以後會遇到很多人，我怕我會忘了你長什麼樣了，認不出你了怎麼？”

小孩子仰起臉，漂亮的眼睛在夜裏明亮的如同寶石一般。

少年低低的聲音染著夜色，他用手指了指綺羅生的胸口，“如果你覺得迷茫，就問問這裏，或許它會告訴你答案。”

綺羅生最終忍不住倦意沉沉睡去，等到睜開眼時床上沒有最光陰，也沒有小狗。

綺羅生下了床，默不作聲，屋裏屋外到處找了許多遍。

白九問他怎麼了，他說，小狗丟了。

白九哦了一聲，說，可能是跑得遠了，過會自己就會回來了。

綺羅生點點頭，坐下來悶著頭吃飯，他知道小狗不會回來了。

當天夜裏睡覺時綺羅生總是覺得不習慣，最光陰在時要不是變成小狗讓綺羅生抱著睡，就是變成少年抱著綺羅生睡。

綺羅生總是覺得這間小房間裏莫名的空蕩蕩的，雖然房間裏堆有很多的東西。

綺羅生覺得那張床也有些大了，他用手指丈量了兩次，其實還是和以前一樣大小。綺羅生掰著手指算日子，從他把小狗撿回來到現在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了。綺羅生失眠了。

一連好幾天，小狗還是沒有跑回來，這幾天綺羅生總是悶悶不樂，時常眼睛盯著一個地方發呆，白九知道綺羅生丟了狗心裏難受。

又過了幾天，白九抱回來一只白毛小狗，是只很漂亮的狗，說是山下馬阿婆家的狗狗生的狗崽，抱回來給綺羅生養。

綺羅生接了過去，心裏也沒有多歡喜，他知道這只狗再漂亮也沒有用，它也不會變成神仙哥哥教他釣魚。但是他還是細心的養著，給它洗澡，夜裏抱它睡覺。

一個月後那只小白狗就生了病，病了幾天就死掉了，綺羅生把它埋了，又悶悶不樂了好多天，從此再也沒有養過狗。

又過了一個月，綺羅生慢慢的記不清神仙哥哥的樣子了，後來偶爾想起時，覺得那半個月的時光像是一場夢一樣，像是馬婆婆講的童話故事，他遇到了一個神仙哥哥，但是他分不清是他做得一場夢還是真得曾經發生過。

他會摸著自己的胸口，他記得神仙哥哥指著他的胸口說，它會告訴你答案。但是他只摸到了心跳，沒摸到答案。

草長鶯飛，葉落花枯，三年流光悄然滑過，綺羅生也長高了點，也懂事了點，褪下些稚氣，儼然已有著俊俏少年的輪廓。他覺得，他碰到一個神仙哥哥，或許真得是一個夢。

……

閃動不已的光芒是流動的時光韶華，哀鳴的樹葉奏響是消逝的時間生命，一棵巨大的時間樹下，戴著亮藍禮帽的捲髮少年抱臂坐著，氣鼓鼓的指責，“你還知道回來啊？！我快撐不住了你知不知道？！”

公子漠妖

2015-12-11 09:48

第四章

白九帶著綺羅生上山砍柴，在山道上遇到一群人問路，那群人都作江湖人打扮，手中或拿劍或配刀。

綺羅生像往常一樣耐心的給他們指了路，裏面一個漢子一直盯著綺羅生看，一邊看一邊若有所思的笑。

等綺羅生說完話，那漢子碰了碰同伴的胳膊，下巴指了指綺羅生，“難得見到長得這麼俊的娃，帶回去服侍家主，說不定家主一高興，就讓他抵了我們這次任務失敗的過錯。”

那人也摸了摸下巴打量著綺羅生，“長得確實不錯，比家主養在院裏的那個漂亮多了。”他走近幾步，對白九道，“這位小公子長得細皮嫩肉的，哪里過得了這種山裏的苦日子，不如讓他跟我們走，去過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好不好？”

那群人對話說的並不小聲，白九和綺羅生都能聽見，綺羅生尚不能是什麼意思，但白九畢竟閱歷深見得多聽得心裏明白，見情形不對，便讓綺羅生先走。

綺羅生隱約也感覺情形不對，哪里肯走，一抬頭幾個人就已經把他們圍住。

“小公子，跟我們走吧。”幾個人走過來要抓綺羅生，白九急了，沖過去擋著，喊著讓綺羅生跑。綺羅生眼前的情形嚇著了，雖然也明白那些是壞人，但死活也不肯丟下義父一個人跑。很快便被兩個人抓住了胳膊。

見那些人打白九，綺羅生心裏著急，喊著，不要打我義父。

一個人說，你跟我們走，我們就不打你義父。

綺羅生說，好，我跟你們走，你們要說話算話。

白九被人打了幾拳，嘴角流出血來，仍要衝過來救綺羅生，他喊道，孩子，你不能跟他們走。

綺羅生表現的很平靜，他安慰白九，放心吧義父，我會沒事的。

大不了找機會再跑出來就是，他在心裏想著。

來不及和義父多說兩句話，他就被人推攘著向前走。那兩個架著他的人按著他的胳膊，用得是成年武林人的手勁，一路走下來，綺羅生覺得他的胳膊要斷了。

後來他們嫌綺羅生的腳程太慢，讓一個人背著綺羅生走，綺羅生正盤算著路上逃走的可能性，突然一個手影扇過來，眼前一黑便已被打暈了過去。

醒過來時是在一個挺大的房間裏，不像山裏的小房子，裝飾也很精緻，有著珍珠簾子和精緻花紋的床幃。

“你醒了。”底下的人出了聲，綺羅生嚇了一跳，循聲看過去才看到房裏還有一個人。

那是個年輕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抬起臉來看著綺羅生，臉上畫著淡淡的妝，說不上好看，卻也不醜。房裏光線很暗，她又是不聲不響的跪著，也難怪綺羅生沒有看到她。

她說，“你醒了，我就帶你去洗澡。”

綺羅生點點頭，下了床安靜的跟在她的身後。

那是個面無表情的女子，連聲音也是平平的沒有情緒，她要幫綺羅生脫衣服，綺羅生臉紅了紅忙退了一步，他說，“我自己脫就好。”綺羅生還記得山下教書的夫子曾說過男女授受不親。

她點頭：“好，你自己脫。”

被個女的盯著脫衣服，綺羅生覺得挺不好意思，但也沒辦法。綺羅生脫了衣服就鑽進了水裏。

那是個很大的浴桶，裏面放了很多的花瓣，有些是牡丹花，還有些綺羅生認不出來，但是都很香很好聞。

女子拿了毛巾要幫綺羅生洗澡，綺羅生心裏尷尬，忙笑著躲開，我自己洗。

女子看了他一眼，直接拉過他的胳膊用沾濕的毛巾幫他擦身子。不知道是被熱水汽蒸的，還是害羞，綺羅生的臉又紅了紅。

毛巾碰到了綺羅生的脖子，綺羅生感到一陣生疼，忙縮了下頭。

女子撥開綺羅生耳邊的頭髮，看見綺羅生脖頸上有一些瘀青，因綺羅生膚色雪白，瘀青很是明顯。女子也沒有問些什麼，只是開始用手指很仔細的按摩。

在山上那人打暈他時用了那麼大的手勁，就算看不到也知道肯定是留下瘀青了。開始很疼，後來覺得女子的手法挺舒服，綺羅生覺得這個姐姐其實挺好，他嘗試著跟她說話。

“姐姐，這裏是哪里？”

“雨鐘三千樓。”

雨鐘三千樓？沒聽過。

“他們要我來做什麼？”

“服侍家主。”

服侍家主？洗衣服做飯？還是端茶送水？

“有工錢嗎？我能回去看義父嗎？”

姐姐可能嫌他啰嗦，又不跟他說話了。

洗完澡後換了新的衣服，白色的軟面料，穿著挺舒服。女子拿著幹毛巾耐心的給他擦頭髮，擦耳朵上的水珠。他想著，這位姐姐竟然沒有被他的長耳朵嚇到。

他跟著女子走過一條長廊，停在一間大房子的門口，她恭順的立在門口，讓他自己進去。

那座房子點著明亮的燈，卻像是一只蟄伏在黑夜裏的野獸，靜靜的等待著溫順的獵物送上門，夜風吹過來，有些冷，綺羅生打了個哆嗦，不情不願移動步子，又轉過頭來看那個女子。他對這裏的一切太陌生，心裏下意識很依賴這個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姐姐。

可那女子只是恭順又安靜的站著，看向他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波瀾。

綺羅生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進去，屋裏燃著香料，香香的，也曖曖的。他大著膽子向裏面走，看到簾子後面有一個人影，那人半躺在軟塌上，抽著煙杆，煙霧繚繞在他的上方。

那人轉過頭看他，招招手，“走過來些。”

綺羅生掀開簾子，走近些，才看清那人的臉，是一個中年人，方臉，長得挺沒有特色，面上有層薄薄的胡渣，看起來倒是挺和藹，身上半披著一件外衣，衣服的面料和做工都很好。這位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家主了。

那男子看著綺羅生，笑眯了眼睛，說，“確實是個很漂亮的孩子。”把手上的煙袋放到榻邊的案頭上，又招招手說，再走近來些。

綺羅生依言走到榻前，清亮的眼睛警惕地盯著榻上的人。

那人笑著說，別害怕。

綺羅生心裏還是挺害怕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小爪子緊緊扼住了往上提，正好堵在了喉嚨眼。

男子伸出手把綺羅生攬近些，幾乎半圈近了懷裏，手指探進了綺羅生的衣服裏。那人的指腹上有著粗糙的武繭，磨在綺羅生的肌膚上，帶起輕微的刺痛。

他靠近綺羅生的脖子輕嗅，低啞著聲音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只手卻在衣服裏探得更深。綺羅生突然感到有一股怒氣從胸口不可抑制的升起，側了個身直接甩開了那男人的手，退到簾子邊，怒瞪著一雙秀目。

那男子怔了怔，倒是沒有生氣，依然笑著，將雙腳從榻上挪下來，起身向他走過來。

不要怕，那男子說。

那男子輕踩著步子逼近，綺羅生收緊了呼吸一步步向後退，待碰到茶桌時身子驚了一下，再轉過臉，那男子已經在眼前。

男子半俯著身，指尖劃在綺羅生精緻的臉上。我會好好對你，你不要躲，他說。

綺羅生身子猛然戰慄了一下，突然向旁邊沖過去，剛挪了一步就被攥著胳膊拉了回來，後背撞上桌沿，已顧不得痛。那人緊緊制住他的雙手，俯身啃上了他的脖子。

綺羅生又驚又氣，拼命掙扎，待終於脫出一只手，摸上茶桌上的茶具砸到男子頭上。

綺羅生力氣小，出手的力度和角度又沒把握好，砸過去也只對男子造成了不痛不癢的傷害。茶具脫手落到地上，發出破碎的聲響。

男子抬起頭，看綺羅生的眼神有著突然冷了下來，反手一巴掌甩在綺羅生臉上。

不識好歹，那男子說。

感覺不到疼，只感覺一邊耳朵有轟隆隆的鳴響，腦子更是被打甍了，突然感覺身子懸空，已被人抱了起來，然後又被丟到軟塌上，綺羅生剛想起身，男子的身子便壓了下來。

衣帶被挑開，濕滑的舔舐像是縛在身上的水草，綺羅生只覺得惡寒。

過了一會，那男子見他不再掙扎，以為他被打得怕了，笑了一聲，輕輕吻上那紅腫著的半邊臉，“你若是聽話，我也不會打你。”

綺羅生咬著唇，不言不語，一雙漂亮的眸子在夜裏亮得驚人。

待那男子壓在綺羅生雙手的力道小些，綺羅生的左腕迅速掙開，緊握在手心的碎瓷片向男子的脖子劃過去。男子閃得迅速，只在臉皮劃破了一道小傷口，綺羅生趁機翻身滾下榻。

男子終於怒了，冷著一張臉，他沒有想到這個小鬼這麼難纏，做為家主從來都是人人順從，沒有敢如此忤逆他，他已經給了他太多餘的耐心。

綺羅生想跑出門去，卻被男子逼到了牆邊，綺羅生一側眼，見那牆壁上懸掛著一把精緻的刀，下意識握住刀柄把刀從鞘裏抽了出來，冷冷刀光像一弘清水映在房間裏。

那男子面上一驚，眼神更冷，他勸道：“把刀給我，莫要傷了自己。”見綺羅生寒刃在手，卻是沒有懼色，一步步向綺羅生走近，做為作為一個武林中頗有名聲的劍莊之主，從一個毫無武功的少年手中空手奪白刃的自信還是有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綺羅生並不是普通的少年，他是刀神九千勝的轉世，那深植骨子裏的刀覺是宿命牽引的果，磨不掉，消不了，像是蟄伏在他體內的精靈，一朝覺醒，便會讓世人驚豔。

再握住刀柄的那一刻，綺羅生的靈臺似明光一閃，無數細碎的微妙感觸從四肢百骸湧出，彙聚到握著刀柄的雙手中。綺羅生眼神一凜，刀刃橫劈，已是決殺一式。

沒有慘叫，只有失了生命跡象緩緩倒下的身體，那瞪大的眼睛裏有著驚恐，有著不敢置信，不敢置信臨死前看到的那一式決殺，粗糙而又無比精湛，快在眨眼之間，刀已落，血已沾。

從傷口噴出大量的鮮血，有些濺到綺羅生臉上，稱著慘白的膚色，更是添幾分鮮豔。綺羅生身子一軟的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他怔怔的看著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冷汗直冒，腦子卻一片空白。

本章寫得最爽的一句話：綺羅生眼神一凜，刀刃橫劈，已是決殺一式。
覺醒吧，騷年！
話說不會被和諧吧……吧？

公子漠妖

2015-12-11 09:50

第五章

橫在面前的是失了血色的屍體，周圍再無任何聲響，只有綺羅生微喘的呼吸聲清晰可聞。突然響起‘咚咚’的敲門聲，讓綺羅生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有女子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主人，發生何事？”

門一點點被推開，女子望門內望去，還未及看清門內的情況，一個小人影就撞了出來，女子的視線追著那跑走的身影，才看清那是綺羅生。

女子心中暗道不好，忙推門而入，站在那躺在血水中的屍體旁，一向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微怒。

綺羅生沖出走廊後，儘量選著僻靜處走，借著夜色能很好的躲避路上偶爾經過的武士。所幸除了路上撞到兩個小侍女之外，再沒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但是這個莊子太大，他已經轉了很長的時間還是沒有找到出口，也或許是他早已迷了路。

劍莊突然鬧了起來，雨鐘三千樓到處可見配著刀劍的武士，他們都得到同一個指令，擒捉一個白髮尖耳朵的綺羅生。

在花園裏的樹影裏躲著的時候不小心踩到枯樹枝，導致他被人發現。他手中還拿著那把刀，幸而刀身較一般的刀劍都要輕巧，他拿起來不是太費力。

那些人沖過來抓他，他只能不停的跑，靠著求生的本能，胡亂的揮動手中的刀，那把刀在他的手中已不受他的思維掌控。他已不知道自己是否砍傷了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了傷，他只有一個念頭，逃出去。

但在逃出去後，卻發現自己已無路可逃。

雨鐘三千樓依山而建，盤桓山腰，山身如鬼刀橫劈，山下是無底懸崖。

那群人追趕而來，在他面前幸災樂禍的停了步子，他認出有其中幾個人正是抓他來的人。

他看向面前的黑暗，月升中天，慘白的月光照在懸崖之上，卻照不亮那崖下的黑暗，那片黑暗像是張著惡口的猛獸，要將他整個吞下。

為首的那個人提著劍向他靠近，他卻突然張開雙臂俯身向懸崖下跌去。死就死了，死又怕什麼？

下落的時候風呼嘯在他的耳邊，他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義父，義父養他這麼多年，他還未曾在他面前盡一天孝，他覺得很傷心很遺憾，又有點後悔就這麼跳下來了。

崖上的人看到那個縱下的白色人影，像一只翩飛的白蝴蝶一樣飄進了黑幕中，他們集體怔了怔，一時啞然無語。大家都明白少年跳崖也是死，不跳被捉也是死，這麼乾淨利索的死了還免受了折磨，所以少年跳下去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為首的那個人咳了一聲，向身後的人吩咐，明天去崖下找屍體。

當眾人正準備撤離時，一道人影突然從崖下飛上來，穩穩的落在崖上。借著月光打量，那人懷裏抱著的正是剛跳下去的綺羅生，眾人立刻戒備起來。

那人將綺羅生放下來，抬起眼淡淡的看著那些拔刀拔劍的人。

在月光下，那人白髮高束，劍眉入鬢，將一身白底黑邊的衣衫穿得氣宇軒昂，清俊的面容卻是不怒而威。

那少年還未被追至崖頂他便聽到了動靜，只是不屑插手外人的事情，殺人人殺，乃是江湖至理，而他不過是路過，實在懶得將這些破事理上一理。但沒想到那少年便從崖上這麼乾淨利索的跳了下來，小小年紀有如此膽魄，不禁讓他心生憐惜，一念而動便出了手。

那武士問，敢問閣下是何人？

他看著拉著他的衣擺躲在他身後的少年，無奈的歎氣，想著人救都救了，這事看來也得管到底了。

他淡淡開口，意琦行。

劍宿意琦行？那些人氣場開始弱了，更有些人不處主的向後退。劍宿意琦行不是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名字，卻是一個他們無論如何也打不過攔不住的高手高高手。

那為首的說，那名少年殺了雨鐘三千樓的家主，我們必須把他帶回去，還請劍宿諒解。

意琦行有些訝然，回頭看那個緊緊抓著他衣服發抖的柔弱少年，骨頭論斤稱都稱不出多少重量，又是一點武息也沒有，就他也能殺了雨鐘三千樓的家主？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意琦行問，你為什麼殺人？

綺羅生未答話，倒是那武士接過話說，他不過是家主買過來的臠寵，不思本份卻背主欺上……

話未說完，人頭已落，微張的口隨著頭顱掉落塵埃再也無法出聲。未完的一句話，已讓意琦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脈絡，那人便也沒有再開口的必要。

意琦行說，你跟我走？見那綺羅生點頭，攜起綺羅生縱身飛入崖下。崖上的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出手，甚至敢出聲攔住意琦行，想起那道瞬發的劍氣，每個人都心有餘悸。

綺羅生在意琦行懷裏時已經昏迷了過去。意琦行將他放置到石臺之上，抽出手來一看，竟是滿手的血。綺羅生一身白衫子被血污了不成樣子，也不知道是他的血還是別人的血，但流了這麼多血，也必是受了傷。意琦行解開綺羅生的衫子，才看到腰上那道長長傷口。猙獰的刀口圍著腰際繞了小半圈，應該是閃躲刀勢時被刮傷，傷口雖不算入骨但也切入了皮肉，導致血流不止。

意琦行從衣擺上撕下布條為綺羅生妥善的包紮倒傷口，在旁邊找了地方盤腿坐下，閉目養神。半個時辰後聽到綺羅生夢囈，看那綺羅生臉色紅的不正常，伸手向綺羅生額上一探，已是起了高燒。

意琦行出行未帶傷藥，也知那少年年小體弱，不能與武林中人相比，只好帶著綺羅生下山，在山下的鎮子上敲了一家醫館的門。

醫館老醫師揉著睡眼起來開門，看到少年滿身的血，驚得人也一下子清醒了。

老醫師一邊為綺羅生清理傷口，一邊喃喃心疼，可憐的孩子，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意琦行在旁邊坐著，也不搭話，在昏暗的燈光下神情仍舊是淡淡，倒是看不出一絲的擔心。

上了傷藥，用乾淨的紗布重新包紮了傷口，過了些時辰，綺羅生身上的高燒漸漸退去。

天大亮時綺羅生終於醒了過來，一睜眼卻是喊著要回家。意琦行本想著等到綺羅生醒來便離開，見綺羅生傷得重，又因高燒方退，神智還不是很清醒，所以決定好人做到底，把少年送回家之後再動身回叫喚淵藪。

意琦行抱起綺羅生，因顧及綺羅生腰上的傷口，動作也很難得比平常多了幾分輕柔。

聽綺羅生的描述意琦行也大概知道綺羅生住的那個山頭在什麼地方，帶著綺羅生進了山道，還未到綺羅生的住所，便在路邊的荒草裏看到一具老人的屍體。

綺羅生看到那具屍體頓時急了，打著意琦行的手讓他放他下來。看著綺羅生跌跌撞撞跑過去的身影，意琦行也大概有了預感。

意琦行走過去，見那少年跪在屍體旁，已是泣不成聲。

少年說，我已經答應跟他們走了，他們為什麼還要殺我義父？他們答應我的，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意琦行不答話，世上有說話算話的人，卻不是每個人都能說話算話。

意琦行把白九的屍體抱起，綺羅生靜靜地跟在後面，一路上一聲不吭。待回到山中的小屋，綺羅生從屋裏拿出小鋤頭，跪在屋外的地上挖土。意琦行想幫忙，卻被綺羅生推開。

推在意琦行身上的力氣不上，綺羅生自己的身子卻晃了一晃。

他說，這是我能為義父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意琦行點點頭，負手退到一邊靜靜看著。

太陽出來天氣就熱了起來，綺羅生的臉色又開始現出病態的紅，意琦行遞給他水，他接過去，喝完遞還給意琦行，道了聲謝，接著挖土；日頭稍斜，意琦行遞給他一塊餅，他接過去，咬了兩口，可能是吃不下，又還給了意琦行，接著手上的事情。又過了不多會，意琦行見綺羅生腰間的衣服又透了紅。

等到挖好了葬坑，意琦行幫著把白九的屍體放好，又只能退到一邊，看著綺羅生用一抔抔的黃土將他最親愛的人的身體掩埋。

在綺羅生上土的時候，意琦行幫忙劈了棵樹做了個簡陋的墓碑。在綺羅生上完最後一抔土，意琦行將木板遞給綺羅生面前，又遞過去一把精緻的小刀，他想著綺羅生應該是想要自己刻碑文。

綺羅生接過去，道了聲謝，卻用小刀割破了手指，意琦行見此眉頭微皺，卻也沒有阻止。

血色的碑文，一筆一畫流露出來的都是少年內心無法疏解的悲痛，若是悲傷可以流著血流盡，是否此刻他已感受不到痛苦。

碑文已成，最後的署名卻是：不孝子綺羅生。

他回過頭來對意琦行笑，笑容卻在淚花中開得慘澹，他說，我叫綺羅生，好聽吧，我義父給我起的名字。

意琦行點點頭，伸手接住少年緩緩倒下的身子。

公子漠妖

2015-12-11 09:51

第六章

綺羅生本就有傷在身，勉力強支了一日，過度的勞累和無法抑制的悲傷讓綺羅生的傷勢復發，比之前日更加嚴重，從腰間流出的鮮血將那件血跡方幹的衫子重新浸濕，額上又起了高燒。
意琦行快速點了幾道大穴為少年止血，又輸了功力為其控制傷勢，做完這一切這後低頭看了看懷中雙眼緊閉的少年，將人打橫抱起，小小年紀能強撐至此，已是極限。

抱著昏迷著的綺羅生上了叫喚淵藪，意琦行將滿身是血的人扔給了一留衣，卻只淡淡的丟了句話，“救活他。”

一留衣手忙腳亂的接過人，被那少年一身的血嚇了一大跳，待捉到少年的手探過脈後才松了口氣，打量了一眼懷中那張雖是被血灰汙了卻不減清秀的臉蛋，調侃道，“嘖嘖，我說，意琦行，你是什麼時候生了個這麼大的兒子？長這麼大了才帶起來……”

意琦行回頭冷冷瞥了他一眼，心知他是故意，並不理會。

綺羅生醒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頂奇怪的帽子，頂上扁扁的，兩邊尖尖的，綺羅生覺得那帽子很醜。帶著那頂大帽子的是個很奇怪的大哥哥，一張臉一直在他眼前不停的晃來晃去，面部表情還很豐富。

“嘖嘖，腰上的傷可能要留疤，不過沒關係，長腰上一般人也看不到，”一留衣探完綺羅生腰間的傷勢後掩好衣服，“嘖嘖，臉上的疤一定得給你消掉，多好看的一張臉啊，留了疤多可惜。”一留衣又一邊搬過綺羅生的臉研究一邊絮絮叨叨的自說自話。

綺羅生雖是醒了，卻一動不動的躺著，那雙清亮的眼珠隨著一留衣的的動作微微轉動。

一留衣笑了，他說，你不該問問這裏是什麼地方？

綺羅生說，為什麼要問？

一留衣說，一般昏迷的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過來，第一句話都是這麼說的。

綺羅生順著他的話問出那句經典臺詞，這裏是什麼地方啊？眼珠子轉也不轉，好像就是隨口這麼一說。

一留衣一拍大腿，被綺羅生逗樂了，歡喜的說，這意琦行總算幹了件人事，以後這叫喚淵藪終於可以不像過去那麼苦悶了。

綺羅生哦了一聲，原來這個地方是叫喚淵藪，沒聽過。

養了幾日，綺羅生的傷口已開始長合，一留衣終於肯讓他下床走動。其間意琦行來看過他一次，只說，雖然雨鐘三千樓的人殺了你的義父，但你也殺了雨鐘三千樓的家主，你可還要報仇？

綺羅生只流著淚搖頭。

意琦行見他不願談，又說，我未經你同意將你帶回叫喚淵藪，傷好之後你若不願留下來，我也可以將你送下去。待意琦行走出門外，綺羅生的聲音才傳了過來，我想留下來。

綺羅生在床上躺了幾日，骨頭養得都軟了，一下了床便中跟著一留衣跑。一留衣進廚房做飯，讓綺羅生在門口好好站著，綺羅生閒不住就笑嘻嘻地說要進去幫忙，一留衣說，你去把意琦行叫回來。

綺羅生找到意琦行時他正在一塊平滑的石臺上坐著，望向崖底的雲海，臉色很不好。綺羅生說，一留衣說要你回去吃飯。意琦行回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回過頭來又接著眺望雲海。

綺羅生見他的臉色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局促不安的立在一邊。

等到一留衣找到來，綺羅生說，他好像在生氣。

一留衣看了一眼意琦行，摸著綺羅生的頭笑道，你去哄哄他就好了。

怎麼哄啊？

或許可以親親他。

綺羅生半信半疑的走了過去。意琦行也聽到了一留衣的話，感到不耐煩，正回過臉，綺羅生的臉就貼了過來，小小的唇正好印在他的唇上，大眼瞪小眼的怔住了。

綺羅生回撤身子，看見一留衣捂著嘴笑道，綺羅生，我是說親親他的臉，沒讓你往嘴上親，可憐的意琦行，守了幾百年的初吻就這麼被你奪了。

綺羅生鬱悶的想，我也只是想親親臉的。

意琦行掃了一眼一留衣扼腕嘆惜故作誇張的樣子，微皺了眉，自顧自起身離開。

一留衣牽著綺羅生的手往回走，對走在前面的意琦行道，不過是幾個叛徒，關也就關了，不必氣著自己。

綺羅生看意琦行，又看看一留衣，轉著眼珠子想著，這裏好像發生過很多的故事，晚上的時候或許可以纏著一留衣講故事。

叫喚淵藪是武道七修的根據地，意琦行修的是劍道，一留衣修的則是是戟。一留衣說，入了叫喚淵藪，你可就是我武道七修的人了。

綺羅生說，好，我以後就是武道七修的人了。

一留衣摸了摸綺羅生的頭，笑得挺開心，可是小師弟，你想要學什麼？

綺羅生想了會，答道，刀。

意琦行聽著也點點頭，習刀也比較適合你。

晚上的時候，意琦行拿過來一把刀送給綺羅生，刀身薄而輕巧，很適合綺羅生的身量使用，綺羅生道了聲謝，妥善的收了起來。

又過了兩日，綺羅生的傷勢已經大好，得空就到處走走跳跳，差不多已將整個叫喚淵藪轉了一遍，也能記得清大致格局。意琦行依然沒事就喜歡在雲臺望雲或者練劍。傍晚時分一留衣走過來向天邊看了一眼，隨口道，夜裏怕是要下雨，不知道綺羅生那小子怕不怕打雷。

掌燈時分意琦行從淵藪的雲臺處走回房，天際突然劈響一道驚雷，陰沉了一下午的天終於落下雨來，正走到自己的房間，站在門口又停了步子，想了想抬步向院子的別一邊走過去。

綺羅生的房間與他的房間在一個院子裏，所以隔得並不遠。那間房本就是多年前一留衣心血來潮收拾出來的一間書房，但是書房對他們這些習武的人來說等於是廢房了，裏面各類的書籍都有一些，最多的還是意琦行放過去的武功典籍。一留衣便將書房收拾一下，讓綺羅生住下來。一留衣說，綺羅生的年紀正是在自身塑造的重要階段，要多多受些書籍的薰陶，住在這裏正是合適。所幸那間房比一般的房間要大，放置了半屋子的書還能覺得很是寬敞。

已過了六月，正是夏雨急夏雷驚的時候，借著雷電的閃光看向那一間房，房中還亮著燈光。

意琦行推門進去時綺羅生正在書架邊找書，聽過響聲回過頭，師兄？

房外的驚雷轟隆隆鳴，昏暗的光線裏顏如玉的人兒安之若素，面上並無半分害怕之色，意琦行想，他大概是不怕打雷的。

師兄，綺羅生莞爾一笑，將意琦行拉進了房間，順手關上意琦行身後的門，門內已落進不少雨水來。

綺羅生拉著意琦行在茶桌邊坐下，師兄站在門口是要給綺羅生當門板嗎？說著伸手擦掉意琦行臉上的雨水。

意琦行說，聽說小孩子都怕打雷，我以為你會怕。

綺羅生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擔心他會害怕打雷，一時心裏覺得挺感動，想著意琦行平時挺高冷的，難得溫柔一次，也不能讓意琦行白跑一趟。

綺羅生說，其實我挺怕打雷的。

意琦行見綺羅生無事正要起身離開，聽著這話，帶著點狐疑的目光回頭看他。

頓了會，綺羅生又說，面上看不出來，其實心裏還是怕的。

意琦行微點了點頭，那我陪著你。

好啊，綺羅生喜道。

綺羅生把桌上的書放回書架，脫了外衫睡到床上，見意琦行還是坐在茶桌邊，師兄，你不睡嗎？

意琦行給自己倒了杯水，我看著你睡。

那多累啊，我很難睡著的，綺羅生光著腳從床上下來，拉著意琦行向床邊走，還是躺著比較舒服。

意琦行無奈，隨著綺羅生的意思躺了下來，雖然他沒有與他人同睡的習慣，也沒有同小孩子睡的習慣。

綺羅生睡在裏側，意琦行在外側睡著，兩個側躺著相對。綺羅生一雙漂亮眼睛在黑夜裏眨了眨，純淨無邪的眼睛中絲毫沒有睡意。

意琦行笑了笑，手指理了理綺羅生耳邊的碎發，你從明天開始練刀吧……

意琦行在武學方面的造詣極高，在劍道與刀道亦有許多的相通點上，綺羅生習武得他提點，加上自身天賦異稟，刀法進步之神速，讓意琦行也深感驚異。

意琦行手中名劍名喚春秋，春秋一舞，天下驚色。月色靜靜的灑下淵藪，綺羅生和一留衣在篝火邊坐著，一邊看意琦行舞劍一邊閒聊。

一留衣問，我的戟法和意琦行劍法，哪個好看？

綺羅生想也不想便答道，意琦行。

一留衣撇撇嘴，不甘心又接著問，我和意琦行誰比較帥？

綺羅生眯著眼，一臉童叟無欺的誠實表情，意琦行。

你這孩子！一留衣動了動眉，作勢要打綺羅生，枉我給你吃了這麼多好吃的，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綺羅生笑著躲開，我這麼誠實，你還打我。

火上燒了肉，是一留衣在後山上捉到的野兔子，肉香慢慢的滲出來，一留衣拿出一壇酒，掀開蓋子自己陶醉的聞了聞，問綺羅生，喝不喝？

甜香的酒味散出來，綺羅生吸了吸鼻子，連忙點頭，一留衣剛要遞過去，酒壇便被上面伸出來的一只手奪了過去。

意琦行收了春秋劍背在身後，手上提著那壇酒，瞪了一留衣一眼，他才十二歲……

一留衣說，十二歲怎麼了？我十二歲就會念一醉解千愁了。

意琦行白了他一眼，也不和他爭辯，把酒壇扔還給他，走到綺羅生身邊，牽起綺羅生的手就往回走。

綺羅生忍著笑回過身來對一留衣擺了擺手告別。

綺羅生的性格隨和，本就是靜若處子動若狡兔，在意琦行面前是溫順的綿羊，對著一留衣就是一副狡兔的模樣，雖是年紀小，但經常也能在嘴上跟一留衣戰個平手，時常把一留衣氣得吹鬍子瞪眼，但一留衣氣歸氣，但也不會真定動手打綺羅生。後來綺羅生武功漸好，也能在一留衣手下與他過上兩招，這種你追我跑的戲碼更是在叫喚淵藪上演的樂此不疲。

一日意琦行正準備回後院，見綺羅生被一留衣追著跑過來。

綺羅生見著意琦行像是見了救星一般，身子繞了半圈直接躲到意琦行身後。

綺羅生，你別跑啊你，你給我好好交待。一留衣急急追到，手中還拎著一根掃把。

意琦行忙伸手攔住一留衣，怎麼了這是？

綺羅生把臉窩在意琦行肩後，小聲道，我把一留衣的菜圃拔了種花了……

還要意思說是吧，一留衣氣得眉頭豎起，作勢又要來揍綺羅生。

意琦行攔著他的手，好啦好啦，不就幾棵菜嘛…

綺羅生在那片菜圃裏種了牡丹花，意琦行想起那花種還是上次帶著綺羅生去鎮子上時，綺羅生向一位花農買下的，都道牡丹是極難種植，當時以為他是一時興起買了下來，沒想到用心種了下來。

等到牡丹花開得豔了，綺羅生拉著意琦行去看。

綺羅生問，師兄，好不好？

滿園的牡丹綻放，綠色的葉子襯著大朵的花瓣，玉笑珠香，風流瀟灑，是足以傲視群芳的絕豔之色。

意琦行說，好。

綺羅生又說，好不好看？

意琦行說，好看。

綺羅生抿著嘴笑，突然撲到意琦行懷裏，意琦行猝不及防，直接帶著綺羅生後摔到地上。
綺羅生驚了一下，複又笑了，動了動身子，將臉移到與意琦行的臉齊平，趴在意琦行胸口與他說話，他說，師兄你真好……

那雙狹長的眸子映著滿園的牡丹，眼底眉梢似是染了無盡的豔色，意琦行一時覺得有些眩暈。

綺羅生餘光一掃，臉上頓時變色，從意琦行身上爬起來，推攘著意琦行，喊道，花，花，我的花。

綺羅生心痛的扶起那棵被意琦行壓倒的牡丹花，自顧自的說，幸好幸好，沒有壓斷根。

公子漠妖

2015-12-11 09:52

第七章

玉帶似的江岸上，零落著各色的畫舫，華燈點亮，輕紗縵動，有美妙女子的歌聲悠揚傳出；江岸邊立著的高大的燈架上，掛著幾百盞各式花燈，將江邊照得亮如白晝。春宵幽夢樓下，錦衣華服的男男女女出出入入，一樓屏障隔著的雅座上有不少名士公子，只為尋個雅興而來，每個雅座邊皆有樓中妙曼女子陪侍左右，添水勸杯舉止皆端莊有禮，笑語應答間更是談吐不俗，倒與一般賣笑的煙花女子有大大的不同。

說起這春宵幽夢樓，雖說是開著門做著迎客的生意，卻是個正經的雅處，樓中女子多是色藝雙絕心思玲瓏以才侍人，所以來客對她們也很是尊重，但凡有人在此冒失造次，那便是壞了春宵幽夢樓的規矩。

歌聲悠悠傳上二樓隔間，不似樓下的熱鬧，二樓的雅間只有兩個女子安靜隨侍在軟榻邊，衣服華貴的男子支著手臂側臥在軟榻之上，輕吐出一口水煙。

一雙白色的靴子輕踩上暗木色的地板，輕紗簾後隱約一人斂起衣擺坐下，隨手一撥，帶出一串滑音，碎了幾個調子，泠泠琴音便流暢的從琴弦下流瀉而出，傳出雅間，正和上歌女的歌聲。他常在此彈琴，樓中人對他的琴音也不陌生，聽著這琴音便知是那位溫文爾雅的白衣公子來了。

風吹幔動，策夢候側著視線看去，白色琴臺之後，那人紫瞳白髮，神情專注，修長手指挑琴撚弦，露出的半張尖俏的臉美得不可方物。不多時，一首曲子已畢，見他停了手，策夢候放了煙杆，緩緩直起身子，打趣道：“你這一首曲子，不知要醉了多少人的心。”

一個綠衫的侍女將紗幔收起，露出綺羅生清晰的面容，綺羅生抬眼笑道：“比起你的琴音，倒還是差了幾分味道。”

策夢候彎了彎嘴角：“你那是閱歷尚淺，當你以後經歷得多了，感觸多了，那份味道自然也就出來了，不過現在這樣就很好，琴音清澈，情感純粹，也自有一番動人之處。”

綺羅生連連搖頭，“話都是你在說。”

接過新遞上的茶水，策夢候隨口道：“你那個師兄……”

“咳……咳…”綺羅生茶水剛入口，聽著這半句話，頓時被嗆住了。

策夢候忙示意侍女給綺羅生遞帕子，覺得好笑：“我還沒說什麼，你這麼激動做什麼，你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綺羅生接過帕子擦了嘴，抬起臉瞪了一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哪次不是偷跑出來的？

岸邊嘈雜的聲音依稀入耳，綺羅生朝窗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今天是上元節，外面熱鬧，我們出去看看，這屋裏太悶了些。”

策夢候輕搖羽扇，溫雅有禮的微低下頭道：“既是公子相約，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說起綺羅生與策夢候的相識，也要從兩年前的上元節說起。那時綺羅生十六歲，也剛有能力獨自上下叫喚淵藪，畢竟少年心性，有時也瞞著意琦行偷偷跑出來看看。這條玉帶江與叫喚淵藪離得近，夜景繁華，到了上元節更是畫舫滿岸，燈火盈江，璀璨非常。那一日策夢候在春宵幽夢樓的雅閣彈琴，綺羅生正好經過，覺得這琴音極是好聽，循著琴音縱身上了春宵幽夢樓的二樓。對綺羅生的非請而入策夢候並未生氣，幾番交談綺羅生也覺得這個嘴角一直掛著笑的人很有意思。綺羅生表示對琴感興趣，策夢候也樂意教，一來二去也就成了知己。這兩年來綺羅生經常跑來春宵幽夢樓學琴，會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事情講與策夢候聽，對他很是信任。

玉帶江岸邊，立著一座由百盞各式各樣的燈籠組成巨大燈架，燈架最頂端放了一盞七彩的琉璃燈，這盞琉璃燈正是這場燈會的精彩之處，不多會這裏便會開始一場比賽，若是能不碰滅一盞燈而最先到達最頂端，便能取下那盞琉璃燈。取燈的多是公子，而對琉璃燈感興趣的自然多是姑娘，大部分參加奪燈的人也是為了取下琉璃燈贈予心愛的姑娘，更讓燈會添了幾段風流韻事。燈架下圍了不少人，都要看今年的上元節會是哪位公子拔得頭籌。

綺羅生看了兩次燈會，卻是沒參與這等事情，他本對琉璃燈不感興趣，更沒有奪人所愛的必要，所以圍在邊上看看熱鬧也便算了。

策夢侯見燈架下不少摩拳擦掌的少年公子開始攀上燈架，笑問道：“你不去？”

綺羅生道：“我去做什麼？我拿了燈是要送誰啊，送你啊？”

策夢侯竟然認真的想了想，道： “嗯嗯，好提議。”

綺羅生瞥了策夢侯一眼，手指指向燈架：“既然想要，那便自己拿。”

“啊呀呀，”策夢侯羽扇掩嘴，語氣惋惜：“既然好友不送，我就只好自己拿了。”

策夢侯縱身躍上燈架，如飄飛的鴻鵠，足尖輕踩，幾處借力，輕巧的取下了琉璃燈盞，最快的人尚未上到一半處，他已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穩穩的落了下來，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太過簡單。

策夢侯走回綺羅生身邊，低眼看了看這流光溢彩的七彩琉璃燈，樣子有些為難：“都說這取下的琉璃燈，按規矩來說是一定要送人的。”

“哦？竟還有這規矩？”綺羅生愕然，既然這燈是不能自己留下，策夢侯為何要親自上燈架，早知道他便為他拿下來了。

“所以我只好把這盞燈送給你……”策夢侯猶豫一瞬，將琉璃燈遞向綺羅生，“……身後的那位姑娘了。”

綺羅生聞言轉身，果然見身後站了一位白衫的姑娘，忙讓到了一邊去。

姑娘本是來看個熱鬧，正沉浸在策夢侯方才取燈時翩若驚鴻的瀟灑身影中，對那琉璃盞雖是喜愛卻萬萬想不到會有人將此燈相送，琉璃燈遞到了面前半響，方受寵若驚接過琉璃燈，抬眼看清了面前之人的容貌，見是如此清俊風流的公子，臉上騰地升起紅暈。

策夢侯自始至終臉上都掛著溫雅的笑容，仿佛他就是這麼一個人，留下一幹迷得七昏八素的少女，不動聲色地拉起綺羅生的手離開了江岸邊。

且走且停，最後進了離江邊不遠處的一家酒館。

綺羅生只看著他笑，嘖嘖個不停。策夢侯自然知曉他是要調侃方才情景，默而不語的抿了半杯酒，岔了個話題：“你十八歲生辰快到了，要什麼禮物嗎？”

綺羅生本是義父白九從草叢裏撿來的棄嬰，按理說是不知道綺羅生的生辰，只是撿到他那繈褓裏便夾了他的生辰八字，便算做綺羅生真正的生辰。

既是策夢侯要為他送禮賀生，綺羅生也不客氣，想了片刻，道：“嗯嗯嗯，那便送你房裏的那架白玉琴吧。”

策夢侯聞言一笑：“那架琴，不早已是你的了？換個吧……”策夢侯雅閣中的白玉琴自是上好的琴器，自綺羅生學琴之後，也便讓綺羅生隨便用著，它在綺羅生手下的時間倒比在他手下的時間多的多，說是已歸了綺羅生，倒也不算說錯。

綺羅生點點，隨意的揚手：“那就隨便送吧，其他的我也不感興趣了。” 說完，只顧著喝酒去了。

策夢侯抿著唇笑：“那我就隨意送了哦，到時候你可不能嫌棄。”

“好友送的禮物，綺羅生怎麼會嫌棄，若實在是難看的很，綺羅生咬咬牙也就接下來了。”

這家酒館雖不比春宵幽夢樓是個富貴高雅之處，但勝在酒水別具一格，比起春宵幽夢樓一斛百金的名酒更有幾分味道，綺羅生喜歡這裏的酒，也就經常拉著策夢侯一起來。好在策夢侯並不是故作姿態之人，臥得了美人塌，也坐得了路邊攤，一身華服羽扇坐在滿是粗汗村夫的酒館裏竟也是一道風景，綺羅生覺得，策夢侯實在是個有趣的人。

喝了幾杯酒，又喚酒家打了幾壺酒帶上，綺羅生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說：“我該回去了。”

策夢侯放了杯子，起身整理整理衣擺，“回春宵幽夢樓坐坐吧，反正也順路，讓弄月給你煮杯茶，我怕你酒喝的多了，上叫喚淵藪時會掉下來。”

“也好。”反正夜還很長，自己喝了酒也無困意，意琦行大概早已睡了，也不差晚回去這一會。

雖然已經開春，到了夜裏外面還是風寒露重，而春宵幽夢樓雅閣卻是一片溫暖，閣內燃了暖甜的香料，燈火點起，亮如白晝。

綠衫的侍女捧了茶來，又拿了白裘的毯子，圍在綺羅生身邊。

策夢侯跪坐在綺羅生對面，中間放著小巧的檀木小幾，綺羅生抿了口茶，咂巴咂巴嘴： “嗯嗯，弄月姐姐的茶藝真是好的沒話說，別人煮的茶我喝著都是苦澀的，就弄月姐姐的茶我喝著就是醇香的。”

策夢侯道：“你若喜歡，讓她為你煮一輩子茶。”

“哎～這怎麼可以，弄月姐姐總是要嫁人的。”

綠衫的少女拿著茶盤正退到門口，聽著這話回頭嗔了一句“公子可別再拿弄月開玩笑了。”說完掩上門退了出去。

叫喚淵藪的午夜，靜的只剩下蟲鳴，綺羅生回房路過意琦行房門口，停了停，腳尖不由自主的轉了方向，站在門階上望著那扇閉著的格子門，許久，輕歎了口氣。

一留衣一年前便已離開了叫喚淵藪，整整一年，了無音訊，但綺羅生深知他的性格，天涯各處瀟灑，怕是十年八年的也想不起來他與意琦行來，況且他走時殷勤囑託綺羅生，千萬別想他，千萬別為他擔心，想他還是會想的，但是擔心……綺羅生想，他還真是一點都不擔心。一留衣走後，這叫喚淵藪就冷清了很多，再也沒有人拿著一把掃帚追著他打。意琦行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平日對他處處維護，綺羅生尊重他，傾慕他，得他相護，與他相守，已覺三生有幸。只是看著那扇禁閉的門，心中的瀟灑快意不復存在，突然從崖下的繁華走進幽深的夜色，清冷，沉重……

夜涼如水，月照人圓，本該滿足，不該再生出諸多的埋怨。

綺羅生搖了搖頭，責怪自己的多愁善感，轉了方向走回自己的房間。

推開門的那一刹，眼前也就出現了意琦行的身影，綺羅生一時愣住，他以為他早已睡了。

皎白的月華照進來，就算不點燈也能看的清房中的物件，包括那人俊挺的眉角都看的一清二楚，那人坐在茶桌旁，右手執著杯子，抬起臉與他對視，神情一如平常。

綺羅生點了燈，執起茶壺為意琦行手中那盞早已空了的杯子添了水，挨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綺羅生心裏有些揣揣然，雖然他知道他平日裏一聲不響的跑下叫喚淵藪意琦行是不會生氣的，但是這麼晚一聲不響的跑下叫喚淵藪他估計是要生氣了。

但是氣氛沉默了半晌，意琦行還是沒有說什麼，站起身說了句讓綺羅生好好睡覺，人就準備要走，綺羅生順著他點了點頭，一時有些茫然，像是所有提起的不安和擔心的心緒全都軟趴趴的扔進了深坑裏，原本他便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況且自己早已不是個小孩子，他已不會為這等小事生氣。只是看著若無其事走出房間的人，心裏又有些失落，他想，他是更希望意琦行生氣吧。

一口氣喝完了桌子上的那杯意琦行留下茶水，脫了衣服躺到床上，又望了一眼門外皎潔的月色，只覺得頭腦清醒的發疼，像是什麼都能想通，又像是什麼都想不通，綺羅生揉了揉腦袋，今晚註定失眠了……

公子漠妖

2015-12-11 09:53

第八章

大概是因為天沒由來的陰沉了下來，綺羅生的心情也沉悶悶，像是一塊沉甸甸的烏雲壓在了心頭，想撥開卻又無法可施，在房裏連踱了幾回步，挑了本書也沒看進去幾頁，只好展了卷，碾了墨，拿了紙站在桌案邊隨意的畫著，一層又一層墨蹟的渲染，一筆又一筆輪廓的勾勒，等綺羅生回過頭來時，雪白的長卷上分明已現了另一個人的影：俊眉英目，直發高冠，背負春秋，睥睨蒼穹，一如六年前在懸崖初見的那個夜晚，被朦朧月色淺淺勾勒出的身影。筆未離卷，綺羅生看著畫中的人像卻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緒中。

聽到吱呀一聲響，綺羅生抬頭，見意琦行推門進來，心思一亂，未及多想，拿起案上的一冊書就想遮住，瞬間反應過來，又連忙將書拿開。可畫已被未幹的墨染的不像樣子，綺羅生失望的翻了個白眼，隨手將書往旁邊一扔，向後一靠，頗顯得鬱悶，看著自己的成果毀成這個樣子，也不在乎被誰看到了。

意琦行走到案邊，目光掃到平鋪在案上的畫卷，不禁一笑，雖然頭部已經染成了一片黑，大抵還能從未被為被禍及的衣飾輪廓中看出些熟悉的地方，大概明白了綺羅生剛才的反應為何，抬眼又見綺羅生像只生氣的小貓一樣窩在椅子裏，安慰著說：“不過一副畫，毀了重畫就是。”

意琦行說這話時是笑著的，嘴角微微上挑，倒與平日裏一板正經的清冷模樣十分的不同，綺羅生抬頭見了，不由也跟著笑，半晌輕吐了口氣，覺得意琦行說的有道理，人在身邊，還在乎這畫如何？毀了也便毀了吧……

綺羅眯起眼睛，突然一把抓著面前人的衣袖道：“叫喚淵藪悶的緊，我們去鎮上走走吧吧？”

看著綺羅生情緒轉變之快，意琦行也是愣了，想到外面依然陰著天，不知何時就要落雨，眉頭又微皺了皺，但見綺羅生眸子興奮的發亮，像是點入了星光，心中陡然一軟，嘴角不自覺的彎了彎，未及多想，一個“好”字已應出了口。

鎮子上有什麼好逛的，一條江，幾處街道，半片的商鋪小攤，人來人往，魚蛇混雜，意琦行向來不喜歡這種喧鬧的地方，但是綺羅生喜歡，那他姑且也喜歡著吧。畢竟綺羅生看到新鮮物件時那種眉飛色舞的神情，是他是叫喚淵藪捕捉不到的，他覺得綺羅生或許是不適合叫喚淵藪這種森寒的地方，綺羅生是這麼溫暖的人，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指尖依然會泛出曖意的人，他的溫煦，可以讓高寒的叫喚淵藪開出一大片的牡丹花，清風拂過，花浪泛起，如同人間的四月天，那麼溫暖的人，真是捨不得放手呢。

綺羅生在一堆花卉裏回過頭，便看見意琦行站在不遠處氣定神閑的看著他。

“師兄可真是站得像座神一樣~”他跑過去調侃了一句，將手中的花盆捧高些，“新品種的姚黃，好看嗎？”

“……”淡粉色的花色，較普通的牡丹顯得更為小巧，但是，“恕我直言，我只能看出來這是牡丹。”到底還是把這句話吞了回去，若真是說出了口，依綺羅生的心性，免不了要對意琦行進行幾天的花科經驗普及，雖然並不討厭聽綺羅生滔滔不絕的談天說地，但是他向來對品花毫無天份，聽了也是白聽，未免辜負了人兒的一片良苦用心，所以只是淡淡的回了兩個定，“好看……”。

綺羅生好像只是怕冷落了意琦行隨口招呼一聲，也不追究這話的真偽，捧了花盆接著跟花農交流種花心得去了。

待這一場種花經驗交流會終於結束，意琦行已經像一座神一樣站了兩個時辰，花農拉著綺羅生的手依依不捨，明顯是被綺羅生的滔滔不絕給忽悠住了，再三囑咐有時間定要再好好交流種花心得，綺羅生應了，捧了一盆花農免費贈送的珍品姚黃往回走，剛想喚意琦行，便被一抹淡綠的身影截住了視線。

“真是巧啊，弄月姐姐！”

弄月穿了一身淡綠的衣裳，臂彎挎著一只花籃，盈盈走近。

“這是主人交待送與公子的，都是新上的花品。”

綺羅生接了過去，歡喜問道：“是無我……他也來了？”

弄月側了身子，綺羅生抬眼看去，果然見策夢候在弄月身後不遠處的玉欄邊站著，微搖著羽扇，向他頷首示意，嘴角依然是掛著笑，綺羅生也回了個笑。

大概因為出門的緣故，弄月的妝容比平日在幽夢樓見著的更顯清爽精緻，因為逆著光，人也顯得精神亮麗許多，無意中的一個眼風也是迷倒了不少人，遞花籃的這個舉動在旁人看來倒像是女子送花給意中人，陡惹得不少羡慕的眼光，意琦行也覺得這個畫面看著太刺眼。本是終於等到綺羅生回身，一眨眼便看見如此一幕，看綺羅生的表情他們應該是認識的，知道綺羅生愛花定是與綺羅生交誼匪淺，他看著他對那個女子笑，笑容與旭陽一樣的明媚，然而胸口卻隱隱的有些不爽。待弄月走後，意琦行才慢悠悠的跟了過來。

“你朋友？”

“啊……對，是吾之好友。”他不知道他指得是弄月還是策夢候，意琦行向來不喜歡他結交江湖上的人，若是知道他與策夢候交陪估計是要不高興了，後來反應過來意琦行應該是沒有看到策夢候才是，所以才頓了一瞬，意琦行也確實沒有看到策夢候。

在意琦行看來綺羅生猶豫了卻是因為不好意思，意琦行盯著綺羅生手中的花籃鬱悶地想，綺羅生再過幾天便是十八歲了，也該到懷春的季節了。

意琦行道：“你還真是交友甚廣。”上到半百花農，下到妙齡少女，從走卒泛夫，到對桌喝茶的江湖劍客……

綺羅生見意琦行語氣怪怪的，向著弄月離開的背景瞅了一眼，也大約悟出點意思，手指向前一指，故意笑道：“詩經有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嘛~意琦行，你求不求啊?”

綺羅生本是一只手半倚在意琦行肩上，突然手下一空，只見意琦行理也不理一句，逕自走開了。

fly-fin	2015-12-11 17:36
這麼溫暖的少年當然交友廣闊囉 8nRxx`U\q 意大劍宿吃醋了 uchz<z1 一留衣的太好笑"或許可以親親他" 0R?LWm j 有這麼好的話我也想等著小綺羅來叫我吃飯

lara	2015-12-12 00:26
all綺文啊，感動哭，很難見到呢

公子漠妖	2015-12-12 00:34
引用引用第10樓lara于2015-12-12 00:26發表的 : /?j vv& all綺文啊，感動哭，很難見到呢 m0k~8^L@f `by\@xQ) 嗯，確實很難見到，所以來自己產糧了

公子漠妖	2015-12-12 00:39
引用引用第9樓fly-fin于2015-12-11 17:36發表的 : C&vUZa[p 這麼溫暖的少年當然交友廣闊囉 q^_PR\| 意大劍宿吃醋了 Sp=6%3fZ]m 一留衣的太好笑"或許可以親親他" ,NQucp 有這麼好的話我也想等著小綺羅來叫我吃飯 dt(#\|8i% OA_Bz" 一留衣和綺羅生的互動一向很萌，按照正劇裏的猜測，他們在叫喚淵藪估計也是很歡脫

公子漠妖

2015-12-17 10:28

回去時兩人繞道去了酒肆打酒，天上落下細雨來，大劍宿一手撐著油紙傘站在橋上，另一手攬著綺羅生的姚黃和花籃，縹緲的目光看向不遠處酒肆裏的那人——笑眉輕語，素白的手從酒家手中接過酒壺。此刻萬物皆是背景，視線裏也只留得下那白衣一人的剪影……

綺羅生接過酒壺，道了謝，欲走時被一個人拽了衣袖，綺羅生疑惑回頭，見背後站有一人，那人作江湖人打扮，卻生得面目憨厚，手指指向對面的石橋，小聲笑問道：“那人可是劍宿意琦行？”
劍宿之名江湖無人不曉，崇拜景仰者更不在少數，綺羅生只當這人也是此列，也未多想，便回頭對著意琦行喊道：“師兄！有人找……”就在他回身時，他的背後已經出現一把泛著冷光的利刃。
話未竟，音卻戛然而止，站在橋上的意琦行看得清楚，眉頭一皺，臉色還未來得及變，只見綺羅生迅速側身堪堪躲開利刃，隨後旋身在桌腿借力上步，足尖正踢在偷襲者的手腕處，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後，短刀離手，那人另一只手緊握著斷掉的手腕慌忙後退，一時酒肆中十幾個正在飲酒的‘普通’酒客突然翻桌而起，劍氣刀刃向綺羅生攻來，場面一時混亂，不少酒壇接連被打碎，看得綺羅生一陣心痛，出招應對更是小心的護著手上的一壺雪脯，不過片刻酒壺終於在一人的劍尖下碎了。

綺羅生‘啊呀’一聲，迅速從手中抽出一把摺扇當武器應付，綺羅生雖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但在武學方面天賦異稟，修為已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能越及。
幾人的武學詭詐多變，更成圍攻之勢，綺羅生漸感力拙，意琦行此時已趕了過來，也是劍不出鞘，雨傘收在手中，淩利的劍氣混著雨滴從傘柄處發出，逼得那幾人近不得綺羅生的身。
“你們是何人？”掌氣逼向一人的胸口，劍宿冷冷發問。
“當然是要你們命的人！”
遇到如此自不量力的人，聽到如此自不量力的話，劍宿斂了眉，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
綺羅生不欲傷人，出手留三分餘地，而那幾人冷刃惡掌，卻是招招要取綺羅生的性命，稍一不留神，劍刃又近了身，綺羅生飛身躲刃，卻又因被另一人牽制，左腳淩空踢在前面一人的胸口，同時手腕輕轉，扇柄打到後面一人身上，而卻沒有躲開第三人的兵器，讓刀刃順著腳腕繞了半圈，帶出一道血紅的印跡。
見綺羅生受傷，意琦行心裏一緊張，也不再與那幾人留情，春秋出鞘，再一出招應招那人被震退數十步，當場命斷黃泉，不過片刻便將幾人傷得再無戰鬥力。
“何人派你們來的？”意琦行扶起綺羅生，春秋的劍尖指向一名狼狽重傷的刺客。
那人抹下嘴角的血跡，勉強站直身子，“劍宿這不是多問的，來尋殺者自然是仇人。”
“既然是仇人，看來你們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殺了你們，倒省了我日後的麻煩……”意琦行顯得很不耐煩，混跡江湖多年，仇家自然不少，他也懶得去理一理這個到底是何時何地結的仇家。
意琦行剛起了殺念，持劍的那只手便被懷裏的那人握住，“放他們走吧，不成氣候之人，沒必要汙了大劍宿的手……”
劍宿回頭看綺羅生，那張秀氣的臉上此刻竟還能有三分笑意，看得大劍宿的心情也跟著明朗了起來。
既然是綺羅生髮話，那就算了……

等那幾人落走後，劍宿扶著綺羅生在椅子上坐下，酒家已經不知道跑到哪里躲難去了，半個店裏只剩下兩人。意琦行半蹲下身子將他的腳托起，他想看看他傷勢，鮮血將一只白靴子染得斑駁不堪，不知腳腕傷得怎樣？
意琦行想褪掉那只靴子，那只腳卻閃躲了一下，“無礙，不過是皮外傷，回去再處理吧……”
此地又沒有傷藥和乾淨的紗布，確實不宜處理傷口，意琦行點點頭，用白色的布條將傷口簡單的繞好，扶起綺羅生，“你可還能走路？”
綺羅生笑笑，“我說不能，師兄待如何？”
意琦行一如既往很是正經的點點頭，倒像是一點也聽不出綺羅生這話裏的調笑意味，然後轉過身子，半蹲，拉過綺羅生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我背你……”
綺羅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自然也不再客氣，走到石橋時，順手帶上那些未被禍及的花。
雨未成勢，清涼的雨絲飄落在臉上，只是添了幾分涼意，意琦行背著綺羅生走向叫喚淵藪，開始時綺羅生還與他說些話，後來綺羅生也安靜了下來，意琦行以為他睡著了，也不再說話。
綺羅生趴在意琦行背上，一雙漂亮的紫眸半闔半開，倒像是在走神……

上叫喚淵藪時，意琦行才感到背後那人身子突然輕輕一顫，放在他胸前雙臂將自己攬得更緊，意琦行知道綺羅生懼高，每次上下叫喚淵藪，都緊張的像只受驚的小貓。
“你自己上叫喚淵藪也沒見得你這樣怕……”意琦行不禁莞爾。
“我自己上，也是怕的……”綺羅生的聲音也弱了幾分，將臉頰緊貼在意琦行的脖頸處，比皮膚表面的體溫更溫熱的氣息便噴在皮膚上，像是一點火星順著血液濺落到心臟，帶著炙人的溫度，意琦行心裏不由得一顫~

意琦行翻出一留衣留下的傷藥為綺羅生處理了傷口，房外此時已經染上了濃重的夜色。
意琦行看著綺羅生腳腕處纏繞的乾淨的白色紗布，臉色很不好看，他向來不喜歡綺羅生受傷，更不喜歡綺羅生身上留下任何傷疤，雖然用了這個號稱不會留疤的傷藥，但他並不能保證一定不會留疤，畢竟如果這藥真有這麼好，綺羅生腰跡的疤不會到現在也沒有消失。
意琦行看著綺羅生的腳輕歎了口氣，綺羅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放在襦子上的腳動了動，秀氣的腳趾縮了起來，他的腳本就白皙好看，即使纏了紗布，也是絲毫不影響美觀。
“只是小傷，過兩天就好了。”綺羅生咬著唇小聲道。
意琦行回了神，語氣卻又不由得一緊張，“再深一分，你的腳筋可就要斷了，你還敢說是小傷，”見他一點都不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的樣子，意琦行用食指重重的點了一下他的額頭，語氣像個嚴肅的家長，“你好好在房裏安份半個月，別過兩天又要出去亂動！”
綺羅生順著他的力道後倒，像個不倒翁一樣又正回身來，他抱著腿縮進床鋪裏，眼睛彎了起來，眼睛裏晶晶亮亮的染著笑，“師兄放心，我一定安份半個月~”
他本穿著寬鬆的內衫，衫子隨著他的動作松垮下來，脖頸下精緻的鎖骨清晰可見，意琦行不自然的避開視線，道，“你若真的肯聽話，那便好了……”
說完後抬步離開了房間。待意琦行走後，綺羅生回過頭，手指緩緩挑起過長的衣帶遞到眼前，又順著手指纏了幾道，綺羅生眼神迷離地盯著自己的衣帶看了一會，突然笑了一聲，終於後仰倒在了床鋪上……

公子漠妖

2015-12-17 20:33

說是安份半個月，結果連三天也沒有安份下來，意琦行拿著藥膏去綺羅生房裏，發現房裏沒了人，最後在隔壁花房裏找到了他，他的腳上還纏著紗布，一只腳站在地上，躬著身子向前，手上拿著水瓢一點點向花盆裏澆水。

意琦行無奈的歎了口氣，走到他身後毫無預兆的將他攔腰抱起，綺羅生驚呼一聲，水瓢脫手，兩只手臂忙圈住意琦行的脖子。

“腳好了嗎？”意琦行繃著臉，將綺羅生抱到一邊的椅子上。

綺羅生賠笑道，“好的差不多了~”

“畢竟傷到了筋骨，怎麼可能好這麼快~”意琦行把他的腳放在膝頭，小心的解開了紗布，腳腕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像是繞了一條暗色的線，他用手指將清涼的藥膏一點點的抹在傷痂處，綺羅生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得見他的高高束起的發，便忍不住用手去挑他的頭髮。

一晃已是半個月過去，意琦行相信綺羅生腳上的傷徹底好了，終於不再禁他的足，後山花圃裏的花這幾天也到了花期，更像是感知到主人的生辰將近，一束接著一束的綻開了花骨朵。

意琦行送了一把豔刀給他做禮物，刀乃名器，刀身窄長輕巧，通體晶瑩雪白，倒是很稱綺羅生的一身白。

綺羅生興奮地打量著刀身，問這把刀的名字，意琦說這刀既然給了你，名字自然是你取。

綺羅生握著刀柄試了下手，刀尖突然指向叫喚淵蔞的天邊，他的眸子裏有著睥睨天下的神色，“江山！”他回頭對著意琦行笑道，“我的刀叫作江山！”

意琦行眼底有波動，他的心裏很矛盾，他太不想讓綺羅生涉足武林，又太不忍將他一輩子困在叫喚淵藪。

江山豔刀，註定是不能湮沒在隱世的叫喚淵藪，他的刀，註定要在這個江湖綻放屬於他的光彩，在他的眼神裏，他看到了這樣的資訊。

在傍晚的時候，綺羅生買了一打的酒從藪下回來，一瓶瓶的擺在花圃裏的石桌上，花香混著雪脯香氣，使人聞之欲醉。

已經這麼多年，意琦行早已不糾結綺羅生喝酒的問題，他想著綺羅生是個男孩子，並不需要像個女娃一樣滴酒不沾，雖然他並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喜歡喝這種辛辣的東西，比如面前的這個少年。

綺羅生愛慢慢的品酒，有時興致來了推盞倒酒動作也十分的豪氣瀟灑。意琦行有時也會跟著飲一些酒，他畢竟不愛這些東西，所以很少喝醉。

但是他見過綺羅生喝醉的樣子，臉頰泛著紅，眼神像是蒙著一層水汽，人也愛胡言亂語，拉著他的袖子跟他說了半夜的話。他雖然生了氣，再也不許他喝醉，但是不知為何，偶爾想起來竟是無比思念那次他喝醉的樣子。

“賞花~品酒~”他笑指了指背後一片的花圃和一打雪脯，“師兄，好不好？”他向來是個有品味的人，有功夫侍弄這些難種的名花名草，也有閒心享受得了良辰美景。相比之下意琦行卻很少有這個閒心思，比起賞著花喝酒，他更喜歡單純的只喝酒，比起喝酒，他更喜歡喝茶，但是他的生辰，只要是他，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好的。

綺羅生這天很興奮，陰霾的天氣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不停的跟意琦行說話，意琦行看他高興，也跟著喝了酒。

意琦行或許並不知曉十八歲的生辰對綺羅生來說意味著什麼，十八歲的他或許還不能算做成年人，但已經足夠到了明瞭自己的心意的年紀，他喜歡意琦行，非常非常喜歡。

兩個人坐在花圃中，酒瓶淩亂的擺在身後。綺羅生雖然喝了酒，但遠不致醉的地步，但卻是一幅醉了的樣子，在意琦行仰面望天的時候，他蹭近他的身邊，抓著他的袖子跨坐到他的身上，他的臉頰泛著紅，眼神也迷離了起來，意琦行還未回過神，他便吻了下來，帶著炙烈的酒氣。

意琦行腦子有點甍，待他的舌頭伸進來時，他才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但他的吻太迷人，幾乎要磨碎他最後的理智，他的手抓著綺羅生的肩頭不知是要拒還是要迎。

一番磨蹭下來綺羅生的衣衫已經松垮了下來，而他像是故意一般，手指挑開了自己的衣帶，乾脆松垮的更徹底一些。

意琦行皺起了眉，從未在綺羅生臉上看過如此的神情，迷亂，癡醉……

他的心裏隱隱有些怒氣，也似乎是要掙扎著抓住最後一絲理智，在他反應過來時，一巴掌已經落了下來。

他從未打過綺羅生，從六年前他第一次在崖上遇到他開始。

一聲清脆的聲響，將綺羅生震得清醒了過來，他半捂著臉低著頭，雪白的長髮披落下來，他的身子一動不動。

意琦行想說抱歉，張了張嘴最後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沉默在他們身邊蔓延，就像逐漸蔓延的夜色一般，再也無法看清各自的表情，直到綺羅生突然起身，撿起地上的江山跑了出去。

策夢侯是在他們常去的那家酒館裏找到他，天陰鬱著，酒館裏光線也昏暗，他白衣白髮的身影在酒館裏卻格外引人注目。

“弄月說你在這裏一個人喝悶酒，你是怎麼了？”策夢侯坐到他身邊，提過他面前的酒壺為自己倒了半碗酒。

綺羅生在酒館裏坐了半天，已經喝了太多的酒，此刻感到有些昏沉，一雙迷離的眸子對著策夢侯看了半晌才認出來他，“無我，你來了正好，陪我喝酒~”

“小小年紀，買醉可是不好~”他搖了搖頭，手背觸了一下綺羅生明顯泛紅的臉頰，果然是有些發熱了。

策夢侯的手指微涼，帶著從外面帶進來的冷氣，綺羅生不舒服的避開，“小小年紀？”他自嘲一聲，“大概師兄也是這麼想的~”

“果然又是因為你那個師兄啊~”策夢侯了然的長歎一聲。

“他大概再也不想見到我了，”綺羅生拿過酒壺，想要向自己的碗裏倒酒。策夢侯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你還是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他的身子晃了一下，策夢侯趕緊攬住他的腰，將他帶向自己的方向，綺羅生半個身子幾乎傾在他的懷裏，他醉得緊了，也傷心的緊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曖昧的距離。

他說了很多很多話，從六年前的崖下的相救，甚至更早的時候，到這六年間的點點滴滴，有些事情是策夢侯沒有聽過的，有些是早已聽他講過，他說話邏輯不清，策夢侯也能聽懂個大概，那些隱晦而又旖旎的心思，以及少年近在咫尺卻又像隔之天涯的思念……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向自己口中灌了不少酒水。

策夢侯半眯著眸子，靜靜的聽他講著，一只手在他的腰跡處緩慢的撫動，聽到最後，他緩緩睜開眼，有些詫異，“他打了你？”他抬起一只手輕輕撫摸他那邊腫的不太明顯的臉頰，眸子深處逐漸冷了下來。

綺羅生沒有回答，他的神情哀戚，帶著不知所措的無助，那種情緒，就像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弄壞了非常重要的東西，而實際上，他真得是弄壞了他最重要的東西。

策夢侯揉了揉他的額發，將他帶起來。已經入了夜，天陰沉著好像隨時都要落下雨來，弄月拿著雨傘等在外面，見到策夢侯扶著綺羅生出來，她連忙迎了上去……

公子漠妖

2015-12-18 15:24

第十一章

看到策夢侯與綺羅生出來，弄月忙尋問，“小公子無事吧？”

“無事，不過是醉了~”

策夢侯並未帶綺羅生回春宵幽夢樓，那裏畢竟人來人往，太吵了些，路也太遠了點。他在江岸上有一艘最大的畫舫，精緻華麗又遠離鬧市，倒是個休息的好去處，便帶著綺羅生去了那裏~

策夢侯將綺羅生扶近閣內，燈火挑起，暖光照亮閣中的景像，香爐裏燃著安神的香料，他將綺羅生安置在氈墊上坐下，吩咐弄月打些熱水過來，弄月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再回來時暖閣裏已經換了新的香料，一縷絲絲的甜膩躥入鼻間，細聞之下卻大感不對，弄月急忙提醒道：“主人，小公子醉了酒，怕是聞不得此香……”

“無妨~對他沒有傷害~”策夢侯從背後攬著綺羅生，將浸濕的帕子擰幹，為他擦拭臉頰和手背。

綺羅生醉得很了，臉頰泛著紅，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弄月想著為他煮杯醒酒湯緩解醉酒的痛楚，便退了出去。

綺羅生半倒在氈墊上，有些難受的扯松自己衣服的領口，他的身子無力，幾乎是靠著策夢侯的扶持才不至於軟倒在地。

策夢侯攬過他的肩，捉過他的手用濕帕子擦拭，接著為他擦臉，帕子順著他的臉頰滑下脖頸，他的脖子也變成了淡淡的粉色，散發著醉人的酒香。發熱的皮膚接觸到濕帕子，一瞬的清涼讓綺羅生不禁舒服的嚶嚀一聲。

絲帕子觸上綺羅生的唇，輕輕撫過唇角，而後便停住了，他的唇泛著潤澤的水光，半開半合，呼出的氣息更是帶著馥鬱的酒香，策夢侯低了頭湊近，輕咬了一下他的唇，保持著與他面對面的距離，頓了一頓，又輕吻了上去。

他的吻有時帶著蜻蜓點水的溫柔，又帶著攻城掠地的霸道，唇舌極富技巧的挑逗足以讓任何一個情人丟盔棄甲，綺羅生微喘著倒在他的懷裏，晶亮的涎液從嘴角流下，他想要抗拒，卻又本能的回應。

策夢侯在他的頸邊不重不輕的咬舐，手指挑開他衣帶，上衫松垮下來堆在臂彎處，露出大片的光潔的皮膚和精緻的鎖骨。

弄月端著茶盤進入內閣，站在屏風處向裏面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情景，她慌亂地退出後，在暖閣的屏風後直直的跪坐下來，冒著熱氣的茶湯端正的擺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暖閣內有細碎的聲音傳出來，她的手指絞在一起，細看之下竟在微微的顫抖。

是啊~哪里有什麼傷害，暖香混酒，不過催情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喟歎了一聲，動了動幾乎僵硬的手指，端起茶盤起身出了暖閣。陰沉了半個月的天終於痛快的下起雨來，風吹著雨絲打落在她的身上，她站在船頭，目光呆滯地看向燈火連綿的江岸。

策夢侯將綺羅生抱到床塌上，身子也跟著覆了上去，他泛著涼意的手指一寸寸撫過綺羅生躁熱的身體，衣衫剝落，少年美好胴體便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的面前，像一件精緻的藝術品，身體骨肉均勻的，因為習武而具有不同與普通女子的柔韌，少一分則過，多一分則不足，大抵指的就是如此了。

綺羅生像是沉在一個旖旎的夢裏，他看不清自己身在何處，腦子昏沉著不能思考，只能依靠著本能讓肉體的交纏消減身子內莫明的躁熱。

策夢侯扶著他的腰，微微抬高一些，他像是最溫柔的情人，在綺羅生的耳邊輕咬著，說著情話。

再溫柔的對待也無法消彌承受的痛楚，在他進入時，綺羅生痛得睜開了眼睛，紫眸裏泛著水　汽，瞳孔裏卻映出身上那人的臉，眼底深處緩緩地變成一片晦暗。他想，他是真的醉了……

第二日醒來時已不知道是什麼時辰，頭痛要死，動了動身子全身像過電一般泛起一陣酸軟，綺羅生抬手想揉一揉太陽穴，便有一只手按在他的穴位上輕柔的按摩。

他睜開眼，策夢侯就躺在他的身邊。

他捉起綺羅生的手放在唇邊輕啄一下，聲音溫柔的似是要將人溺死在一汪春水，他用著深情的聲音懺悔，對不起，綺兒，我們昨天酒喝的太多了。

綺羅生神情呆滯了一瞬，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起身。絲被滑下，光潔的身子還殘留著曖昧的痕跡，綺羅生背過身子在策夢侯面前穿起衣服。

見綺羅生要走，策夢侯道，你的身子……策夢侯欲言又止。

無礙，綺羅生淡淡的回道。掀起簾子，見外面依然陰著天，從暗黑的天幕灑下些細雨絲，綺羅生撐起閣門那柄白底印花的絹傘緩緩走進了雨幕。

在街上漫無目地的走了許久，步子還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叫喚淵藪的崖下，雨已不再下，綺羅生收了傘，靜靜地望著高峰被雲端隱去的那部分。

他想起剛到叫喚淵藪時他的功力尚淺，上崖下崖都要意琦行或者一留衣抱著，後來他已能獨自上崖下崖，便難有機會感受那人的體溫。

他知道了自己的小師弟對他存了那樣的心思，已不可能還會想再見到他。

……

叫喚淵藪之上，一夜未眠的人因察覺到崖下熟悉的氣息而猛然站起，他回來了嗎？一夜都在神情恍惚的人卻又突然氣哼了一聲……哼，一聲不吭跑走了一夜，現在知道回來了嗎？

被壓制在心底的另一個聲音又念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他們便有大片的時間來計較，有無數的機會來理清，到底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思是源於誰的枉念，又纏入了誰的心房……

……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叫喚淵藪崖下靜立的人影抽出那把精巧的雪蒲扇，手腕輕轉，江山已握在了手上。

刀影繚亂，鋒利的刀尖碰在崖壁上，無數細碎的石塊塵土飛撲而下，片刻之後豔刀飛回主人的手上。

綺羅生背刀轉身，一步一步踏著回憶走離。

一步一絕念，一步一斷緣。

崖上之人猛然一驚，慌亂著下了叫喚淵藪，崖下已無那人的身影，只留下了那人冰冷的刻字：刀道已成，別後勿念，綺羅生字。

白絹傘靜靜的靠在刻字的旁邊，傘柄上尚留有那人的溫度，只不過是斯人已遠。

公子漠妖

2016-06-11 23:54

　　第十二章
　　码头渡口，商船络绎不绝，码头工人交织来往着搬卸着货物，不远处便是热闹的大街上，商铺林立，偶有行人来往。
　　已经到了黄昏，夕阳为路景渡了一层暖色的光晕，一个少年行在宽敞的大街上，虽是一身风尘，嘴角却挂起了浅浅的笑意，虽是一身粗布麻衣，露出来的却是一张过于清秀的脸，行人若是稍稍注目，便会发现这个少年的面容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自惭形秽。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很好。至少对少年来说是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来到了这个地方，换了很多次商船，不问目的地，或许随口问了却并不放在心上，随着船到哪，他便到了哪，如此往复，已经记不得路线。
　　但是他的心情很轻松，实际上这半个月来每换一个地方心情便放松一分。
　　换下一身白衣只做了平常人的打扮，连藏着江山艳刀的雪蒲扇也被包了起来，放进了怀里。他没有行李，这大概是他唯一的行李。
　　肚子已经咕噜噜响了一阵。有些狼狈，因为他并没有盘缠，如今下船，到了这个陌生的镇子，连吃饭也成了问题。
　　路过一间包子铺，新出炉的包子的香味让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侧目，又笔直地向前走。突然看到的一个少年风风火火地穿过人群里冲了过来，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后面喊骂声不断，竟是有人在追。少年跑得太急，撞到了行人的肩膀，怀里东西直接飞了出去，恰巧不巧地飞到了绮罗生怀里。
　　见丢了东西，那少年脚底一滑，赶紧折了个圈向回跑，几个追来的人已经追到了绮罗生面前。
　　对着绮罗生吆喝了一声，“好小子，竟然还有同伙，给我打！”
　　绮罗生抱着一包热乎乎的东西，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被那少年一把抓住了腕子，扯着向后跑。
　　见那几人来意不善，留下必惹无妄之灾，绮罗生只好随他拉着。两个人的脚程很快，少年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成功的将那几个人甩掉，最后拉着绮罗生跑进了一间破庙，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茅草上。
　　“累死小爷了~~”做个手扇对着自己扇了两下，又去扯绮罗生，“兄弟，你不累吗？”
　　绮罗生脸不红气不喘，只是额头有些细细的汗珠，他摇了摇头，便随着他坐了下来，把怀里的东西给他。
　　“你的东西。”
　　“谢了~”少年接了过去，几下拆开，毫无疑问的是一只肥油油的烧鸡，绮罗生在跑的路上就已经猜出来了。
　　少年捧起来陶醉地嗅了一口，立刻掰下一只鸡腿大快朵颐，咬着两口才斜瞟了绮罗生，觉得不好意思，将手里的东西捧了过去，“拿到这只鸡你也有功劳，分你一半！”
　　绮罗生本想摇头，五脏庙又闹腾了起来，自嘲的笑了一声，也不客气，跟那少年把烧鸡分了吃。
　　不一会的功夫便报销了一整鸡肥鸡，少年用袖子擦了擦嘴，伸了个懒腰，揽着绮罗生的肩膀，打量他了几眼，“小兄弟啊，看你不是本地人啊？逃难过来的？”
　　绮罗生想了想，大概真的算是逃难过来的，遂点了头，胡乱编个说法与他说了，什么大水冲了村子，饿死村民无数，无奈只好逃难……
　　绮罗生说得煞有其事，少年听完之后还挺同情他的遭遇，犹豫了半晌道，“举目无亲的，不如跟着哥哥回家吧？”
　　绮罗生的嘴角抽了抽，差点没忍住笑“当小乞丐？”
　　少年立刻就生气了，“我不是乞丐！”
　　绮罗生点了点头，确实不像，虽然衣服脏乱了一些，却还不到破乱的地步，除去几缕散下来的头发，仪表也算整洁，比起乞丐更像个地痞流氓。
　　“还是小偷？”
　　少年张了张嘴，绮罗生以为他又要怒吼出来，谁知道他手一挥，笑道，“嗨~那只是副业……”
　　绮罗生也跟着笑，虽然只是初相识，他对这个少年却是很有好感。他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多想，便留下一堆吃剩的鸡骨头，跟着少年走了。
　　在路上，少年讲起偷那只鸡的缘故，只是因为这家的烧鸡每天都是限量销售，少年揣着钱到地方的时候恰好只剩下了一只，又恰有另一位叫麻二爷的要买，这人在镇上颇有势力，店主不敢惹，就要把这只鸡卖给麻二爷。
　　“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抢过来了~”
　　绮罗生说，“没想到你还挺有脾气，是我误会你了……”
　　“可不是，我这人的人品，邻里邻间的都知道，怎么可能是小偷……”
　　少年说着，走到了一处院落，推开了露了几条缝的木板门，“对了，我叫星狼弓，你叫什么？”
　　“绮罗生。”
　　“绮罗生？咋像个小少爷的名字？小时候肯定不好养吧？”他摸了一下绮罗生的耳朵，笑道，“还不如叫小狐狸！”
　　………………
　　院子里没什么东西，几间房屋里也只有些简单的家俱，卧房里的床也很小，星狼弓说今晚你就和我挤一下吧~
　　绮罗生点了点头，“我睡觉会踢人，如果你不介意晚上到地上滚一圈的话~”
　　“啊？”星狼弓挠了挠脑袋，估量了一下床板离地面的高度，“那算了，我直接睡地上吧……”
　　绮罗生笑了，“那多不好意思~”却也不客气地向床上爬~
　　星狼弓拿出床被子，发现绮罗生已经侧过身子在床上睡了。
　　“真没看出来不好意思~”打了个地铺，躺了下去，过了一会，试图唤了一下绮罗生。
　　绮罗生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星狼弓见他没睡着，便来了精神，天南海北的讲了起来，从祖宗三辈讲到邻里之间，讲起住在右边的一家是个裁缝，住在左边的又有几口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黄裳姐，住在村头的老翁婆……星狼弓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宿，绮罗生开始还听着，后来撑不住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一个穿着一身鹅黄衫子的女子，冲进院子里，也不打招呼，拿了两盆花卉便走，偏巧一抬眼见到绮罗生坐在门槛处，见是陌生面孔，疑惑的打量了两眼。
　　星狼弓跑了出来，对那女子笑容堆了一脸，“黄裳姐！黄裳姐！”
　　黄裳拉过他的胳膊，小声道，“你在哪拐的人家姑娘？”
　　“姑娘？什么姑娘？”
　　黄裳指了指绮罗生，“坐那的”。
　　星狼弓噗嗤一声笑了，“他不是姑娘！长得秀气了点而已……”
　　星狼弓的声音大，绮罗生也恰巧能听到，便笑道，“确实也不是姑娘，黄裳姐错认了。”
　　十几岁的少年，本就长得雌雄莫辨，一开口说话，却又带着十二分的温润如玉的公子气质。黄裳心里喜欢，面上也温柔了许多。
　　绮罗生后面也慢慢知道，星狼弓确实不是个小乞丐，做小偷也是业余爱好，守着祖传的院落，邻里相处和谐，平时种点花卉做些小营生，会为一顿饭精打细算，会为一两银子斤斤计较，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星狼弓告诉绮罗生，他并不想做一个普通人，他的志向是做一个侠客，扬名武林，总有一天他会去实现他的这个理想。
　　他躺在床上，一脸向往的向绮罗生说着他的计划，半开的窗外星光满空。他打算哪天包袱一收去寻一个武林高手做师父，还打算带着绮罗生去。
　　绮罗生说，“我不去。”
　　狭小的房间里对放着两张床，中间隔了一张小桌子，绮罗生就睡在他的对面。
　　“不去？你不想学武功吗？做一个大侠~”星狼弓不能理解。
　　“不想。”
　　“那你的志向是什么？”
　　“做个优秀的花农……”
　　“切~”星狼弓鄙视了一声，翻身睡了，怀惴着一个遇到武林高手做师父的远大梦想。
　　绮罗生经常失眠，在夜深人静后，会常常一个人醒着，望向窗外，有时一片漆黑，有时星光满点，但都不妨碍他在夜里睁着一双泛着紫光的眸子。有时想了很多，有时只是迷茫的望着，眼睛睁着睁着便闭了起来，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有人对他说，“如果你觉得迷茫，就问问这里，或许它会告诉你答案。”
　　他的手指拳起抵在了胸口，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义父。第二天睡来时已经记不得梦到了什么，没有惊喜也没有失落，好像一切都很自然。身子蜷缩着，手指还放在胸口的位置，隐约记起了点什么，那张脸已经不真切了。
　　星狼弓这天醒得很早，躺在他对面看着他在床上将身体缩成了一个圈，不禁道，“你怎么睡觉都不盖被子的啊？”
　　“……”

　　
　　

隱曳波心	2016-06-13 20:49
綺羅生的第一次居然給了策夢侯？？？呵呵~有些無法接受~

梅落初啼	2016-07-05 00:32
小生好激动TT TT竟然看到了all绮的文了QAQ 6d# V 超级难得啊啊啊啊啊我最近憋屈的快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晏如	2016-07-30 10:36
文筆生動自然，情節流暢，是很不錯的文！！期待後續發展，樓主加油～

elsie

2016-08-31 22:10

写的好呀！
小九的身世如此，还担心落了俗套，但是大大倒是把绮罗生的神韵写出来了。
一般看文不太喜欢从小时候开始233性子急，要写到成人要到什么时候啊。而且容易走形。小阿九到是挺可爱的，不禁想要是暴雨碰见了年幼的阿九…
看现在的绮罗生还是武道七修的，到底是何种因缘让他化身江山快手后又修习兽花之术？
好奇呀。

公子漠妖

2017-02-14 08:37

　　13
星狼弓家里原就以种植花卉为生，起先那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黄裳帮忙照护，逢了集市便让星狼弓拿到街上去卖，也算个正经营生。绮罗生想着自己总不能做个吃白饭的，平日里也帮着摆弄些花草。绮罗生本就在植花方面造诣非凡，不时的会培植出一些罕见的珍品来，时常让黄裳看傻了眼。
　　星狼弓坐在花摊边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看着从眼前晃来晃去的花花绿绿的衣袖裙角，埋怨道，“你说这天也不错，这人也不少，怎么连个懂花的人都没有呢？今天你这几盆花可又没人欣赏了……”
　　而他想的可不是没有人欣赏绮罗生的那几盆新品，而是没人欣赏花就没人照顾他的生意。
　　“无妨，花与人相同，遇见也是需要缘分……”绮罗生倒不在意，低着头收起放在最外围照到阳光的几盆花，移到阴影处“马上要下雨了，这几盆花可都是淋不了雨的，咱们赶紧回去吧！”
　　星狼弓看了下天，那日头正当头顶，“这哪里有要下雨的样子？”。
　　绮罗生向天边指了指，“看那。”
　　“那有啥嘛，就几片云，你又说要下雨了~”星狼弓一脸不信的样子，但还是帮忙把花盆收拾到车上。
　　这时走过的一位姑娘突然踉跄了一下，眼见得裙脚就向花摊盖了过来，星狼弓眼疾手快，伸手把最外围的一盆花捞进了怀里，气冲冲地对着街上喊道：“姑娘你可注意点，踩坏了这盆小黄花你可赔不起~”
　　“什么小黄花，那是姚黄。”绮罗生抬头看时摊前已经没有什么姑娘了，大概是谁被推挤了一下吧，街上这么多人也是难免。
　　“谁让你把姚黄种得跟小黄花似的。”
　　绮罗生笑道，“那是你还没见过更袖珍的……”绮罗生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背景，再望过去时，面色突然僵住。
　　那个背剑的身影在十字街口处，隔着重重人幕映入绮罗生的眼中。
　　“绮罗生！绮罗生！你怎么了。”星狼弓去拉绮罗生手，“绮罗生，你的手怎么这么……”
　　“我无事。”绮罗生不动声色地站起身，顺手收完最后一盆花。
　　那个在十字街口站了许久的人突然转过身，像是想寻找什么，而显然他的视线时里并未出现他想找寻的东西，惊喜在脸上一闪面逝，又恢复了冷漠。
　　“绮罗生……”在一处墙壁的转角，星狼弓扯扯背靠着墙壁紧张不已的那人，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回去不是应该向前面走，为什么躲在这？”
　　而那个低垂着眼睑的人，密长的睫毛在眼睑上不住的颤抖，“我们，等等再走……”
　　“你在躲谁？”星狼弓靠在他的身边低声道。
　　“没有躲谁。”
　　“才不信，手都吓着发抖了。。。”
　　绮罗生闭了眼，听着那人脚步每接近一步，心中的那份难过便会更沉重一分，手指更控制不住地颤抖。
　　星狼弓从墙后探出半个头，“是那个人吗？那个背剑的。”
　　绮罗生缓缓睁开眼，睫毛上已经濡湿了一片，“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剑宿意琦行。”
　　“剑宿意琦行！”星狼弓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道，“你跟他有恩怨？”
　　“算是吧。”绮罗生敷衍一声，他向对面看了一眼，对面正是一条小巷。他把一盆姚黄塞到星狼弓手上，低声道“你不是很仰慕像意琦行一样的大侠吗？他就在那，还不去拉着他说几句话……”说着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星狼弓踉跄地跌了出去，还未近身便被剑者躲了过去，星狼弓又顺势扑了过去，“剑宿！剑宿前辈我很仰慕你啊！”
　　“你，你是何人！”那剑者仰起下巴，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表情。
　　星狼弓拦在他面前，笑眼眯成一条线，“我叫星狼弓，我没啥名气，可是剑宿的大名……”
　　就在面前的人纠缠不清之迹，前面街口一道白影闪过，那人推开人要去追，星狼弓又拦了过来，“哎剑宿前辈别走啊，这盆姚黄送送给前辈做个纪念。。。”
　　盆里的花朵小巧玲珑、秀气可爱，一反牡丹雍容华贵之态。那人突然顿住，“姚黄？”
　　“是，袖珍姚黄。”
　　那人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像是想从记忆里揪出来什么，半晌问道，“何人所植？”
　　星狼弓挠了挠了脑袋，“谁种的来着……哦对，我家娘子。”
　　“娘子？”
　　“对对对！”
　　那人浅蓝色有眸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星狼弓推着花车在一条小巷的出口找到绮罗生的时候，绮罗生已经背靠着墙壁站了很久。
　　“终于找到你了。”星狼弓道，“想不到你这人竟然还跟剑宿有过节。”
　　绮罗生皱了皱眉，一抬下巴，“你认识他们吗？”
　　星狼弓一回头，那几个正挨近的人突然睁大了眼，“就是他，上次抢了我们麻二爷的鸡！”
　　几个人身后一个肥脑油肠的人这才走到前面，一看到星狼弓，眼睛一瞪，“对，就是他，看你这次还往哪跑！”
　　星狼弓挠着脑袋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拉住绮罗生就冲了出去，只顾得跑，哪还顾得了车，背后的喊叫声跟催命符一般。
　　“小王八羔子，你别跑！”
　　星狼弓是从小一个人摸爬滚打练出来的脚速，跑了半里地也没被追上，但后面的人追得紧，绮罗生想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反拉着星狼弓跑，星狼弓只任他拉着，抬眼一看两个人竟然跑到了湖边上了。
　　“我们为什么要来江边啊～”星狼弓站在湖边看着水面上自己摇曳不定的倒影，双腿不住的哆嗦。
　　“你不会水？”绮罗生讶异道。
　　“我我，我不会啊～”
　　“站住！”后面那群人的声音又近了。
　　绮罗生情急之下就把他向水里推。
　　“啊不行，会淹死的～”星狼弓反拉住绮罗生的袖子，顺着滑下去，哆哆嗦嗦抱着绮罗生的腿不愿意下水。
　　绮罗生吐了一口气，揪着星狼弓的后领把他拎起来道，“就算淹不死你我也要把你掐死！”说着一把扔了下去！
　　星狼弓本就是一只不会凫水的旱鸭子，到了水里只会扑通，没扑通两下就被什么东西拉着下沉。
　　水边上那群人的脚步声又近了，“刚看见往这边跑的，往哪里去了？”
　　“不会跳湖游走了吧！”
　　“湖这下坏了！这么大我们往哪找？”
　　星狼弓像抱着救生木一样紧紧抱住绮罗生的胳膊，口鼻还被之捂住，刚开始还好，久了便开始憋得面色发紫，拍着绮罗生的手让他放手。口鼻上的桎梏松开了，星狼弓还未来得及喘气，嘴上便被一个软软的东西堵住了，一口气喥了过来。
　　那群人的脚步声很快离远了，星狼弓被拉着上了岸，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一眼落在绮罗生湿润的唇上，脸上一红，慌忙避开了视线。
　　刚才在水下，绮罗生竟然……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亲，他跟黄裳都没有……
　　星狼弓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身边的人突然倒了下来……
　　大夫捋着胡子，小心翼翼地把了小半会的脉，“咦？”他面露疑惑，仔细瞧了瞧床上那少年的面相，换了只手又在那少年白皙的手腕上搭了会，“咦？奇怪～“他收回了手，道，”咳，这位姑娘身子虚亏，又有了身孕，所以才会有昏迷现象，开点药，补一补就好了～”
　　一直守在床边的那个少年怔了怔，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啥？”
　　“这位姑娘身子虚亏，又有了身孕……”
　　“等等等！”星狼弓急急打断，“你说他是姑娘？还有了身孕？你个庸医！连病人是男是女都诊不清楚还敢出来给人治病？！出去！出去！”再不听那庸医的一句废话，气愤地将人推了出去。
　　星狼弓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睡不起的少年，那少年额发还是潮湿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睡梦中一双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星狼弓把他的手臂藏进被子里，把被子向上拉了下。床上的少年眉头秀气，五官更是清秀得几近雌雄莫辨，想当初还被黄裳姐当作女孩子来着，“会不会真的是个姑娘？王大夫是这附近最好的医生了，很少误诊的“呆呆地看了一会，他突然自言自语，伸出手刚触到绮罗生的领口，突然收回手向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乱想什么呢，一起洗过澡的啊！是男的啊！”
　　

xiao0907	2017-08-20 19:13
一口气读下来文笔好棒，小时候的故事也很有意思，长大后小少年绮罗生跟剑宿的错过让人遗憾，很想知道两人会不会再重逢，最光阴和暴雨会不会再出现，好期待后续！

迷迭

2017-08-22 04:17

又看了一遍，之前在lofter上也有看，但是现在lofter上作者太太删除了，还好这里有保留
跟大剑宿的有意无意错过略难受，虽然能明白那种近情情更怯的感觉，尤其后来发生了那种事，绮罗生怕是更不敢见大剑宿了
策梦侯吧趁着绮罗生醉酒乱了性，绮罗生事后尽管表现的似乎稀疏平常，但估计这辈子都亲近不起来了，你变侯娘愿意给他生孩子都没用了（这句当时在lofter上作者有提过策梦侯变侯娘表示你为我怀过孩子现在我也能给你生孩子这样）
隔了那么久太太都能回来更新过一章，觉得这篇还是有希望等的

ulam	2017-08-22 12:03
哎呀，小狐狸也是很受歡迎 YSvZ7G(m> :`9hgd/9 不過沒辦法，溫柔又香噴噴又帥氣，誰能不喜歡嘻嘻嘻

crabapple	2017-09-10 08:52
隔了好久了，最近看意绮忍不住把这个翻出来，盖个爪

公子漠妖

2017-09-12 00:18

　　第十四章

绮罗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的午后，星狼弓推门进来，见他醒来，激动得手上的药包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你终于醒了，我刚把药煎好，马上去给你拿！“
　　
　　星狼弓转身跑去，很快又端着一碗药进来，把药碗放到桌子上。
　　
　　“有点烫“他说。
　　
　　他的手指被炙烫的药碗烫得发红，绮罗生觉得很抱歉，他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昏了过去，又添了麻烦。
　　
　　星狼弓不好意思地道:“你说搞笑不搞笑，那个庸医竟然说你有身孕，连你是男是女都搞不清……”
　　
　　绮罗生的脸色还是十分苍白，像一张白纸，空洞得仿佛只剩下五官的轮廓。他接过药碗，紫色的瞳孔中映着那碗黑褐色的药汁，药碗凑到鼻端一闻，苍白的脸上出现一种近乎绝望的表情，嘴角却微微翘出一个弧度，嘲讽的弧度。
　　
　　“安胎药？“
　　
　　“啊？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安胎药……“
　　
　　绮罗生的眼睫垂了下来，指向自己的肚子，“这里，确实有一条小生命。”
　　
　　星狼弓的脑中轰一下懵了。
　　
　　绮罗生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是怪物？“
　　
　　星狼弓从未见过这样的绮罗生，他印象中的绮罗生一直都是温柔的，狡黠的，乐观的，从未像这样，语气中冰冷冷的仿佛带着无数尖锐的毒刺。
　　
　　星狼弓不知所措，他急于想表达自己的意思，慌忙跪下来去握绮罗生的手:“不不，你不是怪物……你是绮罗生……你是绮罗生啊！”
　　
　　绮罗生与他对视着，看着他的眼睛，慌乱的、却没有一丝作伪的眼神，很久，他的心里柔软了下来。
　　
　　抬手将碗里的药汁喝尽。
　　
　　看着绮罗生脸色逐渐缓和下来，星狼弓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还握着他的手腕，依在他身边小声地道:“绮罗生，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你当兄弟，你陪我抢过烧鸡，这辈子就算陪你去刀山火海，我星狼弓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黄裳得知绮罗生落水生病的事情时，气得差点要将星狼弓打一顿，到了晚饭时分又拎着饭篮子过来，气哼哼的道：“本来我是不想管你的！但是我不能饿着绮罗生，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能安生，平白无故得让绮罗生跟着你遭罪。”
　　
　　她一边训着一边摆出来两碗面一盆鸡汤，鸡汤的香气十分诱人，星狼弓和绮罗生围坐在小桌子旁，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神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鸡肉。星狼弓的筷子刚夹到一块鸡肉，黄裳猛然在他肩上拍了一掌，鸡肉扑通一下又掉回了汤里，很快被绮罗生的筷子夹起，黄裳的声音连珠炮地响起，”吃吃吃，吃就这么重要吗？你明知道麻二爷惹不起，偏要去招惹，这下好了，连去镇里都要偷偷摸摸的躲着藏着，不知的还以为我们是犯了什么事呢？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咋做事都不带脑子的呢？“星狼弓只好哆哆嗦嗦收了筷子乖乖听训。
　　
　　黄裳越讲越激动，”你看看你把绮罗生害成什么样子了，你心里都没有点愧疚感吗？“
　　
　　星狼弓抬头，对面坐着的绮罗生正大快朵颐地啃着鸡肉，苍白的唇上染了一层油光，忙着吃肉，头也不顾得抬。
　　
　　”婶娘临死之前交代我看着你不让你惹事，你这样让我怎么对得起婶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惹事不要惹事……“
　　
　　黄裳平时并不这么多话，后来竟把星狼弓小时候的事情也都拿出来训了一通，大概后来自己也讲得累了，仔细又交待了一遍让他好生照顾绮罗生，拎了篮子离开了。
　　
　　星狼弓松了口气，转脸一看，那桌子上摆了一堆鸡骨头，半盆汤里是一块肉都没有了。绮罗生伸了个懒腰，爬到床上去睡。
　　
　　”你你你！“星狼弓颤抖手指头地指着绮罗生的背影，”好歹给我留一块啊？“
　　
　　他的肚子咕咚了一下，肉是没了，桌上好歹还有一碗面，他拿起筷子，扒了两口，那藏在碗底的鸡肉便露了出来，星狼弓不禁抬头去看绮罗生，他的整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后颈处白皙得过份的皮肤，如骨瓷一般的……
　　
　　绮罗生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日子过得稀疏平常，一晃又是数月。绮罗生虽未介意过什么，星狼弓却再也没有跟他一起洗过澡，他有时会有意无意的盯着绮罗生的小腹，一肚子的疑问和好奇却从未问出口。
　　
　　绮罗生有秘密，他的来历，他的过去，他若不肯谈起，那对星狼弓来说他认识的绮罗生便只是眼前的这个绮罗生，无论他是否是因为大水冲了村子才逃难过来的难民。
　　
　　绮罗生的衣服也越穿越宽松，他不愿束缚着，只能用外衫来遮挡，连黄裳也觉得奇怪，打趣说道绮罗生怎么长得越来越胖，脸却越来越瘦了。
　　
　　晚上脱下外衫的时候，星狼弓疑惑得盯着他那明显隆起的小腹，”这生下来会是个什么？“
　　
　　绮罗生想了想，”不知道，那大概会是个肉球吧？“
　　
　　”啊？“
　　
　　看着星狼弓怔住的表情，绮罗生噗嗤一笑，他低头看着，许久后叹了口气，”可它是活着的，跳动着的，我能感受的到……“
　　
　　星狼弓隔着一层衣衫把手放在他的腹部，手下跳动着的生命的迹象让他顿时恍悟绮罗生的执念所谓何来……

609324164	2017-09-12 09:17
嗷嗷嗷好棒，隔了这么久，再翻出来看发现更新了！激动哭QAQ！

xiao0907	2017-09-13 00:45
哇！居然更新了！太太没有弃坑太好了！

zhilin	2017-09-13 12:08
居然更新了！表白太太！好激动！没有弃坑就好QAQ

公子漠妖

2017-09-13 23:49

　　其实已经是坑了的，看到有人催坑就爬上来洒点土，双心的大纲几乎在两年前就已经写好了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真要有生之年了，一直没有时间写，三次元太忙，坑太多又喜新厌旧……感谢喜欢本文的道友，收到评论和发发都有很开心，就是我不太擅长回复。一直记得发过扫雷来着，这篇文是挺雷虐雷虐的，就是all，身体洁癖和精神洁癖的道友还是自己叉出去吧，也不要再回不能接受这样不能接受那样诸如此类的回复了。
　　
　　……………………

　　第十五章
　　
　　绮罗生也惯常早起，但家里的活基本被星狼弓承担了，没什么要他干的活，便十分心安理得地在台基上坐着。
　　
　　这天星狼弓一大早拿着一束花塞到绮罗生怀里。
　　
　　绮罗生疑惑看着怀里这一大束艳红的牡丹，“这不是那几盆绣桃红？”
　　
　　“是啊，反正也卖不出去，还不如送你。”星狼弓到院子里劈柴。
　　
　　绮罗生抬脸看着他，笑道，“这不本来就是我养的？这批桃红的牡丹真是艳丽。”
　　
　　星狼弓回头看他，这几月他的气色越加好了起来，就连一向削瘦的下巴也越显圆润，脸色还是很白，却不再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而是如玉如雪，像芙蕖的花瓣，在光线下会透出莹润细腻的柔光，那样貌邻近几条街巷那些自认为长得美的姑娘见到了也要自惭形愧。
　　
　　“你人比花艳。”星狼弓不假思索。
　　
　　见绮罗生不说话了，后知后觉自己的话好像说的不是那么恰当，回头又解释道，“我是说，你比那些花长得好看多了……”顿了顿，又补充道:“黄裳姐也是这么说的……”
　　
　　大概他是觉得黄裳是这附近公认的美人，她的话自然更有说服力。
　　
　　“好吧。”绮罗生笑了笑，也不与他仔细计较，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不过你给我送什么花，你该在你们领街小姑娘身上花点心思，省得三十年以后还娶不上老婆。”
　　
　　星狼弓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也不应声，只是扭捏地背过身去，绮罗生追着道，“哎呦，你还害羞起来了，不会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绮罗生见星狼弓渐渐充血的耳朵，愈发觉得有意思，故意道，“不会是黄裳姐吧？”
　　
　　“什么是我？”黄裳突然推门进来，独特的响亮的声音吓得星狼弓手上一抖，接着便听到一声哀嚎。
　　
　　黄裳一进院门看到的情景便是星狼弓拿着斧头朝自己的手砍了下去，鲜血将木墩上染成了一片血红。
　　
　　黄裳惊叫一声。
　　
　　绮罗生也冲过来，检查了一下伤势，手指已不着痕迹的封了星狼弓的几处穴道。
　　
　　黄裳抓着星狼弓的衣服急得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
　　
　　星狼弓手臂被黄裳扯得哆嗦不止，忍着痛，咬牙道，“找大夫啊～”
　　
　　“大夫，对对对！～～王大夫，王大夫啊～出人命了～”黄裳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喊一边跑出门去。
　　
　　星狼弓这一斧头砍到了手背上，幸亏收势急，没砍个对穿，黄裳被那血吓得出一身冷汗，听到大夫说未伤筋骨才松了一口气，等处理了伤口，上了药，已临近中午。
　　
　　黄裳离开时绮罗生偷偷将那束牡丹递给她，向屋里瞄了一眼，“阿星准备送给你的，这还还没来得及送手就被砍了。”
　　
　　黄裳收了花，咬唇向屋里瞄了一眼，只能看到星狼弓的背影，一向干练爽利的女孩在这时突然红了脸。
　　
　　星狼弓的手上受了伤，黄裳过来得更勤了，院子的家务也都被揽了过来，绮罗生星狼弓两人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
　　
　　养了七八天，星狼弓手上也好稳当了。这天带着绮罗生去给镇上的人家送花卉，回来时正好经过镇上那家卖烤鸡的店。
　　
　　星狼弓爱吃那家的烤鸡，很快被那香气勾了过去，招呼绮罗生过来。烤鸡店飘散出来的油腻的气味让绮罗生胃里感到十分的不适，就停在路边不愿过去。
　　
　　星狼弓想到两人初见的缘分也是因为这家店里的一只烤鸡，便对绮罗生道，“这次可别再碰到麻二爷那只煞星了。”
　　
　　从店家手中刚接过香喷喷的烤鸡，便听到店家换了腔调招呼道，“麻二爷，您来了～”
　　
　　星狼弓猛然抬头瞄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不着痕迹地拔腿就跑，向与绮罗生的位置相反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是已过了几个月麻二爷已记不得他还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竟也没让人来追。绮罗生不敢走远，过了一会，星狼弓果然绕路过来绕到他的身后来找他。
　　
　　回来的路上两人还在暗暗庆幸，一眼便注意到了巷子里站着的那几个人，正是麻二爷手下的人，正站在黄裳家门口。
　　
　　两人都吃了一惊。
　　
　　这个麻二爷可真记仇，不过抢了他的一只鸡，竟然记得几个月找到家里来了。星狼弓嘟囔道。
　　
　　他让绮罗生先躲起来，他偷偷过去黄裳家里看看情况。绮罗生本是想要自己过去，但想星狼弓定不会同意，绮罗生想了想，有自己在附近定也不会让星狼弓受欺负，于是点了点头，自行躲去。
　　
　　星狼弓偷偷从后院墙上爬上去，黄裳正坐在廊下编竹篾，麻二爷站在院内说话，她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他听到麻二爷道，“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迎亲的花轿明天会准时来接你入府。”
　　
　　麻二爷走了，人都散了，星狼弓从墙头上掉下来，黄裳惊呼一声，慌忙跑过去。
　　
　　“你怎么样？摔痛了没？！”上一刻还神情淡然的人此刻声音带着哭腔，表情慌乱抓着他的手，星狼弓才注意到她手上被竹篾割出的两道鲜红的血痕。
　　
　　“我没事。”星狼弓握住她的腕子，也不敢碰她的伤口，“黄裳，我没事。”
　　
　　黄裳身子一顿，泪水夺眶而出。
　　
　　绮罗生说，你带黄裳姐走。
　　
　　星狼弓道，我们一起走。
　　
　　人太多了反而不好走，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目标不是我，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先把黄裳姐安顿好再回来，这么多家当总不能全丢了。
　　
　　绮罗生想着花架里的那几盆刚打了花骨朵的珍笼，再等一日便能等到开花了。
　　
　　门口还有麻二爷的人守着，黄裳简单收拾了行礼，跟着星狼弓翻墙出去，绮罗生便回了星狼弓的家里。
　　
　　两人走了两个时辰已经距离镇子十分远了，星狼弓突然停了下来，“绮罗生……”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包袱向黄裳怀里一塞，后退了两步，他说，”黄裳，我得回去……“
　　
　　黄裳愣了愣，好像也想到了什么，顿时呼吸一滞，脚步跟了上去，“我跟你回去……”
　　
　　星狼弓一把将人拉了回来，“你去了我们就更走不了了！”说着便顺着来的路跑了回去。
　　
　　绮罗生没想到麻二爷的人会这么快就找了过来，以他的能耐本来就没有躲藏的必要，现在黄裳与星狼弓都已经离开，对他来说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已临近黄昏时分，他的小腹却突然钝痛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缠住了他的五脏六腑，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起身来。在那些人推开院门进来时，他正靠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夕阳。
　　
　　”黄裳呢？你们把她藏到哪了？“
　　
　　几个家仆从院门冲进来，他身子也没有起。
　　
　　”并不认识什么黄裳。“
　　
　　”这邻里都知道你们跟黄裳的关系，不是你们把藏起来她怎么会不见的？“
　　
　　”也许是自己跑了……“绮罗生低着头敷衍着，头也懒得抬，腹部的不适让他十分的没有耐心。
　　
　　那几个冲到屋子里找人的家仆已经出来了，可想而知并没有什么收获。那为首的家仆走近来一把扣住绮罗生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笑了一声，“原来是个娘们。”
　　
　　绮罗生的眉头皱了皱，他有比女人更白皙的皮肤，比女人更惑人的皮相，抬起眼时，紫色的瞳孔漂亮得惊人。但他并不是个娘们。
　　
　　“再不说出黄裳在哪，就把你抵了黄裳。”绮罗生脸蛋的细腻的触感让那人的手指留连不已，雌雄莫辨的面相更让人疑惑。
　　
　　“放手。”他嗤笑一声，眼里已是藏不住的厌恶，“我数三声，把你的手拿下来……”
　　
　　不管是他柔弱的面相还是有气无力的声音却都让他的话听起来十分没有威慑力。
　　
　　那人笑得不怀好意，“像你这样的美人数三声的时候怎么够，至少也得数一天一夜……”
　　
　　绮罗生冷笑一声。
　　
　　星狼弓偷偷从墙头翻进来，在花架旁躲藏起来，正把那人的话听得清楚，见绮罗生受了欺负，心里又气又急，正要冲出去，只见一双被齐腕砍掉的手从绮罗生的衣衫上掉落下来，喷出的血液顿时将那件白色的衫子染红一片，红似一片牡丹。
　　
　　绮罗生眼角余光扫到星狼弓，他站在花架后，脸上的表情是震惊，是恐惧，而更多的是……失望……
　　
　　

crabapple	2017-09-14 00:20
嗯～虽然是意绮党，但是这篇文还是看得挺欢乐的…… ,n\"zYf]^ 本来都以为不会再更了的，看到楼主填坑真的挺开心的。

xiao0907	2017-10-14 23:25
星狼弓这个朋友很可爱啊，希望他们不要误会小绮，顺利度过难关！蹲等更新

迷迭	2017-10-17 03:43
哇噢！更新了好幸福，表白太太♡谢谢你没放弃。 <Z{pjJ/ 绮罗生别怕，星狼弓大概懵逼成分比较多，相信他不会隔应你的。

lisilei11	2017-10-23 08:58
我可憐又可愛的小狐狸呀 LX<arHz 別這樣啊，星狼弓不是那種臨陣賣隊友的吧，求更新求後續qwq

cimigoo	2017-10-24 00:13
好棒啊！小狐狸真是太不容易了！希望太太能继续写！怎样的设定都爱吃啦！！感觉后面还有更虐的剧情，害怕又想看！

aluckyfish	2017-12-02 02:00
作者太太坑的话能不能放下大纲呢？好想知道后面剧情哦

susan1313	2017-12-03 20:20
非常想知道意琦行知道綺羅生懷孕是怎樣的心情

010288

2017-12-19 16:41

「其实已经是坑了的，看到有人催坑就爬上来洒点土，双心的大纲几乎在两年前就已经写好了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真要有生之年了」

我也來催一下吧～

有生之年啊...這算是一生相許嗎？好，等了！

這麼好的文筆、故事內容，公子肯用一生來寫，還有誰不想等的呢？

公子漠妖

2018-02-14 23:35

过年填填土……
第十六章
　　“你的刀法不错……”
　　入夜后的小院平和静谧，院中馥郁的花香飘入屋里，扫去了鼻底最后一丝血腥味，星狼弓刚把鸡汤从汤锅里盛出来，煲汤这种事长期以来都是黄裳在做，他还是不习惯做这些事情，手指被烫得发红。
　　绮罗生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把滚烫的汤碗放在了他的面前，道，“以前学过一点。”
　　“这叫只学过一点？一院子的人都被你吓住了，”星狼弓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有你厉害？”
　　绮罗生笑，“这辈子是没可能了~”
　　“为什么？！”
　　“毕竟像我这么天赋异禀的人不多。”
　　星狼弓被他气道了，“你是说我笨喽？你这么厉害，估计这等俗物也入不了你绮罗生少侠的口。”说着端起了汤碗转身要离开。“……本来还想给你补补身子的。”
　　“哎哎，我错了，”绮罗生连忙扯住他的袖子，赔笑道，“星狼弓少侠英明神武，来日必成大器！”
　　听他这样说，星狼弓不情不愿地将鸡汤放回，面上却已经偷偷笑了。
　　绮罗生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星狼弓的情绪，他虽然从未说过自己不会武功，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骗了他们，明明自己身怀武功可以轻易地解决那些跳梁小丑，却要看着他们像小丑一样逃命出走，星狼弓与黄裳皆一片赤诚真心对他，拿他当最知心要好的朋友，而他却处处隐瞒，就算再宽宏大量的人，也不可能不生气。
　　“高兴了？”绮罗生仰着头问道。
　　“嗯。”星狼弓点点头。在这之前他确实是生气的，但看着绮罗生比以往更加苍白的脸色，心下一软，那一丝的气性也被花香冲散了，散得无影无踪。
　　在管家断手之后，麻二爷便亲自来过，见到绮罗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手下人口中的那位如鬼煞般的武林高手竟然是年纪这样小的一位少年，但手下人的狼狈状是他亲眼所见，作不得假，麻二爷虽平时蛮横霸道，但极为仰慕武林中人，见绮罗生年纪轻轻已有如此造诣，以下已多了几分赞意，赔了礼道了谦，说有眼不识泰山不该冲撞了高人，谈及黄裳的事，更承诺若是黄裳实在无意，便不会再强求。
　　麻二爷这番话不知几分真几分伪，星狼弓不敢让黄裳回来。绮罗生虽有武功，但身体实在虚弱，麻二爷或是起了报复的心思，两人尚不知能否全身而退。
　　到了夜里，消停了只不过一个傍晚的小腹又痛了起来，绮罗生不想吵醒星狼弓，便一人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刚一打开房门，便见院中黑影一闪。
　　但绮罗生的身影更快，那人几乎避无可避，一柄刀刃就已经顶到了后颈。
　　星狼弓被惊醒，提着灯急忙从房里冲了出来，提灯一照，那被制住的竟是黑衣蒙面的人。
　　“我就说，麻二爷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们，他怕打不过你，就派人来偷袭！”
　　绮罗生摇了摇头，问那刺客，“你是谁，有何目的？”
　　“几年不见，公子竟已长得这般大了……”
　　那人一出声，竟是女声，但那声音并不柔软，而是毫无情绪的，冷冰冰的，如同她面无表情的脸……
　　绮罗生神情恍惚，手下一松，那女子已经脱出，却不急着逃走，而是双手一拱，向绮罗生行了一礼，“公子保重。”而后翩然而去。
　　“绮罗生，你就放她走了？”星狼弓喊道。
　　绮罗生才回过神，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向地女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冤冤相报何时了……”
　　“什么什么报不报的？”星狼弓听不懂。
　　“没什么？”绮罗生收了刀向院门口走去，“我们去找黄裳……”
　　“现在？”星狼弓跟了上去。
　　“对，现在。”
　　到了黄裳住的客栈，星狼弓跟黄裳说完下午发生的事情，绮罗生然毫无预兆地抬起手点了他的穴道，星狼弓坐在椅子上，身子一动也不能动。
　　星狼弓与黄裳都吃发一惊，“绮罗生？”
　　绮罗生看着星狼弓，许久之后才轻轻吐了口气，“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自己解开。”
　　“嗯？所以你要教我点穴？”星狼弓疑惑。
　　“你若喜欢，若来日还能相见，我必倾囊相授。”
　　绮罗生的神情与语气让星狼弓的内心下意识地不安了起来，“我不懂……”
　　那双注视他的眼睛里星光闪动，似是动恸，似是不忍。
　　“对不起……”他听到绮罗生道，“我会好好的，平平安安的，你信我……”
　　“你到底要做什么？！”星狼弓道。
　　“明日之后，带着黄裳姐走吧。”
　　“那你呢？”黄裳问道。
　　“绮罗生本是命薄之人，本该像无根的浮萍一般无尽飘泊，没想到无意间漂泊到此地，能得二位真心交陪，实是绮罗生的幸运，绮罗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不得不向你们隐瞒诸多，绮罗生十分抱歉，在来此路上我想了很多，终不忍不告而别，往日恩怨，本与你们无关，怎能再将你们牵扯进来，让绮罗生自己来处理吧。”
　　“绮罗生你要走？！”黄裳听到这里，才听出来他的意思。
　　绮罗生看着黄裳，意有所指，“若来日有幸相见，希望有情人已成眷属。”
　　“你不能走！”星狼弓道，“你的身体这个样子能去哪里？”
　　绮罗生眸光闪动，“相信绮罗生吧，绮罗生会无比珍惜自己的生命。”
　　黄裳见他要走，拦到他的面前，“绮罗生你不能走，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她顿住了，她深知自己与星狼弓并不能做什么，就算跟着绮罗生也只是拖累，武林这个词离他们太远了，太远了……
　　“绮罗生你去哪？绮罗生你给我说清楚，你不能走！”背后星狼弓着急喊道，但他用尽了力气，全身也不能动弹一分。
　　绮罗生笑了笑，开门走了出去。

crabapple	2018-02-16 01:18
呀？！这算是新年礼物吗？ =up!lg^M 但是为什么断在这里啊？！想哭……

pocky17	2018-02-28 15:19
大大求填坑啊卡在这里特别难受后面最光阴暴雨还没出场呢

susan1313	2018-10-14 15:32
大大這個坑也太久也吧！請快點快點填完吧！真的真誠要求~~

眠予	2018-10-30 19:17
等待有生之年的填坑~好想知道绮罗的情感发展和狗狗后来怎样出现喔 G{ \|0} 太太也说这是很长的一篇文，从离开义父的白小九到离开叫唤渊薮进入江湖，绮罗的今生慢慢展开，好期待！

孟廷亦	2019-01-09 20:13
突然出現生子還有一點點嚇到，不過這樣一想還挺好玩的，話說小狐狸武力值真是有點忽高忽低唉，期待後續(๑˙ー˙๑)

a75539367	2019-01-11 00:09
哇咧，文坑了，希望大大能補完它，好想繼續看下去喔，求大大趕快填補

toda233	2019-01-23 14:47
好喜欢这篇文，又是一个有生之年系列啊

sandofganges	2019-03-05 10:06
太太笔下的绮罗生真的是，好绝一男的！（绝美的绝！）我一个最绮入坑的，在这篇文里深深为意绮落泪！大师兄明明找过来了，小狐狸终究是避而不见。心里是在介意和策梦侯的事情吧。 0 P+B-K>n 不过策梦侯当时确实是乘人之危，不讲究。

公子漠妖

2019-03-18 13:27

　　我又來灑灑土。。。其實最近去學畫畫去了來了，都不大會寫文了。
　　
　　第十七章
　　
　　又過了幾個月，江湖中人茶餘飯後出現了新的談資，關與一個被稱為劊子手的的少年刀客，那刀客有一柄刀，刀法之快，刀勢之精絕，讓無數的武林高手為之讚歎，可又傳聞那刀客心狠手辣妖邪惡毒，所到之處必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無數的江湖俠客盡遭屠戮，與不少大門派都結了仇，被人到處追殺。可江湖傳聞畢竟是傳聞，又沒有幾個人親眼見過，要說這盡遭屠戮的江湖俠客是姓誰名誰，又沒有人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不少人聽著小道消息也疑惑，難道這江山會劊子手殺得盡是一些無名小卒？
　　
　　可這追殺劊子手的江湖門派倒是能列出來個一二三四，打頭的便是以雨鐘三千樓為首的三大世家。
　　
　　也有人說見過這鼎鼎大名的劊子手，遠遠望去不過是個少年的身形，穿得一身的白，白得像那天山上的雪，腳下卻是一片的血泊，映著那身後的一輪血月，說不出的妖邪可怖。
　　
　　又有人道，可不就是妖邪，見過他的人都說他長了一對尖耳朵，有這麼長，正常的人類哪會長出這麼個耳朵？
　　
　　聽到此，路過的黃裳和星狼弓齊齊頓了腳步。星狼弓直接往那茶館的那桌人湊了過去，尋了個縫坐到邊上：“你說那人長了一對尖耳朵？”
　　
　　“可不是，就像狐狸的耳朵一樣，哪里能是什麼人類？”
　　
　　“你說的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什麼……江山劊子手。”
　　
　　劊子手，你才是劊子手，你全家都是劊子手！星狼弓心裏暗罵，還是客氣地問道，“那這人現在在哪？”
　　
　　“這人死了，半個月前被三大世家圍殺就死在那長江口了，你若去那江口找找，說不定能找到他的屍體。”
　　
　　星狼弓心裏一驚，還未來得及問別的，旁邊一個年紀稍長的又說道，“可惜了，據說那少年不過十幾歲，在刀道上的造詣便已遠超不少刀術宗師，若是能為正道所用，將是武林之福，可不想這人心性如此妖邪，行偏走差到如此地步，真是……”
　　
　　“你看到他殺人了嗎？你看到他濫殺無辜了嗎？一大把年紀不積口德，就知道在這裏紅口白牙造謠污蔑！我看你才是妖邪！”星狼弓忍無可忍。
　　
　　“你這人真是！”那人也是在自家小門派裏頗有些威望的人，被人這麼一說，面上立刻又掛不住了，那圍坐的幾人突然站走身，打量著星狼弓，“閣下這麼為這個江湖劊子手說話，莫不是跟這人有什麼牽扯？”
　　
　　“哪能有什麼牽扯呀……”黃裳看了一眼那幾人手中亮晃晃的兵器，忙不迭地將星狼弓從幾人中間拽了出來，“我們只是路過去臨街買菜的，他淨會胡說八道。”一邊說一邊將人扯遠了。
　　
　　另一條街上，走了一路一直低頭不語的星狼弓突然開口道，“黃裳，你說綺羅生真的死了嗎？”
　　
　　黃裳不語。
　　
　　星狼弓道，“我想去長江口看看。”
　　
　　“嗯。”黃裳應了一聲。
　　
　　幽幽江面上飄蕩著一艘畫舫，船身之大，船上裝飾之華麗引來江上不少船家側目，這遠離繁華鬧市的偏僻江口，怎麼會有這麼一艘講究的畫舫。
　　
　　綺羅生做了一個夢，夢中他飄蕩在一片溫暖的江水裏，江水卻如刀子一般劃過他的身體，江面上卻開著大片大片的牡丹，那牡丹鋪在江面上，豔極了，向遠方延伸而去，像接天連葉的荷花一般。
　　
　　他醒了，在一張床上，床身微微飄蕩，是在一艘畫舫裏，他掙扎著坐起身，突然聽到一個女孩的一聲驚呼，“公子醒了！”
　　
　　綺羅生還未看清身影，那女孩便從房間裏跑了出去。
　　
　　不一會便疾步進來一個人，托起綺羅生的後背，語氣緊張地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身體可還哪里痛？”
　　
　　那聲音，綺羅生不抬頭去看也聽得出來是誰，他不想說話，撐著坐直身子，胸口處刀劈一樣的痛楚立刻傳滿全身，喉嚨一緊，立刻咳了起來。
　　
　　那人抬手從下人手中接過藥碗，替綺羅生順了氣，把藥碗遞到綺羅生的嘴邊，“你身子太虛弱了，先把藥喝了吧，”
　　
　　綺羅生不想讓他喂，抽出手臂接過藥碗，湊到鼻子上聞了一聞，卻是頓住，他看過很多醫書，也曾向一些大夫請教過醫術，饒是他不是精通藥理卻也能聞出這藥中幾味常見的安胎藥的成份。
　　
　　原來他已經知道的。綺羅生心裏一冷，手上已經俐落的扔了碗，那夾著幾分內力的玉碗在畫舫的木地板上摔得粉碎。
　　
　　聽得一聲脆響，策夢侯心思玲瓏，立刻反應了過來，一把抱住綺羅生，他緊緊抱住綺羅生，力氣之大綺羅生幾乎無法也沒有力氣掙開“綺兒，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害你受了這麼多苦。”
　　
　　“清都無我！”綺羅生氣得身子不停的發抖，這四個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字像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耳邊策夢侯還在喃喃地認錯。半晌後綺羅生像卸了力氣之般閉了眼，靠在策夢侯懷裏，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而后又昏昏沉沉睡了半日，醒来后依然没有精神，策梦侯守在房里，见他起身，忙又让人端过来一只玉碗，小心地喂给绮罗生吃了，绮罗生也没有尝出是什么，说粥不是粥，说药却也不是药。
　　
　　
　　"幸好及時找到了你，我不敢想像若是慢了一步會發生什麼……”策夢侯抱著綺羅生喃喃道。
　　
　　綺羅生任他抱著，心想，還能發生什麼，不過是死了罷了，又有什麼難以想像的……
　　
　　想到死這個字眼，心中又莫名的觸動，不自覺將手伸向自己的小腹。
　　
　　策夢侯見他不說話，也不勉強，自顧自的說道，“我沒想到你為這麼一聲一吭的就跑了，跑得這麼遠，我用了幽夢樓所有的情報資源，還是沒有你的一點消息，我甚至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無數次悔恨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留你，我明知道你的性格，你心裏是怨我的。”
　　
　　“無我。”綺羅生淡淡地打斷他，“我沒有怨你。”
　　
　　策夢侯將綺羅生向自己懷裏帶了帶，“不管怎麼說，是我對你不起，還害得你差點死掉。”
　　
　　“那是我自己的恩怨，與你並無干系。”綺羅生道。
　　
　　“你知道我說的什麼，”策夢侯道，“綺兒，我想帶你回夢花境，”綺羅生剛想說什麼，又聽到耳邊的聲音道，“你的身子太虛弱了，這次受了這麼重的傷，我用了多少靈芝妙藥才堪堪將你從鬼門關撿回來，可你受的傷卻難復原，我只有將你帶回夢花境才能把握治好你的傷，這孩子吸食了你不少精氣，三大世家的人又在追殺你，我實在不敢放你在外面”策夢侯頓了頓，“你就算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也犯不著賠掉自己的性命。”
　　
　　策夢侯發現在提到孩子的時候，綺羅生一直淡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異樣。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策夢侯道，夢花境藏有不少奇書，我也看到過不少記載，說是久遠前有一支異族，天生異耳，族中男女皆能孕育，”策夢侯親了他的耳尖，“綺兒，就算你與常人有所不同，那也是因為你比常人更高貴的血統……”
　　
　　綺羅生自從知曉自己的身體裏有另一個生命在成長時便陷入了一種極度的自己矛盾中，一開始他是茫然的，他甚至不知道那會是個什麼，他甚至想，那是個異胎，或是個死物。可後來他越來越感受到，那是條鮮活的生命，那麼真實而具體，跳動著的，屬於他的生命，他可以不惜命，卻不能輕言將另一條生命扼殺。在聽完策夢侯的話後，心裏偷偷有顆石頭放下了。
　　
　　原來真的是個孩子嗎？直是荒唐呢……
　　
　　綺羅生這麼想。
　　
　　

公子漠妖

2019-03-19 20:36

　　番外.和親
　　
　　今天戰雲神宮的氣壓有點低，不談國事，沒有敵情，一大早鳳座卻是單獨把絕代天驕傳來，說是談點家事。談了什麼外人不可知，只是那去了殿內送茶水的侍女出來說，那絕代天驕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而鳳座口中又念叨著和親，鳳座昨天才從四方會談上回來，八成是給在外面給絕代天驕安排了不滿意的親事，我們的絕代天驕正抗議呢！
　　
　　朝天驕仔細地觀察著絕代天驕的表情，硬是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一點情願的樣子。
　　
　　“你不喜歡這玉千勝？”朝天驕問。
　　
　　“未曾蒙面，何來喜不喜歡一說。”和外族和親的事他早有所耳聞，一直沒放在心上，誰知一大早便被鳳座喚來，被告知那和親的人選竟是自己，他登時是又氣憤又覺得好笑。
　　
　　朝天驕笑，“你沒見過，我可見過，這玉千勝生得是天姿國色，實至名歸的大美人。姐姐還能坑你不成？”
　　
　　絕代天驕很不高興，他一不高興，那表情就寫在臉上，“鳳座覺得吾是貪圖美色之人嗎？”
　　
　　朝天驕循循善誘，“據說玉千勝之刀法甚是修為不俗，人稱刀神，刀轉千回，至今未嘗一敗，你不想看看嗎？”
　　
　　“吾修劍道，他修刀道，無法相提並論。”
　　
　　無論朝天驕怎麼說，面前的人皆是一副不動心的樣子，朝天驕急了，“你，你真是，禦宇天驕剛跟懸圃莫守將的女兒定了親，你不同意，是準備讓我嫁過去嗎？！
　　
　　“那你就娶一個過來好了。”絕代天驕答得理所當然，“比如那個玉千勝，姐姐將他說得這般好，想必是看得上眼的。”
　　
　　朝天驕被他這話氣得頓時血氣上湧，半晌給自己順了口氣，看了看面前這個半閉著眼一臉‘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聽’的人，道“吾留你一夜時間，你再考慮考慮吧。”
　　
　　第二日，朝天驕正在殿裏等絕代天驕來回話，那殿外的侍女急急忙忙跑進來，遞過來一張封信，說是到處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絕代天驕的人，只在房裏找到這封信。
　　
　　朝天驕拆開一看，頓時氣昏了，那信上寫道：吾去四境曆練，歸期未定，和親之人選請鳳座另擇他人。——絕代天驕
　　
　　“你聽代族長說了什麼？為什麼一回來就悶悶不樂的樣子。”九千勝看著這個四條眉毛幾乎都要皺到一起的少年。
　　
　　少年看著他，低聲道，“他們說你已和戰雲界定了親，就在前天。”
　　
　　“哦。”九千勝立馬明白了過來，卻笑著回道，“是啊。”
　　
　　少年聽他毫無所謂地回的這句“是啊。”，登時氣紅了臉，“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戰略聯姻啊，”九千勝道，“我族勢力微弱，又因天生體質特殊難以繁衍，稍有變故便有滅族隱憂，只有跟戰雲界聯合……嗯？小最，你生氣了？”九千勝看著這個眼睛都要紅掉的少年，竟覺得十分的可愛。
　　
　　“就算是要聯姻，為何只能是戰雲界，”少年走近一步，抓著九千勝的手，“時間城不行嗎？吾時間城日晷光之子的身份夠不夠？”
　　
　　“什麼？”
　　
　　“夠不夠與你九千勝大人結契！”
　　
　　少年情緒激動，表達的情感卻是真摯赤誠，即使起了調戲之心的九千勝，也登時被他的話所震驚，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小最，你可知道結契的意思？”
　　
　　“我知道！”他抓著九千勝的肩頭，把他推坐到床沿，捧著他臉就吻了上去。少年的吻技青澀，卻急於想表達自己的情感，不得章法地亂親一氣。九千勝覺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才稍稍把他推開，看了一眼少年委屈得幾近落淚的樣子，又笑，“只要是你就夠了，”九千勝碰了碰他的唇，低聲說，“你不需要是任何人，任何身份，只要是你就夠了……”尋著少年的唇繼續那個未結束的吻，在九千勝的引導下，兩人總算沒有因為接吻窒息而死。但一吻作罷卻也都氣喘吁吁衣衫散亂，火熱的氣息交疊影響。
　　
　　九千勝靠在少年的肩頭，在他耳邊啞聲問道，“小最，你可知道我族人的特殊之處？”
　　
　　“天生異耳？”
　　
　　“不，”九千勝道，“是我族人，無論男女，都能受孕。”
　　
　　少年耳朵登時紅了。
　　
　　九千勝的唇貼著少年的耳朵，聲音隨著炙熱的氣息噴入耳中，“小最，把我，肏到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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