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9【龍劍】海沫小人魚童話梗 3F 完結琅琊文庫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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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菱

2016-05-29 13:28

天氣晴朗的時候，明媚的陽光落下，被宛如巨大深藍色寶石壹樣的海水，壹層層濾去了浮躁，最後在海底純白色的沙灘上，折射出深邃而迷人的光彩。

鮮艷的珊瑚礁是五彩的叢林，茂密的海藻是幽靜的草地，隨著洋流飄蕩的磷蝦群就像夏夜山間的螢火蟲……在矢車菊壹樣藍的海水中，悠閑地遊弋著人魚們，綿延數千年的海國就坐落在這裏。

被珊瑚礁掩映的宮殿金碧輝煌，隱約傳來壹陣陣悅耳的歌聲，那是海國獨特的禱祝，他們正在為新生的小王子送出祝福。

斑斕的海葵壹張壹合翕動著，鸚鵡螺倒退著橫沖直撞，撞翻了覓食的寄居蟹，小醜魚擺著尾巴好奇地張望著，忽然，它噓了壹聲，示意它莽撞的夥伴們暫且安靜，然後側耳聆聽。

“怎麽了？”寄居蟹揮著鉗子翻了身，問道。

“有個預言，傳說海國流傳到這壹代，小王子會愛上出海見到的第壹個人，然後因為他變成泡沫。”

“真的？天吶！”所有的小夥伴齊齊驚呼。

小醜魚攤鰭，慢慢嘆氣，擺擺尾巴竄進了海葵裏。

海國小王子龍宿長得聰明可愛，他有壹條矯健漂亮的長尾巴，遊得比鯊魚還快；他有人魚族無與倫比的美貌，金色的眼眸比那最純粹的琥珀還要動人。

海國每壹個見到他的人，都會由衷嘉悅贊嘆，以及……露出嘆息憐憫的眼神。

“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家夥，真可惜……”

小王子看起來卻像是渾不在意，他彈琴看書，忙忙碌碌，還熱衷於收集珍珠鋪滿自己的巢穴，然後歡快地在裏面打滾。

隨著小王子壹天天長大，他浮出海面的日期也漸漸近了。

“唉！”海王整天唉聲嘆氣，愁得胡子都白了壹大把。

“唉……”海國王後傷心得暗暗哭泣。

小王子的兄弟姐妹們妳看看我，我看看妳，不約而同地開始留起了長發。

沒有人知道，每當夜深人靜，小王子會從珍珠堆裏掏出壹柄紫色的長刃，細細打磨。纖薄的鋒刃寒光爍爍，破開迷離的水光，隱隱綽綽映出他比利刃更冷更銳利的眼神。

時間踱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著，終於，這壹天來了。

在所有人關切的眼光中，龍宿第壹次浮出海面。

這晚，星月漫天，徐徐清風拂面，水波不興。就在這時，龍宿看到了壹條趁著月色而來的大船，而船頭，有個人正在仰頭看著浩瀚夜空。

他穿著雪白的衣服，有雪白頭發，雪白的眉毛，雪白的鬢角……在夜色中，壹身皆是明晃晃的白色，分外顯眼，而更加顯眼的，是他沈靜幽深的眼睛，宛如另壹片大海，倒映了無邊星空。

風，撩起龍宿珠紫色的長發，在風聲悄然的掩護下，他靜靜地望了壹會，然後……閉上眼睛。

霎時，風起雲湧，明亮的星月迅速被深沈的烏雲所遮蔽，船上頓時壹片嘈雜，水手們慌亂起來，鬧哄哄地想要落帆。

然而，已經晚了。

狂風吹得船帆張滿，桅桿哢嚓壹下折斷，翻倒的巨帆帶的船身傾斜，緊隨其後的巨浪席卷而來，將整艘船狠狠掀翻扣在水裏。

天地晦暗中，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落下，面對突如其來的海難，劍子在漩渦中掙紮著抓住壹塊斷裂的甲板，又與海浪搏鬥許久，這裏是茫茫大海，縱然他劍術超群，也毫無用武之地，在淒風苦雨中，他憑著堅韌的意誌支撐著，直到被海浪沖刷著漂蕩到海岸線附近，終於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風停雨止，海面又恢復了平靜，月光溫柔地垂落，也照亮了淺色沙灘上昏迷不醒的劍子。

龍宿提著辟商，踩著沙灘，壹步步走近。

月光下，這個雪白色的陌生人渾身濕漉漉，因為嗆了水，即使是力竭昏迷也睡得很不安穩，緊皺著眉頭，蓬松的鬢角濕濕的搭在臉上，顯得狼狽又無辜，對自己即將喪命無知無覺。

倉啷壹聲，龍宿從珍珠裝飾的華麗劍鞘中，拔出長劍。

被長久封存不見天日的古劍，發出愉悅的蜂鳴，躍躍欲試，渴望著鮮血的澆灌。它的主人卻仿佛心存壹絲猶豫，緊緊握著雕飾精致的劍柄，極慢極慢地垂下劍尖，居高臨下地對準了昏迷之人的心口。

只要這壹劍下去……

“要怪，就怪妳來的是今天。”如果……

金眸微閃，掩藏著的復雜莫辨的情感，就像水下遊魚輕吐的氣泡，轉瞬即碎。

劍子的眼睫輕顫，眼看著就要醒來，龍宿再不猶豫，高高舉起辟商，破空刺去——

啪塔，長劍落在沙灘上，與此同時，壹尾巴掌大的紫色小魚也啪地壹聲落下。

小王子啃了壹嘴巴沙子，氣惱地甩尾巴，功虧壹簣啊！

刺到壹半，關鍵時刻他偏偏恰好用盡了魔力——“呼喚風暴”極耗法力，龍宿剛剛成年就放大招，又壹路追著劍子上岸，以至於現在壹滴魔力都不剩下，連人形都維持不了。

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回到海裏去。

更糟糕的是，濕潤的水分被身下的沙子迅速吸走滲漏，龍宿朝著海浪沖刷過來的方向努力挪動著，魚鰭柔軟細嫩，被粗糲的沙子磨出血跡，耳畔，濤聲依舊，而海浪，還在那麽遙遠的地方。

人形狀態下短短幾步路，換成小魚，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遙遠距離。

在咬牙堅持著挪動的間隙，從不服輸的小王子模模糊糊想到：

“難道預言應驗得這麽快，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劍子從昏迷中醒來，感覺嗓子眼火辣辣的，全身像散了架壹樣酸軟無力。他慢吞吞地坐起來，環顧四周，劫後余生的心悸和慶幸漫上心頭。

忽然，他的目光凝固住了——只見在不遠處，距離海岸線只有壹小段距離的地方，軟軟地趴著壹條紫色小魚，壹動也不動，在它身後的沙灘上，是壹條帶著血跡的拖行痕跡。

是條被浪花沖上來擱淺的魚？劍子好奇地走近，用手捧起小魚，本想扔回海裏放生，卻發現它的魚鰭和腹部血肉模糊，傷口嵌著沙粒，還在不斷滲血。

“這……算了，妳我也算有緣，我就帶妳回去療傷吧。”劍子輕嘆，彎腰拘了壹捧海水淋在它幹燥的魚身上，然後脫下自己早已被海水打濕的外套，小心地裹好，捧在懷裏，轉身走上回家的路。

濕潤的海水讓龍宿略微清醒，他睜開眼睛，等發現自己的處境，魚身立刻僵住了，又隨著劍子穩穩步伐傳來的規律性顛簸慢慢放松下來，只是睜著壹雙眼睛，壹眨不眨地看著頭頂上劍子的臉。

劍子走了壹會，無意間低頭，才發現懷裏包裹的魚，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金色的瞳仁盯著自己。劍子不由微怔，心中升起壹股怪異之感，恍惚覺得那不像是魚目，像是……

熟悉的城堡已經進入視野，劍子搖搖頭，將陡生的奇怪念頭拋之腦後，緊了緊包裹，走向那片燈火輝煌。

明菱

2016-05-29 13:29

2.
城堡中徹夜等候著的女王，見到劍子平安歸來，終於把懸了整晚的心放下了，給了劍子壹個大大的擁抱，慶幸之余忍不住抱怨，“妳又何必挑這個日子出門呢！”女王拉著兒子的手不放，又四處張望，疑惑地問：“妳壹個人回來的？”

語氣中說不出的遺憾。

劍子不知該笑還是嘆氣，最後索性點頭不說話——的確是壹個人，再加……壹條魚。

“我還以為妳會帶壹個公主回來呢，”女王失望地嘆氣，見劍子壹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深覺得兒子不開竅，“算了，過幾天我就為妳舉辦壹個盛大舞會，邀請各國的適齡公主前來，到時候妳呀，好好上點心！”

猝不及防被逼婚的劍子殿下嚇得抱緊懷裏的魚，逃之夭夭。

回到寢殿，劍子先拿出藥箱，熟練地清理了小魚的傷口。魚身上擦傷很多，但幸好都不是很嚴重，劍子用鑷子壹粒粒夾出嵌進皮膚裏的沙子，又撒上藥粉，小心地放進盛了清水的銀盆裏，看到小魚安安靜靜地呆在水裏養傷，這才松了口氣，自己去水池洗了壹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夜深了，足足折騰了壹個晚上的劍子殿下，心滿意足地躺回自己柔軟舒適的大床，不壹會兒就沈入夢鄉。

黑暗中，“嘩啦—”銀盆裏傳來細小的水聲，又沈寂下去。

壹夜好夢。

晨光熹微，劍子按時醒來，簡單地洗漱後，取下墻上懸掛的古塵，開始每天例行的練習劍術，並沒有註意到空蕩蕩的銀盆。

清晨的皇宮還未蘇醒，籠罩在輕紗似的濃霧中。宮殿間，有蔥蘢的大樹和大片的玫瑰花圃，此時都沾滿了晶瑩的露水。

劍出，將飛旋在身側的帶著花香的霧氣攪得片片散開，颯颯的劍風，如清風化開，拂過挨挨擠擠的玫瑰花，讓纖細的花朵在風中搖曳生姿。

就在這樣的靜謐安寧中，壹朵玫瑰花突兀地拋進他綿密的劍風中。

持劍的人收回招式，拙樸的青銅劍輕盈翻折，劍尖盈盈托著嬌嫩的玫瑰，不染壹絲塵埃，劍子擡頭，轉身看向遠處大團翻湧的霧氣。

乳白色的霧氣紛紛退去，露出其中隱藏的人影——珠光流轉中，海國的小王子金眸沈靜，手持辟商，不疾不徐地步步走近。

“聽說殿下劍法高超，”他緩緩拔出辟商，“特來挑戰。”

辟商幽魅的劍影，宛如來自海底深淵的浪濤，伺機而噬，破開層層霧氣，在下壹瞬，與古塵重重相撞，雙方的劍身互相激蕩著發出壹串令人牙酸的震顫，壹觸即分，又再度交織成密密麻麻的羅網。

他們鬥得難解難分，初陽升起，驅逐濃霧，漸漸露出整個宮殿的全貌，鋪天蓋地的玫瑰花像是赤色的海洋，隨著醺風，掀起壹浪壹浪的起伏。

劍子鬥得酣暢淋漓，古塵揮灑得越發順暢，龍宿舊傷未愈，挪騰間不免顧礙。劍子瞅了空壹劍斜劈，又趁著他躲閃之際的空隙，屈膝彈腿絆向龍宿的膝蓋彎，豈料龍宿反應極快，在瞬間——把腿變成了滑溜溜的魚尾！

劍子踩到他光滑的鱗片，腳下壹滑，重心不穩就要往後仰，匆忙中另壹腳踏出正保持平衡，龍宿卻抓住這個大好時機，顧不上把魚尾收回去，整個人就撲了過來摁著他，把劍子結結實實地撞翻了。

兩人就這樣壹起翻倒在蓬松的草叢裏。

“唉，幸好……”劍子揉揉被硌到的老腰，望著身邊險而又險避過的玫瑰花叢，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氣，幸好沒有滾進全是刺的花叢裏

龍宿半坐在他身上，呈壹個壓制的姿態，俯視著躺平的劍子，魚尾卡在劍子的腿間，尾巴尖支撐著平衡。

他的魚尾是漸變色的，上面密密排列著鱗片，上面是柔和的淺紫色，泛著珍珠壹樣柔潤的光澤，最底下是深紫色，宛如陰天的深海波光。

劍子看看龍宿線條流暢的魚尾，又看看龍宿衣服穿得整整齊齊的上身，好奇心大盛，試探地問：“妳是海國的人魚？”

前壹刻還打得爭鋒相對，這壹刻，劍者的持重犀利就被丟到爪哇國，眼睛亮起來，帶著由衷驚嘆和歆慕，緊緊盯著人魚。

龍宿不由得失笑，翹起尾巴尖，蹭蹭劍子的小腿。

被濕滑又堅硬的鱗片蹭過的感覺真是非常奇妙啊……劍子感受到他釋放的善意，笑道：“這是妳們人魚表示親熱的意思嗎？”

“不是。”龍宿的金眸仿佛別有深意。

“啊？”劍子正要追問，忽然睜大了眼睛，全身不敢再動彈——龍宿突然俯下身，咬住他的嘴唇，舔了舔，像是在嘗什麽味道，然後像是很滿意似的，捧住劍子的臉，主動加深了這個濕潤的吻，呢喃著將答案隨著唇齒廝磨壹起交換。

“這才是表示親熱的意思。”

劍子壹路神遊著摸回寢宮，還陷在被熱情的人魚撲倒強吻的震驚中沒有回神。

“……殿下，殿下？”王宮總管問了幾遍，見劍子沒有反對，便當他默認了，樂呵呵地開始整理手上鏤花又香薰過的請帖，“那麽，就選定這些國家的公主了，我這就派人送出邀請信。”

“嗯？”劍子壹臉茫然，“什麽公主？”

總管大人用含著責備的慈愛目光瞥了眼劍子，“當然是舞會啊，殿下。”

劍子從記憶的角落裏扒拉出昨晚聽到的提議，註意到總管手上厚厚壹踏請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似乎整個王宮只有他自己壹個人沒放在心上。

園丁在花田中忙碌著修整園林，女仆們進進出出打掃空置的房間，廚娘們聚在壹起商議宴會的菜單……

“我現在喊停，還來得及嗎！”劍子扶著額頭，垂死掙紮。

“恐怕不行，”總管大人露出慈祥又包容的笑，“我們大家都很期待這裏入住壹位新主人呢。”

劍子頓時頭痛不已。

這天晚上，劍子留下壹封信，帶著悄悄準備好的行囊，在夜色的掩蓋下，身手敏捷地翻過王宮的圍墻，躡手躡腳地準備出逃。

“嘿！”

背後突然響起的招呼，讓做賊心虛的劍子，差點被地上的樹枝絆倒，待到辨認出熟悉的嗓音，緊繃的身體松弛下來，“龍宿，妳怎麽來了？”

“今夜月色甚好，當然來找天下無雙的劍子切磋劍術。”龍宿悠然自得。

“……”劍子擡頭看看星月晦暗的夜空，又看看龍宿空著的手，對他的睜著眼睛說瞎話采取了包容的態度，“哦，不巧，我正打算出去遊歷壹段日子。”

龍宿湊近，不由分說，直接伸手從劍子懷裏摸出厚厚壹疊精致的邀請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舞會怎麽辦？”

被揭穿後，毫不見尷尬，劍子坦坦蕩蕩地又從龍宿手裏奪回了邀請信，“當然取消。所以我剛剛把邀請信都從總管那裏‘拿’來了。”

劍子真是壹如既然地淡定。

“好吧，”龍宿笑瞇瞇地指指那踏邀請信最上面的那封，“那妳是接受了？”

劍子這才發現，這壹堆精致散發著香氣的邀請信中，夾雜著壹封式樣不同的——灑金質地的信箋是紫藤花那樣的顏色，上面用文雅又華麗的措辭，啰裏吧嗦書寫著壹個邀請。

心中泛起微妙的酸甜滋味，像是夏日痛飲壹杯冰鎮的果酒。在龍宿靜靜質詢的眼神中，劍子瀟灑地甩了甩額發，“那好，我們壹起出去遊玩。”

明菱

2016-05-29 13:31

3

他們結伴旅行，隱藏身份，扮成吟遊詩人和劍師，經過壹國又到了另壹國，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從春天走到了初秋。

龍宿不得不承認，雖然海國景色也非常美麗，但是擁有更多國家和人口的陸地，無疑有更豐富多彩的風土人情，龍宿自詡博覽群書，可是到了風俗迥異的國家，終究是缺乏經驗。而和劍子壹起出遊，更是常常令他目瞪口呆，比如……

龍宿斜眼看著坐在篝火邊的劍子，漂亮的眉毛皺成壹個毛球，“這真的能吃嗎？”

劍子手中拿著壹根長鐵簽，正在火焰上翻轉著燒烤。鐵簽上串著壹只只處理好的知了，知了刷上油，已經被烤成誘人的金黃色，正滋滋地冒著熱氣。

“好了，”劍子往烤知了上撒了各種調味料，轉頭興奮地招呼龍宿，“來嘗嘗呀！”

“謝謝，我不吃蟲子。”龍宿默默地從包裹裏摸出幹貝啃了起來。

劍子奇怪地看了他壹眼，自己揪下壹只放進嘴裏。

龍宿看懂了他的眼神，又好氣又好笑，用幹貝磨著牙，再次重申：“我真的……不是魚類。”

就在劍子想要和龍宿討論同時擁有鰓和肺的人魚算不算魚類的時候，他們忽然聽到了壹陣打鬥聲音。

兩人循聲找去，扒開茂密的灌木叢，他們看見大路上有壹群強盜正在圍攻壹輛精致的馬車，護衛的馬車的隨從傷亡慘重，只剩下幾個人在苦苦支撐，而其中還有壹位女騎士，揮舞著長劍保護著馬車裏的人，面對數倍於己的人也毫不退卻。

兩人對視壹眼，用目光迅速交換了想法。

劍子：出手麽？

龍宿：隨妳。

劍子沖他眨眨眼，壹把拉起龍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出灌木叢，沖進戰圈。

古塵和辟商交相輝映，掃出淩厲的劍影，秋風掃落葉壹般打落了強盜們的陣勢，遊刃有余地收割著剩余的戰鬥力。

強盜頭子見勢不妙，發出撤退的信號，帶領著強盜們迅速退去。馬車這壹方的人劫後余生，朝管閑事二人組投來感激的目光，馬車裏被保護的紅葉夫人甚至親自下車致謝。

女騎士小聲安慰著柔弱的夫人，隨從們互相攙扶著包紮傷口。劍子看他們這壹行人防禦值堪憂，為了避免遇上不死心折回來的強盜，他主動提出護送紅葉夫人壹行去最近的城鎮。

紅葉夫人自然是萬分感謝，連那個看似冷傲的女騎士，看向劍子的時候，目光都柔和下來。

日落時分，他們到達了金銀城。城主鄧伯爵對他們給予自己妻子的援手表達謝意，邀請他們暫且留下，表示要好好招待壹番。

恰逢金銀城壹年壹度的豐收節，每年這裏都會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二人商量後，便打算留在這裏參加豐收節。

入夜後的金銀城，變成了狂歡的世界。所有人都裝扮壹新，聚集在篝火邊，飲酒，享用美食，唱歌跳舞，來感恩這壹年豐收女神仁慈的饋贈。

年輕的男女們手牽著手，隔著篝火眉目傳情，借著熾烈的美酒大膽表達愛意，甚至當眾熱吻，不時有看對眼的情人悄然離去，尋找無人處幽會。

龍宿和劍子本來心情愉快地看熱鬧，但是很快，他們就樂不出了。

風度翩翩，沒有伴兒，壹旦這兩個形容詞疊加在壹個人身上，就足以令他成為熱情的姑娘們的目標。

更何況，不是壹個，是兩個。

大膽奔放的姑娘們簇擁上來，輪流暗送秋波，伴著壹陣陣甜美的歌聲，殷勤地勸著酒。龍宿神態高冷倨傲，仰慕他的姑娘們還有所顧忌，等輪到氣質溫柔可親的劍子時，女孩子們釋放出全部的熱情，令劍子厚臉燒得滾燙，只想趕緊脫身離開這個溫柔落網。

就在劍子努力擠出姑娘們的包圍之時，某個年輕女子忽然沖進來撥開擋在劍子前面的姑娘，當著眾多人的面，嗓音響亮，語氣堅決地宣布：“我喜歡他，這是我看中的人，妳們都放棄吧。”

或許是這石破天驚的大喊，實在是太過義正言辭，壹時姑娘們面面相覷，都被震住了。

劍子也懵了，他認出來這個大膽的女孩——正是有過壹面之緣的女騎士。他目光茫然地遊移，恰好對上另壹邊遙遙看來的龍宿，只覺得壹盆水冷水從頭淋到腳，頓時清醒過來，低聲說了句謝謝，呲溜壹聲鉆進了人群，逆著人流努力往外擠。

壹旦遠離熱鬧的篝火，人群便稀疏了。

劍子脫離人群，重重呼出壹口氣，回頭看看跟在後面逃出來的龍宿，互相打量著被擠得皺巴巴的禮服、狼狽的神情，忽然壹起大笑起來。

“劍子，妳真是個招蜂引蝶罪人。”

“彼此彼此，妳也不遑多讓。”

他們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傻站著，暢快淋漓地大笑，全然無視路人投來看傻子似的目光，自顧自地大笑著。

龍宿的目光忽然壹滯，他收攏笑容，眼中帶了些莫測的深意，看向劍子身後追來的人，主動走遠幾步，到了壹邊的鳳凰木下，為他們留下說話的空間。

漸漸響起的腳步輕盈又匆忙，屬於那位勇敢熱情的女騎士。

劍子輕嘆，轉身朝她微笑，在她話說出口之前，先壹步說道：“謝謝妳。”

女騎士微怔，急切地解釋道，“不，我不是為了幫妳解圍才……”

劍子目光宛如湖水壹般幽柔沈靜，“我知道……但是，我能回答妳的，只有‘謝謝’。”他移開視線，只是臉上的笑意依然是那麽寬厚溫柔，“我們很快就走。”

女騎士沈默片刻，臉頰因激動而泛紅，忽然聲音尖刻地反問：“哈，‘只有謝謝’？”

她猛然看向鳳凰花樹的方向，直直地看著樹下的龍宿，帶著諷刺沖口而出，“那麽妳呢，妳是嗎？妳敢嗎？我能當著所有人承認我愛他，那麽妳敢嗎，妳會嗎？”

劍子驚詫之下，還來不及打圓場，便觸及到龍宿晦澀難言的目光，壹時忘了說話。

“沒什麽不敢。”他臉頰上的梨渦壹閃而過，靜靜回答。

只是不可，不能，不可能。

女騎士已經離開，只留下靜默相對的人。

“妳……”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忽地住口。

“妳先說吧。”劍子垂下眼，低頭看著地上堆積的大紅鳳凰花，用腳壹下壹下踢著。

“我……我並不是為了幫妳解圍，”龍宿擡頭，裝作若無其事，神情嚴肅地欣賞枝頭火焰似的，言猶未盡——妳敢對我說“謝謝”試試看！

劍子努力壓下上翹的嘴角，輕咳壹聲保持淡定，“嗯，我也很高興。”

滿樹的鳳凰花被風吹得婆娑作響，宛若壹團騰燃的火燒雲，雲蒸霞蔚，絢爛無比。

龍宿先憋不住輕笑出聲，就像是壹陣風吹散了粘滯曖昧的氛圍，他伸手幫劍子撣下掉在肩頭的落花，劍子也擡頭看向他熟悉的面容，對視壹眼，壹起無聲而充滿默契地笑了。

有些事情，本來就心知肚明。

景色很好，氣氛很好，壹切都很好，只除了……

劍子猛然後退，手指顫抖著指向樹後突然冒出來的人，震驚道：“妳妳妳！總管大人，妳怎麽會在這？！”

為什麽相隔幾千裏的王宮總管大人，會出現在這裏，還顯然聽足了壁腳的樣子。

總管呵呵呵地就笑了，目光慈愛，“傻殿下，妳走了那麽久，女王陛下當然掛念，派我出來看看妳啊。”接著，又把慈愛的目光分了壹半到裝作自己不存在的龍宿身上，語氣十足十地滿意，“啊，還有這位，尊敬海國王子殿下，老查理向您致以最誠摯的敬意。”

在異樣的尷尬中，總管大人的眼睛熠熠發亮，臉上充滿了美好憧景，還不忘用諄諄教導般的嚴肅口吻，詢問劍子：“殿下，女王托我問妳，婚期定在下個月如何？”

“餵，這也太……”劍子完全懵逼。

“殿下，我知道，我懂的，”老查理露出理解的目光，慈愛地安撫，“熱戀中的人，總是恨不得下壹秒就在主面前宣誓締結神聖的婚姻，但我們需要時間為您置辦壹個全世界最盛大的海陸聯姻婚禮，壹個月最快了。”

“不是，但是……”太快了吧！

向來口齒伶俐的劍子，感覺自己完全無法和總管大人溝通。

總管大人寬容地笑了，轉頭朝龍宿親切地問道，“尊敬的龍宿殿下，還沒問過您的意見呢？”

“唉……”沐浴著老總管慈愛的目光，龍宿也忍不住緊張起來，他看向劍子——劍子左臉寫著“震驚”，右臉寫著“緊張”，滿臉組成“不知所措”，正註視著龍宿，清澈的目光讓他復雜的心緒，壹覽無余。

其實，並不是全然抗拒。

“挺好的。”龍宿抿了抿略微幹燥的唇，頷首道。

劍子微怔，然後感覺自己垂下的左手悄悄被牽起來，帶著屬於水族的涼意的手，捏了捏劍子的掌心，像是允諾。

然後，浮躁紛亂的心緒，就好像忽然全部沈澱下來，變成壹杯午後沖泡花茶，壹片澄清明凈中，花瓣緩緩舒展。

他反手握住龍宿的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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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澀傻白甜戀愛風，就是這麽任性。

對了，鳳凰花是夏天開的，為了布景需要，強行秋天【。

明菱

2016-05-29 13:33

4.
劍子殿下將與海國的小王子締結婚約的消息壹傳出去，就收到了所有臣民的壹致祝福。

總管大人異常地忙碌起來，上次的舞會未能舉辦是他的壹樁憾事，這次他下了決心，要舉辦壹個超級盛大的慶典，附帶壹個更大規格的舞會。

最後是劍子堅辭拒絕，才打消總管大人遍邀各國王室壹道蒞臨婚禮的念頭，退而求其次，只邀請了壹些血緣親近的王室和貴族成員。

即使婚禮的規格大大縮水，在老查理的精益求精之下，依然繁瑣無比，大到儀式流程，小到餐具的花紋雕飾，都拉著劍子裁奪挑選，尤其是婚禮的正式禮服，更是在幾十套備選中反復斟酌，選中後壹次次修改。

即使疲憊，在這樣繁瑣的準備工作中，劍子居然體會到了忙碌充實的快感。

相比之下，另壹位新人龍宿，就顯得清閑多了。

又試了壹天的禮服，龍宿回房的時候，意外地發現辟商斷了，無緣無故斷成兩截。

其實……也不算無緣無故。

斷裂的辟商黯淡下來，已經失去了那種噬人的陰寒殺氣，就好像龍宿浮出海面後的狠心斬除後顧之憂的殺意。

敲門聲忽然響起，“龍宿，妳睡了嗎？”

是劍子。

龍宿輕嘆——從來沒有壹個人能像劍子壹樣，他只要想到，心情就會愉悅。

他起身，打開窗戶，迎面吹來了涼爽的海風。這個房間是劍子專門為他挑選的房間，面對著大海，壹推窗就能看見碧海藍天。

輕微的落水聲後，辟商已經消失在無盡的波濤中。

第二天龍宿回來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窗戶大開著，空氣中有壹股熟悉的深海海藻清香。

他轉身，便看見神情嚴肅的大姐姐。

海國大公主留著壹頭短發，她捧出壹把漆黑如墨的兵器，沈聲道：“辟商斷了，我們幾個用頭發和巫師做了交易，借來這把邪刀，上面塗了見血封喉的毒藥。”

龍宿的目光在邪刀上梭巡，最終推開了。

大公主捂住眼睛，過了好壹會，才微紅著眼圈，輕輕抱了抱龍宿，叮嚀道，“妳要保重，龍宿。”

萬眾期待的婚禮慶典日終於到了。

陽光燦爛下，數十萬朵玫瑰花被鋪成華麗芬芳的地毯，從王宮延伸到巍峨的教堂。

樂隊奏響歡樂的旋律，臣民們夾道歡呼吶喊，女王陛下站在教堂神像的階前，微笑著看著新人攜手慢慢走近。

劍子壹改他平常的樸素輕便，壹身剪裁得體的白色禮服，勾勒出挺拔的身材，從肩膀垂落精致的流蘇和綬帶，純金鑲嵌無瑕寶石制成排扣，奢華而不輕浮。

龍宿身穿款式相近的淺紫禮服，只有袖扣換成珍珠，長發打理得服服帖帖，宛如上好的絲綢，與出眾的容貌相得益彰。

他們在神像面前站定，然後閉目禱告。

神父捧著聖經為他們禱祝，然後在萬眾矚目中，他問道：“劍子，妳是否願意與龍宿結為壹生的伴侶，愛他，尊重他，直到死亡將妳們分開？”

“我願意。”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聲音輕柔卻堅定不移。

“龍宿，妳是否願意與劍子結為壹生的伴侶，愛他，尊重他，直到死亡將妳們分開？”

“我……”只說了壹個字，龍宿忽然襟聲。

劍子微微詫異地偏過頭，卻只看見他低垂著眼簾，神情晦澀不明。

突然的沈默，令整個教堂觀禮人員躁動起來。

劍子心下不安，伸手想要握住龍宿的手，卻發現龍宿避開了，伸出的那只手就僵在那裏，寶石袖扣明亮得刺眼。

長久的沈默。

劍子的心，漸漸沈了下去。

“抱歉。”龍宿輕聲說道。

劍子沒有回答，他後退壹步，努力扯出壹個笑容，“只要妳想，我不勉強。”

龍宿深深地看了他壹眼，猛然轉身，踏著他們來時的那條玫瑰花道路，在所有人矚目中，飛奔著沖出教堂，終於消失不見了。

在壹片嘩然中，人們在侍從的引導下，或抱怨或希噓著散場。而劍子只是獨自佇立在那條象征著甜蜜和幸福的玫瑰之途，不言不語。

女王逆著散場的人流，朝他走來。

“母親。”劍子叫了壹聲，就再也說不出別的。

“我的孩子，”女王目光悲憫，“妳沒有錯，也不要怪他。”

“母親，其實這樣也挺好，”劍子朝她笑笑，“預言……妳可以放下心了。”

“我希望妳好好活下去，但我更希望妳幸福快樂地活下去，不要因為預言就裹足不前，留下壹生的遺憾。”

她曾壹度想過插手，為孩子選擇壹個合適的伴侶——像關系淡薄的朋友，那樣互相尊敬卻疏離，卻最終不忍就這麽強行決定孩子壹生的路。

女王神情慈柔，眼中含笑，“好了，快振作起來。”

他們正要準備離去，空蕩蕩的教堂裏卻款款走進壹個氣度華貴的短發美人。

“有件事，我想代表海國，做壹個解釋。”

暮色降臨，龍宿孤身來到海邊。

海浪不知疲倦地沖刷著沙灘，深藍色的浪花裹挾著純白的泡沫，留下躍動的小魚和扇貝。

他慢慢伸出手，看著指尖虛化的白影，宛如置身壹個會痛的夢。

如果命運是逃不開掙脫不了的魔咒，那麽，預言又算什麽？

是人自己的畫地為牢，抑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冷眼旁觀凡人在既定的軌跡上垂死掙紮？

“不能說嗎？”

話音剛落，仿佛是驗證他的話壹般，指尖的虛影消失了，又變回手指的實體。

他用嘲諷般的語氣喃喃道：“是不是，不能說，不能表示出來，就意味著不算愛壹個人？”

“龍宿。”

海風吹拂著，宛如戀人帶著笑意的話語。

龍宿搖搖頭，不如歸去……正要化出魚尾回歸大海，忽然又聽到壹聲喚：

“龍宿！”

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他霍然回頭，便看到身後沙灘上站立的熟悉人影。

有什麽梗在咽喉，縱然有無數的解釋的、道歉的話語，龍宿都難以說出口，只是寂靜凝望著。

“我知道，”劍子壹步步朝他走近，幽深的眼眸如星海璀璨，包容而溫柔，他沖龍宿笑笑，“妳不用說出來，我明白。”

如果妳不能說，那就不要說。

如果妳永遠都不能說，那就永遠藏在心底。

目光交匯間，默契自生。

“妳想看看海底嗎？”

“想，但我沒有鰓。”劍子搖頭。

“吃下它，跟我來。”龍宿遞給他壹枚沙棠果實，拉著劍子，慢慢往海裏走。

海水沒過腳背，沒過腰背，漸漸淹沒了他們。

吞下沙棠果實的劍子，驚訝地發現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他揮舞著手臂，慢慢在水中漂浮著。龍宿取出夜明珠制成的燈，瑩瑩照亮眼前的路，牽著劍子，朝著珊瑚礁走去。

腳下是細軟的白沙，每壹步都像是在雲端漫步。珠光中，高聳的珊瑚礁像是壹整片樹林，鮮紅色的枝幹美輪美奐，其中棲息魚蟹貝蝦，也不怕人，懶洋洋地遊動著。

“原來妳就在這樣的世界裏長大。”劍子側身避開遊過的壹條小醜魚，驚嘆道。

龍宿從後抱住他，魚尾壹彎壹折，瞬間便帶著劍子壹起竄了出去，在水中飛快地遊著。

四周的景物飛速後退，絢爛的海底世界在眼前逐漸展現。

最後他們停在壹大片赤色海藻地裏，裏面棲息著磷蝦，壹閃壹閃的，煞是好看。

不知是誰先靠近，也不知是誰先沈迷。身體因浮力，像水母壹樣輕盈，在纏吻間隙，從嘴裏冒出壹串串細小的泡泡，是陸地上從未遇過的新奇體驗。

他們相擁著靠在隨水漂蕩的紅藻上，柔韌的葉子將他們包圍，合攏成壹個隱秘的空間。

輕柔而細致的動作帶動水流，驚起磷蝦四散。

激烈的呼吸和喘息，被水聲輕易地掩去，只有因摩擦而熱度不斷攀升的身體，遲遲無法冷卻，將他們席卷入更深的浪潮中。

“我……妳。”只言片語殘留在幽幽嘆息。

從那以後，他們就過上兩處跑的日子。

有時，龍宿會去陸上的王宮找劍子，壹起在玫瑰花海中漫步；有時，劍子會到海國來找龍宿，壹起在珊瑚礁或者海藻中幽會。

縱然是飛鳥和遊魚，壹個在天，壹個深潛海底，也無法阻擋他們交匯的軌跡。

直到，最後那天到來。

劍子提起過，他和魔龍祭天有舊怨，只是他劍術高超，自然從不懼怕魔龍，然而終究避不開小人算計，壹時失察，被偽裝成他人的魔龍暗算重傷。

龍宿趕到的時候，劍子渾身是血，被魔龍挾持著，半昏半醒。

魔龍自然是知道龍宿的存在的——這個當著無數人的面，悔婚離開，讓王室丟盡顏面的海國人。

“餵，婚禮那天妳不肯說，他就要死了，妳還不表示壹下？”魔龍哈哈大笑，將劍子隨意地丟在腳邊。

龍宿思考了片刻，不說話。

“怎麽，妳不肯？假的沒關系，騙騙他，臨終關懷嘛。”魔龍幾乎是愉快地欣賞著劍子的痛苦，更對龍宿眼中的晦暗掙紮充滿欣賞樂趣。

龍宿看了劍子壹眼，目光幽邃，逸出壹聲喟嘆，“該來的註定會來的。”

劍子猜到他要做什麽，咳嗽著大喊道：“不要！”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龍宿忽然微微笑起來，宛如堅硬的蚌殼打開，珍而重之地露出心底久藏的珍珠，他目光緊緊纏上劍子，壹字壹頓說道——

“我愛妳……”

壹時間有耀眼的光華從他身上盛開，刺得魔龍睜不開眼睛——那光落在劍子身上，卻分外溫柔，壹寸寸覆蓋過不斷失血的傷口，像是春風吹遍原野，帶來勃勃生機。

古塵再現清聖光芒，壹劍刺穿魔龍祭天的心臟，魔龍轟然倒下，臉上猶自殘留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劍子慢慢走近龍宿，面對他身上浮動欲碎的虛影，伸出的手，就停在壹寸之外。

想觸碰，卻又不敢，唯恐下壹秒就是真正的別離。

龍宿輕嘆，伸出手拂過他絨絨鬢角，無限留戀，“早就註定有這壹天，不過早壹點和晚壹點。”

預言說，他壹旦愛上，就會變成泡沫。

預言說，他壹旦承認真心，就會失去靈魂之光，而無論是再重的傷害，在靈魂之光的映照下，都能瞬間輕易復原。

壹生只壹次愛的機會。像飛蛾撲火，燒著了，就沒了。

當讖言與命運線吻合，靈魂是否還有灼熱。

劍子最後親了親他的手背，柔聲囑咐，“去吧。”

虛影如夢幻泡影，瞬間坍塌，在地上留下雪白的泡沫。

“轟！”窗外的大海發出劇烈的轟鳴，突然騰起的浪花沖進了整個房間，退去時帶走了它。

來自大海，最終重歸大海。

劍子想到那個從小就有的預言：

“小殿下會在成年那壹天，遇見他會深愛的人。然而，那並不是壹件幸運的事——當他愛的人死去的時候，他會壹同消散。”

劍子低頭笑笑，“是啊，早就註定有這壹天，不過早晚的分別。”

他慢慢走到窗口，俯瞰碧空下壹望無垠的幽藍大海。海風吹動他的劉海，向遠方捎去他的低語：

“如果妳變成雪白的泡沫，那麽，我想變成深藍色的浪花，壹起翻過大海，去傾聽風的思念，海鷗在天地間翔集，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大海嘯鳴，巨浪再度騰起。

千層浪底，哀歌響徹古老的海國，人魚們閉上眼睛，壹起吟誦飄渺的送魂調，為他們早逝的殿下送行。

灑落的雪白花瓣，隨著經久不變的洋流，在珊瑚林中紛紛揚揚盤旋著，宛若海底的壹場盛大的雪霰，最後被卷入深淵海溝。

無數的魚徘徊著不肯離去，成群地繞過珊瑚礁，仰望海面。

海底的哀歌傳上陸地，女王遠眺海邊，側耳傾聽，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總管大人低頭嘆息，在襟上帶上白玫瑰，伸手撞響了喪鐘。

飄渺的哀歌與低沈的鐘聲交織著，拂過起伏的赤色花海，朝著天際壹去不返。

尾聲

“啊，最後，都變成海沫和浪花了嗎？”在溫馨的燈光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倚靠在床上，聽到這裏，忍不住哭了出來。

“嗯……也可能去了天堂，幸福快樂地生活在壹起啊。”劍子放下童話書，手忙腳亂地用紙巾擦著哄小姑娘洶湧的眼淚。

“可是，可是……”小姑娘硬咽得說不出話來了。

“妳又嚇唬鳳兒了？”兒童房的門忽然開了，龍宿端著兩杯牛奶擺在床頭，瞥了壹樣童話書的封面，坐在床邊幫小姑娘擦眼淚，安慰道，“不要難過，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聽不懂。

龍宿換了個理由，“那都是童話而已，就是故事罷了。”

“嗯，我知道，可是心裏難受。”小姑娘在龍宿懷裏悶悶地說道。

“好了，該喝牛奶睡了，不然明天去幼兒園就起不來了。”龍宿催促道。

劍子和仙鳳，壹人壹杯剛好。仙鳳是喜歡喝牛奶的，咕嚕嚕喝的飛快。劍子苦著臉，為了榜樣作用，捏著鼻子喝完牛奶。

“晚安，小鳳凰。”

劍子起身，關掉臺燈，為她點亮壹盞極微弱的小夜燈，和龍宿壹起走出房間。

仙鳳縮在被子裏都囔著，“為什麽妳們這麽大了，還要壹起睡。我壹出殼就必須壹個人壹個房間呢……”迷迷糊糊，就睡去了。

柔和的燈光光灑在在床頭櫃上，照亮了童話書上燙金的大字，還有封面圖：

月光下，深藍的海浪泛著雪白的泡沫，深紫色的尾巴若隱若現，在水中劃出銀色的弧度。

兩個大人相視壹笑，輕輕闔上兒童房的大門。

END.

banyan	2018-01-14 02:09
在LOFER看到这篇文，发现这里也发了 3CKd[=-Z 这篇文真的很好啊，一篇看了让人意外惊喜的童话梗文，两个人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身边的人也都支持他们，没有小人鱼童话里人鱼无法表达自己感情的纠结和痛苦。虽然最后是悲伤的结局，但是两个人珍惜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小仙凤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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