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6 【智者中心】藏心者（杀手AU，已完结）九脈峰三十六雨

查看完整版本: [-- 07.26 【智者中心】藏心者（杀手AU，已完结） --]

三十六雨 -> 九脈峰 -> 07.26 【智者中心】藏心者（杀手AU，已完结） [打印本頁]

登錄 -> 注冊 -> 回復主題 -> 發表主題

<< 1 2 3 >> Pages: ( 3 total )

sherlia

2016-07-26 19:59

*现代AU

*智者全员杀手设定

*血腥暴力情节注意

*主要cp：温赤温，鳞鱼，策雁，杏默，军兵，史藏史
提及cp：恨心，觞渊，梁煞

藏心者

要狠心，不是将心割下；割下心，那只会心痛。要狠心，不是一开始便无心，就是要让心消失。

我只有一颗心，藏起来就无处安心了。

你心安就不会露出方才的神色了。

嗯？

那是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吧？是亲手所为，还是假手他人？或者，其实你只是眼睁睁看着它发生，却将它当做是自己的罪过？

……有差别吗？

其实，也没差别了。

一

天上正纷纷扬扬落下大雪。

街道上那些熟悉的景色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白色，雪花打着旋从平坦的路面上涌过，枯骨一样的树木上头覆了一层冰雪。赤羽信之介站在窗前，在这片广阔的灰白之前那些垂落的发丝艳红得如同凝血。

站在窗边就能感觉到外面那股惊人的寒气，翻飞的雪片也映进眼里，他微微地皱起眉头。

在这平静的表面下有黑暗在滋长，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这个高速发展的、看似宁静的城市里每天都有抢劫和谋杀发生，这是一个治安混乱的城市，而他们自己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这个城市的准绳。

那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赤羽。”

赤羽转过头，温皇坐在桌子边上，慢腾腾地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屏幕上弹出的窗口上有一个红点在缓慢地移动，在地图曲曲折折的街道上前进着。

“你很担心？”温皇扫了他一眼，话说出口还是慢悠悠的，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天气太差了，”赤羽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情不佳，他皱着眉头回答道，“这样风偏会很大。”

“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温皇还没有开口，另一个声音就冒了出来，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咣当一声。两个人转过头，看见门板颤抖着从墙面上弹开，公子开明笑眯眯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一袋爆米花，也不知道那玩意是他从哪儿买来的，“咱们知道这个情报简直十分特别以及极其之晚……现在也没办法啦，全看钜子怎么随机应变了。”

他一路蹦蹦跳跳地溜达过去了，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他还把爆米花袋子往赤羽面前凑了凑：“吃吗？”

赤羽不动声色地闪开，动作怎么看怎么嫌弃，公子开明挑了挑眉，自顾自地在那嚼嚼嚼。最后赤羽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不是你去？”

“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去魔世警局怎么走，况且对于他们来说我长得这么眼熟，我去不是很危险嘛。”公子开明满不在乎地说，语气一如既往忽快忽慢让听者头疼，“是雁王去哒。”

也许赤羽真的很想吐槽一句“你就不会易容一下吗”，但是说出口之前还是吞回去了。

眼前这个人有太多张面孔，他们都知道不要纠结于这个问题——否则大概会得到一个他们不那么想听的答案。

这下温皇也不得不往赤羽的方向看一眼——毕竟后者的阴郁气息都快滴出来了。毕竟天气实在太差，这次的狙击任务风险很大，而负责任务另一部分最为妥当的公子开明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工作推给别人了。如果这是在西剑流的话，温皇估计公子开明的结局凶多吉少。

不过现在时间也快差不多了。温皇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路线图，心里这么想着，他随手把鬓角落下来的黑发勾到耳后。

赤羽不再听公子开明的碎碎念，也凑过来看电脑屏幕。他把一只手搭在椅子背上，轻轻俯身的时候发梢晃晃悠悠地扫过温皇的肩膀。

温皇调整了一下耳机，里面是电流传过的细微沙沙声，本应存在的呼啸的寒风似乎都被隔绝了，那里头是奇异的寂静。片刻之后有其他声音响起来，那是平静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吹着。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是同等的安静。

“……策天凤。”温皇说道。

这个名字必然穿过了大半个城市，在凛冬的冷风里响起。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街道，路的两旁种着法国梧桐，现在都盖着一层白雪。

路应该是很多年前修的，有点坑坑洼洼的，而且还很窄，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在堵车。街的一边就是魔世警察局，挂着深蓝偏黑的牌子，上面是方方正正的白字，常年风吹雨打，字的边角泛上一层赭红的锈色来，看着倒有几分阴森森的味道。

警察局的正对面是那种老式的居民楼，红砖、落满灰尘的蓝色窗户玻璃外面都罩着生锈的防盗网，墙角张牙舞爪地长着爬山虎。这种建筑在这个城市里还是很常见的，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它楼道那些黑漆漆的窗口。

这栋楼已经没什么人居住了，所以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更显得十分响亮——那是一个背着大提琴琴盒的男人，浅色的头发在脑后简单地扎成马尾。他在这栋楼最顶层楼道的窗口前停下来的时候，耳机里的那个声音刚刚好响起。

“……策天凤。”

“我已经到位。”默苍离简单地应道，声音是平淡无波的。他打开琴盒，里面是狙击枪泛着黯淡的光泽的部件——他这么出门之前被公子开明好一通嘲笑，例如说“在琴盒里藏枪？老梗了都。”——他安静地把枪支组装好，装好卡具，然后把瞄准镜固定在卡具上。

默苍离就站在窗口，外面是朦朦胧胧的雪幕，法国梧桐那些未落的叶子摩擦出一种窸窸窣窣的声响来。他轻轻舔了一下右手食指的指尖，动作轻巧得好像是蛇在无声地吐着信子。然后他把手伸到窗外去试了一下风速，那是一种彻骨的冷，顺着皮肤蔓延上来。

他把瞄准镜调节旋钮上的塑胶盖取下来，调整旋钮的时候每一个刻度都是轻微的“喀”的一声。片刻之后他把塑胶盖拧回去，举枪瞄准，瞄准镜狭长的视野里头是对面警局的一扇窗户，那里的窗户是单面透视镜，镜面映着外面飞雪单调而轻飘的白。

推弹上膛的时候是清脆的咔嗒一声。

“目标已经要到场了，我给你连上雁王？”通讯里面温皇懒洋洋地问道。

“好。”默苍离轻声回答道。

一个工人打扮的年轻人穿过警察局的走廊。

他在挂着局长办公室的牌子的房间门口停下，用一截铁丝撬开了屋门——动作干脆利落令人称奇，门开了以后他拎着手里的工具箱闪进了屋子，又无声地把门关上了。

“雁王，元邪皇还有五分钟左右到场。”耳机里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来。

“啰嗦。”上官鸿信哼了一声，从屋角搬了把椅子放在房间中央，站上去把顶灯的灯罩卸了下来。仅仅凭着从窗口透过来那点微弱的天光还是太昏暗了，不过并不碍事。他把灯管取下来，然后从衣袋里取出了一个新的灯管。

“三分钟。”温皇继续在通讯里面慢悠悠地说道，他大概正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跳动的红点。

上官鸿信把电线接好，然后又把灯罩安回去。把椅子上的灰尘擦干净放回原处，他再一次拎起那个基本上是个装饰的箱子，悄悄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再次关上门。

——而他刚刚走过走廊的转角，元邪皇和戮世摩罗就在楼梯口出现了。

“师尊，我完成了。”上官鸿信一边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楼，一边轻声说道。

他听见默苍离在通讯里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一点情绪都没有，倒是有很多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的味道，那声音轻飘得也好像要消失在那些纷飞的雪花里面。

元邪皇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顺手开了灯，走到办公桌前面坐下。

“局长，煞魔子他们应该也马上就要到了。”戮世摩罗在他身边站定，低头看了看手表。

元邪皇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玄之玄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作？”

“一切正常，看上去不像是什么阴谋。”戮世摩罗回答道，他这一天显得十分的严肃，一减少平日里那些玩世不恭的味道，看起来倒是不太像他了。

而警局这边简直要因为这件事而头疼了——黑道上各大帮派就足够他们掉头发了：比如中原苗疆羽国海境，等等等等，他们被共称为“九界”，足以看出数量之多；更麻烦的是那些被人们称为“智者”的杀手，当然这只是一个说法，毕竟其实他们都不能确定这些人到底是不是杀手。

魔世警局的人普遍推测所谓的“智者”其实就是用于平衡各大势力的一个组织，九界之间的监督员与仲裁者。他们曾经试图监听这些人，结果发现他们内部采用的代号简直复杂得让人感觉莫名其妙，最终到底是一无所获。

每当这时元邪皇还是可以从他的属下们眼里看见深刻的疲惫，这些人大部分是他亲自招募的，都是一些不会向这城市里的泥沼低头的好警察——这个城市里的治安机构基本上已经一塌糊涂了，大部分警局与各方势力勾结，不贪污受贿的警察太少了。

他们说不定就是最后还在坚持的一批人，元邪皇想，但是他们一直一无所获。

但是现在，他们找到了一个来自所谓的“智者”的背叛者。

——玄之玄。

当元邪皇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觉得，他们揭开这些“智者”的真面目、甚至是瓦解盘踞在这个城市的各大势力的路程，终于要迈出第一步了。

这是一个美好的梦想，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几分钟以后门开了，一个个子矮小的人走了进来，头顶和肩上都落了雪；煞魔子跟在后面，他始终是一副很谨慎的神情，手里握着枪。

“玄之玄。”元邪皇这样很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带了一丝威压。

“……是我。”那个人回答道，他站在那里，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显得十分不安。

元邪皇继续说道：“希望你有很多东西可以告诉我。”

“玄之玄。”

“……是我。”

“希望你有很多东西可以告诉我。”

声音持续不断地从温皇桌子上的音箱里传出来，过于模糊不清而有点失真了，毕竟是窃听，现在这样已经足够。公子开明彼时正坐在窗台上吃爆米花，看戏似的，听到这几句话噗的一声笑出来。他吐槽道：“‘希望你有很多东西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中二病台词啊？！他谍战片看多了吧！”

然而不得不说和他一起共事的人已经练就了一身无视他的好本领，与此同时温皇正在通讯里面说着话，目光都没有分过来一点。

“策天凤，雁王，我要开始倒数了。”

“如果你可以答应我之前提出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东西。”玄之玄说道，他的声音倒是很平稳，“‘智者’的工作范围，他们的真实身份，甚至是……九龙天书。”

对于最后一个词不产生什么反应的确很难，玄之玄都能看出元邪皇不动声色地坐直了一点。毕竟在这一刻以前，九龙天书其实只是一个概念上的东西——传闻中各大势力通讯时使用的一套密码，虽然屡屡被警局截获，但是一直无法破解，所以才被称为“天书”——警局方面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所谓的“九龙天书”的确存在。

“条件之前你应该已经和煞魔子谈好了。”元邪皇不动声色地开口，好像自己一点不为这个消息激动一样。这个老狐狸，玄之玄暗暗骂道。“因此我们的问题你也应当回答。”

“只要是我知道的。”玄之玄应道，他到底是一个性急的人，声音里也就带了一点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很好。”元邪皇点了点头，没有什么铺垫就直接进入正题了，戮世摩罗在他旁边拿起纸笔来。“第一个问题，之前我们曾经有一次截获到了你们的通讯，我相信你们肯定也察觉到了……在通讯里你们经常提一个叫做‘策天凤’的同伴，这个策天凤是什么人？”

“万军无兵策天凤……这是一个代号。”玄之玄皱了皱眉头，好像很不愿意提起似的，声音里也好像带了一丝怒意，“他算是我的师兄。”

“五。”

温皇很安静地吐出这个数字，他的声音在外头呼啸的风声里头听起来也是振聋发聩的。他用指节轻轻地敲了一下木质的桌面，那发出了清脆薄凉的一响。

“四。”

声音从通讯设备里传出的时候带了电磁的沙沙杂音，上官鸿信站在警察局那个根本不常用的工具间里，手里握着一个类似于遥控器的细小物件。

“三。”

默苍离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透过瞄准镜的视野恰好能看见街对面警察局局长办公室的窗户。那些飞雪让景物看上去好像蒙了一层白纱，但是仍然可以看见那窗户玻璃是平滑的镜面，室内的场景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二。”

玄之玄站在办公室的中央，一字一句地说：“策天凤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一。”

上官鸿信按下手中的按钮。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极其的安静，等着玄之玄吐出那个名字。

然而他要说出的话猛地顿住了——他们头顶上方那盏向来比较暗的灯忽然灯光大亮，那简直是一种类似于汽车远光灯那样刺目的亮度。室内一下子被映得惨白，玄之玄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只够煞魔子模糊地喊出一句“不好”——然后一切都结束了，每个人都听见了窗户玻璃被击碎的刺耳响声。这种声音对他们干这一行的也太过熟悉，尽管眼睛在强光下面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三个人还是下意识地猛地卧倒在地上。

之后一切安静下来。

元邪皇的眼睛终于适应了亮光，他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倒在地上的玄之玄——他的眼睛睁大着，鲜血从两眼之间的小洞里不断地涌出来。

他们呆滞地爬起来，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煞魔子走过去颤抖着关了灯——室内太亮，单面镜玻璃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而把自己暴露在狙击手的视线里到底太危险了。室内再次黑暗下来之后单面透视镜到底还是一层屏障，虽然他们输得干净彻底。

煞魔子惨白着一张脸，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离玄之玄太近了，现在脸上溅得星星点点都是血点。

在他的对面，一片黑暗里元邪皇一拳砸在办公桌上，他们听见他们的局长愤怒地骂了一句什么。

雁王走回到街道上的时候俨然换了一身打扮，西装和公文包，红发被整整齐齐束在脑后——好像是下班的公务员似的，这样他在这条街上看上去也不怎么显眼。

他站在街边上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两厢车在他身边停下来，那个女司机透过窗户向他露出一个美艳的笑容。

“老五。”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时候这样说道。

“切，叫五师叔。”凰后染的艳红的指甲慢慢地擦过方向盘上的皮革，她的眼睛盯着挡风玻璃外头清理落雪的雨刷，风好像比刚才更大了，雪粒敲在车顶上发出一种噼噼啪啪的声音来，“师侄真是不懂礼貌。”

“……哈。”上官鸿信笑了一声，声音里头带着一点点讥讽的味道。

汽车在风雪中开远了。

默苍离在单面镜变成普通玻璃的那一瞬间扣下了扳机。

他看见鲜血从他的师弟的额头上爆出来，玄之玄倒下的时候带着一个惊讶的神情。默苍离没有再细看了，那已经没有必要。他很快把那把名为“墨狂”的狙击枪收回琴盒里去，回收了掉在地面上的弹壳，转身准备离开。

窗棂上也积了一层雪，外面的风比刚才更大了。寒风吹过着狭窄的楼宇之间，发出了一种尖锐的、如同垂死的哀嚎一般的声音。

他知道玄之玄的口型定格在哪一秒，也知道玄之玄临死之前想要说出的是哪一个名字，虽然他是不在乎的。

玄之玄想说的是：

——孤鸿寄语默苍离。

*墨狂：

参考PSG-1狙击步枪，重8千克，弹匣容量二十发。最大射程八百米左右。

*单面透视镜的工作原理：

单面透视镜具有一层非常稀薄的反射镀层——被称为半镀银面。称其为“半镀银”是因为反射分子对玻璃的覆盖非常稀疏，制作这一单面透视镜只使用了制作不透明反射镜所需分子数量的一半。在分子级别上，反射分子均匀地分散在镜片的表面，形成一层均匀的薄膜，但镜片只有一半的面积被该薄膜覆盖。这一半镀银面可以反射大约一半到达其表面的光线，而让另一半光线直接透过。

也就是说，在实际运用中，单面镜所分隔开的两个房间的灯光亮度应该是不同的。在灯光较亮的房间，大量光线从玻璃上反射回去，因此从这个房间看玻璃就好像是镜子；而在光线较弱的房间，很少的光线透过玻璃，从这个房间看单面镜就是普通窗户。因此，如果光线暗的房间灯忽然变亮，或者光线亮的房间里灯变暗，那么单面镜就变成了普通玻璃。

sherlia

2016-07-26 20:16

二

铁骕求衣看见欲星移的时候，他正在靶场里面。
那时候欲星移正特别悠闲地站在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射击位上头，一颗一颗地为他的沧海珍珑填装子弹。耳罩就挂在他的脖子上，那些浅蓝带白的长发被束成马尾，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的。
欲星移听见他的声音，回头向他笑了笑：“老二。”
“你现在很无聊？”铁骕求衣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问了一句——当然其实是大部分人状况都是这样。玄之玄的那件事以后他们好像彻底清闲了下来。当铁骕求衣看见温皇把自己团在沙发上一睡睡一上午，中午起来吃饭以后再睡一下午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帮人基本上是没救了。
“毕竟钜子现在都每天抱着iPad玩消消乐了不是吗？”欲星移挑了挑眉，“总得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
“……其实资料室里有一堆资料没有整理。”反正铁骕求衣是不会去做文书工作的。
欲星移耸了耸肩：“我知道，听说俏如来去整理了。”
“……”所以这么欺负师侄真的好吗？铁骕求衣沉默了一两秒，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吐槽了，反正他也不做文书工作嘛。他扫了一眼射击区立着的胸环靶，开口道：“比一把？”
“好啊，赌什么？”欲星移很轻快地应道。
他笑了笑：“百里闻香和风月无边？”
欲星移咔嚓一声填上最后一颗子弹，抬起头来：“那我赢了，风逍遥岂不是要追杀我？”
“我就拿了一坛，剩下的都在家里。”铁骕求衣哼了一声，声音里有一种浓浓的“胡闹”的即视感。不知怎么欲星移脑内浮现出了风逍遥像松鼠那样扒在一个酒坛子上的画面。
“好。”欲星移笑着应道，转向靶位的方向。
然后他就开了枪。
没戴耳罩，甚至好像没有怎么瞄准。枪声在空旷的空间里面层层叠叠回荡起来，子弹贯穿了胸环靶靶纸的正中央。
五十米，他手里那把沧海珍珑的最大射程。
这个靶场里装得是起倒靶，靶标啪地一声倒下，铁骕求衣哼笑的尾音也跟着轻飘飘地落下来：“幼稚。”
欲星移瞥了他一眼，笑道：“那你来啊。”

结果这件事情最后变成了这样：两个人在靶场耗了一上午，落得满地的弹壳，就好像子弹不要钱一样。
“老二，你还是差了一点。”最后欲星移说道。他低下头把手枪的转轮往一侧转开，手指按上退壳杆，几个空弹壳乒乒乓乓落在地板上，顺着地板些微的坡度一路滚下去。
“毕竟是手枪。”铁骕求衣很大方地承认了。
“哈，要是让你用突击步枪才是真的对我不公平。”欲星移笑道，他本来想开玩笑地问那么风月无边什么时候给我啊，但是忽然听见身后有轻微的声响。
其实大概也能通过那细碎的脚步声猜到来人了——他猛地转身，举枪瞄准，枪口正对上公子开明的额头。
公子开明动作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十分心痛似的捂着胸口：“诶欲星移你怎么能这么拿枪指着我、我真的是心痛简直心痛超级心痛——”
“要是你仔细看就会发现我刚刚退掉弹壳。”欲星移淡定地回答道，当然公子开明肯定是发现了的，但是假装自己不知道那样唠叨几句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皱起眉头来，“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好啊。”公子开明伸出手把枪管压下来，他的声音忽然变低了，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面总有一种阴森而晦暗不明的调子，“鳞王来了。”
鳞王北冥封宇。
——每天早晨在欲星移醒来时对他道早安和亲自来找“智者”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欲星移看了一眼铁骕求衣，后者也皱起眉头来。

提问，一群高智商、（大部分都）高武力值的人聚在一起开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还是别问了吧。
虽然北冥封宇也是道上呼风唤雨见过世面的人，但是他还是有点发愣。
（当然题外话，有传说讲，海境是通过在大闸蟹壳里走私白粉发的家，这都是谣言！谣言！再怎么说北冥封宇和欲星移都是有智慧有品位的人。珍爱生命，小心相星九绝）
然而毕竟北冥封宇这边，和智者们的交涉大部分都是由身边的人完成——当然，这个“身边的人”一般是指亲信，比如说梦虬孙或者北冥觞。他们倾向于让这些完全信得过的人来造访智者，也算是在保密的环节做得天衣无缝——毕竟海境和中原苗疆比起来再怎么小也是九界之一。现下北冥封宇盯着这一桌子的擦枪的擦枪、剥桔子的剥桔子、嗑瓜子的嗑瓜子，还是觉得有点颠覆三观。
毕竟自家师相看起来是一个多么正常的人，对吧？
本来应该主持会议的默苍离窝在座位上刷他的平板，好像在严肃地看资料似的——但是我们都听见那个消消乐的音效了啊喂！
他们在那僵持了一会，这一堆让人闻风丧胆通缉的悬赏还很高的杀手们在那里愉快地吃零食。然后默苍离大概是通关了，他放下平板，问道：“什么事？”
“其实事情和海境也没什么关系。”北冥封宇说——大家注意到欲星移舒了一口气，“我听说本来是史艳文要为了这件事来的，但是他好像和苗疆有什么事情要解决……正好这方面也有人拜托我，所以我就来了。”
这个说法其实挺奇怪的，如果跟海境没关系，又可以让鳞王亲自跑一趟，那肯定是什么私事了，这又和史艳文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史艳文今天好像又和藏镜人约架了。”竞日孤鸣放下一直在手里把玩的酒杯，笑眯眯地说。
众人发出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等等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中原领导者和苗疆战神，“约架”这种小学生打架似的词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他们两个每次都能毫发无损地回来，真是特别神奇。”温皇接了一句。
这种时间是聊八卦的时候吗？赤羽看上去有点抓狂了，西剑流出身的他大概特别不适应智者这个混吃等死画风。他轻咳了一声，试图回到主题：“那么，到底是什么事？”
“有关于天门的。”北冥封宇回答道。
天门其实是一个实验室，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各种药品，而且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合法。天门的主要合作对象是中原，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找史艳文帮忙也是意料之中。
……当然可能史艳文人太好了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欲星移看见身边几个人脸上简直都写满了“所以天门的事到底和北冥封宇有什么关系啊”这几个字，会议室简直要被满溢的八卦之情淹没了。北冥封宇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欲星移忍住了捂脸的冲动，开口道：“……因为天门的一步禅空是我们海境的锦烟霞的男朋友。”
结果大家都明白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这事说到底和北冥封宇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而和史艳文顶多只有一毛钱的关系。当然着就很让人怀疑，这种发短信写邮件都能解决的小事让北冥封宇亲自跑一趟，可能也就是为了看看欲星移在干嘛。
……我真的不是很懂你们海境，想明白以后大家心里纷纷腹诽道。
然后公子开明不负众望地跑题了。
“好可怕欲星移你怎么会知道这么私生活的事！”公子开明抓住时机进行了报当天早些时候的一枪之仇的补刀；雁王扫了他一眼，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嫌弃感。
坐在桌子对面的凰后“呵”了一声，用染得血红的指甲扣了扣桌面，她笑道：“肯定是因为老三就是整个事件里的电灯泡吧。”
欲星移：“……”
话题显然跑偏了太多，默苍离已经又低下头去戳iPad了。赤羽感觉自己简直要头疼了，你们不能认真工作吗？！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腕，他转过头，看见温皇安慰地对他笑了笑，带了薄茧的手指懒洋洋地蹭过他手腕的皮肤。
然后温皇慢悠悠地开口道：“这种事倒是可以以后再提，还是先谈正经事吧。”
……赤羽觉得其他人看向他们两个的目光简直就是明白了一切。
北冥封宇从善如流地说道：“是的，我想你们肯定也知道，之前天门曾经出过一件研究人员携带实验资料失踪的事情？”
“听说过，”铁骕求衣说道，他皱起眉头来，“当时把整个城市翻了一遍吧？”
“对，那是一个争议很大的实验，当时已经准备叫停了。”北冥封宇轻声说道，“不过天门那边现在发现当时那些失踪的研究人员又在这个城市里出现了，所以他们通过锦烟霞拜托我来找你们。他们担心——”
“担心那个实验还在进行。”默苍离面无表情地帮他补完了，“这个实验我们听说过，但是具体并不清楚——不过九界的领导人应该都很清楚吧。”
“的确，我也略知一二。”北冥封宇点点头，“那个实验的代号当时叫做……无垢之间。”

北冥封宇离开的时候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叫道：“星移？”
……欲星移简直觉得身后围观群众八卦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但是他还是淡定地应道：“嗯？”
“今天飞渊说要做红烧排骨，你早点回去？”北冥封宇说道，语气十分的自然。那就好像他们这些人有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个平凡的人似的，如同他们并没有接触过那些腥风血雨。
——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好的。”欲星移这样应道，北冥封宇向着他微笑起来。
……等等，合着你跑尚贤宫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欲星移早点回家吃饭？！
我真的不是很懂你们海境！
“啧啧。”凰后从他身边路过了一下，不知道到底在感叹什么。
结果，北冥封宇出门的时候冥医正好进来了：“苍离诶我买鱼了，今天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糖醋的？”
凰后：“……”
欲星移“哈”地笑了一声，凰后不满地扫了他一眼。
这些看上去都是很轻松的，但是想想这一天北冥封宇对他们所说的话，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种念头：大概轻松的日子也到此为止了。

*沧海珍珑：
参考柯尔特蟒蛇型左轮手枪，填装357马格南弹。烤蓝表面（因为烤蓝是带淡紫的深蓝色，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原因），0.9千克左右，有效射程三十到五十米。
弹仓内有九个弹巢，这是一个不科学的二设，一般的左轮只装六发子弹。

*马格南弹：
英文Magnum的音译，意思是“威力大的”。这种子弹在相同口径下比一般手枪子弹的弹壳长很多，所以装药量很大，威力也很大。
马格南子弹一般用于左轮手枪，因为左轮手枪与枪管分开的弹巢可以泄露一部分膛压，有利于减轻后坐力。不过，好莱坞的宠儿沙漠之鹰填装的也是马格南子弹。

sherlia

2016-07-26 20:17

三

“……你再说一遍。”
气氛有点尴尬了。公子开明在忍笑，一边忍笑一边忍不住一边掐上官鸿信的胳膊，最后他被雁王踩了一脚；欲星移显得一脸正直，但是看上去他的嘴角在抽搐；默苍离淡定得不行，看上去心情挺好地在平板上戳戳戳。
而温皇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是以诚待人。
“就像我说的那样，咱们的这个任务目标，”温皇慢悠悠地说道，中间还有一个意味深长地大喘气，“看来特别钟情于年轻的女学生。”
凰后叼着烟瞪了他一眼：“所以？”
“所以性别上只有你一个人选。”
凰后：“……”
然后公子开明说：“我觉得默苍离长得也很清秀相当清秀特别清秀，为什么不让他——嗷鸿信你怎么踢我QAQ”
“……公子请自重。”俏如来看上去有点想捂脸了。

——这个故事应该从头开始讲。
关于天门的事北冥封宇和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当然到底是生意人，天门那边表示如果查清这件事可以提供一笔不菲的报酬，弄得欲星移怀疑一步禅空根本是因为觉得谈钱伤感情才请北冥封宇来帮忙的，他才不承认这事和红烧排骨有什么关系呢哼——他们很快就从天门那边收到了第一手的资料。
不过那也没什么，只是当初失踪的研究人员的个人资料罢了。其实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也没什么用，因为这几个人说到底都是穷技术人员，如果研究还在继续的话肯定另有金主。
欲星移很好奇当年那个被称为“无垢之间”的研究到底是敏感到了什么程度，这几个研究人员一出现就吓得天门那边马上找智者求助。他和一步禅空还算是比较熟，但是还是什么也没打探出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过得可以说得上是按部就班的，基本上就是各个方面都在搜集情报——当然各大势力都有自己的情报网，但是其实在这方面智者还是有天然优势的。
简单地说就是：道上最完备的情报网来自于还珠楼，而还珠楼楼主名字叫任飘渺。
……然后任飘渺是温皇在任务中的代号。
多么的简明易懂。
一段时间以来所有人都看着温皇懒洋洋地倚在躺椅上，风尘仆仆的酆都月一趟一趟地往他们这边送资料。那些颜色惨白的纸张被装在马尼拉文件夹里头，有一次温皇在窗前睡着了，那里头的纸张散了满地，赤羽信之介就坐在躺椅边上的地板上把纸张收拾起来，然后把温皇没看完的部分读完。
然后又过了几天，所有人终于收到了默苍离群发的消息，也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开会。”
——当然其实平时这些人很少会聚在一起，鳞王来那次纯属是玄之玄的事刚收尾完，也真是很巧。
温皇把影像投到会议室前面的那面白墙上，上面显示的是一个男人的资料——长得没什么特点，个子看上去不高，还有点谢顶。
“这是我们这次的目标。”温皇慢悠悠地说。
“看着挺眼熟，”竞日孤鸣评价道，他整个人都没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了，“是不是当时失踪的那三个研究人员里的那个组长？”
温皇还没来得及点头，公子开明就说道：“按照天门的标准，这个颜值应该当不上组长吧？”
“……安静。”默苍离眼睛也没抬一下，他恶狠狠戳了一下iPad的屏幕，iPad尖叫了一声“unbelievable”。
赤羽默默地捂了脸：你们就不能有一次好好开会吗？！
“刚开始就是天门发现了这个组长的踪迹，才发现这几个失踪的研究人员又出现了的。”温皇面不改色接着讲，毕竟所有人都锻炼出了一身在不重要的时候无视公子开明的好本领。
“温皇前辈，”俏如来开口道，他皱起眉头来，“但是毕竟这个城市这么大……他们是在哪里发现这些人的踪迹的？”
结果这回是同样在开会之前就看见了第一手材料的默苍离回答他的，默苍离放下手里的平板，目光淡淡地往他那边一扫，吐出了三个字：“梅香坞。”
“梅香坞？”上官鸿信冷笑了一声，“那不是中原的地盘？”
——怎么说呢，梅香坞是一家夜店，还是一部分服务或多或少应该马赛克一下的那种夜店。这不是什么稀奇的，这个城市里应该打码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但是，梅香坞同时也是中原那边最大的情报汇集地，这一点其实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所以估计是对此毫不知情的那个目标人物去了梅香坞，然后他的踪迹就被恋红梅报告给了史艳文，毕竟这几个人失踪的时候事情还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梅香坞的人见过他们的资料也不奇怪。
“怪不得鳞王说这件事本来应该由史艳文来。”铁骕求衣说道。
默苍离似乎微弱地哼了一声，开口的时候竟然也少见地偏题了，他说：“……杏花有梅香坞的会员卡。”
“最后被你掰断了的那一张？”凰后笑盈盈看了他一眼，默苍离没理她。
温皇根本没有搭理他们下面这些日常跑题，还是在上面懒洋洋地念：“还珠楼最近截获了他和别人的一些邮件，也询问了他过去在天门的一些同事……结论是——诶赤羽大人字这么多真的要我读完吗？”
赤羽差点捏碎手里的杯子，怒道：“接着读！”
“唉好吧好吧，”温皇晃了晃手里那几张纸，接着说道，“结论是，这个人似乎每天晚上都会去梅香坞坐一坐，而且他有随身携带自己做实验的时候记的笔记的习惯。”
“愚蠢。”雁王评价道，因为基本上到了这一步，任务是什么就不用温皇说了——想办法拿到那本笔记，搞一个复制本，研究一下他们那个“无垢之间”的实验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运气好的话可能连谁在资助他们都可以看出来。
于是所有人都默默地望向了凰后。
毕竟目标是一个单身大龄男性么，干他们这一行的大概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勾阔佬”，其实也是电影看多了的产物——虽然这回这个明显没钱。
“不过，”温皇忽然说道，众人忽然觉得他的声音里有深深的不怀好意，“我们恰好调查到……这个目标喜欢的类型。”
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真是惨不忍睹，对吧。

众人表示从未见过这样的凰后。
在那段惨绝人寰的对话结束之后凰后就失踪了，一失踪就是整整一天，在当天晚上他们要出发之前才出现。
这个任务最后只敲定了六个人，俏如来、竞日孤鸣、欲星移和铁骕求衣都没什么事，这时候早回去了。所以只有剩下的五个人看见了凰后的那一脸生无可恋。
——穿着针织衫和牛仔裤，浓妆和色彩艳丽的口红都不见了，平时头发上那些亮晶晶的配饰也没有了，头发极其简单地散着，连高跟鞋都比平时矮了五厘米的凰后。
……虽然清纯女学生为什么会去夜店这种事根本没办法解释吧。
公子开明站在屋子中间打量了她半天，然后说：“你是不是束胸了？”
凰后瞪了他一眼，可能因为装束不够女王，气势怎么看都没有平时那么足。
然后公子开明用那种安慰的口吻进行了补刀，他说：“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嘛，之前都没发现。”
在凰后暴走之前，上官鸿信把公子开明拖走了。
于是凰后一个人气鼓鼓在那站着，上官鸿信和公子开明两个人就去车库里检查车辆了。默苍离一个人倚在窗口，看着外面深冬阴沉沉的天幕，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随后赤羽和温皇——或者说是任飘渺，那当然是他有任务的时候的常用装扮。而在这个身份之下他整个人都显得冷冽起来，那些霜色的长发束在脑后——也走进来，在这种时候赤羽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工作狂的敬业态度。
“今天你可是夜店的顾客啊赤羽大人，能不能稍微放松一点。”温皇打量着他，声音里面带着一点点戏谑，在任飘渺的伪装下面他的语调好像也显得冷一点，但是说出口的话还是那么气人，“你这个打扮让人觉得你下一秒就要在夜店里写起工作报告来了。”
“你很有经验？”赤羽扫了他一眼，应道。
温皇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把赤羽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然后手指绕过赤羽垂落在额前的红发。
赤羽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被温皇扣住了肩膀：“温皇——？”
“诶，我只是想让赤羽你在夜店里别那么显眼而已，”温皇轻轻地说道，伸手把赤羽垂下来的头发勾到耳后，“赤羽你穿耳洞了吗？”
“嗯？”
他的手指已经在赤羽的耳垂上揉了两下，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耳钉来——那是很不起眼的黑色，但是那些黑色里面缀着明亮的星星点点，也如同星河。
“内置了通讯装置，据说还能定位。”温皇一边解释一边轻轻地给他戴上，“我从锻神锋那儿弄来的。”
他的手指从赤羽耳侧蹭过去，这样离得极近，赤羽也能看见他的眼睛——现下伪装成了深紫色，那种色彩也显得极冷。
赤羽伸出手碰了碰他眼睛下面。
“任务最好快点结束。”他说道，“你这样我看着不习惯。”

任务刚开始进行得十分正常。
这是一个恐怕只能用群魔乱舞来形容的地方，混迹在人群里的流莺、未成年就想来喝酒尝鲜的高中生、还有藏在角落里偷偷吸食毒品的年轻人。
而这才是这个城市夜幕降临以后应有的样子，尽管有时候他们自己也不愿意承认。
舞池里简直人头攒动，远处高台上钢管舞娘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下面有人把钞票往上扔。不用怀疑，如果那个台子低一点的话，人们会更愿意把大把大把的钱塞进舞娘的胸衣里。
（……所以这些人真的没有怀疑其中那个个子最高的舞娘胸好像太平了一点吗？）
他们很快就在梅香坞远离舞池的吧台边上看见了那个目标。彼时公子开明和任飘渺都在外面的车里盯着各种监控摄像，默苍离和赤羽混迹在人群里，而上官鸿信在吧台里头，打扮得像模像样挺像是个正经调酒师的。
这个安排当然要感谢恋红梅的帮忙。因为他们也早就发现眼前这个目标似乎很习惯坐在吧台边上，这里比舞池那边要安静一些，而且很容易看见远处高台上钢管舞娘的长腿。
……也不知道如果眼前的这位目标先生知道那位跳钢管舞的聆姑娘其实在道上名叫万雪夜、搞不好腹肌数量比一个大男人还多的话，心里会怎么想。
凰后就坐在目标身边，用手指摆弄着衣角。她脸上堆满了“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感觉浑身不自在”的那种张皇无措，并且频频往舞池那边瞄，给人一种只是在这里等朋友的感觉。
不得不说凰后到底是演技派，低垂的睫毛下面到底满是风情。在目标开始注意到她的时候，上官鸿信恰好给他端过去一杯酒。
然后——
然后目标看了他一眼，结果转身的趋势就顿住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目标打量着雁王，忽然问道。
等等你怎么不按套路来？！
“……这两天刚来的。”上官鸿信的犹豫极其细微，这时候目标的身子已经完全转向吧台这边了。从头到尾凰后就只被看了刚刚那一眼，她也愣了一下，然后在目标身后对着上官鸿信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
上官鸿信低下头，再怎么也要表现出一种刚开始工作的新人的谨慎感来，他把酒杯递过去的时候目标的手略略拂过他的手背。
“不错。”目标尝了一口，赞扬道。
雁王：“……”他真的很努力地忍住了毙了眼前这个人的冲动。
刚才那个动作从赤羽那个角度是看不见的，现在也不知道他消失到哪里去了。但是默苍离正好坐在目标的右侧不远处，这个触碰从他那边看得是清清楚楚。果真，两秒之后默苍离的声音特别淡定地从内置式耳机里面响起来：“计划可能有变，看上去目标对雁王更感兴趣。”
“附议。”凰后竟然在离目标这么近的地方还想办法插了一句话，还好室内足够嘈杂。
频道里面沉寂两秒，然后公子开明的声音响起来，他的声音又轻又低沉。他说道：“任飘渺，我记得之前情报没有指出这一点。”
“……总是有疏漏的地方，之前的确没有发现目标的这个倾向。”温皇轻轻巧巧地说道，仿佛不在意似的，“不过这不是现在最麻烦的事情。”
“怎么？”默苍离问。
“我从梅香坞停车场的监控看到，”温皇一字一句地说，“魔世警局的荡神灭的车刚刚在那里停下。如果你们想给目标下药恐怕得快点，如果他到场的话一定会发现的。”
“还有一件事，”一直没说话的赤羽忽然也开口了，就是从上官鸿信的角度也根本看不见他被淹没到人群的那个地方去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一点点紧张。“我发现了一些人——从他们分布的位置来看，我怀疑他们是保护目标的保镖。”

sherlia

2016-07-26 20:18

四

这个计划进行到最后还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当然先是荡神灭——他们都知道荡神灭经常会去梅香坞的，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在周末，况且一个警察平时也没有太多时间出来闲逛。在这样一个天色阴沉的周三他出现在这里的确十分蹊跷。这本来是无所谓的，因为荡神灭就算是出现也不会造成多大损失，只要找恋红梅拖住他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又发现了疑似保护目标的保镖。
这发生得简直猝不及防，毕竟以酆都月头上的那几缕白毛发誓，之前还珠楼从来没有发现过保护目标的保镖，况且目标本人这种级别还根本用不着全天候的保护。甚至按照天门那边的说法，这个人能当上组长主要是因为行政方面的办事能力强，如果想保护一下重要的研究人员的话，其实根本都轮不上他。
但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这个计划的理想结局是把那个目标撂倒在梅香坞楼上那些比较私密的房间里，取得那本笔记的复制本，完全可以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到第二天早晨目标醒来的时候只会觉得自己前一天晚上喝高了。
结果现在把目标弄到楼上肯定会被保镖发现，这样一闹起来荡神灭要是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话简直是见了鬼，现在他们已经距离理想结局十万八千里了。
现在赤羽根本不知道被淹没到人潮的那个地方去了，雁王陷入到了水深火热之中，公子开明那边弥漫着不祥的低气压。
……默苍离觉得自己有点心累。
他认为自己的当务之急是看住自家徒弟，别让雁王一失手把目标掐死了。

本来今天荡神灭是不会去梅香坞的。
他平时的工作很忙，一个月里面能挑着一两个周末去坐一坐就算是不错了。然而今天他会来梅香坞，纯属是因为心情太差，有点想念起老板娘那笑靥如花的脸来。
玄之玄被射杀那件事的余波进行得十分惨烈，虽然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但是元邪皇还处于那种一想起这件事就要开会把所有人骂一顿的阶段。这天是周三的例会，然后开着开着会就又跑题回了到两个星期之前局长办公室的那惨痛一幕。
他真的很好奇胜弦主和应龙师是怎么淡定地一左一右坐在元邪皇两边，胜弦主还能在那里面不改色地喝茶的。
现下他走进梅香坞里头，那里面的灯光是晦暗不清的。那些迷离的色彩映照出一种五彩斑斓的虚幻的幻觉来，那些灯光就好像是打碎的彩色玻璃一样，而恋红梅从灯光弥漫的缝隙里走了出来。
“阿鼻尊，真没想到今天你能来。”这个美丽的女人微笑着说道。
荡神灭盯着眼前这个女人映在闪闪烁烁的光影里的容貌，这一天里第一次、他自己也微笑起来。

梅香坞的楼上就是传说中应该打马赛克的那一部分。
——当然了，结构诡异的走廊，装饰精美的房间，昏暗暧昧的灯光，还有陪酒的漂亮姑娘和喝得烂醉的顾客什么的，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据说这个地方还是各方势力有时候会选择的谈判地点，没人知道梅香坞的楼上都有些什么房间，其实有一个戒备森严的会议室大概也不会让人惊讶。
而现在上官鸿信的想法是，他要么弄死眼前这个目标，要么弄死凰后。
毕竟得绕回来说下药这回事么。
他假扮成调酒师，药当然是他下的；但是药是凰后给他的——她看上去对这种东西很有经验的样子，大家都不想问。结果后果是，目标一杯酒下肚以后整个人都是喝高了的画风，然后就……试图往他身上蹭。
这时候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吧台呢啊喂！
雁王：“……”所以我到底要不要毙了他？！
“没关系，雁王。”那女人竟然还在通讯里好心好意地安慰他，声音里满满的都是笑意，“根据之前的调查目标经常在这个勾搭漂亮的小姑娘，估计你现在就带他上楼那些保镖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
“……凰后。”耳机里公子开明的声音阴沉地响起来。
“哎呀策君不要生气，这再怎么说也是不可多得的体验嘛。”凰后愉快地回答道。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得快一点。”赤羽的声音插进来，“那几个保镖已经开始注意你们这边了，而且从我这里能看见荡神灭已经进来了。”
“雁王，行动。”默苍离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来。
上官鸿信咬了咬牙，然后回答道：“好的，师尊。”
不过某种意义上凰后说得没错，这真的是生命中不可多得的体验。
比如说他半托半抱地试图把那个倒霉的目标先生弄到楼上去，他们穿过喧闹的人们，身上少不了被搭上几只揩油的手。而这人本来个子就不高，现下全挂在他身上，谢顶的脑袋还有要往他的颈窝里蹭的趋势。
“雁王？”透过耳机沙沙的杂音，公子开明说道。
“你闭嘴。”上官鸿信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任飘渺，你看住了他，别让他跑到里面来。”
“唉，那当然。”温皇那边很平静地答道，背景里是公子开明的一串粗口。
他上楼梯的时候看见楼梯上站着一个黑发的漂亮姑娘，右眼下面纹着细细的黑色花纹——他记得那姑娘叫幻幽冰剑，脸上的刺青是为了挡住弹片擦伤的伤疤。
估计平常人都以为她是那种平常的叛逆姑娘，普通人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曾经步入鲜血。
幻幽冰剑把楼上空的房间号告诉上官鸿信，他拖着这么一个死沉死沉还毛手毛脚的家伙上楼，最后好不容易把这人扔在幻幽冰剑说得那个空房间的床上，顺便把那只已经探到西装里头、绕上衬衫一角的手拍下去。
“现在这样，应该不可能像原计划想得那样不被人发现了吧？”他调整了一下耳机，问道。
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默苍离应该已经秒懂了，他安静地说：“那你随意吧。”
“但是别把人弄死了，”任飘渺竟然插了一句嘴，听上去竟然还很愉悦，“……要不然还得向天门额外收钱。”
“知道了。”雁王应道，一句话尾音微微地扬起来。
这时候那个目标找死地又把手顺着他的裤线摸上来，脸上还挂着飘飘欲仙的傻笑。他扣住那人的手腕用力往边上一扯，目标嗷的一声，估计是肩膀脱臼了。
“啧啧，好像人家和你有仇似的。”凰后竟然还特别悠闲地评价了一句。
“本来没有，刚刚的确是有仇了。”雁王把手伸进西装里，从挂在肩膀上的枪套上把手枪抽出来，面不改色地用枪托把目标敲晕了。他看着那目标一声不吭地倒进枕头堆里，才问道：“老五，你给他下的什么药？”
“叫五师叔，说了多少次。”凰后在耳机里嗤笑了一声，“还有药什么的你就不要问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上官鸿信没再说什么，他去翻目标一直带在身边的公文包，把那个笔记本抽出来。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得像车钥匙似的东西——那显然是一个间谍照相机——紧接着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

赤羽信之介终于走到默苍离身边。
保镖们已经注意到雁王那边的动静了，这些人看上去也不是很专业的样子，但是估计再有三分钟就会上楼查证。按照这个走向任务进行也只能靠随机应变了，这时候再有多少智商也没用，只能赌天运。
……好吧，这可能是默苍离不太擅长的部分。
默苍离幽幽地扫了他一眼，他们都很清楚，现下最好他们几个想办法拖住那保镖，让拿着复制本的雁王先走。
于是默苍离也默不作声地离开吧台边上的座位，凰后坐在原地没动，默苍离和赤羽肩并肩向楼梯那边走过去；吧台离楼梯很近，人也相对少，保镖们要想上楼还得穿过拥挤的人群，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优势了。
幻幽冰剑还站在楼梯边上，看见赤羽和默苍离两个人也没有太多惊讶地表情，就是跟对平常客人那样说了一句：“十七号房是空的。”
……默苍离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而幻幽冰剑顶着默苍离的生无可恋脸淡定地把话说完了，真不愧是还珠楼的人：“……那个房间从窗口翻出去可以跳到防火梯上。”
“谢了。”赤羽简单地回答道，随即和默苍离上了楼。
这个时候应该介绍一下梅香坞二层错综复杂的走廊结构——毕竟这个场所或多或少是不合法的，能存在到现在肯定和史家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梅香坞的整个二楼走廊设计的颇有一种迷宫的风范，有两条不同的走廊通往楼层后方另外的楼梯，大概是给嫖客在扫黄时逃跑用的。从那里可以直接下到下面的街上去，任飘渺他们的车就停在梅香坞后面的路边，因此可以很直接地告诉梅香坞里头的人至少外面没有人监视，由此也可以看出保护目标的这群人不但不太专业，而且考虑得也不周全，简直蠢哭了。
“那些保镖已经准备上来了，有五个人。”在他们两个踏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凰后的声音响起来，“不过还珠楼的那个小姑娘拦住他们了。”
“知道了，”默苍离应道，他们站在走廊里，与此同时上官鸿信的身影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老五，你和雁王先走，策君的车在后面街上东侧楼梯的下面。”
“任飘渺，你开车到梅香坞西侧防火梯下面，我们会从十七号房窗口那里下去。”赤羽插了一句。
任飘渺那边懒懒地应了一句“好的，军师大人”，雁王沿着走廊走过来，向着默苍离点点头。他并没有停顿就拐到东边那条走廊上，身影飞快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脚步声已经从下面楼梯上响起来，那些人大概终于摆脱了幻幽冰剑的阻拦。
默苍离紧靠在墙壁上，赤羽的位置比他更靠近楼梯口，这时候后者已经把手枪抽出来了。
可以听见下面那些人着急地往上跑，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地刺耳声音。赤羽已经把手枪上膛，打开了保险。
他在心里慢慢地读着秒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忽然开了枪——枪管上加装了消音器，声音已经被压得很低。他们是站在二楼楼梯口的转角处的，上来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们，赤羽也根本没有往楼梯的方向看，只能听见木头碎裂的轻微声响。他持续开枪，估计也打不中，如果真有人死在梅香坞里也会给史艳文添麻烦，他们现在只要甩掉这些追兵就行了。
那边的几个人开枪还击，这回没有消音器了，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木屑和墙灰飞溅起来，赤羽往后退了一点。
同一时刻默苍离的手臂绕过他，把一个银白色金属小球向楼梯那边扔过去——从废字流那边拿来的烟雾弹——金属球随着楼梯的台阶乒乒乓乓往下滚，然后纯白色的烟雾猛地爆出来。
按照赤羽的读秒，那几个保镖现在应该还在楼梯中段，这时候至少能阻止他们一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拐到西侧的走廊上，开始狂奔。

如果说消音器还能糊弄一下荡神灭的话，白色烟雾加上枪声简直就是在摇旗呐喊“来啊我这边有问题”。
一阵噼噼啪啪，实际上已经被室内嘈杂的音乐声中和了不少，但是正和恋红梅说话的荡神灭还是停下话头，望向舞池那边楼梯的方向。
楼梯口隐隐绰绰泛起一丝白来。
“那边怎么了？”他问道。
恋红梅的表情看起来又疑惑又无辜，两个人穿过舞池向楼梯的方向走去，然后就看见了大量白色烟雾，幻幽冰剑昏倒在楼梯下面，一丝鲜血从额头上滑下来。
“老板娘，疏散顾客。”荡神灭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慌忙说道，他把手机掏出来，估计是要往警局打电话了。

赤羽和默苍离闪进十七号房，默苍离关上了门。
其他人的动向很好推测，这简直是一道送分题：
一共有两条楼梯通往后面的街道，五个保镖中间有一个会守着从梅香坞一层上来的那个楼梯，另外四个人分成两路搜查。这时候雁王他们已经离开了，两路人到达通往后面街道的楼梯的时候必定什么也找不到，但是时间不足以让默苍离和赤羽逃脱——顺带一提，刚才在楼梯口的时候两个人全程没有露面，那五个人应该以为反击他们的是雁王——所以他们肯定会返回搜查各个房间，试图找到那个“红发的调酒师”。
至于荡神灭，楼上情况不明，他应该不会轻易独自上楼，但是也可能打电话回警局找人把梅香坞周围给封锁了。
他们两个人站在房间里，可以听见保镖从走廊上跑过去的声音，现在跳窗爬防火梯的时间大概是不够了，那几个保镖马上就会回来搜查房间。
赤羽看见默苍离反锁了房门，一边往他这边走一边把大衣扔在地板上，然后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他说：“军师，把衣服脱了。”

*雁王的长得像钥匙坠的间谍相机：
现实生活中由日本Thanko公司推出，使用130万像素CMOS针孔镜头，支持拍摄640×480像素分辨率29fps视频，最大连续拍摄时间为65分钟，内置有280毫安可充电电池，使用USB接口充电。
……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好看的钥匙坠。

*雁王的腋下枪套：
枪带挂在肩膀上，身后有X形带子固定，枪套悬在腋下。很适合隐藏，拔枪速度应该比绑腿枪套和腰间枪套慢。

sherlia

2016-07-26 20:19

五

默苍离的意思，赤羽秒懂了。
因为毕竟，第一，那几个保镖没看见他们的脸，第二，保镖不知道他们是两个人，第三，梅香坞的楼上是一个很应该打马赛克的场所。
——虽然总体天运不济，但是一瞬间天时地利人和，只要再掉掉节操就行了。
默苍离走到床边上的时候已经把衬衫的扣子都解开了，胸前是一片明晃晃的皮肤，他还真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即便赤羽心领神会，也刚刚把大衣脱下来而已。
这时候脚步声渐渐向这边靠拢，有一些屋门被粗暴地撞开的声音，还有不知道是谁受惊的尖叫声。默苍离一步上前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床上，然后然后拽着他的衣襟用力往两边一扯——衬衫的扣子乒乒乓乓崩出去落在地板上。
“……”赤羽瞪着他，默苍离还是一脸的淡然。
然后冰凉的手指从他肋骨附近一处蹭过去——赤羽很清楚，那里是一处看上去很糟糕的枪伤，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看上去还是狰狞的一大片白色。
或者说它之所以那样显眼，是因为他身上的疤实在很少。
“这个是怎么弄的？”默苍离问了一句，当然默苍离不知道很正常，他又没有裸奔的习惯。
赤羽叹了口气。
“你知道这个的，”他回答道，“这就是无双留下的疤。”
现下他躺在床单上，默苍离把重量都压在他的膝盖上面，散开的衬衫下摆摇摇晃晃地蹭着他的小腹。赤羽盯了他一会，然后“哈”地笑了一声，他猛地伸出手去勾住默苍离的发绳，用力往下一扯。
发绳在他手里猛地崩断，默苍离淡色的长发倾泻下来；与此同时他腿一发力把自己的身子撑起来，一下子把默苍离掀下去——几秒钟以后形势翻转，他的手撑在默苍离头两侧，把默苍离困在自己身子下面。
“策天凤，我觉得还是用你和冥医一起时习惯的姿势比较好。”他挺严肃地说。
默苍离：“……”你幼稚不幼稚。
同一时间凰后的声音又放松又愉快地从耳机里响起来——废话她当然愉快了，不但没有亲自勾阔佬，反而看了一场好戏，现在又要看另一场好戏，简直是只赚不亏——她说：“这么一点小事，至于吗？”
“——老五。”默苍离淡淡地说，其他人硬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你再说一句我用墨狂抽你”的意思。
“抱歉啊钜子我们的车已经开到安全地带了。”凰后笑盈盈地答道。
“回去再跟她算账。”赤羽哼道，他把头压低了一点，嘴唇几乎凑到默苍离的耳边，每一下呼吸都吹到他的皮肤上面。他把扣子已经壮烈了的衬衫脱下来，随手扔在地板上。
“同意。”默苍离应了一声，他伸手环住赤羽的脖子，抬起腿勾上后者的腰。
与此同时，随着木头断裂的响亮的咔嚓一声，屋门轰然洞开。

公子开明他们的车停在十字路口，他们几个跑得倒是很快，现下都沉默地盯着交通灯上红色的数字一位一位地向下跳。
虽然另一边的情节又惊险又喜闻乐见，但是他们到底是不担心的——毕竟按某人那句著名的话来说那几个保镖是“愚蠢得让我无法呼吸”了，甩掉他们应该完全不是问题。
雁王坐在副驾驶座上，他本来一直直视着前方，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微微一动：公子开明抚上了他的左手。公子开明用的力气有点大了，指尖陷进他的皮肤里去。
当然了，他被目标碰过的那只手。
上官鸿信看了公子开明一眼，后者低垂着眼睛，心不在焉地盯着挡风玻璃，睫毛下面是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我的。”隔了几秒，他忽然安安静静地来了一句。
从后视镜里都能看见凰后忍笑似的抖了一下。按照上官鸿信的画风，他应当冷笑一声，然后再讥讽几句，但是话说出口到底是变了调子。
他很别扭地说道：“好……你的。”

另一边，那两个人特别没礼貌地破门而入的时候赤羽在默苍离腰上掐了一把，默苍离很配合地惊叫了一声——装得挺像的，但是默苍离实在不适合这个画风，弄得赤羽特别想把声音录下来当闹铃，绝对提神醒脑。
然而有一个问题，就是，上官鸿信是红发，赤羽也是红发，虽然颜色不太一样，但是黑暗中差别也不大。
……所以，两个人其中的一个走过来，拽着赤羽的头发看了看他的脸，呼出来的热气直往他脸上喷。
——所以你们到底懂不懂礼貌万一真是两个人在这样那样的时候你们也要拽开看看嘛？！这FFF团上身的画风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
赤羽一边忍着把凤凰刃拔出来割断眼前这个人的喉咙的冲动，一边因为头皮上传来的痛感而皱眉，还得装出吓瘫了的样子，连表情都要僵硬了。
“不是他。”那个人说道，然后松了手。赤羽假装吓瘫了一样的倒下去，正好砸在默苍离的胸口上面，默苍离没打他真是谢天谢地。而赤羽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听见那两个人急匆匆离开房间去踹下一个房间的门了。
赤羽有气无力地从默苍离身上翻下来，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默苍离在那安安静静地扣扣子，赤羽把自己的衬衫从地板上捞起来，他的扣子是没救了。过了两秒，默苍离忽然说了一句：“……别告诉冥医。”
“不会，”赤羽干巴巴地说，“我还有一个任飘渺要搞定。”

默苍离和赤羽两个人钻进汽车后座以后，赤羽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望了望坐在驾驶座上的温皇。
当然现下温皇是任飘渺的装束，这种装扮一向让赤羽感觉陌生，心思当然也更难猜测。
“警局那边已经把这几个街区封锁了，走的话会麻烦一点。”温皇说道，同时猛地踩下油门。
——当时赤羽还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车子转弯的时候他的脸差点贴到车窗玻璃上去。
……所以果然是不高兴吧。
题而外话是，他们这些人里公子开明是公认的马路杀手，开车一直都是开到要起飞的那种超速。但是话虽这么说，温皇的画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们在街道上拐了一个弯，就看见三辆警车停在路中间，红蓝的紧警灯把夜色中的街道映得闪闪发亮。警笛声很刺耳，在路上激起层层叠叠的回声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设路障，不错。”默苍离评价了一句。
“军师大人，现在你安全带系好了吗？”温皇从后视镜里瞥了赤羽一眼，最后问道。
“嗯。”赤羽小声问了一句。
这时候警车那边已经有几个人下车，用配枪指着他们的车企图把他们逼停——带队的人还挺眼熟，帝鬼手下的那些人，戮世摩罗懒洋洋地靠在警车一侧的车门上面，向着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
估计警局那边出警的时候就知道来人不是善茬——毕竟警局内部怀疑梅香坞和史艳文有关系的人也是有的，像荡神灭那样相信恋红梅是个好人的大概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温皇这边车还在加速，路边的景色快速融入一片流动模糊的色彩里去了。那几个举枪对着他们的警察在他们眼里以一种吓人的速度向着这个方向扑过来，曼邪音站在路中间，扑面而来的车灯灯光映得她的脸白得吓人。
在他们距离还有十五米左右的时候她终于顶不住压力开了枪，未装消音器的枪响起来的时候带了刺耳的回音，挡风玻璃上有白色的龟裂猛地爆开。玻璃还没有碎，但那个女人狼狈地跳到路边去，他们的车的保险杠随着一声巨响撞上其中一辆警车车头的一侧。
那辆车在巨大的力量之下向后滑动了一点，听声音大概是又撞到街边停的其他车上去了。赤羽只感觉他们的车也是猛地一抖，他的身子往前一冲，安全带一下子卡住了，而前面温皇用力往一边一打方向盘，拐上了旁边一条路。
那条街是单行道，他们这么走根本是逆行的。三更半夜街上应该人少，但是梅香坞毕竟位于一个治安挺混乱、而且还比较繁华的区域，附近的夜店也特别多。这时候正是顾客们打道回府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汽车灯光一闪一闪好像提醒他们疯了一样，而后面有两辆警车鸣着笛追上来。
“军师大人？”温皇开口道。
赤羽把他的枪拔出来，之前在梅香坞牵制那几个保镖之后应该只剩下一发子弹了，不过这也足够。
他到底再次解开了安全带，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他单身瞄准了离得更近的那辆车，然后顿了顿。
——开车的是戮世摩罗。
“军师？”默苍离注意到了他的停顿，问了一句。
“等一下。”赤羽咬牙切齿地说。
他盯着那闪烁的一片警灯，开枪的时候是清脆的一响。那辆车车身忽然往一边一歪，一下子冲到路边去了。
赤羽缩回车里，暗暗舒了一口气——毕竟，在这么黑的环境里一枪打爆汽车的车胎他也没什么把握。
剩下的最后一辆警车开得也很快，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然后后面忽然响起嘈杂的一阵乱响，车身剧烈摇晃起来，车子的后挡风玻璃哗啦一声整个崩落下来。赤羽抱着头低下身子，随即听见身边的默苍离嘶了一声。
“策天凤？”温皇的声音从前面模模糊糊传过来。
“我没事。”默苍离说道。但是赤羽看见他按住左边肩膀，一丝殷红从指缝里透出来。
“策天凤。”温皇又重复了一遍。
默苍离的声音有一点点抖，估计这一下也是疼得厉害：“左肩中枪，不过不严重。”
“任飘渺，我们得甩掉那辆车！”赤羽说道，他不得不提高声音，耳边都是机器的轰鸣和凛冽的风声，声音很容易就消散在风里了。
温皇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情况他们都明白，那辆车靠近他们的车的右侧，但是现在只有默苍离是坐在右侧的。
赤羽忍不住看了默苍离一眼，后者微微地咬着下唇，但是还是向着他点了点头。
赤羽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他站身来凑近驾驶座，伸手从温皇腰间的枪套里把那把无双抽出来。这是赤羽很熟悉的一把枪，大概熟悉到鲜血飞溅，最后留下惨白的伤痕来。
他把枪递给默苍离，默苍离松了捂住伤口的手接过枪——无双是一把冲锋手枪，默苍离把枪左侧的快慢机选择柄转到中间半自动状态那一档，然后转向窗口。
从赤羽那个角度看不清全貌，只能看见默苍离一边肩膀的伤口还在淌血。但是他握枪的那一只手也没有抖，片刻之后，枪响。
后面那辆警车侧面的油箱位置爆出一丝火花来，转瞬之间一声巨响，整个警车炸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球，那些金属的碎片飞溅出来，火星往天上飘去，暗沉的天幕也染上一层薄红。
默苍离转过身来，他的脸有点发白。赤羽从他手里接过无双，枪柄上也沾了温热的鲜血。

*凤凰刃：
参考Busse War Boar爪刀。全长30厘米，刀刃长17厘米，重0.3千克左右。刀的尾部有一个环，使用时把食指扣在刀柄上的环上，反握着刀。

*无双：
参考CZ75冲锋手枪。全钢结构，冷锻枪管，1千克左右。标配12发弹匣，理论射速约每分钟700发以上，每秒打出十二发弹左右。可选用25发加长弹匣，并且可以把后备弹匣倒插在底把前端充当前握把。
（实际上真正的CZ75射速比无双设定的要高，原因一是为了凑飘渺剑法十二招，原因二是射速太高难以控制射击精度……虽然每秒12发和CZ75的每秒15发不会有多大区别。
（另外，CZ75的中文名是“捷克之花”，意外的符合温皇的画风呢）

*任飘渺的腰间枪套：
在这一章的设定里，任飘渺的枪套应该是快拔枪套，因为如果是皮瓣卡扣式枪套的话，赤羽从后座上站起来去拔无双的动作会非常困难，
枪套挡圈内侧靠后有一个按钮，拔枪的时候需要用拇指压下，让挡圈弹开。
当然另一种快拔枪套是食指按压或拇指按压前推式的，但是那样一定会降低拔枪速度，个人感觉应该不在温皇的考虑范围之内。

athrun150	2016-07-26 22:56
无意中点进预售贴 mO\6B7V! 看了一点就想继续看下去 FPu,sz8 虽然没有最喜欢的x俏的CP，不过其他也很带感诶 ;Z8K3p ps：等级到啥才能搜索？

gurenlai	2016-07-26 23:22
从lof转来支持！本子已拍坐等发货！太太加油，全员向剧情敲好看！！！

sherlia	2016-07-27 10:35
不知道哎……反正现在我依旧不能用搜索功能……

sherlia	2016-07-27 10:39
谢谢喜欢：），虽然剧情向真的写起来很烧脑（虽然已经习惯了 :_vf1>[ 我下次要写不用考据的谈恋爱啊啊啊（。

sherlia

2016-07-27 10:40

六

因为中间还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结果等到任飘渺、赤羽和默苍离回到尚贤宫以后，发现大家都到了。
——而且这个“到了”不是上官鸿信、公子开明和凰后已经回来了的意思，而是所有人都到了。
屋子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智者，真是人间惨剧。
他们进屋的时候简直要被屋子里黑压压一大堆人吓到。早就回来的那三个人已经去处理上官鸿信拍回来的那些照片了，从人缝里还能隐约看见欲星移在那边帮忙；竞日孤鸣站在窗口，手里抱着一个泡茶的玻璃杯特别淡定地微笑着；铁骕求衣坐在茶几另一头，不知道为什么风逍遥也在，正靠在铁骕求衣肩膀上打瞌睡。
俏如来一步上前，很担心地说道：“师尊……”
默苍离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一边肩膀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赤羽散开他的头发以后他就没扎回去，现在那些垂下的发丝上面也染了鲜血。
“我没事。”默苍离说道。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冥医下一秒就从人堆里走出来，修儒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他嘟嘟囔囔地抓住默苍离没受伤的那只手把人给拖走了。这种情况下少不了“唉苍离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类的话，画风怎么都像是心累的家长和打架归来的熊孩子。所以说冥医这么一个正正经经开诊所的医生被牵扯进黑帮啦杀手啦这种破事里来还真是很辛苦，默苍离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一点点虚软，倒是显得异乎寻常的乖。
后来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们是在沙发边上的，毕竟实在没有什么特别有利的条件，而且在他们的概念里这也不是什么大伤。默苍离把衬衫脱下来，布料沾带着牵扯到伤口激得他动作一顿。灯光太亮，不远处是忙碌但是寂静的人群，上官鸿信那边的资料大概已经整理完了，一群人围在那里看，欲星移好像在联系一步禅空，他输入号码的时候眉头皱得很紧；温皇还是任飘渺的装束，他靠在门框上同酆都月讲电话，赤羽就站在他的身边。
赤羽低着头在那想了半天，他用手指试探性地碰了碰温皇的手腕，感觉温皇轻轻地回握回来。
——他竟然感觉松了一口气，于是又站在原地自己鄙视了自己半天。
脱掉上衣以后默苍离凑过去，他们面对面坐着——是一个长沙发，冥医是侧着坐的，默苍离动作有点别扭地窝在沙发上面——凰后从房间另一边打量着他们，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这个女人换回了平时的装束，心情看上去好极了。
“所以在车上都能被流弹击中到底是什么运气？”她竟然还转向了身边的公子开明，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大概？”公子开明笑眯眯地说，他的心情明显变好了，大家完全不想问他回来之前到底和雁王发生了什么。他很夸张地拉长了声音，“是——天运——吧——！”
默苍离都习惯了，完全不想理他。
而这边默苍离凑近了冥医，把额头凑近了他的胸口，没受伤的那一只手绕过他的腰。
从那个角度更好可以看见默苍离的长发上面粘着的那几丝血迹，这种明艳的颜色在惨白的灯光下面显得愈加显眼起来。冥医把他的头发拨到肩膀一侧，他后颈的皮肤上面覆着一层薄汗，在灯光下面闪闪烁烁的，当然还有血。
一边肩膀上的枪伤看上去惨不忍睹，然而这个场景还是太不妥当了。冥医接过修儒递过来的麻醉药瓶子，眼角还能瞄到已经整理好资料的凰后靠在墙角往这边看，正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杏花……”
他根本没让默苍离说第三个字，伸手一把把默苍离的头按在自己肩上。默苍离的额头碰上他的肩膀的时候这面瘫的家伙好像哼了一声——但是说自己受伤这种事要怪谁啊？他恶狠狠地想。
这并没有什么用，说到底他还是放轻了动作；凰后看上去有点想拍照了，上官鸿信莫名其妙地在路过的时候瞪了她一眼。
“那我要开始啰，苍离。”他这么说道。
默苍离拽紧了他的衣角。
他把针头刺进伤口周围的时候默苍离哼了一声，他说：“我不需要麻醉药，杏花。”
“不，”于是他这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需要。”
用手术刀切开伤口，一丝血线顺着平整的边缘淌下来；他的动作很轻，默苍离把头埋在他的肩头一声不吭。很幸运子弹的位置并不深，而且方向没有改变得厉害，冥医用镊子把弹头取出来，直接把那一小块金属扔到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
空气中有一点点血腥味浮起来，那种味道他很熟悉，但是到底从未习惯。
最后他用双氧水和生理盐水冲洗伤口，默苍离的手在他背后痉挛着收紧了，之后用碘伏消毒再缝合。包扎的时候手指蹭过那些皮肤，触到的都是黏腻的汗水，默苍离在他耳边清浅地呼吸着，睫毛很安静的垂下来。
包扎好后默苍离好像没什么力气起身，就拧了一下身窝在他怀里接着躺，冥医把手套摘下来，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苍离，我要给你去拿抗生素了。”
默苍离看了他一眼，一动也没动。
“……算了师尊，我去拿吧。”修儒精疲力尽地说，一脸的“我还是个孩子啊你为什么让我看这个”一般的生无可恋。
看起来默苍离根本没有要起来的样子，其他人也很自觉地要体谅病号，于是都默默地围拢过来。本来铁骕求衣就坐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只能往默苍离这边拧了一下身子，结果风逍遥直接从他的肩膀上滑了下来，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然后接着睡。
铁骕求衣瞪了风逍遥一会，当然是没反应，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在他脸上拧了一把。风逍遥哼哼几声，在他腿上蹭了几下。
与此同时欲星移那边把照片打印好了刚刚拿过来，看铁骕求衣的目光简直是“啧啧老二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然后凰后的眼里写着“天啦噜这肯定是一个单马尾养成系的故事，有趣”。
“……是他自己硬要跟来的。”铁骕求衣好像想解释什么。
围观了全场的赤羽：“……”你们九算我有点看不懂。
这时候那边温皇电话已经打完了，他走过来在茶几边上站定，隔了一会才开口。他说：“我让还珠楼那边又查了一遍梅香坞附近的监控，那几个保镖应该就是今天才刚刚出现的。而且从他们的行动模式来看，那个目标应该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的组织也不信任他吧，虽然是组长，但是按照天门那边的说法看来依旧是能力低下的普通人。”赤羽补充道。
温皇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众人：“……”等等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画风是怎么回事？难道回来以后不是要因为梅香坞里头那档事先打个你死我活吗？！
“肯定在哪个环节，天门来找咱们的消息泄露了，”默苍离这话说得倒是很平静，虽然这个人靠在杏花怀里的姿势看着好像没什么说服力，“……中原或者是海境的高层。”
欲星移笑了一声，说道：“我比较想用人格担保海境的高层没问题。”
“反正你做人失败，我们还是不要太相信你的人格吧。”上官鸿信见缝插针地吐槽道，感觉他还没从今天被一个矮胖子摸手的打击了缓过来。
欲星移淡定地应道：“师侄，别这么没礼貌，你应该叫师叔。”
上官鸿信：“……”这个梗你们玩够了没有？！
一直很有礼貌的师侄俏如来在人群后面默默捂了脸。
“另一方面，”欲星移无视了雁王的咬牙切齿，看着手中那些打印出来实验笔记，说道，“我们刚才看了看这份笔记，他们似乎在研究一种药物，名字叫做‘无水汪洋’。”
“名字起得真文艺，就不能好好当一个反派吗？”公子开明吐槽了一句。
……等等你自己也是反派吧？
“笔记里面没有具体提到这种药的效果，倒是经常提到另一个人名，看上去是他们的上司一类的人。”欲星移接着说道，他看着手里那几张纸，慢慢地念出那个名字。
“……缺舟一帆渡。”

帝鬼感觉心情不佳。
没错，去梅香坞堵那些“智者”的是他手下的人，受伤的是他手下的人，最后半夜三更开会被元邪皇训的还是他手下的人。
现在曼邪音顶着一身的擦伤在那挨元邪皇骂。她和长琴无焰明明都是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待遇在他们局长这边差得这么多。帝鬼心里琢磨着一会得请曼邪音吃夜宵去，要不然估计这件事没那么轻易地结束。
应龙师坐在元邪皇一侧，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原因很简单：那辆被射中油箱爆炸的警车里，有一个人，是他儿子。
所以说他现在没有把桌掀了就很给脸了。
梅香坞这个事件进行到现在还是一个迷：大家都认为梅香坞其实是中原的地盘——荡神灭坚决不信，这件事先不提——在史艳文的地方闹起来简直是一种不要命的行为，毕竟类似于“史艳文可以笑眯眯地看着他儿子一根一根敲断你的骨头”的可怕传闻在道上还是很流行的。
结果这打起来的两拨人里头有一拨消失得无影无踪，另一拨走的时候特别高调地炸了他们警车。现在大部分人认为这另一拨人就是所谓的“智者”，毕竟敢在史艳文的地盘上把事情闹这么大、还有突围的时候那个高调的画风都没有别的人选了，有传闻史艳文的长子就是智者这边的人呢。
他正想着这乱七八糟的，那边曼邪音已经被骂完了，然后元邪皇换了荡神灭接着骂。
……他觉得这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终于散会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戮世摩罗在开会的时候不引人注目地打了一会瞌睡，后来被网中人一脚踩醒了。现在他沿着走廊摇摇晃晃往前走，没想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戮世摩罗！”
他被人叫住，转过身看见煞魔子赶上来。这可不妙，他最烦和煞魔子这种超级严肃的家伙打交道了。
……但是烦归烦，他们两个还老被分到一组，比如说晚上的时候去追车，他开的车，就是煞魔子坐在后座上。
“怎么？”他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问道，但是估计没好事。
“没什么，我就是很好奇，”煞魔子很平淡地说，“为什么当时两辆车都在追那些杀手，最后那辆车被爆了油箱，但是咱们只被击穿了轮胎。”
果然。
现在警局里应该没人知道他是史艳文的二儿子的事，但是看来光是来路不明就很引起怀疑了。
“哎呀，同事之间的爱呢？”他夸张地哀嚎了一句，“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煞魔子皱了皱眉头：“什么？”
他笑着伸出手去，煞魔子看上去有点想后退，但是最终没有动。他的手指探进煞魔子的领子里，勾出一条细细的链子来——那东西他盯着看好久了，不知道别人发现了没有。
——链子下面缀着一个造型朴素的戒指。
“我就是想问问，”戮世摩罗残忍地微笑道，看见煞魔子在他的目光里畏缩起来，“这个戒指，是不是和那位之前在帝尊手下工作过、后来又背叛了他投奔史艳文的梁皇无忌戴的那个戒指，是一模一样的？”
煞魔子后退了一步，链子从他手里滑掉。
但是他知道到了现在，他就已经赢了。

*流弹：
这是一种常见的射击现象，指的是普通动能枪械击发之后，击中了瞄准线或者弹道危险界以外的子弹。
流弹的原因之一是，子弹弹体制作问题，造成子弹质量分布不均，或者火药填装不合格或者是变装，导致子弹出膛后脱离正常射击线弧形前进。

sherlia

2016-07-27 10:41

七

欲星移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那声音又大又刺耳，一听就是他自己的手机——怎么说呢，不想错过任何工作的工作狂必备；当年是刚刚海境发展的时候经常三天两头接一通电话就往外跑，后来转战尚贤宫，工作倒是少了很多，铃声也一直没变。
欲星移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把手伸到床头的方向去摸手机，结果电话接通以后才听了两句他就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胡乱穿了衣服就往外走。
他一开门，把站在门口端着早餐盘子的北冥封宇吓了一跳。
“师相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北冥封宇皱起眉头来，他当然知道前一天晚上欲星移因为梅香坞那档子事跑了一趟尚贤宫，毕竟欲星移出门的时候动静大到要把整个海境的人吵起来了，“你不多睡一会儿吗？”
“一步禅空打来电话，我恐怕还得去尚贤宫一趟。”欲星移充满歉意地绕过北冥封宇，结果手里就被北冥封宇眼疾手快地塞了一个盘子。北冥封宇按住了他，帮他把系得乱七八糟的领带整理好，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先吃早饭。”
“遵命……王。”欲星移无奈地笑了起来。

风逍遥睡醒的时候感觉相当之好。
这是一个安静的、可以睡到早晨八九点钟的一天，对于他这种工作高危而且休息日少的人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是感觉枕头有点硬。
……等一下。
他眨了眨眼，看清楚铁骕求衣靠在沙发上打瞌睡，一只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而他身上搭了一条毯子，正枕在铁骕求衣腿上。
风逍遥：“……”这个画面还是挺有冲击性的。
他蹑手蹑脚地想爬起来，结果脑袋刚抬起来一点铁骕求衣就醒了。铁骕求衣刚睡醒的时候声音有一点点发哑，他说道：“你睡醒了？”
下一句话是：“我腿都麻了。”
所以说因为我枕在这儿睡觉你晚上一动都没动吗？！风逍遥想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卡了一下：“呃，老大仔——你可以叫醒我来着……”
结果这句话又被铁骕求衣跳过去了，他接着问道：“早晨想吃什么？”
“煎蛋？”风逍遥试探地说，他的手往腰间一摸，发现平时挂在那里的金属酒壶已经不见了，“反正早晨不能喝酒对吧。”
“对。”铁骕求衣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风逍遥那儿摸来的酒壶向他晃了晃。
这时候凰后从一旁的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口红还有很多男人们根本不认识的化妆品。她一边冲着离她最近的椅子走过去一边说道：“我记得冥医上回买的鸡蛋放在冰箱里了，你要是想做煎蛋的话可以帮我做一份。”
“老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做饭了。”铁骕求衣安静地说道。
“嗯哼？”凰后挑了一下眉。
他回答的时候分明是带着假笑的，他说道：“可以去找咱们的师侄，他对鸡蛋一类的东西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就只是因为公子开明叫过上官鸿信臭鸟仔吗？！
平时尚贤宫是只有凰后、公子开明和上官鸿信在住的，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上官鸿信起床了没有，反正他肯定是不知道自己被卷进一场名为“帮师叔们做饭”的麻烦里去了。

话说，当初他们把办公地点选在尚贤宫的原因是默苍离说“交通方便而且大部分人对这里都很熟悉”，然后凰后表示呵呵哒钜子你当然熟悉了我可记得你是怎么在上一个尚贤宫玩死自己的师弟们的。当然很久以前墨家十杰那档事大家纷纷表示不想掺和，而对于号称自己不擅长走路的温皇来说，他宁可办公的地点是在神蛊峰或者还珠楼。
……好吧，我想说的是，经过前一天那样离奇的夜晚，还有事后与赤羽信之介的某些深入的交谈，今天的温皇，起晚了。
于是温皇拖着步子，赤羽拎着充当早餐的小笼包，两个人终于走进尚贤宫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画面是坐在沙发上的公子开明和帮公子开明盘头发的雁王。
而另一边椅子上坐着染指甲的凰后，还有不动如山地看报纸的铁骕求衣，和试图抢铁骕求衣手里拿的金属酒壶的风逍遥。
“默苍离呢？”赤羽问了一句，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坐在沙发上玩消消乐吧。
温皇假装很受伤地看了他一眼：“啧啧，余情未了。”
赤羽：“……”安静地吃你的小笼包好吗？
“今天师尊有一堂课。”上官鸿信很安静地回答道，一边熟门熟路地给公子开明盘头发，估计他盘得比公子开明本人还要熟练。
默苍离是市里金光大学的教授，给本科生教高数。
……毕竟高树挂人么，钜子家名叫血色琉璃树可是有原因的。
当然，干他们这一行的大概都应该有一个正经身份——大部分，但是像是懒得走路的、画风清奇的、从外国来的、一看长得就不像好人的、还有在道上几大势力里头有兼职的人，那就算了——所以算来算去还是只有默苍离一个，的确让人感动。
（题外话是，俏如来是一个正常人，真的，他在默苍离手下读研究生）
不过——
“冥医让他受伤第二天就出去乱跑吗？”温皇问道，他好歹是个医生啊。
“他肯定是在冥医去诊所上班以后才偷偷跑出去的啊，”公子开明愉快地说道，手里挥舞着一包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他手上的薯片，“不过不用担心，反正那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而且除了天运没有什么会杀死他的——嗷鸿信你为什么拽我头发？！”
“……呵。”雁王说道。
赤羽觉得他还是安静地吃小笼包好了。
“不过你们为何来了？”铁骕求衣问道，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头版头条正是昨天梅香坞附近的枪战，而第二版是《郊区一汽车自燃爆炸引起大火》这样的标题。这就是前一天晚上那三个人回来晚了的原因：他们把开的那辆汽车找了一个地方处理了。报纸头两版都是他们作的死，啧啧——不过，好吧，其实枪战啊火拼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基本上每天都是报纸头条，当地居民表示已经习惯了。
而为什么铁骕求衣会问这个问题，还是要说，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们也不是一直来尚贤宫的，他这个时候还没走完全是因为刚刚吃完饭。而赤羽信之介和温皇出现在这里就很诡异了，尤其温皇根本是能不动就不动的。
闲暇时间，在尚贤宫看见温皇，不擅长走路的神蛊温皇，那不问才有鬼。
“欲星移打电话来说今天天门的一步禅空要来看那个笔记，问我们有没有兴趣也来看看。”赤羽回答，扫了身边的人一眼，“反正某个人也不爱运动……”
“哎哎，赤羽大人，”温皇假装哭笑不得地说，其实从他的声音里也只能听出有趣的意思，“你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
众人表示完全不想理他。

欲星移带着一步禅空走进尚贤宫是他们意料之中的场景，虽然形容得可能不是很妥当，但是一步禅空是一个长得相当漂亮的男人——所以他和他女朋友，海境的锦烟霞到底谁长得更漂亮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
……或者他俩里头谁是攻也是一个很不错的话题，咳，不应该讨论人家的私生活不是么。
不过大家没想到的是，欲星移身后还跟着千雪孤鸣。
“千雪，你怎么来了？”当时温皇坐在沙发上面翻铁骕求衣看完了的那份报纸——铁骕求衣和风逍遥已经回苗疆那边了——他应该对头条新闻更有实感才对，因为他们把车扔到郊区以后车就是他炸的。
“怎么，不愿意看见我啊？”千雪笑着扫了他手里的报纸一眼，头条上的新闻是黑白的火光冲天，“你们可是弄出了一个大新闻，我来围观一下。”
温皇挑起一边的眉毛。
“……哦好吧，其实是有别的事，”千雪顶着那个质疑的目光站了一会，最后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前几天史艳文去找藏仔了？”
“听说了，去约架么。”温皇淡定地回答道，虽然他们都知道竞日那个说法八成是胡扯。
“约什么架啊是谁胡说八道的？”千雪哼道。
温皇：“是你王叔啊。”
千雪：“……”咱们还是聊别的吧。
他一个人在那缓了缓，说道：“其实史艳文是去苗疆那边和苍狼他们开会来着，我来这里主要是通知一下最新的决定的。”
毕竟智者的成员本身就来自于各大势力——这到底是一个治安混乱的城市，分割了城市地盘的各方势力和与黑帮勾结的地方治安，魔世警局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受贿的警局了，那说到底无异于蚍蜉撼树。在这种情况下，某种意义上“智者”才是真正的仲裁者。黑道方面当然也希冀着“九界”的和平发展（对他们来说是“和平发展”，普通市民恐怕不这样想），这也好像是枝繁叶茂的大树，由智者来剪除枯枝败叶。
他们被称为杀手，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不止如此。他们清除各方势力的背叛者、维护各界之间的平衡。比起杀手他们更像是中立的裁决者，当然其他方面的各种决定也要知会他们一声。
“什么？”温皇也直接问了，毕竟苗疆和中原脱离了每天打架的状态以后很快就进入了每天开会的状态，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现在人来得不齐，打电话通知一下都可以。
“你这一脸不在意是怎么样啊？”千雪嫌弃道，“中原和苗疆打算联合对付凶岳疆朝了，你知道么？”
“其实也是早晚的事。”温皇淡淡地应道。
凶岳疆朝是这几年才出现的一个组织，发展得很快打破了各大势力原有的格局就罢了，还很嚣张地不太守规矩。凶岳疆朝和中原、苗疆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冲突了，到最后闹翻也是意料之中的。
毕竟九界的地位不可撼动。
“其实最近也不会有多大的动作，就是先通知你们一声，以防到时候有什么变故。”千雪说道。他瞄了一步禅空那边一眼，心知他们是要谈事情了，于是对温皇说道：“你们冰箱里还有啤酒吧，我喝一罐？”
“你不是开车来的？”靠在温皇身边沙发扶手上的赤羽问了一句。
“没有，车上的空调坏了，现在开着冷得要死，我送去修了。”千雪回答道，轻车熟路地往厨房那边走了——厨房离这边客厅远，他们要是真谈事情千雪也听不见。估计他就是这天没什么事情，想找温皇聊天，现在又不好留在客厅里，就借故去厨房了。
于是这边上官鸿信把那份实验日记的复制版递给一步禅空，然后就又回到了“怎么才能把橡皮糖公子开明从身上撕下来”的伟大事业里面。年轻的科研人员在那里翻那些复印件，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他放下手中那些东西时说道：“看起来‘无水汪洋’已经被研究出来了……这下麻烦了。”
“所以无水汪洋到底是什么？”赤羽问道。

北冥觞和飞渊都是金光大学大一的学生，也不知道学校抽什么疯，连他们这些文科生也是要上高等数学的。这节课是大课，飞渊趴在阶梯教室的桌子上，盯着擦得很干净的黑板——现在离上课还有一两分钟，而他们的老师向来是踏着准点进教室的。
因为，毕竟，按照他们老师的话来说，这教室里“弥漫着愚蠢的气息”，根本让人一分钟也不想呆。
有时候飞渊会想一想他们的高数老师是不是大学里头毒舌的顶峰，应该也不差吧。不过喜欢这个老师的也不少，毕竟是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而且毒舌属性简直萌萌哒不是么。
……一群抖M，飞渊想道。毕竟她和那些看脸的花痴小姑娘到底是不一样的——应该这么说，她的亲哥是道域的无情葬月，亲哥的好兄弟是苗疆的风中捉刀；这个城市充满了黑暗与相互倾轧，各大势力盘踞一方，所以通俗地说飞渊的身份就应该叫“黑帮老大的妹妹”，这也就导致她知道了很多普通人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举例说明，他们这位默苍离教授。
飞渊不知道姑娘们如果见到默苍离拎着那把叫做墨狂的狙击枪出任务的时候还能不能愉快地花痴他们的高数老师了。
上课铃响起来，默苍离还是踏着铃声走进来的。飞渊虽然坐得靠后，但是视力还是很好的，所以她发现默苍离的脸色好像比平时更加苍白了，而且动作好像有点僵硬。
她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阿觞？”
鉴于她男朋友是鳞王北冥封宇的儿子，她觉得北冥觞知道得肯定能更多一点。
“昨天晚上半夜了欲星移又出去了一趟，我也听说了一点。”北冥觞看了看飞渊，轻声回答道。经管身边都是天真无邪的大学生，但是他还是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于是他用手指意味深长地点了点肩膀。
飞渊向着他挑起一边的眉毛来：她理解的这个意思是“肩膀中枪”，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会有人在受伤第二天就出来乱跑啊？
与此同时下面默教授清了清嗓子，清浅的声音从扩音器里面传出来：
“现在开始上课。”他这样说道。
北冥觞翻开课本，忽然被身边的梦虬孙戳了一下。梦虬孙指了指窗外，说道：“你看，外面走廊上那个是不是俏……咳，那个史精忠？”
北冥觞抬起头，看见窗外站着一个看上去很眼熟的白色身影。

这一天的天气是晴朗的，气温很低，前一段时间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阳光照耀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亮光来。默苍离站在讲台上面，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用手指按了按肩膀。
手指隔着衣料触到了粗糙的纱布，这到底让人怀念起冥医的那双手来。
轻柔的、怜惜的——然后疼痛不断减轻。
可惜不是现在。
现在这种疼是持续不断的，不算很重，但是还是时时刻刻昭示着伤口的存在。也许现在唯一有利的一面是现在天气很冷，至少伤口那么容易化脓。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不智的，但是到底出于自己的考虑。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忽略什么东西了，他没有问其他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种感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玄之玄的背叛和死亡，被放弃的科研项目，离开天门的研究人员的忽然出现，神秘的幕后操作者，忽然出现的保镖……它们之间可能并不是完全有联系，但是某些事之间一定存在什么联系。
他们中间的某个环节肯定已经出了问题，天门、中原、海境者是他们自己。
那保镖出现得太过凑巧，凑巧得让他有一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的错觉，当然那也是不一定的。不过最近小心为上，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人受伤的消息都已经捅出去了，所以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并未受损的、纯良无害的样子，尽量不让人联想到他是前一天晚上炸了一辆警车的黑道杀手。
当然可能不太成功吧。
他可以看见阶梯教室后方坐着的头发乱蓬蓬的少年，鳞王北冥封宇的儿子还有欲星移的堂弟什么的，他们处于这种环境里大概彼此之间都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每个人脸上都有完美的假面，但是彼此心知肚明。
他从那个角度刚刚好可以看见俏如来忧心忡忡地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这一天他大概没课，也不知道是不是杏花让他来，看见默苍离身体一不舒服就立即拿下什么的。
那青年靠在走廊外侧的窗框上面，外面的阳光给他的头发镀上一层模糊的亮光来。第二堂课上了一半，外面的俏如来接了一个电话，他的眉头皱起来，抬起头看向屋内。
默苍离也一直注意着他那边的动静，当下会意。
于是他很草率地宣布进行课堂小测，教室里面一片哀嚎。他把题目打在大屏幕上，然后走出教室去——手里拎着玻璃杯，看上去就好像要去水房那边接水一样。
他手里坠着水杯，那一点点重量竟然沉沉地压下来，带得肩膀隐隐作痛。
而俏如来也随着走廊往前走，两个人一直走到教室窗户的视线死角才停下，然后俏如来有点紧张地开口道：“师尊。”
“怎么了？”默苍离问道。
“温皇前辈那边打了电话来，他们知道无垢之间到底是什么了。”俏如来回答道，他抬起头来看着默苍离，眼里有某种不安的神色。

竞日孤鸣本来这天是不去尚贤宫的，但是他接到温皇的电话，说是他们知道无垢之间是什么了——还提到一种叫无水汪洋的药物。
温皇的语气还是那种单纯感到有趣的样子，但是其实并不排除他这么一愉悦起来就要大事不好了。这天千雪出门出得早，他蛮可以一路睡到中午的，但是最后还是被一通电话给吵起来了。
这一天外面的阳光很明亮，照在残雪上明晃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竞日孤鸣拿着车钥匙出门，刚刚走到地下停车场门口就听见了咔嚓一声。
——枪支上膛的声音。
“别动。”一个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加装了消音器的枪管顶在他脑后。
那是冷冰冰的触感，大概也是他们都很熟悉的模式：扣下扳机，夺人性命，如此等等。
就像他做过的那样。

*风逍遥的金属酒壶：
德国的Philippi斐利比，通常使用金属和玻璃材质，产品风格比较简约。

sherlia

2016-07-27 10:42

八

干这一行的，大概或多或少都不愿意被人用什么东西指着。
那说不定是一种本能，让人联想到匕首森冷的利刃、枪口喷出的火舌以及其他。而现在带了消音器的枪管带来一种真实的沉甸甸的触感，竞日孤鸣愣了一下，然后缓慢地微笑起来。
“……好，我知道了，别冲动。”他这样说道，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他的语气听上去可能是过于轻松了，结果身后的枪口又往前顶了顶，他举起手来。
后面有一双手伸过来，快速地搜了他的身上，最后把一把手枪从他大衣口袋里搜了出来，当然是被收走了。
听声音后面好像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说道：“不要轻举妄动，你现在去开车。”
所以为什么不把我敲晕了塞在后备箱里？让我一个人开车可是很危险的啊。竞日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最近反派们的智商好像普遍不佳，身后这两位虽然不知道是打哪来的，但是看上去也没有脱离这个怪圈。
所以竞日最后用钥匙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坐进副驾驶座，另一个坐在了竞日后面——两个人无一例外地拿枪对着他，在他身边的那个粗声粗气地说道：“照我说的去开车，别打什么小算盘！”
所以老大你这么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开？这年头的反派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竞日放下手刹的时候碰到了手柄下面一个很不起眼的按钮，他的指尖从上面拂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按了下去。
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处是一片雪后的刺眼阳光，用枪指着他的男人手臂紧绷着，他勾着嘴角微笑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进行得还是出乎意料了，竞日想。
——或许是新局将开了。

一步禅空走后，千雪拎着易拉罐从厨房里晃出来。
客厅里面几个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他并没有问，那或许也不应该是他可以过问的事情。
这边温皇放下了手机，说道：“已经通知了俏如来，他说他一会儿和默苍离一起回来。”
老五慢条斯理地抽着一支烟，现下忽然插嘴道：“那倒是可怜了老二，他刚回去，恐怕又得让他跑回来一趟。”
这个时候上官鸿信可能还处于早晨被他二师叔坑了做早饭的不爽里头。他冷笑了一声，说：“哈，那也是——”
不过他的话没能说完，就硬生生被打断了——客厅里的投影仪忽然亮了起来，一束光投在客厅的白墙上面，那里浮现出的图案正是市区的地图，一个小小的黄色光点在画面边缘跳动着。
几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千雪刚想开口问，欲星移就低声吐出了一个名字：“竞日孤鸣。”
“我王叔怎么了？”千雪这边一句话冲口而出。
这时候公子开明已经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坐直身子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屏幕上很快调出了城市各个主要道路的监控视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公子开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着，他一边盯着屏幕一边答道：“他把他车上的跟踪系统启动了，他的处境肯定很糟糕很危险很麻烦——！”
“策君，你在这里监控北竞王那边的状况，咱们随时联系；雁王，你留下把事情通知还没到的其他人，”赤羽飞快地安排道，他把耳机戴上——还是上回温皇给他的那个耳钉形状的，“其他人最好现在就走。”
“我可以跟老五一辆车。”欲星移说道，把那把沧海珍珑插到腿上的枪套里去，凰后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我们尽量跟上北竞王，你可以从前面去截。”
千雪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火速装备自己，动作熟练到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这种突发事件已经发生过好多回了。然后就听见了身后细微的风声。
千雪猛地转过身，温皇在门廊那边把千雪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扔到他的怀里。
“千雪，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他说道，一边伸手把落在肩膀上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个马尾，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可以让人硬生生从里面听出一种愉快的味道，“你的车不是坏了？”

他们渐渐接近城市的边缘。
其实也可以想一想，一般电影里面的大反派把人质带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大概会选择用布蒙住人质的眼睛什么的。现在这两个人完全不在意这个，大概是压根没有想放他回去，或者是打算把他杀死在什么地方，要不然就是自信心过剩。
或者三者皆有。
总而言之就是，麻烦。
竞日还是检讨了一下的，比如说他显得太放松了，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毕竟他相信如果他在尚贤宫抽烟喝茶看报纸吃零食的队友们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话，就真的要被蠢死了。
车子在立交桥上拐来拐去，路上的车辆很少，从后视镜里面可以看见后面只有一辆方方正正的黑色两厢车在行驶着。
竞日微微地眯起眼睛来。
——那是凰后的车。

凰后染得血红的指甲划过方向盘黑色的皮革，她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座上的欲星移，笑着开口道：“你得清楚，在前面车里那些人发现咱们的意图之前，你只有一枪的机会。”
“我知道。”欲星移轻轻地应道，他扳下了沧海珍珑的击锤，那发出了细微且清脆的金属声响，“不过你确定北竞王能对付前座那个？”
“希望如此？”凰后哼笑了一声，“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两辆车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再靠近下去一定会被发现。欲星移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风很大，他浅色的长发被风吹起来在强光下闪闪发光得如同裂帛，在这刺骨的寒风里他握枪的手依旧平稳，没有一丝颤抖
就如同凰后说的，他只有一枪的机会。

这是意料之中的。
枪响是响亮的一声，后挡风玻璃瞬间龟裂，车身用力地一晃。坐在后座上的那个男人身子猛地往前一冲，额头重重地撞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可是他已经再也感受不到痛了。一颗子弹从他的后脑射入，最后从一侧额角穿出来；子弹嵌在前挡风玻璃上面留下了一蓬细细的裂纹，而后面那个男人已经无声地倒下去，额角上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飞溅出来的鲜血和脑浆溅得到处都是。
竞日甚至分神想了一下，看这个穿透力，应该是欲星移的沧海珍珑。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在这个变故之下愣了一下，竞日猛地松开方向盘，用手抓住他手里手枪枪管用力往上一抬。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走火的危险了，他残忍地扭着这个人的手腕，把枪口转向另外的方向。
扭打之间竞日的手碰到了那把枪扳机后方的弹匣卡笋，他用力一按，弹匣一下子弹了出来，随着动作滑落到座位下面去了。
问题是这把枪之前是上膛的，现下枪膛中还有一发子弹。夺枪的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车子则是沿着一条直线一路狂奔。这座立交桥的道路本身是带了一点弧线的，现在汽车已经行驶了道路边缘，一侧的轮毂已经蹭上了立交桥边上的护栏。竞日腾出一只手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往另一侧一拐，撞翻了几个红色交通锥，拐上了没有开放的另一条路。
而竞日孤鸣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后方那辆四四方方的两厢车里，纵然是一向冷静的欲星移也忍不住骂了一声。
凰后用力踩下刹车，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汽车带着长长的一道深色拖痕停在了路中央。
欲星移沉声说道：“老五，那条路是不是——”
“对，”凰后应了一声，看着竞日那辆车的背影在他们的视野里迅速消失，“现在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温皇的汽车没有上立交桥，现在它正沿河堤狂奔，冬天结冰的河水看上去像是蜿蜒的白色带子，在这种气氛之下有一种诡异的宁静感。
赤羽开车走的另一条路，这边车上只有温皇和千雪。
千雪在副驾驶座上简直是坐立难安，他没有耳机，也不知道其他人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所以只能盯着温皇的侧脸看。不一会车子就行驶到了一条丁字路口，如果去下立交桥的地方堵竞日是要拐弯的，但是温皇接着向前开。
千雪忍不住开口：“喂，温仔——？”
“没走错。”温皇平淡地说道，“刚才策君那边告诉我，他的车上了跨河大桥那条路。”
“等等！”千雪的声音提高了不止一点，“那座桥不是还没修好？！”
温皇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一种阴郁的神色。
“是，”他回答道，“那是座断桥。”
跨河大桥就在前方，温皇一脚踩下刹车，他们停在路终央，然后千雪就看见了让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看见竞日的车从断桥上冲出来，往下落了一段以后猛地砸在了冰面上。冰冻得并不厚，于是一片片碎裂开来，水从碎冰下面涌上来，在阳光下面是深沉的黑色。

竞日忽然意识到自己麻烦大了。
跨河大桥的尽头明晃晃就在眼前，河水结冰之后闪烁着银闪闪的光辉，“此路不通”的牌子戳在路中间简直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副驾驶的那个男人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的手指一松，竞日顺势把枪夺过来，把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送进他的额头。
下一秒车子就撞倒了“此路不通”的牌子，冲出了断桥。车头猛地往下一沉，砸到冰面上的时候车前盖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一下子翻了起来。车子开始向下沉，河水很快涌了进来。
车内外压力不一致的时候车门是打不开的，不过之前车窗就开了一条缝，前后挡风玻璃上还有弹孔。只是冬天的河水太冷了，他浸在水里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更别提车里还泡了两具尸体，水里都带了一点血腥味。
河水很快没到胸口，他感觉有点喘不上气了。
他动了动嘴唇，感觉皮肤都已经发麻。

……小千雪。

千雪飞快地蹿出了车子，温皇也跟着出去了。赤羽的车应该很快就能到，凰后和欲星移得从立交桥上绕下来，那就不知道要多少时间了。
千雪把大衣脱下来扔给温皇，一个人冲向水边。
河水已经彻底把车顶淹没了。
温皇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河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只剩下车顶一点点地方没有被河水淹没。竞日这个姿势基本上不能去有空气的地方呼吸了，窒息的感觉使人胸口发闷，他用手指拂过窗户玻璃，指尖基本上被冻得麻木了。
然后他看见千雪的脸忽然出现在视野里面，他焦急地用手拉着车门，但是当然是打不开的。
而从千雪的视角里，竞日从车窗里面轻轻地向着他微笑着，竞日的嘴唇都发白了，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地眯起来。彼时千雪把一只手按在窗户玻璃上，竞日抬起一只手，把他自己的掌心隔着玻璃贴在千雪的手上面。
——然后那只手松了，竞日顺着椅子慢慢地滑下去。
与此同时，车内终于被河水充满。

赤羽赶到的时候，千雪正抱着竞日从河里走了出来。
他看见竞日无力地靠在千雪的胸前，后者的表情严肃到令人害怕，他在浅水处站起来的时候那些河水如瀑般从他的衣服上落下，水面上的碎冰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他把竞日放在河岸上，竞日的脸色惨白，胸口并无起伏。
千雪伸出手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他把竞日的头仰起来，河水很干净，呼吸道也没有堵塞。竞日的嘴唇是惨白的，千雪盯了他一秒，然后解开了竞日领口的扣子，捏紧了他的鼻子，之后把嘴唇贴了上去。
连他的嘴唇也是冰凉的，千雪用力往他的肺里吹气，然后松开捏着他的鼻子的手，让竞日自主把气体呼出来。
如此进行了两三次，竞日忽然把一口水咳了出来。
千雪看上去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其实毕竟心跳是有的，呼吸虽然实打实停了几十秒，但是及时的话也完全救得回来。他是医生，心里明白这样那样的道理，但是现下还是感觉心跳如同鼓擂。
这时候远处凰后他们的车也到了，温皇把手里千雪的大衣还给千雪，千雪用大衣把竞日裹了起来。
竞日靠在千雪胸口，过了一会儿，他看上去缓过来一点了，他轻轻地笑了笑。
“……小千雪。”他小声说道。
千雪把嘴唇贴在他的额头上。
“我在。”

*欲星移的绑腿枪套：
尼龙材质，水平方向有两根带子，通过塑料插扣固定；垂直方向一根带子连接腰带与枪套，据说还可以固定刀一类的其他配件。
可以说是完全藏不住的一种枪套，拔枪速度快，由于不影响剧烈运动和战速动作的完成，所以适用于执行危险性较高的任务。

sherlia

2016-07-27 10:42

九

回程的时候千雪和竞日还是坐在温皇车里。
两个人湿淋淋趟了一趟河水，而且还是冬天的冰河。千雪把竞日裹在自己的大衣里，还让温皇把空调暖风开到最大。
于是车里是氤氲的暖意，车窗上面结了薄薄的一层水汽，很快又渐次褪掉。有一些时候水汽把外面的景物都映得模糊起来，不过那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们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处。
所有明亮和黑暗的部分。
千雪没有说话，被他环在怀里的竞日也是安安静静的。柏油的道路在阳光照射下竟然闪烁出一种不寻常的亮来。街上的人很少，从后视镜映上的一抹色彩里面千雪看见开车的温皇眼里是漫长而晦暗的阴影。
最后他们到尚贤宫的时候别的人也都到了，包括脸色不太好的默苍离——也不知道他是少上了大学那边一堂课还是怎样。昨天晚上是一阵折腾，这一天早上还是这样，大部分人顶着黑眼圈。
千雪拽着竞日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把他的头发擦干以后就又晃悠到别的房间去了，事情进展到了这种局面，他决计是不能放心让竞日一个人回苗疆了。但是他是知道分寸的，智者的事情就是智者的事情，哪怕这件事差点弄死竞日，还把他吓得半死，他也不能参与进去。结果现在他心里是焦躁不安的，但是还是得找个地方老老实实等竞日他们谈完。
前一天晚上因为梅香坞那档事折腾到凌晨，这一天早晨又是神经高度紧张的一通疯跑。完全参与到两个事件里，还处在重要位置的大概只有温皇一个人——他简直就是在追车的第一线，明明这种飙车的活动让公子开明来参与再好不过了——结果现在他困得有点摇晃了，赤羽不动声色地靠过来一点。
“你要吓死狼主了。”铁骕求衣说道。
竞日笑着耸耸肩，说：“就是知道你们一定会到，才不担心的。”
他们沉默了几秒。
“那么从第一件事谈起，”欲星移十分平静地说道，明明他才是今天把那个不知道什么人一枪爆头的人，结果现在整个没事人一样——又或者说，也许在很久以前干了这些事他们是感觉刻骨铭心的，但是事到如今其实也都已经习惯了。他接着说道，“关于一步禅空说的那些事。”
这话主要是对默苍离、竞日孤鸣、俏如来和铁骕求衣说的，其他人在一步禅空在的时候都在场。那一头温皇已经靠着赤羽的肩膀闭上了眼睛，默苍离倒是没管他，反正他都听过了。
“就如同我们想的，‘无水汪洋’是一种药物，之前那个被停掉的名为‘无垢之间’的实验项目主要就是研究它的。”欲星移解释道，这个部分和他们之前看见那份笔记的时候相差得倒是不多。
“什么药？”铁骕求衣问了一句。
“……很难说，”欲星移皱了皱眉头，酝酿着措辞，“大概是，修改人的记忆的药。”
默苍离眉一挑，毕竟这话说得可是有点抽象。
欲星移一脸的绝望：毕竟一步禅空那些各式各样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让人怎么讲出来啊！就算做鱼成功你也太高估我了吧？！
“菩提尊来的时候是解释了不少，听上去晦涩难懂简直不是人话，”公子开明笑道，他把调子拖得很慢，声音怎么听怎么欠揍，“那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反正解释了也听不懂嘛。”
默苍离：“……”
虽然公子开明说话挺气人的，但是不得不说他说得很有道理。虽然说是智者，但是他们还真没人研究这个方面。
“唉，哪有你们想得那样复杂，”温皇靠在赤羽肩膀上，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半睁半闭的，“按照菩提尊的说法，简单地说就是静脉注射那种药物，抹掉过去的记忆，添加新的记忆。”
“……虚构一个人的人生？”俏如来小声问了一句。
温皇点点头，然后就把一步禅空的话——刚才欲星移没复述出来的那部分——又说了一遍，充满了专业术语，这回真的没有人听得懂了。
“不知为何忽然不太想和你们这些学医的说话。”竞日孤鸣淡定地微笑道。
赤羽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好像是他很赞成竞日的说法。
温皇笑了笑，没理会背叛了队友的赤羽，他似乎很好心地提醒竞日道：“千雪躺枪了啊。”
竞日：“……”
凰后站在窗户边上，抱着烟灰缸就着窗户打开的那一条缝抽烟。因为冥医时不时是要来尚贤宫的，要是他闻到屋子里有烟味少不了得抓着凰后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比如说不要让其他人吸二手烟什么的，其实主要关心的可能还是默苍离。其实他们里头还有一个抽烟的雁王，烟瘾不大，而且在杏花君边上的时候特别乖——杏花说不能让他师尊吸二手烟，他就绝对不会让他师尊吸二手烟。
这一层先略过不提。为了抽烟只能在窗口吹冷风的凰后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面，抬起头说了一句：“其实不管那种药是什么，既然菩提尊之前已经和咱们谈好了要‘查清这件事’，那么之后的所有事情都得咱们负责对吧？”
欲星移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查清”是个什么标准——研究药物的团队，幕后支持者，资金来源，研究目的，药物流向，等等等等。
“麻烦死了。”凰后喃喃地抱怨了一句，这女人皱起眉头来看上去竟然都是极其美艳的。
于是公子开明就很沉痛地点头道：“是啊，毕竟首款都收了人家的了。”
欲星移本来可能是还想说点什么的，被这么莫名其妙一句话弄得硬生生沉默了五秒——而且你要钱有个什么用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信用卡都懒得拿从来都是随手丢给上官鸿信啊——他缓了缓，接着说道：“还有一些别的信息。”
“嗯。”默苍离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当时离开天门的三个人，除了昨天那个组长以外，一个叫念荼罗，一个叫朽净——也叫贝叶尊，”欲星移说道，“其中念荼罗是那个项目最主要的负责人，这些资料之前一步禅空已经给过我们了。”
上官鸿信一直站在门边上没说话，而欲星移介绍了不少以后嗓子都有点哑了。此时雁王接着欲星移的话头说下去，他说：“而菩提尊说，整个天门，甚至是全国的各种研究机构里，都没有缺舟一帆渡这样一个人。”
尽管早晨听一步禅空说了一遍了，但是现在大家还是沉默了一下：毕竟组长那条线算是查完了，既然真的有保镖暗中保护他，那么以后他再出现在梅香坞的可能性也是没有了，估计再也找不到这个人。离开天门的另外两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过，如果能找到那个缺舟一帆渡的话，可能查得还要方便一点。
但是现在这点线索都断了。
“这可麻烦了。”竞日低下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但是他的嘴角还是像往常那样勾着一个笑。
“——也不一定。”
忽然的这么一句，是还歪在赤羽身上的温皇说的，众人望向他，而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酆都月刚刚发给我的邮件，”他懒洋洋地说道，每到这个时候大家才觉得他的语速真的是慢得令人发指。“从工商局的注册里，可以找到一个叫缺舟一帆渡的人。”
“……工商局？”众人皆是一愣：毕竟这个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是，开了一家茶楼，”温皇说道，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名字叫做——光明殿。”
“名字可不怎么好听。”公子开明评价道。
“正是。”温皇赞同道。
默苍离严厉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大概是在谴责他们这种随时随地跑题的行为。
“得找人到那个茶楼里去探探虚实。”默苍离轻声说道，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感觉他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怎么证明这个缺舟一帆渡就是那本笔记上的缺舟一帆渡啊。
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赤羽点点头。
这方面大概是不会什么分歧了，默苍离还想说点什么，结果其他几个人竟然又诡异地转移了话题——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尚贤宫的画风一直都是跑题——公子开明转头看向门边雁王的方向，语调很欢快地说道：“哎呀都快到中午了，红杏你想吃点什么嘛？”
“……”上官鸿信看上去一枪轰了他的心都有了，红杏是什么鬼？！还有你以为你转移了话题默苍离在下次任务的时候就不安排你出门了吗！
但是接话头的竟然是欲星移：“先声明，我要回海境，今天飞渊做了——”
“有人做饭了不起吗。”不会做饭的凰后凉飕飕地说道。
“我也得回苗疆，”铁骕求衣说道，这种情况下竟然能一脸的正直，“风逍遥不会做饭。”
“咱们叫卤肉饭的外卖怎么样。”温皇提议道。
其他打算在尚贤宫吃的人只能鄙视地看着他——和赤羽：比如，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温皇。
“一会我也和小千雪回苗疆。”竞日笑吟吟地说道。
“……”虽然默苍离不知道这帮人怎么又跑题到中午吃什么去了，但是最后还是向跑题的浪潮屈服了。过了两秒，他说：“我回血色琉璃树，杏花做饭。”
当年在西剑流上班的时候从不跑题的赤羽信之介默默地捂了脸，他觉得这些人真的是不能好了。

一到午饭时间，戮世摩罗就走进了警局的食堂。
警局这些人每天进食堂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套路：看看元邪皇在不在，要是邪皇不在，那就进去吃饭。毕竟最近邪皇的脾气很大，从玄之玄被暗杀到梅香坞追车的时间，邪皇骂他们简直点亮了很多花式骂法。
戮世摩罗也是这么干的，不过今天很巧邪皇似乎没在食堂吃饭，真是谢天谢地。
他从窗口端了盘子就想给自己找个地方坐——目光掠过了你侬我侬就差互相喂饭的西经无缺和长琴无焰，还是算了吧；他的上司帝鬼、网中人还有三尊坐在往常的那个位置上面，那还是不要过去的好，网中人看他似乎一直很不顺眼；而煞魔子坐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他走进来以后似乎还往角落里缩了缩。
毕竟他是赢了的。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那么你也要把我的秘密藏在心底。大抵是如此。
况且煞魔子那档事可是证据确凿多了。
他想着要不要过去欺负一下倒霉又认真严肃的煞魔子，然后忽然眼前一亮——他在人群里看见了另一个身影。
规规矩矩、从领口到裤脚都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年轻人，头发梳得简直是强迫症的福音。坐在那里，把警局食堂硬生生吃出了一种高级餐厅的气势。
拿定主意，戮世摩罗走过去在这个人对面坐下，大大咧咧招呼道：“呦，应诸阳，你哥怎么样了？”
——应龙师的小儿子应诸阳，挺年轻的，年轻到人家看着他的脸都忍不住要感叹应龙师这人的老当益壮。在办公室闲聊八卦的时候戮世摩罗听说应龙师是有三个儿子的，其中的两个和应龙师一样干了警察这一行。除了应诸阳，另一个就是他大儿子应庶，现在正躺在医院里。
……前一天晚上策天凤炸了辆车，还记得吗。
要不然应龙师的脸色怎么会那么难看。
“严重烧伤，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应诸阳目光离开了眼前的盘子一秒，冷冰冰地说道，旋即他又把眼垂下去了。戮世摩罗无聊地拿手托着腮，用筷子从他那份菜里往外挑胡萝卜丁。然而说真的，警局里那些女警察普遍觉得像是应诸阳这种严肃认真而且还高冷的人还是很帅的，其实高冷个鬼，和他说话很累好吗？！
“那种情况下没死就是福大命大啦，”戮世摩罗漫不经心地说，又扔了个胡萝卜丁出去，“还有什么消息吗？”
应诸阳终于抬了头，说道：“我想，如果我哥醒了的话，可能能认出那个探出车窗开枪的凶手。”

最后他们打电话叫了外卖，跑题这件事才算是结束了。
铁骕求衣看了看表，感觉该到他回去投喂风逍遥的时候了，他问道：“那么，第一件事说完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谁袭击了北竞王。”欲星移安静地说。
温皇在那边戳了半天手机，估计也是无果。又过了片刻，他说：“这些人很谨慎，估计很难查。”
“……也不一定。”
一直坐着没说话的竞日开口道。见大家都看着他，他微微地笑起来。
“你们这些人放任我强撑病体和副驾驶座的那个人打成一团的时候，我注意到了，”竞日笑眯眯地说，雁王哼了一声，估计是想吐槽那个“强撑病体”，但是到底忍住了，“那个人左边手臂上有一个纹身。”
他比划了一下那个纹身的大小：“黑色的，一条有翼的龙。”
“这么没品位的纹身，”公子开明思考道，他的语气还是很欢快的，但是到了后几个字猛地一沉。
“肯定是……凶岳疆朝。”

sherlia

2016-07-27 10:43

十

这段时间的天气一直很好，积雪就要融化了。市区繁华地带那些玻璃幕墙的大楼在阳光下面反射出耀眼的光来。史艳文在他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后面，从楼层高度上来说视野很开阔，可以看见蓝天穹顶似的四面微微地下垂。
他并不十分喜欢这样高的地方——但是按照飞渊姑娘的说法，位于高层的办公室还有落地窗一向是霸道总裁的标配。他不太清楚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其实也很明白这之中的意义。
俯视众生，掌握大权，或者高处不胜寒，如此等等。
而落地窗的玻璃当然是严丝合缝的，把所有的凉气和大风都关在外面。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苗疆和中原打算对近来越来越嚣张的凶岳疆朝出手了，这其实是没什么的，他们早就习惯了现在这样的日子。凶岳疆朝也好，过去的西剑流也好，其实一直是这样的。
而另一方面，天门那边的事情进行得有点出乎意料了，史艳文必须得承认，他之前其实没有多重视这件事，毕竟天门也只是一个有那么一点点违法的实验室而已，况且只是和中原有合作关系，又不是直属于他手下……
但是，无水汪洋？
智者那边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了天门，当然不久以后中原这边也知道了——他不知道海境那边怎么样，但是其实海境和整个事件大概就是一个顺水人情的关系，一步禅空也不一定把这种事通知到海境。但是不管怎样，史艳文觉得知道了那种药物的存在的人应该都已经重视起来了。
修改记忆，构造人生。
应该不止他一个人意识到了这种药物的用武之地。而如果这种药物真的存在，那么的确是很可怕的。
史艳文看着窗外，日光在地上投下了深色的影子，他望着那些黑白分明的界限一时失神，然后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他接起电话，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从心里浮现起来。
电话里头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手指一颤，手机险些从手上滑落下去。那个人带着笑意说道：
“爹亲，想我了吗？”

公子开明和上官鸿信走进房间里的时候，默苍离正坐在桌子边上擦枪。
墨狂已经被拆开，零件整齐地放在桌面上。默苍离正用毛刷清理枪管内部的子弹残渣——是废苍生的作品，所以可能也不也不太可能会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默苍离擦得很专注，也好像是他抱着平板玩消消乐时的样子——默苍离抬起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目光里大概有某种询问的意味。
“师尊，史艳文来了。”上官鸿信自动答道。
这倒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毕竟这可是史艳文——某种意义上来讲和北冥封宇还是不一样的，因为海境到底是一个新兴起的组织，而苗疆和中原才是这个城市的老牌，至于史艳文本人，大概也是道上的一个传奇。
默苍离把小刷子放在桌面上，说道：“那就叫他进来。”
公子开明特别随意地坐在沙发的扶手上面，一副要看热闹的样子，雁王看了他一眼，眼里好像带了一点无奈，不过最后他还是转身出去了。
默苍离伸手把枪油拿过来。
公子开明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钜子钜子钜子——”
真的，身边有一个叽叽喳喳不消停的同事的感觉真的是十分的令人头疼。默苍离不动如山地坐着，要是其他人可能早炸毛了。默苍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钜子，说真的，”公子开明的语速忽快忽慢，听上去就让人感觉很不爽，他们大抵是习惯了的，默苍离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说什么，“你担心无水汪洋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默苍离说道，语调里也能听见一点点不耐烦的感觉，“这只是一个任务。”
“那是抹去人的记忆，再造一个人生的药唉！”公子开明说道，他笑了起来，“如果稍有差池——”
“不会有差池。”默苍离冷冰冰地说。
“……如果稍有差池，”公子开明继续说下去，声音压得很低，他的嘴角还是带着一个轻松的笑，“比如说，你想忘了冥医么。”
默苍离停下手上给墨狂上油的动作，深深地看了公子开明一眼，似乎是想开口说话。但是他最后也没能说出来，因为史艳文已经走了进来。
公子开明知趣地从沙发扶手上滑了下来，跟着上官鸿信一起走出房间去了。他反身关上门的时候还是意味深长地扫过默苍离，默苍离没理他，倒是上官鸿信投向公子开明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疑惑，但是最后雁王还是什么也没有问。
关上门的时候有轻微的碰撞声响，但是最后还是归于沉寂了。
“史君子，有什么事吗？”默苍离根本是连寒暄都懒得寒暄的那种人，也就直接单刀直入地问了。
“是梅香坞那件事。”史艳文回答道，“中原那边的消息来源指出，警局有可能有人可以指认当时开枪的人。”
——应庶。
默苍离心里自然明白得很，毕竟他们这边还是经常性地多想一步——或者是十好几步，这对默苍离来说大概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已经知道当时警察里坐在前面开车的应庶没有死，而那条街上的监控摄像被公子开明给黑了，街道昏暗，在当时那个情况下能看清默苍离的脸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大难不死的警察了。
问题是当时的情形他们也并没有向中原那边报备，中原顶多是负责了一下善后而已；这事和史艳文没什么关系，史艳文应当连开车的是哪个警察都不知道，更别提默苍离有那么一点点会被人看见脸的可能性了。这个身份暴露可能性如今竟然也被中原提及到了，而且还说有一个“消息来源”……
默苍离心中了然：这些年来关于史家的那个传闻，大概是真的了。
而史艳文见默苍离一直没有说话，便问道：“警局的这个人还活着的事，先生也已经知道了？”
“应龙师的那个儿子并没死，”默苍离淡淡地说道，他给枪的各个部件上好了油，正打算安装回去，他说：“本打算如果他还能醒来的话，就去了结了他的。”
他手上稍稍用力，枪管弹膛尾部的八个突笋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固定在了机匣内部的钢制连接套中。默苍离终于抬起头来。
而默苍离眼前这个黑发的男人微笑起来——史艳文的眼睛微微地垂下去，他认真地说道：“或者，这种事也可以交给艳文去办。”

这里是远离市中心的安静的街道。
俏如来站在街头，一副大学生的打扮，倒是不怎么引人注目。他所注视的地方就是之前还珠楼查到的那个茶楼——装饰得倒是很素雅，木色的牌子上写着白字。
“光明殿”。
……但是名字怎么听也不好听啊！
虽然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了，但是外面还是太亮，这样有点看不清里面的状况，看上去好像人不是很多，俏如来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进去看看。毕竟其实没什么办法，就是看看哪里可疑罢了，他们现在连怎么证实此缺舟一帆渡非彼缺舟一帆渡都没有一点头绪。
但是其实俏如来觉得，大概缺舟一帆渡和光明殿一样，都是比较少见的奇怪名字，而这一次他们应该也的确没有找错目标。
胡思乱想着，他到底也是沉了一口气向那家店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里面的确很暗，看上去也好像是能够吞噬人命的嘴巴一般。

默苍离把手里墨狂最后一个部件安好，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史艳文。他的眼里本来就是一种疏淡的色彩，这样看上去只是显得冷。史艳文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半响，默苍离说：“中原真的准备这样做了？”
史艳文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他开口道：“先生是说——？”
“由你们去处理那个警察，然后把这个警察的死嫁祸给凶岳疆朝，史君子是这么想的罢。”默苍离应道，“梅香坞在中原的地盘上，这样虽然不至于能撇清了中原和梅香坞的袭击事件的关系，但是至少也可以减轻中原方面的压力；不仅可以让警局把注意力转向凶岳疆朝；还能让中原在凶岳疆朝对峙中获得有利筹码；这也是一箭三雕的做法。”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智者啊。”史艳文笑着说。
“那你大可以这样去做。”默苍离看了他一眼，这样说道。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从千雪到尚贤宫来告诉他们中原和苗疆打算联合对付凶岳疆朝开始，就已经在逼迫他们选边了——或者就算是不想表明自己的态度，也不要插手这件事。
“我明白。”史艳文回答他。
默苍离点了点头，他低下头去看手里那把墨狂，金属的枪身在阳光下反射出一星亮光来。

“光明殿”这个名字虽然难听了一点，但是里面的装潢设计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俏如来走进店里的时候这么想着，他挑了一个比较靠里的隔间坐下。
其实他们在这种公共场所挑座位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点强迫症，比如说总是坐在靠墙、面对房间里所有的出口的位置什么的。他在座位上坐好，四周都很宁静，窗口上放着文竹盆栽，即便是冬天叶片也碧绿可爱。
没有什么异常。
然后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走进来，把价目单递给他。那是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浅色的发规规矩矩束在脑后。只不过有一点给俏如来留下的印象极深——他的眼睛是一种灿烂的郁金色，让人联想到日出时分缀了一层碎金的湖面。
他点了茶，把价目单递回去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
俏如来瞥见这个男人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的正是“缺舟一帆渡”。
……但是这不太合常理，毕竟工商局那边的记录记载缺舟一帆渡的这个茶楼的老板，这么大的茶楼，哪有老板亲自招待客人这一说？
“怎么了？”这人察觉到他的动作一顿，就问道。
“没什么，”俏如来很冷静地回答道，他顺手把手里的价目单翻过来，看见上面不是像一般店家那样写着茶楼的名字，而是画着一些卡通画，“就是看你们的价目单和一般的店不太一样，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缺舟一帆渡微笑起来，说：“就是你看见的那样，只是一个童话故事。你可以先看一看，我去给你沏茶。”
俏如来匆匆扫过那些画，边上潦草地写着一些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没有故事的妖怪……”
没有故事的妖怪，就送给每个人一个新的故事，从此以后，大家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虚构人生。
他感觉自己蹭过这些画面的指尖有一点点发抖，很快缺舟就回来了。他抬起头来，缺舟给他沏茶，那些轻薄的白瓷杯子里面盈着一丝碧水。
“很有趣的童话。”俏如来向着他笑了笑，“但是也只是童话而已。”他把价目单递还给缺舟一帆渡。光这一点看上去就很怪异：茶已经上来了，但是缺舟站在原地完全没有想走的意思。
……俏如来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一个人来这个地方。
“也许不仅仅是童话，很多东西也是一样的。”缺舟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安，继续微笑着说道，“就好像是整个人生，也是一个个记忆相互吞噬的故事。”
俏如来没有答话，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头喝了一口茶。缺舟问道：“我的茶艺如何？”
俏如来向他笑笑，自己的感觉表情可能是有点紧张了，“先生的茶用料平凡，但是滋味不凡。”他应道。
“叫我缺舟就可以了。”眼前的男人这样回答道，他的声音还是显得沉静，仿佛这次对话没有任何怪异之处，“用茶吧，店里还有别的地方要我帮忙。”
缺舟离开以后俏如来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当然这个人肯定是有古怪的，但是……
但是紧接着他的思绪又被打断了，因为刚刚他往窗口的地方望去，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穿过马路，向着这个地方走来。
那个人他只见过几次，但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他从窗口看见了当今的苗王，苍越孤鸣。

verthawk	2016-07-27 11:04
很喜歡字裡行間中的黑暗氣息終於可以在這裡看到了!掌聲鼓勵~~~~~~~~~~~!

歌方唱罷	2016-07-27 16:12
公主！你修過內容了是不是？天王蓋地虎！

sherlia	2016-07-27 18:03
是啊这是修过的版本……把同床共枕的鳞鱼改掉了……

athrun150	2016-07-27 20:09
哎呀看到杏花处理伤口那段，好高兴没有发现啥bug，自从学医之后每次看到小说里出现医学bug总想弃文汗 lK;\|ciq"c7 ps：下面备注的斜体字看着好费劲啊

sherlia	2016-07-27 20:16
谢谢喜欢！虽然我自己没有觉得很黑暗…… \CNv,HUm3 （那是因为三观不正到已经感觉不到黑暗了啊喂）

sherlia	2016-07-27 20:18
没有就太好了！松了一口气（……） EVZuwbO)\| 是因为写的时候我快把我身边学医的小伙伴们逼疯了哈哈哈（。 2L Kpwz? _Cn[\|E 最后就是，发现了斜体字的问题……我打算把它们改回正常字体了。

sherlia

2016-07-28 10:01

十一

再怎么说俏如来也是中原领导人史艳文的长子、墨家钜子默苍离的徒弟，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现下他还是愣了几秒。
……苍越孤鸣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说，虽然他们见面得少——毕竟有很长一段时间苗疆和中原根本是要开战的架势，能碰见才怪——但是，对方这张走在街上有点帅得丧尽天良的脸他还是认得的。
孤鸣一家人的遗传基因真的特别好，从苍狼和竞日身上就能看出来。
于是到目前为止这件事大大地超出他的预料了，说到底俏如来也只是来这个名字起得特别难听的茶楼里打探情况的第一批人而已。估计如果他能确定这里面真的有什么情况之后，就应该是他的前辈们来这里了——毕竟他还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
片刻之后苍越孤鸣已经走了进来，虽然俏如来坐的地方很隐蔽，但是苍狼已经看见他了。很快苍狼走到他身边坐下，紧皱着眉头对他说：“你怎么了？”
“……什么？”俏如来莫名其妙。
“你给我发短信，让我到这个地方来。”苍狼疑惑地答道，他大概也意识到事情有哪里不对了，“你不知道？难道——”
俏如来慌忙往口袋里一摸，手机果然已经不在了。
这难道是缺舟一帆渡做的？在他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
所以现在这是怎么个状况？！俏如来脑内警铃大作，这件事的发展似乎已经到了某种危险的地步，他们最好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我不知道，”他简短地对苍越孤鸣说道，“咱们最好马上离开，茶楼里的人还很多，他们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
但是没有用了，他们匆忙站起身来。一声笛声忽然凄厉地划过了这个静谧空间，然后这个茶楼里面原本在喝茶的客人们随即纷纷站了起来，安静地向门口走去。
中计。
俏如来心里一惊：难道这个茶楼里除了他和苍越孤鸣以外的所有客人，都是安排好的？！
几分钟之内茶楼里就空了，四周死了一般的寂静，一个人从阴影里面走出来，脚步响起来的每一声听上去都响亮得惊心动魄——而那恰好是之前俏如来在资料上面看见过的。
“……念荼罗。”他喃喃道。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中心医院位于很安静的街道上面，这个地方已经远离市中心，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的新叶还没有长出来，有的枯叶还挂着，被路灯映上一层橙黄色的光来。
这个时候还没到换班的时间，但是有一些人已经准备要下班了，这种时候医院里面总是有一种忙乱并且漫不经心的感觉。所以，当那个穿着白大褂的黑发男人走过医院的走廊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他们不知道的事有很多，比如说这个男人是中原领导者史艳文。
这个人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站了一两分钟，然后无声地走了进去。
——重症监护室里面躺着一个被烧伤的男人，那是一名警察，不过这少有人知道这是个巨大而繁忙的城市，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事情发生，不会有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这个病人躺在病床上面，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响来，他在呼吸机的帮助下呼吸着，声音就好像是破旧的风箱。
“……应庶。”
他轻轻地念过这个名字，那个人躺在床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并没有一个人是无所不知的，比如说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病人到最后会不会醒来，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看清了策天凤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就应该把一切萌芽扼杀在泥土里面。九界的任何一个人都认为史艳文是一个有自己的底线的人，但是他自己觉得实际上可能并非如此。
要么他比别人想得更冷酷无情，要么就是可以忍受自己失去更多东西。
——他的儿子或者他的小弟，那大概都是他擅长的部分。
现在史艳文站在城市偏僻的一角，几十里之外俏如来在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戮世摩罗置身于魔世警局之中，雪山银燕和其他人一起运作着他位于地下的寂静无声的王国，而藏镜人必然处于另一个黑暗的国度之中。
这些人。
所有的人都认为，如果说他们处于险境大概都和他有或多或少的联系，那么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在某些不可挽回时刻，史艳文终将牺牲他们中间的一部分。
而现在一个可能正直也可能不是的警察躺在他面前——这是一个混乱的城市，而有的警察其实比犯罪分子本身好不到哪里去，他不知道这个属于哪一类——如果眼前这个人必定要死了，那就只是因为这个人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秘密。
史艳文是医生的打扮，站在这个病房里也并无不妥。他把注射器取出来，里面当然是什么也没有。
——向静脉里注射空气，老套到庸俗的方式，但是依旧有效。
100毫升的最大号注射器，拿在手里的时候都有一种凶残的错觉。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是很安静的，层层叠叠的绷带压着烧伤损毁的皮肤。他进行注射的时候这个人还是没有醒来，这说不定是好事。
这件事在几分钟以内就结束了，他知道现在不是检查病房的时间，也没有任何一个病人的家属或者朋友在这里。史艳文走出去的时候还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的人把医院的一部分摄像头黑掉了，那足以保证他不留下任何痕迹。
病房的门重新关上的时候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四周都很安静。
他把那个将死的年轻人留在身后。
他知道，那些空气会沿着那个人的静脉流向左心，心脏的搏动将空气和血液搅成血气泡——这个人的血液循环会被阻碍，他会呼吸困难，会嘴唇发紫，最后则是猝死。
这并不是一个温和的过程。
医院的人可能会在几分钟以后就发现他的异常，但是那已经来不及了。
而他本人并不在乎。
——史艳文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史艳文回到家里的时候，四周都是浓重的黑。他知道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俏如来当然有自己的事要做，连雪山银燕都发短信说要晚归了。他面上是一位风风光光的企业家，所以中原的很多事最后还是要由银燕他们去做，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他打开门，房间里是一种空寂的冷。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外面的积雪已经融化，但是晚上的城市还是被风贯穿。
他摸索着开了灯，灯光在客厅里面充盈起来的时候他从眼角瞄到了什么东西——他看见有一个人影靠在窗边，影子在地上拉出一条长线来。
史艳文不禁往前迈了一步，眼前的人出现得还是太出乎意料，结果他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面有一点不可置信的味道。他唤道：“……仗义？”
史仗义，戮世摩罗，小空——怎么叫都好，他自己其实是不在意的——靠在窗框上，笑着向史艳文挑起一边的眉毛：“怎么，爹亲不想看见我？”
“没有，”史艳文摇了摇头，他在思考着什么的时候微微地咬着下唇，“你出现在在这个地方，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我要是去别的地方找你，碰见了那位策君就不好了啊，”戮世摩罗耸了耸肩，并不在意的样子，“讲真，每次碰见他我都忍不住想要说段相声。”
等等，你这么说话公子开明知道吗？
“总之仗义你要小心，很难说梅香坞那回事之后元邪皇对中原的监视力度是不是加大了。”史艳文轻声说道。
戮世摩罗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轻笑了一声。“话虽这么说，爹亲，你在这方面处理得不是很好嘛？”他慢吞吞地说道，“应庶不是你杀的？”
“……诶，”史艳文竟然愣了一下，喃喃道，“有这么明显吗？”
“我靠还真是啊！”戮世摩罗目瞪口呆，“我还以为你要说是你的哪个手下呢！真的？没搞错？你亲手？！”
“……仗义，语言。”史艳文无奈地提醒道。
戮世摩罗：“……重点呢？！”
客厅一角有一个脏话罐——真的，别以为史家就不用这个东西了，罐子里面的硬币基本上都是小空和偶尔来做客的藏镜人扔进去的——结果到这个时候史艳文还惦记着这件事，戮世摩罗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隔着好几米咣当一声扔过去，硬币很准确地投到罐子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现在能说正经事了吧！”扔完硬币，戮世摩罗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崩溃。
“好吧……是我亲手杀的。”史艳文无奈地说道，好像惊讶于为什么他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毕竟这样是中原先动的手，还是不要让那么多人知道比较好。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告诉过苗疆的高层，苍离先生也是知道的；然后再除了我身边的几个人，应该没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
“是啊是啊，”戮世摩罗漫不经心地说道，“早一点的时候医院打电话到警局来，说是气体栓塞，应龙师赶到医院之前他就死了。后来逮捕了一个凶岳疆朝的人，承认了全部罪行……顺利得不像话，是吧？当时我就觉得是爹亲你干的，你是怎么买通凶岳疆朝的人做定认罪种事的？”
史艳文扫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是凉的，就好像沿着窗户腾升的那些寒气一样。“你不会想知道的，仗义，”他很柔和地说道，显得十分平静，“折磨他，威胁他，绑架他的家人——无非都是这样的。”
沉默了两秒，然后戮世摩罗哼笑了一声：“伪君子。”
“这是必要的牺牲。”史艳文安静地答道，他把大衣挂在衣架上，向屋里走去，“既然都来了，要留下吃晚饭吗？”
“好。”戮世摩罗这样回答道。
他跟着史艳文往厨房走了两步，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史艳文的厨艺真的仅仅是维持在不会饿死的程度，但是紧接着史艳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史艳文接起电话，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最后他挂掉电话的时候眉头是紧皱着的。
“怎么了？”戮世摩罗问道。
“是苍离先生来的电话，”史艳文轻声说道，他竟然在某一个瞬间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这让戮世摩罗大为惊讶，“仗义，精忠……与他们失去联系了。”

sherlia

2016-07-28 10:02

十二

夜色已经笼罩下来，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但是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依旧黑暗而冷。
戮世摩罗坐在会议室里不起眼的地方，十分离奇的是，他身边一边是煞魔子一边是应诸阳，搞得他自己都觉得要进入一丝不苟的蜡像状态了。他倒是挺想瞧瞧现在应诸阳脸上的表情的，无奈不敢扭头——现在应龙师和元邪皇都阴沉着一张脸，要是真搞出什么小动作才是找死。
显然应庶那档事已经传开了，后果当然就是深夜开会这样的戏码。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下一次尽量提醒史艳文把干这种事的时间改到白天，不要再浪费他宝贵的睡眠时间了。
戮世摩罗心里也明白，史艳文做这件事压根没想洗去中原的嫌疑——事情发生在梅香坞，无论他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洗去中原的嫌疑——他就是想把凶岳疆朝也拉下水，造成一种火拼的是智者和凶岳疆朝的假象其实这种安排很有说服力，智者里本身就有的来自中原的人，而凶岳疆朝本来就和中原不和。
这事干得着实狠毒，凶岳疆朝吃了哑巴亏，但短时间之内也不敢和中原动手。毕竟现在凶岳疆朝的势力比中原还是要弱了不少，贸然动手也没有什么好处。凶岳疆朝和苗疆、中原虽然闹翻了，但是肯定也不想这么短时间之内就打起来，那样的话输的肯定是他们。
……或者是，史艳文还想掩盖和智者发生冲突的那帮人的真实身份？
他径自皱了皱眉头，那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也不太清楚中原现在都在干什么，对出现在梅香坞的那些神秘人的调查也只能通过警局的渠道。
这样想起来他简直都要头疼了，作为史艳文的儿子，他还是弄不清史艳文心里想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元邪皇的低气压都快把离他最近的帝鬼给压趴下了，真不知道长琴无焰是怎么在边上淡定地喝茶的。有人打算和应龙师说话，生怕哪句不对惹得他爆发了，应庶的后事还得由他来处理，这几天估计人们都要绕着他走了。
然后，戮世摩罗就听见身边有个声音安静地说道：“其实……父亲也并不是真的在乎大哥的。”
他终于没忍住回了一下头，身边的应诸阳笔直地坐着，两眼直视前方，一点都不像刚才开口说话了的样子。
戮世摩罗没说话，应龙师家的父子关系他一点也不清楚，更不想花时间去了解。而其实最难以了解的东西，也莫过于人心。
……史艳文。
而戮世摩罗难以了解的东西，说到底还有很多。
那边元邪皇开口的时候是义正言辞的，戮世摩罗不走神开始听他讲话的时候，他正说着：“……凶岳疆朝和智者的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会议室的灯光还是很昏暗，入夜之后单面镜玻璃不能发挥良好的作用，所以还拉上了窗帘。整个空间是一种压抑的阴暗，他们坐在这里，仿若代表了正义。
戮世摩罗在心里头冷笑。

尚贤宫的所在地是比较繁华的，窗外都是星星点点的灯光。默苍离站在窗边，也如同一个单薄的黑色影子。
他们照常在客厅里，所有人都在，除了俏如来。
客厅里多了一个史艳文，这是他一天里第二次来尚贤宫了，心情可谓是十分不同。他来的原因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现在说话的并不是他。
“我带来了苗疆那边的消息，”竞日孤鸣正说着，事到如今了他的语气竟然还是十分的平静，“苍狼也失踪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与苗疆的人失去联系之前，他接到了俏如来的短信。”
“俏如来没理由会联系他。”温皇用一种笃定的语气接口道，毕竟现在俏如来在执行的是智者的任务，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也应该只会联系默苍离或者史艳文，顶多有可能联系一下他师兄上官鸿信——更别提他和苍越孤鸣根本不熟。
“或者说，这个短信发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控制了俏如来，只是想引苗王上钩？”赤羽提出，他和温皇维持着常有的姿势——温皇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时候他通常站在沙发边上，把一只手搭在温皇肩膀上。说实话谁都不觉得这是一个舒服的姿势，不过当事人可能并不这么想。
“但是师弟手机里不可能有苗王的电话号码，那么就是说——”上官鸿信沉吟道，他的眉头皱起来。因为这是当然的——他们没有人会在手机里存号码，因为谁都不想出现“因为一个黑道大佬的手机丢了所以一不小心曝光了所有黑道大佬的电话号码”这样无厘头的惨剧。当然不排除默苍离手机里存了杏花君的电话，然后标注了一个“保姆”或者“饭”什么的。
“就是说，”凰后接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来，“这些人本来就是知道苗王的电话的——还是私人号码，恕我直言——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这几个失踪的科学家背后的资金来源，是不是九界之一？”
这种推测是合理的，几个技术人员当然弄不到苗王的私人号码，而这个号码也只有各方势力的少数高层知道。在这个时候，怀疑整个“无垢之间”实验其实有九界之一的哪一界的秘密支持其实是很合理的。
——但是这值得吗？所有人都在想，为了一种可以改造人的记忆的药打破九界现在平衡的格局；还是说，这可能存在的一界本来就存有某种利用这种药吞并九界的野心？
“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铁骕求衣沉声道。
“那是一种我们都不愿意考虑的可能性，”凰后笑道，“你真的要当着史君子的面说出来吗，老二？”
结果铁骕求衣看了一眼欲星移：“可以让老三说。”
“……既然我做人失败，那就别拿我取乐了，老二。”欲星移叹道，不过他顿了顿，还是开口了：“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九界高层出现了背叛者。不过，能知道苗王的私人号码的人，应该都是各方领导者的亲信，他们都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所以更有可能的是，有某些亲信已经被那种名为‘无水汪洋’的药洗脑了，现在他们正把九界的相关信息源源不断地透露给我们的敌人。”
“全部信息所有信息一切信息，”公子开明念念叨叨，他露出一个隐秘的笑容来，“甚至包括……九龙天书。”
“而我们根本无法查出是谁被注射了这种药，对吗？”史艳文问了一句，他的声音有点干涩。
“理论上说，是的，”赤羽说道，“我们对那种药物一无所知。也许只能像查普通的叛徒那样……从他们最近向外发送的信息开始。”
这简直是大海捞针，毕竟他们现在连一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
“现在只能从那个茶楼查起了，可以肯定它和无垢之间有关系。”竞日说道，大家硬生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深深的心累，“以颢穹那个个性，很难说哪天他就忍不住单枪匹马地杀过去了。”
“别忘了还有撼天阙和战兵卫。”铁骕求衣提醒道。
……竞日孤鸣默默地捂住了脸。
真的，谁让孤鸣全家的大人都很喜欢苍狼呢，就算是他不是当今的苗王，这一家人也得炸。
他们沉默了一阵，然后欲星移看向了默苍离的方向，他说道：“钜子，你一句话都不说吗？”
没人知道这个时候的默苍离沉浸到哪个常人——甚至是大部分智者——都无法理解的世界里去了。他好像回了神，现在终于抬起头来。
“ 俏如来是我的徒弟，我会把他找回来。”
他就说了这样一句。

这房间不算很大，很长时间没人住了，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俏如来听见敲门声的时候，他刚刚把地扫干净。
“缺舟先生。”他打开门，看清楚来人，轻声唤道。
缺舟一帆渡就站在门口，看向的目光里面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意味。最后他只是说：“俏如来，住在这里习惯吗？不习惯的话我可以给你换别的房间。”
“这里就很好。”他这样回答道，他应该笑一笑的，但是到底没有笑出来。他的袖子卷上去，手里拿着湿抹布，他能看见胳膊上有一个小小的针眼，但是想不起来是怎么上去的了。
缺舟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走的时候皱着眉头，俏如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缺舟走了以后俏如来继续他的大扫除，他把镜子上的浮尘擦下去，眼睛忽然瞥到了镜面上映着的一抹淡绿。
他的手指一颤，停下来环顾四周，但是其实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缺舟穿过走廊的时候，念荼罗赶上他。
“你好像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念荼罗问道。他可能刚刚结束和那位资助者的电话，那位资助者的怒气大概也席卷了他，所以他的口气听上去很不好。
“现在就对智者的人下手是很不明智的，大智慧。”缺舟说道，他的语气发冷，“尤其是俏如来，他离九界的权力中心太近了……光是默苍离一个人都能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念荼罗好像不是很担心：“你肯定没算上咱们背后的那位先生。”
“那只是地门的资金来源，我不想让他左右到咱们实验对象的选择。况且无水汪洋还没有完善，咱们根本不用现在就进行到现在这一步。”缺舟回答道。
“……他要俏如来和苍越孤鸣，这肯定也和现在九界的局势有关系。”念荼罗说道，不过听上去没什么底气。
“我不认为把苗王和俏如来带到这来对现在九界的局势有什么好处，”缺舟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几乎有点刻薄了，这和他一贯的形象完全不符，“我怀疑这只是他自己的私仇，他还没有聪明到能看清九界局势的地步。”
“……你……”念荼罗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他在原地站定了，缺舟继续往前走。空旷的走廊里泛起一层脚步声的回响来，缺舟很快走远了。
念荼罗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邪皇。”
这是已经散会以后了，实事求是地说，从时间上算现在已经可以说是第二天了。自从魔世警局和九界杠上以后元邪皇就经常在这个时间上班了。
元邪皇抬起头，看见应龙师站在办公室门口，当然还是面色阴沉。“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你可以去处理你的家事。”元邪皇说道，他真的不知道这个时间了应龙师还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邪皇，家里那边没什么需要我处理的。”应龙师开口的时候显得很谨慎，他好像还有点犹豫，“我那边有消息来源……提供了一些关于智者的消息。”
“警局的情报网吗？那部分不是胜弦主在负责？”事情发展得好像有点出乎意料，元邪皇挑起眉来。
“不是，我从别的渠道得到的消息。”应龙师摇了摇头，他好像不想说下去了，“应该是对咱们有益的。”
——应龙师有自己的秘密消息渠道，但是他又不想自己去对付智者、或者是不能自己去对付智者，显而易见的。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元邪皇也不可能对应龙师怎么样。如果魔世警局真的要对付九界，元邪皇就必须要倚仗应龙师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在整个城市里的人脉。
以应龙师的年龄，他在全市的警局里都算是很有资历的那种警察。这个城市背后有着各种黑幕，那是他们无力改变的事实，应龙师本人虽然是个——少有的那种，在立场方面魔世警局可以说是城市里硕果仅存的警局——不受贿的警察，但是一样有强大的人脉。
元邪皇是从别的城市调来的，在这方面和应龙师可不能比。
但是现在看来，应龙师的“人脉”可能比他想得还要广泛；而且另一方面，应龙师自己可能也走投无路了。
有趣。
元邪皇慢慢地笑起来。

sherlia

2016-07-28 10:03

十三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之间见面都很少。
其他人基本上见不到温皇的影子了——他应当是回到还珠楼了，在那里处理情报总比酆都月在尚贤宫神蛊峰两边跑要方便得多。赤羽信之介和铁骕求衣他们一起投入到了监视那间茶楼的行动之中，毕竟显然温皇还是不喜欢跑腿的工作的。而在二十四小时轮班盯着那家茶楼的间隙里面，赤羽也抽空去过几次还珠楼。
那好像是电影里面会看见的场景，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剪报与照片，相关的信息拿红线连接起来——昏暗房间里一抹艳丽的色彩，那是富于戏剧性的，那些纤长的线缠绕成蛛丝，在黄昏时分被映成某种有着悲凉意味的交错的黑色剪影。
那倒好像是应和着那个说法了，赤羽想。
“这条谋杀的红线，贯穿在生活灰暗的雾团之中，我们的职责就是找到它，把它剥离出来，纤毫毕露地展示在人们眼前。”
——然而他们并非代表正义。
赤羽感觉有点好笑，他绕过这些东西，可以看见温皇就站在窗前，他站在在那些交错的红线之中也好像是盘踞在蛛网中心的蜘蛛。
窗外是同样昏暗的天色，天气已经回暖了，冰雪融化之后露出那些赭红色的泥土来。窗外斑驳的树梢是一种暗青色，就好像有绿叶马上要挤破那些干枯的树皮冒出来一样。
只是还早，依旧太早了。
温皇没有看他，只是说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在光明殿守了一个星期。”赤羽回答他，他的声音有点发哑，前一天晚上藏在汽车狭小的空间里一夜未眠，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的确，念荼罗和朽净也在那个茶楼里出现过。之后我们跟着他们找到了这些人别的据点，在工业区那边似乎有一个他们的实验室，外表伪装成废弃工厂的样子……但是里面的状况还不太清楚，我们没有贸然过去，公子开明还在查。”
他顿了顿，走到桌子边上去拿起了温皇的茶杯，就着那个杯子喝了一口水。茶已经凉了，喝到嘴里只觉得味道发苦。
“你要是想喝茶让凤蝶泡新的给你，别喝凉的。”温皇对他说道。
赤羽摇了摇头，意思是无所谓，然后他问道：“酆都月呢？”平常来还珠楼都会碰见那位勤劳的副楼主的。
“给他放了一天假，再让他这么忙下去我觉得他的偏头痛都要犯了。”温皇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默苍离也应该懂这样的道理才对，真是可惜啊。”
……你就是想放假对吧？赤羽腹诽道。
他们当然也知道尚贤宫那边也是忙碌得一片人仰马翻，最近史艳文往尚贤宫跑的次数大概比他去尚同会的次数还要多了。赤羽看着温皇，后者站在敞开的窗口身形就好像是挺拔的竹子，那些垂下来的长发随着窗外依旧寒冷的风微微摇晃着，他看了一会，然后说：“默苍离那样……大概还是因为担心俏如来。”
“虽然我们都知道担心没有任何用处。”温皇安静地回答。
“那样总是显得富有人情味一些，那对于默苍离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赤羽说，毕竟在九界这边有各式各样的传说，比如说默苍离其实是一个特别高级的智能机器人、或者是上天派来协助史艳文的神仙、要么是从不知道哪个星球来的高智商外星人什么的，足以说明平常他看上去有多没人情味。
……但是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赤羽皱起眉头来，在温皇注意到之前又摆回正常的表情来。
默苍离也有自己在乎的东西，那是当然的——毕竟他们是人。他想，那你呢。
但是最后赤羽并没有问。
他们是智者，所以不需要问这种问题，就好像他们和平常人一样脆弱不堪似的。
而他并不清楚温皇心里面有没有那一点点脆弱的部分。
“那你这边呢？”他最后问道，“如果你给酆都月放了假，其实也是这边的事情进行得差不多了吧？”
温皇闻言转过身来——他脸上带了点疲惫的神色，一点点而已，“不愧是赤羽大人啊，”他用惯常的语气感叹道，手指一一指过那些固定在墙上的贴纸和剪报，那就是酆都月收集到偏头痛的那些资料，“这些表格……缺舟一帆渡他们这些人的财政收入支出情况，资金的流动，光明殿的营业额，等等等等——资助他们的人一定很有钱。”
赤羽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他说：“还是说你觉得……”
“是，”温皇点点头，“有知道之前天门进行过无垢之间这种秘密计划的能力，有支撑这样一个实验室运作的财力，有研制无水汪洋的动机，还有把俏如来和苗王扣下的胆量的……咱们的备选应该也并没有多少吧？”
赤羽点点头，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温皇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西剑流没回东瀛的话……其实我也是愿意怀疑一下你的。”
赤羽毫不犹豫地向他踹过去一脚。
乱开玩笑的人——而且还是在这种紧张的局面之下乱开玩笑——真的该打。
当然，要不然就是工作狂的世界你们不懂，有些东西温皇觉得完全无所谓，但是赤羽是会炸毛的。
“唉赤羽大人你这样我可是很伤心的啊。”温皇特别灵活地躲开了，一点也不像是不擅长走路的样子。赤羽上前一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墙上，防止他继续扑腾，皱着眉头刚想开口训两句，凤蝶就带着新泡好的茶进来了。
赤羽：“……”
凤蝶：“……”
面对这个教科书一般典范的壁咚姿势，凤蝶还能说什么呢。不愧是温皇亲手养大的孩子，她十分淡定地说道：“啊，主人，军师。你们先忙吧，一会忙完了我再进来。”
……然后她又出去了。
——你等等啊凤蝶姑娘！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赤羽感觉有点欲哭无泪，而温皇在一边努力忍笑，当然忍得不太成功。赤羽看着他怎么也气不过，但是他刚才根本没有想要真的踹他啊……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前西剑流军师在那考虑了几秒钟，然后果断双手捏着温皇的脸颊两边，开始往外拉。
温皇：“——？！！”他这个状况不太好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得出的结论肯定不只刚才那么一点点，推断出缺舟一帆渡他们的资助者是凶岳疆朝绝对用不了你这么长时间。”赤羽手上不停，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把其他的也说出来，不准再说乱七八糟的话，听明白了吗？”
温皇用眼神问他要是我不答应你你就不松手是吧。
赤羽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温皇悲愤地点头同意了。
“……哎呀有生之年竟然能被军师大人捏脸威胁……”赤羽松了手以后温皇捂着脸感慨万千，然后又被赤羽瞪了一眼。
不过他脸上那块皮肤的确挺红的，赤羽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那片红印上揉了两下。
赤羽不是体温偏低的那种人，但是他刚刚从外面回来，估计开车的时候既没戴手套也没开空调，指尖还是挺凉的。
温皇把赤羽的手拽下来，把微凉的手指握在掌心里。
“的确，查出这个实验的资助者有可能是凶岳疆朝以后，我又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了点别的，”温皇严肃起来，继续说下去，好像不是他抓着别人不松手一样，“然后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什么？”赤羽问道。
温皇耸耸肩：“凶岳疆朝的领导者说是叫殒飞流。”
“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但是赤羽的话没说完就被温皇打断了。温皇猛地凑近赤羽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他能感觉到赤羽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一颤，赤羽的声音无意识地提高了，他说道：“你说的这是真的？！那咱们现在就应该……”
“去告诉默苍离？”温皇笑了一下，“是，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尚贤宫，但是我觉得……他大概也不会太惊讶罢。”
的确，说不定墨者才是这个城市里真正的暗流。还珠楼拥有最完备的情报网，但是尚贤宫本身甚至也有可能毫不逊色。默苍离这个人本身看上去太超然物外——
尽管其实也仅仅是一个人。
他们出门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现在天黑得还是很早，天色太暗，与地平线相接的天空渐次泛起鹅黄、宝蓝和暗紫来，有一些淤血一样的紫红色云朵堆砌在天空尽头，蓬松的边缘染上了一点点金色和玫红。
这天色也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好得让人感觉心旷神怡。虽然这只是表象罢了，赤羽信之介硬生生从这一派平静里看出风雨欲来的气息。
就快了。他想。
温皇坐进赤羽的车的时候嘴角勾着一个笑，有弧度的车窗上映着扭曲了的五彩灯光和城市的影子。他想身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这个男人大概心情很好，说不定已经尝到了新局开启的趣味。
外面空气清澈得仿佛冷泉洗过，风里面有一种夜晚特有的带着烟味的馨香；平整的路面在往后退，风景模糊成流光，这一天就要结束了，然后马上有新的一天开始。

——最后温皇和赤羽到达了尚贤宫，这个时间的尚贤宫没有几个人，默苍离在，雁王、凰后和公子开明应该都盯梢去了。
正在洗菜的杏花君看着温皇说道：“诶温皇你的脸怎么了？”
“……”温皇叹了一口气，杏花君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
默苍离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刷平板，客厅里没开灯，iPad的光映得他的脸白惨惨得有点吓人。赤羽盯着他那看上去过于冷静的侧脸，想着他对这些事到底知道多少。
默苍离抬起眼来看他，近于赤色的眼里是近于一望无际的平静。
“来了？”他问道，这话问得太理所当然，理所应当到多了一点不明的意味。赤羽想这大概说明这并不是平常的一天——冥医可以坐在桌子边上说“诶苍离啊今天要多吃点蔬菜”那样平常的一天——而默苍离在工作的时候和生活上根本是判若两人的。
温皇是对的，默苍离对现在的局面一定也有某种预感。
于是赤羽点点头，说：“来了。”

俏如来坐在窗口，看着外面渐渐浓重下来的夜色——在某一个时间暖橙色的路灯被一起点亮，汇聚起来就好像是疏淡的光的河流一样。
他住的地方位于工业区，这里在下班时间过后就很少有人了。太安静也太无聊，要是平时他还可以和缺舟先生聊一聊，但是今天缺舟去会客了。
那个人是叫鬼天牛还是什么的，俏如来不是很清楚，如果缺舟不主动去说，他也不会去问的。他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笔，那支笔之前一直插在他衬衫的口袋里，前两天换洗衣服的时候才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俏如来这几天去找缺舟得多，也没怎么看这支笔，现在拿起来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因为，这好像是一只录音笔。
问题在于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买过一只录音笔了，他觉得自己衣服口袋里的明明是一只普通圆珠笔才对。
有时候他也会想一想，他不记得的事情似乎有很多，但是那是不重要的。也许，一个人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一切的过去反而可以忽略。
有的时候他会想一想，但是也只是想想就过去了。
而现在他试着按了一下播放录音的那个按钮，果然有声音传出来。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十分冷静的、富有条理的声音。
也是一个他并不记得的部分。
“俏如来，如果你听见了这段录音，肯定已经面临着最糟糕的情况了。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一定要切记，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事情进行得有点奇怪了。
在医院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戮世摩罗就被帝鬼通知说让他放几天假。这实在是很难让人理解，毕竟魔世警局与九界的关系新仇旧恨叠在一起，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现在让他们的一个警员休假简直是不可理喻，但是帝鬼说是元邪皇的要求。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了几天，现在戮世摩罗终于回去上班了，他这一天精神是高度紧张的，毕竟事情太过怪异。不过这一天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直到下班。
在下班的时候，他被堵在了门口。
——是应诸阳。
真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他眼里除了严肃无趣的煞魔子，他最不愿意打交道的莫过于一丝不苟的应诸阳。
“今天晚上大概得加班了，戮世摩罗。”现下应诸阳很平静地对他说，衣服头发整洁得让人感到胆战心惊，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星期之前有亲人去世的样子。“咱们有一个特别的任务——说真的，与智者有关。”
“什么？”戮世摩罗向着他挑起眉来，语调了带了那种惯常的淡淡的讥讽。但是他感觉有哪里不对了，如果这个忽然被应诸阳说出来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任务真的和智者有什么关系的话，他似乎应该想想办法通知史艳文。
但是应诸阳的下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
应诸阳说：“今天晚上的任务，你跟我一起行动，不要做多余的事，明白吗？”
戮世摩罗笑了一声：“你开玩笑的吧？”
“是局长的意思。”应诸阳平静地回答道。
戮世摩罗的脸上是平静淡然的，但是……但是这件事太不对劲了。一个听上去很重要的、至少要穿防弹衣的那种任务他之前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还有之前莫名其妙的休假；而现在，应龙师的儿子，明明和他不是一个部门的应诸阳要求他的行动都在前者的监视之下，而且还是元邪皇的亲口要求？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关于他和史家的关系，元邪皇知道的可能比他想的还要多。

*这条谋杀的红线，贯穿在生活灰暗的雾团之中，我们的职责就是找到它，把它剥离出来，纤毫毕露地展示在人们眼前：
这句话来自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血字的研究》。

sherlia

2016-07-28 10:04

十四

苍狼和俏如来失踪的事情苗疆和中原两边都瞒着，这事到底能瞒多久就不知道了。史艳文这一天又跑了一趟苗疆，苗疆老一辈那几个人看上去真的要根据现有——其实也和没有差不多——的那一点点信息杀到工业区那边去了。
颢穹孤鸣这号人打定了主意千雪和竞日两个人加起来都拦不住。结果最后居然是藏镜人亲自跑去找史艳文搬救兵，大抵是说让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一劝，毕竟这个事还是交给智者那边来处理比较好。
而史艳文赶过去的时候，发现撼天阙和夙竟然也在。
如果说中原和苗疆几十年的宿怨，那肯定和颢穹孤鸣有很大的关系，的确是苍狼接替了他的位置以后两界的关系才好起来。现在史艳文的儿子也下落不明着，他来这里拦着苗疆插手那个实验室的事情，颢穹当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但是他最后忍忍忍没忍住，点着史艳文的胸口来了一句。
“我和你不一样，”颢穹孤鸣说道，“我没法那么铁石心肠地牺牲自己的儿子。”
——史艳文脸上的神色没有改变，或者说他一直是那样的，他是不会因为这种话语就失去理智的。他带着惯常的那个笑容，心平气和地说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但是他的指尖微微一颤，就好像忽然被刺痛那样，藏镜人看见了。
藏镜人转而盯着他的脸，他不知道这个人站在夕阳温和的光线充塞的房间里面，为什么脸色还是显得这样的苍白。史艳文还是温和地微笑着，面色沉静得仿佛无碍。
可是藏镜人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你……不要在意他说的话。”
来的时候史艳文是坐藏镜人的车来的，当然最后还得由藏镜人送他回去。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街灯已经亮了起来，夜是某种深邃干净的色彩，藏镜人看着史艳文坐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地系上安全带，他的动作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他其实是想尽量地缩成一团。
“他也是着急。”藏镜人说，颢穹孤鸣的脾气简直就是苗疆“我这暴脾气一点就着”那一派的典范。
“……我知道。”史艳文小声应道，他的脸上终于挂不住那个笑，勉强扯扯嘴角只能是比哭还难看，“小弟，我……”
其实我也很害怕，他大概想说。
——藏镜人想，大概。
他这次终于没有反驳“什么小弟我才不是你小弟”一类的话，因为他终于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无法体会史艳文的感受，他的女儿忆无心还在上学，她处于一种极其安全的环境里头，并不用藏镜人去担心——而不得不说，这也有史艳文的一份功劳。
藏镜人把汽车发动起来，这个时候史艳文的手机响了。
史艳文扫了一眼屏幕，动作就僵住了。藏镜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小声回答道：“是仗义。”
……戮世摩罗这种敏感的身份还要打电话回来的确是有点奇怪，但是史艳文还是反应大了一点吧？史艳文估计知道藏镜人心里在想什么，自动答道：“应庶死了以后我们见过，约好为保险起见这一段时间都不再通话的。”
然后史艳文接通了电话。
——开的是免提。这没必要，藏镜人本来想这么说，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电话那边的声音嘈杂得奇怪，好像有人在说话，但是模模糊糊的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然后戮世摩罗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啊应诸阳，袭击尚贤宫这种决定，为什么之前没有通知我？”
那边似乎有人在回答些什么，听不清楚，只是嘤嘤嗡嗡的。但是那都不重要了，电话忽然被挂断了，车里陷入一片死寂。
藏镜人看了史艳文一眼，后者慢慢地咬了咬嘴唇。
藏镜人咬了一下牙，往一边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明目张胆地轧过双黄线掉头，向另一条路上开去。

应诸阳的确盯戮世摩罗盯得很紧。
戮世摩罗完全没有时间做别的小动作，一直到他和应诸阳坐上了同一辆警车——在这之前应诸阳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个任务，也就是他们知道了尚贤宫的位置，打算进行一次突袭；因为戮世摩罗和应诸阳处于外围的小组，所以注意事项还比较少。
这个安排本来就很奇怪——戮世摩罗能成为帝鬼的手下，首先就是因为他当年在警校的时候成绩非常优秀，应诸阳的情况也差不多，把两个这个程度的警员安排在外围，本来就不应该。难道他们打算让七大军势那种程度的人进去和一群高智商（以及大部分）高武力值的人面对面吗？
戮世摩罗坐在车里，现在应诸阳终于不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了。他看上去很悠闲地把手插进兜里，摸索着解开了手机的锁屏。
——或者说“大概是解开了”，他当然不能看，什么都凭着印象来。他一边回忆着手机上拨号的位置一边缓慢地拨出了史艳文的电话号码，绿色的通话键在屏幕最下方，他凭着印象按了一下。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他觉得手心有一点出汗了，握着手机坚硬的外壳有一点点打滑，片刻之后他感觉手机在掌心里头轻轻地振动了一下。
电话接通了。
他又转头看应诸阳，后者还是那种严肃淡定的表情。他开口，不引人注目地提高了声音：“……不过话说回来啊应诸阳，袭击尚贤宫这种决定，为什么之前没有通知我？”
“这是局长的决定。”应诸阳面不改色地说道，而这就足够了，戮世摩罗挂断了电话。
剩下的就看史艳文的了。
尽管不愿意承认——毕竟戮世摩罗有漫长且中二的青春叛逆期，那可是让他大哥操碎了心——但是，他还是相信史艳文的。
戮世摩罗看了应诸阳一眼，后者还是在专注地开车，专注到让人觉得他开的其实是轰炸机。
他现在感觉轻松一点了：他打给史艳文的电话从来是用没有在警局进行员工登记的号码，不仅经常换电话卡，而且还是保密线路；他觉得警局那边应该也查不出来他联系了史艳文。而他自己，其实他从不担心。于是他开口：“你真的不觉得，局里忽然就知道了尚贤宫的所在地，还是有点出人意料吗？”
应诸阳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于是冷硬地答道：“不管你想说什么阴谋论的东西，最好都闭嘴。”
戮世摩罗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街边的路灯和色彩单调的霓虹灯给他的脸打上一层晦暗不明的光影。戮世摩罗笑道：“哎呀，你真是个没意思的人。”
应诸阳没有看到，他嘴角挑起的弧度还是带了一点点残忍的意味。

这天晚上赤羽和温皇留在了尚贤宫，毕竟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而且现在再回神蛊峰也有点太晚了。
晚些时候雁王、凰后和公子开明终于回来了，说是换了欲星移和铁骕求衣去继续盯——这三个人回来的时候样子相当惨，公子开明基本上已经变成了雁王的肩部挂件，半死不活地被上官鸿信拖着。
毕竟盯梢一天可是很辛苦的，又累又饿而且精神高度紧张；而冥医的确在救人一命这方面很有经验——他还给这三个人留了饭，所以他们在晚饭以后才谈了还珠楼那边最近得知的消息。
“应龙师？你认真的？”公子开明说道，他提出质疑的时候是一种惯常的让人不爽的语气。不过鉴于他正叼着一瓣桔子，而且双手还扒着上官鸿信，他的这个语气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是的，”温皇很淡定地答道，“凶岳疆朝的领导人说是叫殒飞流，但是实际上，他身边有一个叫应螣的人非常有发言权。”
“应螣是应龙师的儿子，排行老二。”凰后笑了一声，“把家里老二派到敌对势力那里去是这里的什么传统吗？”
其他人无视了凰后的吐槽，温皇接着说：“如果应螣是魔世警局派过去的卧底，那还好说。但是警局那边对这个一点记载都没有，那就不得不怀疑这是应龙师的个人行为了。”
“有一种可能是，”赤羽慢慢地说道，“因为应螣是凶岳疆朝的高层，所以应龙师在默默地支持凶岳疆朝。”
“或者，还有一种更坏的可能性。”雁王说，他这么说的时候挺严肃的，可惜手里正在剥桔子，还要躲一边公子开明跟他抢桔子的那只手。
“——或者殒飞流也只是一个傀儡，”默苍离接着说下去，他还是在他的平板上戳戳点点，看着好像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凶岳疆朝真正的领导者是应螣——而应龙师才是控制一切的那个人。”
“这样可以解释很多事。”温皇点点头，“凶岳疆朝隶属于应龙师，所以他们在与九界抗衡的过程中资助了那个‘无垢之间’计划；在梅香坞那件事发生、应庶负伤以后他们为了报复，袭击了北竞王；应庶死后又抓走了俏如来和苍越孤鸣。”
“意气用事。”默苍离尖刻地评价道，“他本可以忍，那样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暴露他自己的布局。”
“这个时候就不要指望你的对手有和你一样的智商了好吗，钜子。”凰后说道。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公子开明挥了一下手，“所以说……史艳文杀了凶岳疆朝实际领导人应螣的大哥，然后又嫁祸到了凶岳疆朝自己身上？”
“……好像是这个意思。”赤羽无奈地回答。
沉默了一会，公子开明总结道：“那，应龙师肯定气炸了气死了气疯了。”
……这话说得真是有道理。
“如果真的如同之前推断过的那样，对方利用无水汪洋给某些九界高层洗脑，最后导致上次梅香坞计划的消息泄露，甚至还把苍越孤鸣的私人号码透露给了敌人。”赤羽接着往下推断，他的脸色不太好，明显已经感到担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被洗脑的高层’现在应该已经为凶岳疆朝服务了才对。”
“……无论如何，我们可能得通知史艳文了。”默苍离总结道。他终于放下平板，目光也犀利得如同利剑。
与此同时，雁王的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雁王扫了一眼手机，公子开明也凑过去看。然后在上官鸿信说什么之前，公子开明就低声骂了一句。
“怎么了？”凰后问道。这个时候到的，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上官鸿信十分冷静地站起身来，向窗口走去。同时公子开明异常简洁地说：“史艳文的消息，警局打算袭击尚贤宫。”
上官鸿信靠近窗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往外面看了一眼——外面街道上已经停了几辆陌生的车辆。
“——现在已经晚了。”他冷冷地说。
温皇的声音忽然自他身后响起，那里面似乎只带了一点感到有趣的味道，就好像对这种处境并不担心似的：“是么……那也不一定。”
他的手好像很悠闲地摆弄着无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把无双的快慢机选择柄转到最下方，露出两个血红的圆点标记来。温皇低垂着眼睛，纵使是坐在他身边的赤羽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更别提他难以揣测的内心。
但是赤羽知道，那大概是任飘渺的目光。

藏镜人把车停到了尚贤宫的一条街以外，贸然靠得太近还是太危险了。
“希望还来得及。”他简单地说道。
根据戮世摩罗打给史艳文的那个电话的只言片语，不光是智者那边，可能连戮世摩罗的处境都很危险——因为听起来他好像是被警局的人监视着。
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下车之前藏镜人把他的那把“飞瀑”放进了大衣里面挂在肩膀上的枪套里。他自己不怎么喜欢用枪的感觉——千雪因此嘲笑他是那种“拎着板砖打群架”的——但是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借助这种武器。
史艳文直接利落地下了车。普通人看着他这个打扮可能会以为他只是一个纯良无害的上班族，但是藏镜人是了解他的。这个人一般都会随身带两把枪——或者，至少带两把。鉴于他穿的是长风衣，所以“纯阳”可能挂在腰间或者绑在腿上，应该还有一把比较小的枪固定在脚踝部位。
街上在刮风，藏镜人盯着史艳文猎猎翻飞的衣角，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然后史艳文忽然说了一句：“让仗义去上警校的事情……我并没有后悔。”
藏镜人看了他一眼，史艳文的侧脸没有一点先前那种柔软的痕迹，就好像那只是他的幻觉。
“我知道。”藏镜人简洁地答道。

*飞瀑：
参考伯莱塔92F。重1.1千克左右，弹匣容量十五发，有效射程五十米。
另外，伯莱塔的握把由铝合金制成，所以也是重量比较轻的一种。

*纯阳：
参考Glock 17。重0.6千克左右，弹匣容量十七发，有效射程五十米。
它广泛采用塑料零部件，所以和其他手枪比起来相当轻，也是相当可靠的一款手枪。

*脚踝枪套：
即“Ankle Holster”，一般款式有两种，比较常见的一种是类似于护腕的形状。而另一种款式——也就是这一章里史艳文用的枪套——和男士吊袜带长得非常像。这种款式除了脚踝部分的枪套以外，在小腿中部还有一条起固定作用的、比较宽的布圈，用一条（长得很像吊袜带的）带子把这两个部分连接起来，防止枪套掉落。

sherlia

2016-07-28 10:05

十五

此时此刻，尚贤宫外面已经停了几辆警局的车——史艳文的消息到底来的还是有点晚了，不过显然大部队还没赶到。默苍离也走过去在窗口看了两眼，这条街的路灯太昏暗，只能看见外面车辆车灯惨白的灯光。
情况不能说很好。虽然现在趁着警方的包围没有完全形成，冲出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来这样的先知先觉必然会暴露史艳文在警局那边有线人的事实，不管戮世摩罗的身份有没有暴露（他们认为，因为既然九界内部哪个高层可能已经被无水汪洋洗脑了，戮世摩罗的身份很可能已经被透露给应龙师），这种行为对于戮世摩罗那边来说一定是雪上加霜；二来尚贤宫内部还有大量的机密资料没有处理。
“的确，还来得及。”他简短地说道，“我们有后援，我建议用第三套方案。”
——没错，默苍离其实有各种各样的应急方案，每个应急方案可能还自带了三四个后备计划。其实其他人都相信，如果他们其中有一个人背叛了智者，默苍离大概有几十种方法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死掉，而且还是死无葬身之地那种。
“掌声鼓励！”公子开明啪啪啪鼓掌，表示他觉得默苍离说的很有道理。这个时候他在茶几边上打开电脑，开始销毁里面所有的资料——而凰后那边把不多的纸质资料放到壁炉里烧掉了，所以说当时装这个壁炉就是干这个用的吗？
他整个人显得太轻松了，因此还被上官鸿信瞪了一眼。雁王这时候正从旁边的房间里面走出来，把手里的镇妖宝杖扔给公子开明。公子开明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腾出一只手接住，把那把棍刀放在了身边。
另外，上官鸿信表示，公子开明给他的武器起名字简直起得太没品位了，他完全不想发表评论。
赤羽在心里回想了一下所谓的“第三套方案”的内容，然后说道：“那我和温皇殿后。”
温皇在那边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声线好像较平时要高。几个人往他那个方向一看，赫然是白花花一团。
——任飘渺。
“……卧槽一秒换装啊你怎么做到的！”公子开明吃惊道。
当然温皇完全没想理他，还是得说，在无视公子开明这方面他们都很有经验了。“那，策君你一会儿先出去，凰后、冥医和策天凤一辆车。”他简单的安排道。他走到客厅靠窗那面墙的书架边上去，不知道在哪里拍了几下，书架整个往边上滑开，露出了后面暗格里一排一排固定枪支的架子，那些金属的构件在黑暗中泛出幽微的光来。
默苍离看了温皇一眼，好像对这个安排有什么疑问。
温皇转过身，递给赤羽一把G36突击步枪，然后才转向默苍离，说道：“让战五渣先走。”
战五渣默苍离：“……”你再说一遍。
“我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凰后烧完了纸质资料，特别真诚的说道，“钜子，我们还是走吧。”
这时候冥医也已经走出来——无论他是握着手术刀还是无影金梭其实都有着相同的气势，看上去好像不太能打架的样子，其实并非如此。他没有说话，只是与默苍离交换了一个眼神。
默苍离又看了看温皇，可能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也没有说出口。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边从衣袋里把手机抽出来，一边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影在阴影里面一晃就消失了。
其他几个人按照计划鱼贯而出，最后上官鸿信在出门的时候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赤羽，后者把自己的车钥匙隔空扔给雁王。
“那就交给你们了。”上官鸿信简单的说道，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减弱——现在屋子里只剩下温皇和赤羽两个人了。
而窗外，已经有很多没有任何特殊涂装的、看上去很普通的车子在街边停了下来。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们其实已经把这栋房子包围了起来。

才刚刚下车，史艳文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藏镜人在那皱着眉头看史艳文接电话——史艳文就站在藏镜人那辆方方正正的黑色汽车边上，一只手撑在汽车前盖上面。他在这种时候显得很严肃，说话的间隙里会无意识地轻轻咬着下唇。
藏镜人想，平常在有阳光的时候，眼前这个家伙的眼睛看上去那么蓝——蓝的也好像是广阔无垠的海，不过藏镜人当然是不会那样形容的，太娘炮了——现在竟然显得漆黑深邃起来。
过了一会史艳文放下手机，说道：“计划有变。”
“什么？”藏镜人问了一句。
“苍离先生让我们配合他的计划，我们开车过去。”史艳文回答道，又折回去开车门。藏镜人被折腾的有点想瞪他或者是骂几句什么，但是到最后也没有开口。
史艳文坐回副驾驶座上，三言两语把默苍离的那个计划向他描述了一下。
藏镜人听完以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默苍离是认真的？”他把手摆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盯着认真的系安全带的史艳文。
“我觉得是。”史艳文特别安详的说，“小弟，系好安全带。”
“……”藏镜人下定决心下次一定不要和史艳文一起出门了，这样下去肯定对心脏不好。“那我们得快点过去是吧，”他认命的说，“按他这个计划来占个好位置挺重要的。”
他又一次把汽车发动起来，同时在心里头叹着气——按照默苍离的计划，他们两个的任务还挺艰巨。而且他有一个预感：这个任务结束后，他这辆车可能是得换了。
……反正到时候让史艳文赔给他。藏镜人下定决心。
“欸对了小弟，”那边史艳文忽然开口，声音里好像带了一点笑意，“你这辆车上，除了飞瀑……肯定还有点别的吧？”
藏镜人看了他一眼，外面的路灯灯光把史艳文的脸映的一明一暗的。
“你觉得呢？”他不耐烦地说道。
“啊，我是了解小弟的。”史艳文安静的回答。
“在后面。”藏镜人没好气地说道，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史艳文解了安全带，把身子探到后座的方向去了。

有时候他们会花时间想一想，默苍离是不是故意找人把尚贤宫设计成这样的。
基于尚贤宫的设计结构，显然从房屋后方攻入会容易一些。默苍离他们几个是先走了，但是从前面出去还得纠缠一下——当然按照默苍离的计划，最重要的其实是把握时机——搞不好就被从后方攻上来的人围到里头了，所以其实殿后的人存在还是很必要的。
“下次再修尚贤宫应该弄一个直通城市排水系统的密道什么的。”赤羽藏在通往客厅的那条走廊的拐角处，一边检查G36的弹匣一边轻声说道。
“想法很好，可惜看电影看的有点多。”温皇评价道，“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可没有你想的那样修建的尽职尽责。”
“嗯？”赤羽看了他一眼。
“比如说特别窄小的那种，”温皇诚恳地说，“连玄之玄那种身材都会卡在里面。”
赤羽：“……”开玩笑的吧。
他们两个安静下来，因为他们都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那些繁杂却轻微的脚步声。
赤羽看了温皇一眼，后者细微地向着他点了点头。温皇手里握着一个有很多按钮的遥控装置，现在他按下了第一个按钮。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毕竟像各种枪战片里头那种在家里到处装满了炸弹，然后在敌人冲进来的时候潇洒并且完全不回头的炸掉的家伙还是少有的。
但是在同一时间，整个尚贤宫的灯都灭掉了。
他们沉浸在了无边的黑暗里面。
赤羽信之介戴上夜视镜。

元邪皇守在尚贤宫的正门口。
尚贤宫——说真的，其实是一个独栋别墅。这个城市虽然治安混乱发展停滞，但是其实地价还是挺高的，结果警局这些人看着眼前这个智者的据点难免产生“这些混蛋为什么这么有钱”的感慨来。
他在人手的安排上有诸多考虑，如果真的如同应龙师说的那样，戮世摩罗是史艳文的儿子的话——虽然只是猜测，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戮世摩罗的资料本身是完美无缺的——真的不让他参加这个行动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结果最后把戮世摩罗安排和应诸阳一组，把他们安排在外围做后援。
那样按照他们的计划，戮世摩罗得知这个任务的时候，先头部队基本上已经出发了，他要是想联系智者，不但时间不够，而且基本上已经晚了。
（他没想到——或者说不愿意想的是，让一个精英警员做后援已经足够引起怀疑了。他们当然不想引起怀疑，但是其实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负责攻入的小组从房屋后面进入，他们这组人守在门口，如果尚贤宫里面那些人想要出来的话，从正门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元邪皇是这样希望的，他甚至在正门安排的人手比较少，以诱导里面的人做出这个决定。如果这些人要出来的话，他更希望自己能亲手抓住他们。
他们在这里安静地等着，直到正门处晃出一个人影来。
他们心里紧张的那根线其实崩得快要断掉，如果不是训练有素心理素质强大，可能哪个人就要忍不住开枪了。而且更出人意料的是，门口出现的竟然是一个他们都很眼熟的人。
——公子开明迎着探照灯明晃晃的灯光，懒洋洋地举起双手。

与此同时尚贤宫的内部，其实已经陷入到一片混战之中。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进行枪战其实有着糟糕的跳弹问题，也不知道警局那帮人意识到没有。现下温皇躲在一个拐角后面，子弹打在墙面上扬起几蓬白灰来。
“唉，人有点多啊，军师大人。”他这样叹道，同时给无双换了一个弹匣。赤羽就靠在他身边，剧烈地喘息着，可以看见那些艳红的发丝被汗水黏在他的额头上，猛一看也好像如同血迹。
“还成，”赤羽低哑地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用那个？”
温皇往硝烟弥漫的走廊里瞄了一眼，那边回赠了几颗子弹，这个反应速度还是不错的，只可惜打得不准。“等一下吧，”他缩了回来，“那边那面应该是承重墙，我还不想整个房顶都塌下来。
赤羽点点头，说道：“那就接着向前走。”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冲了出去——毕竟对方在明他们在暗，尚贤宫的照明已经被破坏了，他们两个有夜视镜而对方没有——赤羽端着那边枪冲着对方那个方向疯狂开火，他的枪是加装了消焰器的，这更增加了他们的优势。
对方那边是闪动的手电筒灯光，把整个房间映的一明一暗的——尚贤宫内部足够错综复杂，这一点和梅香坞的设计也很像。他们飞快的跑进第二条走廊，没装消音器的枪声在他们身后不断响起。
对方追的很近，不过这个距离也足够了，第二条走廊跑了一半，赤羽向着温皇喊道：“任飘渺！”
他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温皇飞快的拿出一个圆形的金属小球头也不回地往身后扔去——片刻之后，爆炸声猛地响起！
那当然还是废字流的产品，那一大堆各式各样效果不同的金属球好像被命名为断云石系列来着。毕竟鲁缺和他那热爱各种枪支的父亲相比，更热衷于研究爆炸物。
而这一款的爆炸范围其实很小，要不然按照废字流的那个没有最强只有更强的画风，可能房子就真塌了，他们两个只觉得身后有热浪扑来，倒是没有别的影响。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其实一切都还是在意料之中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声枪响。
温皇听见身边的赤羽闷哼了一声，就直接扑倒在了地上。他猛地转身，根本没时间查看赤羽的状况，就看见火里扑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大概是冲得靠前了一些，倒是远离了爆炸的中心，只是蓬头垢面的，身上还有火苗在往外蹿。那个人扔掉了手里的枪，向着温皇的方向冲过来。
在这个距离里拿着一把枪其实也没什么作用了，那个人手里也握着匕首。温皇只来得及把之前挂在腰间的廓尔喀刀抽出来，就被这个人撞在了墙上。
当然在各种各样的传闻里任飘渺是擅长用枪的，但是这并不是说温皇对肉搏战毫无经验。对方用匕首用得倒是很灵活，细小的利刃挥舞的时候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响来。但是温皇其实无法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毕竟他还得注意着那边受伤倒在地上情况不明的赤羽。
他在动作变化的间隙里看见赤羽身下洇开一滩深色的液体来——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他在这里花的时间越多，赤羽那边情况越危险。他眉头一皱，猛然把空着的左手手探向敌人的刀刃。
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毕竟没人愿意选择两败俱伤的战斗方式。一惊之下他的匕首刀刃已经被温皇握在手里，他甚至能借着那边爆炸的火光看见暗色的液体顺着匕首的血槽滴滴答答往下淌。与此同时温皇腿一扫，直接把他绊倒在地上。
温皇的身子也跟着压下去，他的左手根本没有松开，两个人一起倒在布满爆炸后的残渣的地面上。温皇的膝盖紧紧地压在那个人的腰部，同时握刀的手一挥——
刀刃直接穿过了对方的额头，有一些鲜血和让人不愿意细想的白色物质喷溅在地面上。温皇松开了握着匕首刀刃的那只手，掌心鲜血淋漓。
他根本没想要把那把廓尔喀刀拔出来，而是直接冲过去看赤羽。
赤羽还醒着，但是脸色吓人的苍白。温皇尽量把赤羽扶起来，问道：“你怎么样了？”
赤羽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出话，倒是吐了一口血出来。
——应该是内脏受损了，温皇简直觉得心脏漏跳一拍，这种时候，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温皇的目光扫过他的伤处：子弹从背后射入，在身体前方也留下一个可怖的血肉模糊的巨大创面来；赤羽用手按住伤口试图止血，他的手指也被染得鲜红。
看他的受伤的位置，可能是胃部受损了。温皇能感觉赤羽的手指颤抖着刺入他肩膀的皮肤，他知道胃液可能正从胃壁的伤处流出来腐蚀其他器官——然而温皇只能从理论上判断现在的状况，在疼痛上并不能为他分担。
“坚持一下，”他听见自己说道，声音里面潜藏的颤抖让这句话听上去并不像他自己，“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公子开明举着手，慢悠悠地在原地站定。
他能看见很多车的车门开着，警察们持枪躲在车门后面，他还能看见元邪皇就站在他的正前方一辆警车后面，表情很难用语言形容——估计是恨他恨到牙根痒痒。
“诶蟹黄！”他冲着自己之前的局长的方向喊道，“我可是来投降的，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能光明正大的叫魔世警局局长的外号还活得好好的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
他能看见元邪皇皱着眉头对着应龙师说了几句什么，估计是让应龙师安排人手加强对尚贤宫其他方向的包围。这家伙肯定认为既然他公子开明从这边出来了，肯定是为了吸引警察的目光，让其他人往别的方向跑。
而与此同时，一些全副武装的警察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往他的方向包围过来，谨小慎微到好像他会忽然爆炸一样。
公子开明举着手，笑眯眯的看着围过来的这些人——其中一些甚至是当年他在办公室的同事。
“那还真是……”他慢悠悠地说，声音低沉得有几分危险的味道。
“……对不起啦。”
在同一时刻，一道雪亮的灯光自这个包围圈的背后亮起。
公子开明把狭长的刀刃从组合棍刀的刀鞘里面抽出来，这时候四周陷入了一片停滞的死寂，甚至能听见刀出鞘那铮然的一响。其他人一瞬间的呆若木鸡是有原因的——忽然出现在警察们背后的那辆车出现的太突然，完全出乎意料。
那辆方方正正的黑色汽车沿着尚贤宫门前笔直的道路高速向这边冲了过来。车子的天窗是打开的，一个人从天窗探出上半身来，手肘压在车顶冰冷的金属上面，手里端着一把M16，枪身金属的部分在昏黄的路灯灯光下依旧是尖锐而寒冷的色彩。
公子开明笑得更灿烂，但是依然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阴冷——他看见史艳文。史艳文手里端着那把突击步枪，他将拉机柄向后拉到底然后松开，紧接着按下了枪机助进器，即便是隔着千军万马人们仍旧感觉能听到那轻微的响声。

*G36突击步枪：
有效射程400到450米，理论射速每分钟750发，空枪重3.65千克。不过赤羽拿的可能是G36系列中的G36C，这种枪要更小，相对比较适合室内。

*无影金梭：
参考buck哨兵刀。全长13.5厘米左右，刃长5.5厘米。据说可以用来练习飞刀，哨兵刀最显著的特点可能是刀鞘可以当哨子用。

*夜视镜：
基于夜视技术同时借助光成像器所做的辅助观察工具。这里出现的应该是微光夜视镜。

*廓尔喀刀：
也叫尼泊尔军刀，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白狗腿刀”。

*关于赤羽的伤势：
子弹从背后射入，从正面穿出。子弹射入后形成的空腔效应会挤压伤口周围的器官和血管，并且由于子弹射入人体以后子弹由于介质改变而产生的震荡甚至翻滚，炸弹射出的伤口会非常巨大。
胃部受伤以后胃液和胃的内容物都会从伤口流出来，而且胃酸会开始腐蚀其他器官。胃和肺受伤都会吐血。

*M16突击步枪：
有效射程600米，战斗全重（带实弹匣和背带）3.76千克，理论射速每分钟700到950发，弹匣容量30/60发。

athrun150

2016-07-28 23:31

其实杀应庶的话，注射胰岛素不是更好吗，尸检还查不出来XD
好想知道俏俏用啥武器，跟他师父一起狙击吗
感觉老五枪法一定不错，至少剧里是这样，那么远的距离，没有瞄准镜还能打到目标，真的应该掌声鼓励一下

看一段，拉下来写一句，再回头继续看，免得忘了想说点什么_(:з」∠)_

话说SPA这样端着枪，不怕被人认出来么，还是说他可以把锅甩到藏镜人身上╮(╯_╰)╭

顺便，肺出血，血液经气管从口排出，是咯血不是吐血_(:з」∠)_

sherlia

2016-07-29 09:39

哈哈哈，问题主要是，就是一定要让他死的人尽皆知的（……）知道是有人故意谋杀，那边spa才能愉快地甩锅给凶岳疆朝（。
另一方面，甩锅给藏爹（藏镜人：……）其实完全是可以考虑的，不过最重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深夜，灯光黑暗，在警车灯光后方，最重要的是基础设施太烂导致没·有·摄·像·头……就算是元邪皇说“啊！这个不是史艳文吗？？？”……他也没啥证据能证明这个就真的是史艳文……

sherlia

2016-07-29 09:44

十六

史艳文的出现完全在元邪皇的意料之外。现下那辆汽车往他们的方向疯狂地冲过来，史艳文毫无畏惧地向着包围圈的背后开枪，本来躲在车门后面的警察们慌忙寻找新的掩体——但是在平坦的路面上，这项工作其实进行的不太顺利。
元邪皇被身边的吊魂罪猛地拽倒在地上，重重的撞在粗糙的地面上面。子弹穿过汽车金属的车体的时候发出一些让人不愉快的尖锐响声来，在这个角度元邪皇是看不见那边的情况的，但是他知道史艳文脸上应当还是一副温和到仿佛纯良无害的表情。
而另一边藏镜人现在的工作就是开车——从他这里也看不见史艳文，但是他知道史艳文端着枪其实很有气势，在当年敌对的时候，他见过许多次；另一方面，他严重怀疑史艳文就算是拿着一个装着金鱼的高脚杯可能都会有同样的气势。
那把M16是史艳文从他车上翻出来的、火力最强的一把，现在藏镜人毫不怀疑如果车上有火箭筒他都会扛出去。
警局方面的行动被忽然出现的史艳文完全打断了，而另一边公子开明也忽然开始动作。
他已经把刀刃从组合棍刀的刀鞘里抽了出来，这个时候那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其实已经里他很近了。他心里很清楚，警局配备的防弹衣能对付子弹，但是面对刀刃就没什么办法了。
在这几个人的注意力被史艳文分散的一刹那，他已经猛地欺身向前，一只手扣住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握枪的手的手腕，刀尖瞬间刺入这个人的胸口。他的准头一直很好，刀已经穿过了这个人的心脏——这人抽搐了几下，公子开明把刀拔出来，他就软绵绵的往前倒去。
这是火光电石的一瞬间，另外几个包围他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急忙向着他的方向开枪。但是已经晚了，公子开明粗暴的把那个倒下倒下的人拖在身前，用这具尸体挡下了射来的子弹。
子弹打在肉体上爆出几蓬血花来，有一些星星点点溅在公子开明的脸上。在他的身侧，他手里的利刃斜指地面，刀上的血滴滴答答淌在地上。
与此同时，前方一声巨响。
那辆黑色的汽车十分粗暴的撞进了包围圈，几辆警察被撞得错了位，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来——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上次任飘渺就是这么冲出梅香坞警察的包围的——汽车灯光把公子开明的视野晃得一片惨白，它直接向着公子开明直冲过来，本来包围着公子开明的几个警察纷纷跳开躲避。眼看车子就要撞上公子开明，藏镜人往边上猛地一打方向盘——
车子转向依然很快，不过明显比刚才降低速度了。汽车一侧险险从公子开明身边擦了过去，那一侧的车窗都是开着的，公子开明一伸手用手臂圈住前后两扇车窗之间的窗框，整个人直接挂在了车外，车子猛地转弯，公子开明的身体撞在车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个动作看上去十分别扭，而且需要很强的臂力，不过看上去他根本没有着急要爬进车里去。公子开明另一只手还抓着那把刀，他重新把刀插回刀鞘里去，把绑在腿上的一把手枪拔了出来。
“动作很快嘛Su young man。”他笑着说道，同时啪的一声打开了那把手枪的保险栓，这才开始要往车里爬。
史艳文：“……”我应该说谢谢策君夸奖吗？
车子在包围圈里面转了一个大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来，公子开明竟然还能和壁虎一样牢牢地挂在车上，真是惊人。显然这辆车是要从刚才进来的那个地方重新冲出去，但是这个时候元邪皇已经站起来了，其他人也都重新隐藏在了警车后面。
“拦住他们！”应龙师大吼道。
毕竟只是一辆车而已，就算是有魔世当年的策君和中原领导者史艳文。
他们的枪口首先都对准了史艳文，而史艳文面无惧色的平举着那把M16——
“砰！”

上官鸿信靠在墙上，微微低下头给自己点上烟。打火机燃起的那一点暖黄的火光给他的脸映出深邃的阴影来，在这暗色调里他的眼睛也显得异常的亮。
他就站在下到地下车库的那个斜坡的尽头，车库里面的应急灯是亮着的，但是那个亮度也只比没亮好一点点而已。他站在灯光照不到的拐角处，周遭只有打火机的一点点亮光。
他在这里安静地等着，等着一队警察的到来。
——魔世警局的动向其实十分好推测，这也是一道送分题，想不出来的简直要去吸一下氧了。
当然首先他们会从房屋后方进入，在房屋设计上来说那的确是最好的位置，但是那边是有温皇和赤羽殿后的，他姑且就当他们拦得住。这一队人马受阻之后会想守在外面的人求救，显然第二队人会选择从房屋西侧进来。
这栋别墅的左右是对称的，其实从突袭的角度来讲没什么区别。但是西侧比起东侧来远离道路，而且还没有什么其他建筑物，从西侧进来不容易被人发现，更重要的是使无辜群众受伤的可能性小。
毕竟他们是警察，到底有所顾忌。
而有所顾忌就有弱点，上官鸿信想。
现在警局的人把外面围得严严实实，要是尚贤宫里的人想突围一定要借助交通工具，所以突袭的小组最后肯定是会到车库这边来的。
可惜尚贤宫的车库其实不止这一个，而另一个是默苍离亲自安排人改造的——房屋原先的设计图上是没有的，所以那些人应该一下子也不会到那边去。
但是现在上官鸿信所在的地方，他们是一定会过来的。一个人挡在一堆荷枪实弹的警察的必经之路上听上去就很疯狂，但是其实也没有别的选项。
而大概上官鸿信本人就很适合用“疯狂”这种词形容。
尚贤宫的面积并不小，内部设计也比较复杂——但是再怎么说它也只是一栋房子而已，如果不把所有突袭的人都拦下，估计默苍离他们那边根本跑不出去就要被抓住。
上官鸿信啪的合上打火机的盖子，他身边最后一点光也泯灭了，只有烟头星星点点的红光。于是他整个人都淹没进深沉的黑暗里。
他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估计有五个人左右。上官鸿信屏息等待着，这些人在慢慢走近——一个在前，剩下几个人的位置相对靠后。在他们马上要走到他藏身的这个拐角的时候，上官鸿信猛地冲了出去。
那几个人明显吃了一惊，上官鸿信抓住最前面那个人一个握枪的手腕，把他的手用力往上扳。慌乱之间这个人连开了三枪，全部打在天花板上，他们头上有一点灰尘纷纷扬扬落下来。
雁王的动作很快，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在扭打中往上一挑就刺破了这个人的颈动脉。鲜血随着心跳的频率喷溅出来的时候他确保自己的身体藏在这个人的身后，他抓住从这个人手里松脱下来的手枪，向着那几个人的方向打光了剩下的四发子弹。
就算是有应急照明还是太黑了，他听见有两个人闷哼着倒下。他扔掉手里的尸体，而另外两个人也已经向着他的方向猛冲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
上官鸿信向着他们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来。
他推开尸体的时候就已经拿出一样东西来，在黑暗中也只是一星银光。
——他那银色的打火机。
金属的打火机点燃的时候是清脆的“叮”的一声，一小团火光爆出来，同一时间他把打火机往前一扔。
同一时间往前冲的两个人觉得他们踩到了某种东西上面：覆盖在地上薄薄的一层，好像是某种液体。
“不好！”其中一个人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一下子喊了出来——但是已经晚了，打火机飞过的轨道是一道拖长了火光的弧线，它一下子落到那一地的液体里面，地面瞬间燃烧了起来。
毕竟是车库，汽油还是不缺少的。
火焰的高热和浓烟触发了报警器，房顶上的自动喷水灭火装置开始启动，可惜汽油的话，是要用干粉或者泡沫灭火器的。上官鸿信冷冷的看着火焰里头挣扎的人形，伸手把挂在肩膀上的枪取下来，一枪一个地爆了这两个还想往外冲的人的头，然后夹起一直叼着的烟，抖掉了香烟上挂的一串烟灰。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其他脚步声，上官鸿信飞快地转身用枪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动作流畅而迅速。
他看见温皇——或者任飘渺，那些垂落的白发也被染上血色——搀着赤羽向这个方向走过来，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也如同赤羽的发色一般艳红。
与此同时，房屋的某处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巨大声响。
“师尊他们已经出去了。”上官鸿信闻声十分镇定的对温皇说道，“走吧，按计划要去正气山庄。”
他并不需要花时间问“军师怎么样了”一类无意义的话，他们都很清楚现在面临的难题。
而死亡大概并不是一个难题。

“砰！”
那不是警察们枪声，他们还没来得及开枪；那也不是史艳文的枪声，他的枪声被其他更巨大的声音掩盖掉了。尚贤宫正门左侧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瞬间破碎，另一辆车从里面冲了出来！
那个地方在设计图上应该是一个起居室，窗户是单面镜的，元邪皇之前也并没有在意，这样看来，那里根本是一个车库！元邪皇吃了一惊：看来他们拿到的别墅设计图也不是正确的！他们肯定对别墅内部进行了改装，那么地下车库——
“——不好！”元邪皇脱口而出。
“邪皇，怎么了？”应龙师问道。
元邪皇根本没时间解释，只是对着他喊道：“把房屋东侧的人撤过来一半！”
本来别墅的地下车库有两个出口，一个在房屋正前方，一个在房屋东侧。他们为了引诱智者从前方突围，在前方安排了精兵而在东侧安排了重兵——元邪皇并不贪心，应龙师的情报是尚贤宫常驻的只有三个人，那么房屋前方包围的这些人足够了。
但是现在看来尚贤宫里根本不止三个人！更重要的是，车库似乎被他们设计到了别处，真正的地下车库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车库！难道他们早就看透了警局的安排，把大部分人引诱到房屋东侧，然后试图凭借人数从人少的前方突围吗？
应龙师明显明白了他的意思，匆匆拿对讲机安排了。但是已经晚了，新的那辆两厢车已经冲出窗户，重重地落在地上。这两辆车一起向包围圈的那个缺口冲过去。
其实两厢车这边开车的是默苍离，凰后坐在副驾驶座上，而冥医在后座被晃得东倒西歪——虽然智者这边开车开得飞起的前三名分别是公子开明、凰后和任飘渺，但是毕竟默苍离还是有一个大学教授的身份，在这里露面就不好了，所以最后还是由他开车。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去折腾那些警车，看来打算用车体把刚才藏镜人撞出来的那个缺口堵住，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堵在包围圈里了。要是再拖下去肯定很危险，整个尚贤宫也不算多大，东侧的那些警察现在正往这边赶呢，
藏镜人估计了一下，觉得两辆车都冲出去有点困难。
公子开明还是笑着的，而那辆两厢车从稍微高出地面一点的落地窗窗口冲出来以后刚好落在藏镜人的车边上，他们两个速度几乎相同——默苍离能把车开到这个速度，估计也是突破了自我——那辆车刚好是靠近藏镜人这边，副驾驶座正对着藏镜人的窗口。
然后藏镜人看见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车窗，腰肢竟然还能拧出一个挺妩媚的曲线来。只不过这个女人肩上扛的那东西怎么看怎么眼熟。
……AT4火箭筒。
藏镜人：“……”怎么说什么就来什么，你们这群人是恐怖分子吗？！
是不是恐怖分子真的难说，那边公子开明扭了几下，利落的钻进后座里。与此同时史艳文也坐回车里，用手猛地拍下车窗下面升降车窗玻璃的按钮。
看来是要来真的的了，藏镜人咬着牙最后往边上扫了一眼，他可以看见凰后散开的长发在空中猎猎飞舞。
这个时候不得不感谢元邪皇的包围圈空间足够大——其实从两厢车从窗口冲出来到破甲弹发射，也只是几秒以内的事情而已。他们硬生生压在了AT4 火箭筒的作战最小射程上，破甲弹击中了试图挡在他们道路的最远的那辆警车上，十米以外腾起一片橘红的火光。
按照破甲弹发射的高速，从发射到爆炸一秒不到。不知道是时间掌握的太好还是太不好，史艳文他们这辆车一头扎进火光里。
凰后丢掉了手里的火箭筒，那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来。凰后重新钻回了副驾驶座，她刚关上窗户，他们的车也冲进爆炸后的火与浓烟里了。
两辆车轧着一地残骸冲出包围圈，藏镜人终于忍不住转头对公子开明喊道：“你们这边都是些什么人啊！”
公子开明笑了笑，一态反常的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雁王开着车从地下车库东侧的出口出来的时候，外面包围的人已经很少了，他们都赶到正门去包围了么——他们利用元邪皇的怀疑，撕碎了包围圈。
但是这并不是说这边就没有人了，几个开着警用摩托的人还是在后面穷追不舍，红蓝的警灯一明一暗让人心烦。上官鸿信从后视镜扫过温皇在晦暗不清的阴影里的脸，他看上去心情很不好，而鬼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任飘渺。”雁王叫了一声。
温皇简洁的应了一声“嗯”。
上官鸿信嘴角微微的挑起来，这个时候他们的车子已经冲到了一个隧道里，因为理论上讲他们是应该往正气山庄的方向赶的。他们甩掉了大多数，但是还是有一辆摩托已经追了上来，那个人向着他们的方向举起手枪——
上官鸿信把车子往边上一撞。
车的后门砰的一声撞在了摩托车上面，摩托车往边上一倒，在这一瞬间那个警察竟然挂在了汽车侧面。是了，雁王分神看了一眼，后面车窗是开着的。
他想这要是个动作电影的话，这里理应插一个十分钟的打斗戏，可以堆很多特技的那种。但是现实生活中并不是这样的，温皇已经飞快的出手，一只手卡住了这个人的咽喉，另一只手制住了他握枪的手。
那个人拼命挣扎，温皇的手纹丝不动。
温皇向后视镜的方向看了一眼，雁王在他冷的彻骨的目光里读出了他的意思。上官鸿信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来，他往一侧一打方向盘，车侧猛地撞在隧道的墙壁上。
上官鸿信听见骨头碎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一声，温皇大概松了手，有什么东西顺着车外侧滑到了地上。
后面已经没有闪烁的警灯了，一切都结束了。
温皇重新在后座上坐好，沉静严肃的仿佛并不在意——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联系了千雪和先走一步的冥医，到了正气山庄那边应该就能做好手术的准备。而赤羽信之介就靠在他身边，鲜血顺着座椅的皮革滴滴答答往下流，把车内浅色的地面染得鲜红。
空气里是浓重的腥甜味道，谁也没有说话。
夜很深，除了路灯的光，什么都没有了。

*雁王的打火机：
Zippo，1941年复刻版。

*M136AT4火箭筒：
火箭直径84毫米，长度460毫米，重量1.8公斤。最大射程2100米，作战最小射程10米。
AT4火箭筒与RPG火箭筒的不同之处在于，AT4火箭筒是一种预装弹、射击后抛弃的一次性使用武器。

*降妖宝杖：
参考联合刀具的防暴BMF组合棍刀。
外型是一根全金属警棍，手柄拧开后可以抽出一把刃长37.2厘米的棍中刀。棍身实质为刀鞘，把鞘拧开后与刀柄可以合成一体，成为一把外型类似日本刀的棍刀，长达95厘米。可配挂各种腰带，手柄末端钻有孔，使用者可以自行穿一条防抢绳。

sherlia

2016-07-29 09:45

十七

——默苍离也有自己在乎的东西。
那你呢？
他并不清楚温皇心里面有没有那一点点脆弱的部分。

他们正开着车往正气山庄的方向赶，天色已经很黑了，路边上只有路灯亮着。这个城市公共设施维护的也不好，隔个几十米路灯就要灭一个，剩下的那些发出寂寥的昏黄光芒来。
本身默苍离就不是一个特别认得路的人——真的，他们见过他去大学上班还要开导航的，根本是个路痴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他没什么可担心的，藏镜人的车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他们跟着藏镜人的车开就行了。
平时默苍离开车是慢吞吞的那种，刚才为了甩掉警察那边的追击，他简直是刷新了人生的新速度。车子是凰后的，现在她在副驾驶座腹诽着钜子的开车技术。越过她那开得太低的领口还可以看见胸口不住起伏，那一片皮肤在黑暗里头白得晃眼：她估计是刚才往外冲的那一段以后肾上腺素还没消下去，现在在座位上规规矩矩地坐着，但是口红抹得艳红的嘴唇扭成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在这个时候，后座上冥医接了个电话。
他在那里说了一会，凰后透过后视镜就瞄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末了放下电话，他就很忧虑地说了一句：“温皇打来的，说是赤羽受伤了。情况按照他说的……有点严重，大概一回去就要安排手术。”
默苍离在前面开车，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的说：“嗯。”
“苍离你是怎么个反应啊！”冥医不满道，“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凰后想，他们都知道不要与钜子讨论“是否关心他人”这种话题——很多年以前，他们还在乎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那没什么好结果——不过冥医显然不在“他们”之列。
“毕竟这种逃脱计划本来风险就很大，有一个两个受伤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默苍离说道。其实这句是实话，这种行动一般能把大部队撤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比如说当年中原和西剑流那档事发生的时候，连史艳文都差点死在包围圈里面。
不过就算是实话，似乎也不适合现在说出来，不用回头凰后都知道杏花的不满要溢出来了。他说：“苍离啊这次真的很严重，你你你——！”
“我知道，但是不是有你么。”默苍离安安静静地说道。
杏花君肉眼可见的卡了两秒，不说话了。默苍离一脸的淡定，就好像没有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一样。他们安静下来，凰后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座上冷酷的想着现在是不是一个毙了钜子的好时机。

大家都在想，元邪皇的火气可能达到了这几天的顶峰。
尽管戮世摩罗是在外围，但是最后那乱七八糟一通跑的时候他们还是追着史艳文他们一路狂奔——当然最后是没追到。其实追了半路戮世摩罗就隐约意识到开车的可能是他那不好惹的叔父，毕竟史艳文开车可不是那么个豪放的画风。
应诸阳开着他们这辆车。之前说过，应诸阳这个人各方面的打扮都是强迫症的福音，本来戮世摩罗以为他得是打死都不会超车的那种人，结果在追捕上竟然很变通。戮世摩罗坐在副驾驶座上，之前没系安全带，在急转弯的时候差点被糊到车窗上去。
他们最后还是没追上——废话，能追上也不敢追好吗？！就算他们在外围，也听说有人拎出AT4来了啊！说真的，那玩意可是最大射程两千米的东西，虽然AT4是一次性装弹的，但是谁知道他们车上还能拿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在确定他们彻底跟丢了以后，戮世摩罗还是深深地、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不喜欢任何意外事故，尤其是在这方面。
他挺高兴他的小弟银燕没有参加到这么一个玩命的活动里来，要不然估计他还得三倍的提心吊胆。
最后众人只能打道回府，应诸阳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不过从他那张严肃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帝鬼他们倒是很淡定，其实就是他们追捕智者又追不到的次数比较多，现在已经习惯了；长琴无焰还在安静的喝茶，倒是应龙师阴沉着一张脸。
所有人回来以后都老老实实的去会议室了，对付智者失败以后开会挨骂估计是警局的传统。
元邪皇并没有马上出现，所有人都指望着是吊魂罪把他拦下来顺毛了——只有吊魂罪能给他顺毛。
说不定那样元邪皇就不至于把他们往死里骂了呢，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尤其是曼邪音。那也挺奇怪的，元邪皇骂曼邪音的次数还挺多，那可是帝鬼手下唯一的姑娘啊，连帝鬼都不好意思骂她，之前她违反办公室恋情的规定和炽阎天出去约会的时候这位上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们在会议室里干坐了一会，然后吊魂罪先进来了，脸色不太好。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他，他在平时邪皇惯常那个位置的左手边坐下了的时候沉痛地向着大家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深觉得这件事要完。
果真很快元邪皇阴着一张脸进来，坐下以后还是一组一组的训——惯常的，对胜弦主训得轻一点，但是帝鬼和应龙师绝对是不能幸免的。
这个会议的走向大家心里都懂，老老实实坐着挨骂吧。这个时候戮世摩罗很高兴自己终于坐会帝鬼这边的位置了，虽然他身边还是特别严肃无趣的煞魔子，但是总比坐在死死板板的应诸阳旁边，看着应龙师那张脸要好。
太晚了，这天晚上戮世摩罗实在是过的有点心力交瘁，他感觉挺累的，就坐在那里昏昏欲睡。然后，他忽然感觉有人在他边上戳了他一下。
他往边上看了一眼，煞魔子眼睛直视着前方。
戮世摩罗感觉莫名其妙，然后就感觉煞魔子在桌子下面扯了一下他的袖口，紧接着就把他的整只手拖了过去。
——等等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煞魔子你这样你师兄梁皇无忌知道吗？！
他现在简直是有槽没处吐，又不能被元邪皇他们发现了。桌子下面能感觉到煞魔子在他手心一下一下敲，偶尔指甲还轻轻地挂一下他掌心。
他愣了十几秒，然后反应过来了——摩尔斯电码。
——敲一下就是点，用指甲刮一下就是横，煞魔子还真是想象力丰富。
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煞魔子必须得现在以这种方式和他说话啊？戮世摩罗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在心里默默翻译煞魔子在他手上敲出的电码。
第一句话是：今天任务的时候，我被应龙师手下的人监视着。
他愣了一愣，不过很快释然了——如果他的身份不知怎么暴露了的话，估计里煞魔子和梁皇无忌那事浮出水面也不远了。之前他见史艳文的时候，史艳文也告诉了他关于无水汪洋的事情，还有智者推测的、九界的高层可能出现了叛徒的可能性。
煞魔子接着写：我估计你也是一样的，所以就问一句，你是不是通知了中原的人。
戮世摩罗终于忍不住又往煞魔子那边扫了一眼，意思是你这不是废话么。
九界方面有很多史艳文的二儿子和父亲不和的传闻，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只是传闻。不过就算是这不是传闻，发生了这种事情，戮世摩罗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煞魔子显然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于是接着在他的手心敲：如果你还能和中原联系的话，请把我的情况也通知大师兄，以后咱们应该没什么碰面的机会了。
顿了顿，他又写下了最后一句。
“这个地方可能已经待不下去了。”

最后散会的时候煞魔子很快从另外的方向离开了，戮世摩罗在他的背影里看出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疲惫——他甚至分神想了想，不知道平时煞魔子是住在哪里的。不管怎么说，他都肯定不可能和梁皇无忌住在一起。
戮世摩罗的情况其实也是类似，他很少回正气山庄，每年回正气山庄吃团圆饭都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
……其实这个地方如果待不下去了，可能也是不错的。
他走的时候会议室里都没什么人了，可能有些人赶着回家，但是大部分人都只是会办公室眯一会。这都过了半夜了，明天一早还得上班。
戮世摩罗往通往正门的走廊里头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一阵迅速的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个人撞在了墙上。
用的力气不小，撞得还挺疼。料想这种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只有一种可能性，戮世摩罗试着扑腾了一下，象征性的举手示意，道：“局长，这壁咚的姿势不对啊！”
元邪皇：“……”
他们依旧阴沉着一张脸的局长给他翻了个面，一只手危险的卡到他的脖子上。吊魂罪有点局促地站在一旁，似乎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戮世摩罗想，现在弄出这种事来显然是不明智的，看来元邪皇真是气头过了。
“你今天有没有给人发任何消息？！”元邪皇沉声道。
——果然。
“局长啊，这个任务应诸阳全程都和我在一起呢，我哪有时间做什么。”他笑嘻嘻地说道——那手机在他回来的路上就扔了，根本死无对证。“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问问应诸阳不就行了？”
“况且，”他轻声说道，声音猛地一沉，“就是我真的做了什么，只要你发现不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是不是？”
戮世摩罗简直能感觉到在他脑子里他的好大哥的声音冒出来骂他：在这种时候挑衅，不智。但是没办法，这个时候他的脾气已经不能算太好了，大晚上被他爹亲和他叔父吓得半死，现在还要被元邪皇掐着脖子质问，不呛两句才有鬼。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元邪皇的手猛地收紧，戮世摩罗感觉他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他挣扎了一下，勉强地笑道：“现在可不流行动私刑了啊，局长。”
“邪皇。”那边吊魂罪也很忧虑地说道。
元邪皇看看戮世摩罗又看看吊魂罪，最后终于松了手。戮世摩罗顺着墙面往下滑了一点，哑着嗓子咳了几声。他没有抬头，但是能听见元邪皇怒气冲冲地走了，吊魂罪一路跟在后面。
戮世摩罗一个人靠在走廊的墙上，听见着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一连串轻飘的回声。
他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笑出声来。

千雪等在正气山庄。
他是医生，这没错的——虽然当年他选择成为医生是由于某种更为自私的理由，但是他终究是一个医生。在这个依旧寒冷的夜晚竞日孤鸣也跟他一起来到正气山庄，现在就坐在他的身边，那暖洋洋的好像一团烛火一样。
冥医冲到他面前的时候身上的硝烟味道都没有消掉，他手里拿着他的手机，眉头皱得很紧。冥医对他说道：“温皇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做好准备。”
那是当然的，千雪想这样说，但是最后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是一个医生，他当然知道要做好准备，但是——当手术台上躺着自己熟悉的面孔的时候，这种感觉终究是过于怪异。
……而且对于他的好友来说还是重要的人。
他现在并不愿意去想温皇。
正气山庄有自己的医疗系统，他们这些人去正规的医院总归不方便。这样说来正气山庄肯定也是有医生的，把杏花君和千雪安排到这里大概也是涉及到某种信任问题——关于温皇的，毕竟受伤的人是赤羽信之介。
轮床滚过地面的时候发出某种令人不愉快的响声来，彼时千雪孤鸣就站在手术室门口。尽管他见得很多，但是浓重的血腥味还是让人不适。
他看着赤羽苍白的面孔，红和白是他身上唯一的颜色，血越过轮床的边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铺了瓷砖的地上拖出一条蜿蜒的血迹来。
这个时候赤羽还是醒着的，不过鉴于赤羽受伤的是胃部，千雪宁愿他已经昏过去了。他记得很多年以前竞日身体不好的时候，胃溃疡都疼的死去活来，他从那个时候开始想做医生。而现在，他不太愿意想赤羽的感受。
温皇一路快步跟过来——还是任飘渺的打扮，那些垂落的浅色头发之前沾了血，现在已经凝成黑色。他身上都是大片喷溅的血迹，还有某种白色可能是脑浆的物质——修儒帮着把轮床推进手术室，温皇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感觉到颈间一凉。
——千雪孤鸣挡在他前面，把手里的笑藏刀压在他的颈间。笑藏刀暗色的刀尖随着温皇脉搏的跳动微微的颤动着。
温皇开口道：“千雪——”
太松懈了，也有可能是心神大乱，要不然千雪根本不可能得手。
“神蛊温皇，”千雪极端冷静的、一字一句的说道，“要是你觉得你握手术刀的手不会抖，就进去；要不然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等。”
温皇看着他，近于妖异的紫色眼睛里头是某种难以捉摸的神色，他的眼角下面溅了几滴血，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的惨白。
温皇张了张嘴，他的声音发哑，基本上没有发出声音来。但是千雪知道，他说的是“好。”
手术室的门关上之前，千雪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温皇坐在门对面的椅子上。这个无论何时都冷静的如同冷酷无情的男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千雪依旧发现他的指尖在发颤。
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挤在这一条走廊里，不乏是半夜三更听说又出事了所以跑过来的。不过既然温皇坐在椅子上，不知怎么他身边就清出一个半径两米的圆来，风暴中心空无一人。
史艳文在那看了一会，想过去劝温皇去休息一下，这天晚上大家的体力都比较透支，他都安排藏镜人在正气山庄休息了。史艳文看见温皇手掌上有一道横贯并且深的伤口，血还在顺着指尖往下流——他根本没有花时间去处理，现在正气山庄地上一半的血是他流的的说不定。史艳文觉得，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劝温皇去把伤口处理了。
但是他只往前迈了半步，就感觉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史艳文回过头来，看见默苍离就站在他的身后。默苍离还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对着他摇了摇头，用食指碰了碰嘴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笑藏刀：
参考虎牙救生刀。
刀背带有功能不同的两种锯齿，刀柄后端可以旋开，内藏救生物品，刀鞘可以固定在腋下，腰间和腿上。刀鞘有防脱出功能，全刀为防水设计，所以刀的后端螺丝非常细密。

sherlia

2016-07-29 09:46

十八

欲星移和铁骕求衣是第二天早晨才到正气山庄的。
他们两个前一天按照计划去盯工业区那边的动向，熬了一夜没有睡。不过相应的，尚贤宫那边恐怖分子一般的剧情他们一点也没有赶上，等到竞日和默苍离组队去接他们的班的时候，尚贤宫已经拉满了警戒线，任由一群警察自由出入了。
竞日本人没有参加上述任何一个活动，所以让他去工业区那边还是合理的，但是经过昨天那一晚默苍离理应休息。俏如来失踪、赤羽又受伤之后，智者在人员调度上出了很大的问题：在尚贤宫受到警局的突袭之前，凰后、雁王和公子开明刚从工业区那边回来，现下必须休息；其实温皇也是可以去的，不过默苍离直接把这个选项一票否决了。
在他们接班的时候，默苍离就把正气山庄这边的情况向他们介绍得差不多了，等铁骕求衣和欲星移二人赶到以后当然一切顺利——正气山庄坐落于城市边缘，占地面积还很大，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山庄”，他们从尚贤宫撤出来以后暂时住在这里也完全没有问题。
史艳文把他们这些人安排到了房子侧翼的一些房间，不过等到两个人走进去以后，对眼前的情景还是没什么心理准备。
他们看见，上官鸿信坐在沙发上看晨报，而公子开明枕在他腿上睡着了。凰后坐在沙发边上的地板上，头发一丝不乱，聚精会神地在那里涂指甲。
欲星移：“……”和尚贤宫的日常完全一样！这好歹是在别人家，你们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估计是不能的，因为雁王既没有嗖嗖冷笑也没有把公子开明掀下去，他开口的时候声音甚至还很轻。他说：“小声点。”
毕竟前一天公子开明的工作量很大，而且明显那种剧情对心脏不好。
……但是元邪皇应该气死了吧。
“大概情况钜子也和我们说了，”欲星移说道，他感觉有点疲惫地伸手揉了揉眉心，“尽管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但是最后尚贤宫里的所有资料都销毁了吧？”
“那是当然。”凰后答道，纸质资料是她烧的么，她当然很有把握。然后她很惋惜地补充了一句：“只是武器库里的武器没有救出来。”
武器库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铁骕求衣放的，就跟集邮一样，分门别类，精细到有时候废字流都想从尚贤宫进货。
“……没关系。”铁骕求衣说道，但是这句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绝望，“我在苗疆还有一个。”
凰后：“……没想到啊，老二。”私房钱吗？
“军师怎么样了？”欲星移问了一句。其实在九算里头，他和赤羽信之介的关系应该是最好的——当然，他通常跟谁关系都还算不错，包括钜子，这在九算里面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他、赤羽和铁骕求衣三个人和警局有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那也可以叫深厚的战斗友谊了。
“手术很成功，躺着呢。”上官鸿信平淡的答道，“这次他可能得躺挺长时间。”
“他和温皇可算是反过来一次了。”凰后继续埋头涂指甲，这个时候饶有兴趣的点评了一句。
不过凰后提的这件事也是很久以前的了。那个时候西剑流刚刚战败，赤羽才刚加入他们；魔世警局在那个时间点上才刚刚发展壮大，开始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大的关注——那个事件里温皇的重伤现在想起来也有很多意外的成分在，但是不管怎么说，后果就是前前后后躺了半年多。
“结果两个人都不工作了，他们的工作还得被其他人分担。”上官鸿信冷冰冰的说。
铁骕求衣谴责似的看了他一眼，道：“那个时候你又没有加入智者，这么不满做什么？”
“是啊，那时候策君和雁王都不在，我记得咱们把好多工作推给老七了来着。”欲星移感慨道。
铁骕求衣：“……”你非得说实话吗？
凰后手一抖把指甲油涂出去一点，她挺高兴没有什么外人看见这个自黑现场的。

他们交换了一下大概的情况，最后欲星移就打算回海境了，铁骕求衣也要回苗疆看看：他不在的时候风逍遥自己又不做饭，搞不好真的是每天喝酒配泡面过的日子。
他们去工业区开的是欲星移的车，所以现在铁骕求衣直接打车回去了，欲星移还要往正气山庄的停车场走。他刚走到停车场正门口，就听见一个声音叫道：“——师相。”
他回过头，看见了史艳文。
“史君子。”欲星移应道。
史艳文肯定是有事情要问，要不然也不至于拦在这里。欲星移看着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估计也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好——那也不能怪他，俏如来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又出来一个尚贤宫；无水汪洋已经完成了，结果现在又知道凶岳疆朝用这种药洗脑了九界高层。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完全可以这么说。
“我就是想问一下，工业区那边的事情什么时候解决。”史艳文说道，“苗疆那边催得很紧，如果智者再不有所行动的话，可能他们就要率先动作了。”
这话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毕竟人家落在这个实验室手里的可是苗王苍越孤鸣本人，而苗疆本身也不是很有耐心的那一种。欲星移想了一下，说：“这件事可能还得等钜子回来再讨论，但是这几天我们已经把工业区那边的实验室了解的差不多了，虽然俏如来他们并没有露面，但是也可以肯定就在那里……应该很快了。”
“那样就好……毕竟这件事对艳文而言，也不仅仅是关系到精忠的安危。”史艳文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要尽快查出被凶岳疆朝洗脑的九界高层是谁才行，要不然很多人都会遇到危险。”
欲星移觉得这句话里面似乎还包含着某种深意，他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个警察，戮世摩罗，是不是真的是你的——？”
他没指望得到答案，对于各大势力而言，戮世摩罗的身份算是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猜测，甚至坚信事实的确如此，但是他们都知道中原是不会承认的。为了求得中原的发展，把自己的儿子送入警局——而且据说很多年前就在为这个行动做准备，那孩子也是从警校毕业的——如果这样的事被史艳文承认了话，他本身的形象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那真是奇怪。如果中原领导人送一个不相干的手下去警局做卧底，没有任何人会说什么，但是人们似乎往往对一个父亲特别苛责。
所以，欲星移没指望史艳文会回答。
但是——
“是。”史艳文很干脆的说，“是因为仗义。”
欲星移没想到自己会听见史艳文回答，结果愣了一下。
“我明白现在的中原应该尽量不和凶岳疆朝发生冲突……虽然我们的力量比他们要强，但是在查出被洗脑的人是谁之前，的确不应该。”史艳文接着说道，声音听上去有点急促；他微微的低着头，阳光透过睫毛给他的脸上打出一片晦暗不清的阴影来。“但是如果仗义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不能保证——”
欲星移忽然明白了。
关于史艳文的为人，这个城市黑暗的部分流传着各式各样的说法：他们公认他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比如说他不会去杀任务以外的人，也尽量不动女人和小孩；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他冷酷无情，这种印象来自于戮世摩罗的故事，加入了“智者”的俏如来，还有一些关于他和他的小弟的陈年往事；最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位“君子”可以为了中原牺牲很多东西。
但是欲星移觉得他看见了，史艳文心里的天平——如果在他不得不在他的家人的性命和他的黑暗帝国之间做出抉择的时候，这天平会倒向哪一边。
“我明白了。”欲星移沉声说道。
他们站在停车场的门口，身边空无一人。阳光太亮，照得这一场对话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可是，大概风还是太冷了。

赤羽信之介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
模模糊糊地，好像隔了一层东西似的听不清楚，但是声音倒是很耳熟。他废了好大劲才把眼睛睁开，只觉得眼前都是漂浮的小黑点，就和飞蚊症一样。
“醒了？”那个耳熟的声音说，一只手碰到他的额头，把额发撩开了一点。
“……温皇。”他感觉嗓子哑得发疼，喉咙里有一股血腥味，挣扎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现在赤羽能看清楚，温皇就坐在他的床边——看上去不太好，眼睛下面有很深的紫色阴影，大概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了——膝盖上放着一本书，翻书的那只手上还层层叠叠地缠着绷带。
“你不会也认为给人读书能把病人唤醒吧？”赤羽哑着嗓子问道，他有点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
温皇一脸无辜的把书的封面拿起来给他看：“这本书在你的书架上摆了两个月也没拆封，我给你打开了不是很好吗？你看，不是《小王子》。”
赤羽：“……”你到底看了什么不对的东西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那怎么行，之前的剧情我都没听到。”
温皇看上去还是有点想撩他的头发，最后忍住了。“一会从头给你读，”他很认真地说，“现在，先回答我，还有哪感觉不舒服吗？”
他们都知道这话是白问，麻醉药的效力已经消了下去，现在他腹部的伤口疼的火烧火燎的。赤羽想了想，说道：“有点渴。”
“……唉赤羽大人你怎么总是提我办不到的事啊，”温皇叹了一句，他觉得赤羽是故意的，后者心里肯定也清楚的很，“你知道你至少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喝水吧？”
赤羽没答话，只是看了一眼挂在输液架上的那些瓶子。
温皇看着他——赤羽的嘴唇有点干裂出血了，他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按住赤羽的肩膀，另一只手食指在床头柜上摆的水杯里沾了一下。不管病人能不能喝水，病房的床头柜上好像都摆着一个水杯，真是奇怪。
温皇把沾了一滴水的指尖按在他的嘴唇上。
赤羽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能感觉到温皇微微湿润的手指在他干燥起皮的嘴唇上慢慢的抹开，那是他拿枪的手，指腹上覆着一层薄茧。
片刻之后温皇收回手，问道：“好点了吗？”
赤羽没有回答，他缩回被子里去。过了半晌，又开口道：“从头给我读。”
温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一个微笑来。
“好。”他说。
“不过等一下。”赤羽忽然说，“我醒之前你读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我好像隐约听见了一点，但是没有听清楚。”
“所以赤羽你看，读书的确能把人唤醒啊。”温皇慢悠悠的说道，他低下头去看那本书，找到了自己读的最后一句。现在他坐在已经苏醒的赤羽身边，一只手慢慢的拂过赤羽病号服的袖口，又把这句话读了一遍：
“他们身处丰饶之中，却逐渐饥饿至死。”

*胃部受伤之后暂时不能吃东西，要通过输液来提供营养。

*他们身处丰饶之中，却逐渐饥饿至死：
出自《2001：太空漫游》第一章。

sherlia

2016-07-29 09:46

十九

天气在逐渐回暖，那些垂坠的柳条渐渐泛出隐隐的青色来。工业区周边已经是人烟稀少的旷野，那里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充满了一种灰蒙蒙的绿。这是最好的季节，但是这些由钢铁构筑的部分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那座废弃的旧工厂外面没什么人烟，天已经快黑了，工厂外围那些还未发芽的树木在深蓝色的天空下面被映成了隐隐绰绰的黑色剪影。工厂一侧的屋顶有高出了的钟塔，虽说不知道设计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放在这里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钟塔尖尖的顶的确给眼前这个场景增加了几分凄凉的色彩。
因为干枯而色彩黯淡的草丛里面伏着一个人影，不过并没有人发现。
墨狂在那些干枯的草叶之间闪烁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冷光，通过瞄准镜狭小的视野，可以看见在工厂外围晃荡的那几个人。
“策天凤？”
耳机里传来一个听上去很轻松的声音，语尾还微微带了一点笑。默苍离轻轻地应了一声，说道：“稍等，策君。”
他手里的墨狂已经推弹上膛，他在等着一个机会——在工厂外围看守的那几个人必须除掉，要不然往后所有人进入都很困难——墨狂作为一把发射超音速弹的狙击枪，当然是没有消音器的。虽然现在默苍离距离工厂那边也并不近，但是周围还是太安静了，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默苍离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尊雕像，墨狂深色的贴腮板衬得他的皮肤愈加地苍白。天幕尽头最后一点光芒都要消失了，然后，忽然有钟声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响了起来。
从默苍离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钟塔的一角，白色的钟面被残阳映上了如血的颜色，现在是七点整，第一声钟声响起来——
随着那悠长的一声响，默苍离扣动了扳机。墨狂的枪口吐出火舌，所有的声音都被钟声盖过去了。通过瞄准镜，默苍离看见站在工厂墙外平台上的那个放哨的人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一股鲜血从他的额角喷出来。
另外几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里的异状，默苍离瞄准了第二个人——毕竟钟声还要响六次。
时间足够。

当天早些时候，在正气山庄——
赤羽还是老老实实坐在病床上，其他人已经把谈话的地点搬到他这里来了——因为冥医不让他下床，在远离默苍离的地方，杏花君是一个多么有说服力的人啊。
竞日就站在赤羽的床头，脸上挂着那个惯常的笑容，不过他的黑眼圈也挺重的，这段时间不知道苗疆乱成什么样子。他正说着：“……营救行动的话，苗疆一定也要出几个人。”
“你和铁骕求衣不算？”温皇问道，他特别悠闲地坐在床脚，膝盖上堆着一沓还珠楼的资料。更别提资料上面还摞了一个咖啡杯，把杯子拿开可以看见纸上一圈深色的咖啡印。
“在他们看来，不算——或者说是还不够。”竞日孤鸣安安静静的说——不过他的眼神里多少透着一点心力交瘁的味道，“我们拦住撼天阙他们就花了一番力气了，最后可能要加上小千雪和咱们一起。”
这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温皇大概从藏镜人和千雪那里听到了苗疆鸡飞狗跳的程度。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可能咱们这边人也不够。”赤羽说道，因为现下他肯定是动不了，那么默苍离绝对也不会让温皇去——倒不是说他质疑温皇的什么水平，但是依着他那严谨的性子，他应当不会在赤羽受伤的情况下让温皇去执行任务的。
也只是以防万一，赤羽想，大概这位墨家钜子不相信任何人。
“那其他方面呢？”温皇问道，尽管他说话的语调里总有一种他已经知道了的意思，“中原是不是也要有人加入这个行动？”
“应该是独眼龙，如果事情和俏如来有关的话让他处理史艳文也比较放心。”欲星移慢慢地说道，“不过也不用特别着急，我觉得他很快就会找咱们来谈这件事了。”
几天前他们在停车场见的那一面，欲星移在史艳文眼底看见了深刻的忧虑。
而默苍离自己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刷着平板，他任务前夕他经常处于这个状态，因此很难猜测他在心里想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淡淡的说道：“还有一点。”
雁王接了一句：“九界高层的背叛者。”
“不全是，”默苍离把iPad放下来，淡淡地说道，他微微地眯起眼睛来，就好像对什么东西感到不满意一样，“就算是九界高层，也很难知道尚贤宫真正的位置，我有另一个猜测——”
的确，各方势力来尚贤宫有时候是一界之主亲自来，史艳文就是一个例子；要么来的就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亲信，比如说银燕和北冥觞就跑尚贤宫跑的多一些。而这些人被洗脑的可能性本身就很小：因为那不但难度高，还容易被发现。
温皇看向默苍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露出一个隐秘地笑容来。
“希望不是你猜测的那样。”温皇的声音很轻，多少有点意味不明的感觉。他把垂到额前的几缕头发顺到耳后，再次开口的时候也好像是某种昭示，他说：“毕竟那是你亲手所为。”

公子开明跨过地上那几个放哨的人的尸体，踩着钟声的第七响的尾音迈进了这间旧工厂。
这个工厂当然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实验室应该建在地下——他们在行动之前搜集了大量情报，公子开明的心里是有数的。
他在进入工厂以后小心地贴着墙面向前，工厂大概有两层楼的高度，里面的光线很暗，地上尽是一些落满了灰尘的、油腻腻的机器和生满了锈的传送带。他听见远处有脚步声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于是安静地把绑在腿上的FS匕首抽了出来。
他绕过一个好像是用来蒸馏什么的巨大罐状机器，就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人背对着他站着。公子开明悄无声息地冲上去，一把从背后捂住了这个人的嘴，在他剧烈挣扎起来以前，公子开明就用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
这个人软软的向后倒去，公子开明把还往外淌着血的尸体拖到机器的阴影里，顺手用刀刃割开了这个人的袖口。
——他的胳臂上纹着黑的的带翼的龙的标志。
凶岳疆朝，果然。
不过说真的，每个人都往身上纹一个一模一样的标志，弄得跟质量安全的商品一样，那还真是挺中二病的。公子开明在内心默默地吐槽道，继续往前走去，让他忍住不蹦蹦跳跳真的很不容易。
工厂这部分巡逻的人竟然并不多，看起来凶岳疆朝真的有点自信过度了——毕竟，好吧，工厂里的确有不少监视器，但是其实避开它们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公子开明在如法炮制的放倒了第三个巡逻的人以后，终于看见了工厂那破破烂烂的墙壁上的一扇门，门缝里透出一丝亮光来。
按照他们之前做的功课，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公子开明把匕首插回刀鞘里，在从腰上的枪套里拔出手枪的同时一脚踹开了门。
屋子里面的墙上是监控系统的很多屏幕，椅子上面坐着两个人。公子开明在门打开的瞬间一枪打中了一个人的头部，鲜血星星点点溅在监控的屏幕上面，那个人顺着椅子滑下去。这个时候另一个人已经向着他的方向拔出抢来，他一下子冲上去，把那个人压在监控台上。
公子开明用一只手把那个人握枪的手扳向另外的方向，这个人的力气也挺大的，他们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很没形象的打成一团。公子开明用余光瞄见之前控制台上放着一个空着的玻璃杯子，他尽量身体压制住这个人，伸出手去抓住那个杯子，猛力往控制台上一敲。
玻璃破碎的同时，对方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毕竟他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又去够别的东西，这个姿势的确很难保持平衡。公子开明闷哼了一声，被对方一下掀起来，两个人一起倒在地板上，与此同时他的手已经勾住了最大的那块玻璃碎片，在倒下的同时，他握紧碎片向对方的脖子上扎去。
这片碎片进的并不深，然后好像就磕在了骨头上面，大量血液从伤口里涌了出来，那个人惨叫了一声。同时公子开明把他握枪的上的手猛地往边上一掰，手枪咔嚓一下掉在地上。
公子开明脚腕发力，已经从地面上半蹲起来，他抓紧这个人的头发猛力往金属的控制台上撞过去，那发出了令人极其不愉快的响声。撞到第二下的时候这个人就不再挣扎，公子开明把他的身体推开，直起身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掌，掌心被玻璃割出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怎么样了？”通讯里头上官鸿信听见这边嘈杂的声音停止了，便问了一句。
“嗯嗯嗯、一切都好。”公子开明回答道，虽然他的呼吸还是不太平稳。他去研究那个控制台，因为还得把下面实验室的报警装置关掉，“小鸟，我马上就放你们进去。”
上官鸿信没再说话，倒是凰后听见“小鸟”这个词的时候哈的笑了一声。

史艳文站在窗前。
依旧是中原明面上那个正经公司的办公室，他的确在扮演守法的企业家上花了不少时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下面车水马龙的路面，绿灯亮起的时候疾驰而去的车辆的车灯一排是亮白，而另一排则是暗红。
智者那边就把行动日期定在了今天，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拖下去了，现在苗疆那边应该比较混乱，但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能感觉到他们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事关他们与凶岳疆朝的这场对峙里面到底能不能占得先机。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这个季节依旧是有点冷的，在他正想坐回办公桌边上去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史艳文皱了皱眉头：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号码。不过，很快他心中就生出另一个想法来，因为戮世摩罗在尚贤宫那件事以后就一直没有再联系他了。他心里当然很担心，的时候这个时候也只能沉住气——其实比较沉不住气的是银燕，打到工业区去救大哥或者杀到警局去救二哥，这两件事他大概都很愿意去干。
史艳文接通了电话：“喂？”
“……爹亲。”电话那头戮世摩罗说道，他的声音里面少了许多笑意，听上去声音有点发哑。
史艳文感觉自己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并没有任何松懈的意思。他说道：“仗义，你那边怎么样？”
“哈，就是走到哪都有两个以上的人跟着咯。我都怀疑这帮人在我的公寓里装了监视器，这一点倒是不能证实。”戮世摩罗懒洋洋地说道，“这个电话是我从警局的卫生间窗口爬到外面的露台上才敢打的，要是五分钟以内我再不出去他们可能就要冲进来了。”
“你一定要小心，如果警局那边出什么问题你就马上回来。”史艳文很认真的对他说。
那边顿了一顿，然后戮世摩罗笑了一声，他说：“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爹亲，那这些年以来的——”
他们在在魔世警局安插卧底方面花费了大量时间，包括，戮世摩罗的大学读的都是警校。在他小一点的时候他们因为这件事发生过无数次的争吵，因此现在他真的很难想象史艳文因为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甘愿放弃多年以来的布置——尽管警局方面的确是情况危急。
道上的人都认为史艳文可以为了中原牺牲很多。
“我没有开玩笑。”此时此刻戮世摩罗蜷缩在警局外面的露台上，寒风呼啸着从坑坑洼洼的街道上狂奔而过。在这个地方，他可以听见史艳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因为信号不好而显得断断续续，但是依旧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史艳文说：“我没有开玩笑，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他说完这句话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戮世摩罗再次开口的时候语尾有一点点颤抖。“……除了我被他们监视着的这件事，还有别的事，”他很勉强地说道，转移话题的意思很明显，“煞魔子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可能知道他和梁皇无忌的事情了。”
史艳文还没来得及张口问什么，戮世摩罗那头就轻轻地骂了一句什么。“他们好像要进来了，”戮世摩罗小声说道，他的声音里面有带上往日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就好像要证明他那边一切无碍，“我先挂了哈。”
咔嚓。
听着电话里面一片忙音，史艳文深深地皱起眉头来。
他不知道戮世摩罗是怎么察觉到煞魔子和梁皇无忌的事情的，那件事只有中原很少几个高层知道，恐怕连智者那边也不知晓。那么警局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
史艳文的手指一颤，他抓紧了手机，拨出了另一串号码。

*FS匕首：
全名英国SAS突击队匕首，又名Fairbairn - Sykes突击队匕首、费塞二氏战斗刀。刀刃采用Parkerized碳钢制作，表面高温焗黑漆，双面开锋。黑色金属合金柄，带有黑色牛皮刀鞘。

sherlia

2016-07-29 09:47

二十

公子开明在通讯里叫“小鸟”的时候凰后哈的笑了一声，她瞟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绷着一张脸的雁王，这个动作由她做出来颇有一点媚眼如丝的味道，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位前任魔世策君给雁王起的外号加起来恐怕可以编一本词典，之后连带的和上官鸿信走得近的凰后也一起遭殃——他们两个的外号加起来能编一本半的词典。
她想着，现在的公子开明应当站在控制室的一地血泊里面看着监视器的屏幕，就算是口吻玩世不恭，他的眼睛也应当亮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是个写故事的好题材，凰后面无表情的想道，可惜惹不起。
……其实还不是已经写了。
雁王张了张嘴——凰后一点也不想猜他要对公子开明说什么，根本没什么挑战性，那无非也是一句两句带刺的话，这两个人认识以后相处模式就没变过，不管他们是相看两厌还是心有灵犀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是，公子开明当然也是很了解上官鸿信的，在后者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之前，他就抢先说道：“我已经调出下面实验室的平面图了，和之前咱们猜的差不多。工作啦工作啦工作啦！”
凰后心说当然和咱们想的差不多，这段时间温皇除了使唤还珠楼做调查就是给赤羽念书，从前言一直念到后记，如果不是他们现在要行动了，估计他都能把目录念完。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和雁王穿过工厂落满灰尘的地面，地上有时候可以看见刚才公子开明处理过的尸体，脖子侧面动脉上的伤口只是一刀，显得干净利落，但是血还是喷的到处都是。最后他们在一个锈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机器前停下，上官鸿信对着通讯那边说道：“策君，我们到了。”
对方在控制室里毫无自觉地说道：“说口令：公子开门。”
雁王：“……”
他们这可是在公共频道，竞日孤鸣那边传来意味不明的一串咳嗽，然后默苍离冷冰冰地提醒道：“策君。”
你要是再不认真工作我就把你挂树上，大概。
“好啦好啦好啦，你们钜子家的人都是这么没情调的吗？”公子开明在那边吐槽道，所有人都能听见他按下什么按钮的声音，“门口肯定有看守，千万小心。”
上官鸿信冷笑一声，道：“还用你说。”
他们面前的机器缓缓的旋开，金属的地面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响声来。地面上露出一个大洞，有梯子通向下面——不过入口很小，视野受到限制，下面的情况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那里大概是个并不太深的走廊，有灯光把地面照得惨白一片。
他们听见下面有杂乱的脚步声传过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后退到从下面没办法直接看到的位置。雁王把挂在肩膀上的手枪取下来，看了凰后一眼，后者慢吞吞地向着他点头，凰后用染得血红的指甲意味不明地拂过下唇。
雁王听着下头走动的声音，在心里默默地读着秒数。然后，一步向前，直接从那个入口处跳了下去。
他的时间把握的极其之好，落下去的时候正好落在所有人的后面。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背对着他，另外离得远一点的两个人面向着他的方向。雁王在没落地之前就已经开了枪，直接射中了面向他的其中一个人的额头，那个人倒在地上，血液顺着光洁的地面流淌。他和手枪抛出去的弹壳同时落地，在完全站稳之前就冲过去把背对他的那个人撞倒在地上。
离他最远的那个人想要冲过来支援，但是才迈出了半步，就停下了。
一把枪顶着他的后脑——他站的位置离那个梯子不是很近，但是凰后站在梯子在下面一格上头，腿勾在梯子上扭成了一个很妖娆的曲线。她两只手拿着她的裂羽铳，枪口顶着那个人的后脑勺，就这样竟然还能在梯子上站成一个很稳当的姿势。
与此同时雁王已经把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制住了。他可能把那个人的肩膀卸了，膝盖压在那个人的腰上，后者趴在地上发出一些微弱的哼哼来。
两个人没有进行更多的交流，但是他们同时开了枪，两声枪响合成一声，雁王的第一发子弹的弹壳刚才沿着地面的弧度一路滚下去，现在才撞在墙上，发出叮的一声。
上官鸿信在起身来，凰后从梯子上跳下来，同时抓着枪带把裂羽铳甩到背上。
雁王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问道：“为什么现在拿这把枪？”
凰后好像特别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真诚地说道：“比较好搭配衣服。”
雁王：“……？！”
他发现不能和这个人讨论这个问题，在衣服方面说不定整个九界都不是凰后的对手。没人再说话，两个人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他们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了，只留下亮得好像是手术室惨白的灯光的一地亮光。

其他人下到实验室这一层的时候，附近看守的人应该都被雁王和凰后引走了。
说实话，他们之前的计划并不是特别详细，就是类似于“救俏如来，救苍狼，想办法拿到无水汪洋的样本，要是能顺便把实验室一锅端了就更好了”这种不靠谱的计划。毕竟就算是还珠楼的情报网再全面，也实在弄不到实验室的结构图。
不过现在，公子开明在监控室那边调出了资料，大概把实验室里面的状况跟大家说了一下。所有人都到位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很粗略的分工。
毕竟这些人在随机应变这方面，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铁骕求衣、千雪孤鸣和竞日孤鸣走在一条走廊上面。毕竟公子开明在控制室，他们在一扇扇明显看起来只有拿着门卡才能打开的门之间畅行无阻——但是公子开明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如果碰见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大概要先撂倒才能继续前进了。
“一般来说，研究人员都是很娇弱的吧？”千雪心很宽地说。
那是因为你没看见因为锦烟霞受伤而发飙的一步禅空——铁骕求衣想，不过他没说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公子开明的声音又一次在公共频道里响起来。他说：“我在监视器里看见俏如来了，他在实验室西侧走廊尽头的那个像是资料室的房间里。”
从来不做文书工作的铁骕求衣想了想他们现在的位置，说道：“我们里那个位置最近吧？”
“回答正确！掌声鼓励！”公子开明那边传来了很没诚意的鼓掌声，然后他继续说：“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们，从监控这边看，你们附近一个敌人也没有。”
“就算俏如来被他们洗脑了，资料室这种重要的地方也不应该没人看守。”竞日安安静静地说道，他微微皱起眉头来，“或者，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有信心就算不安排大量人员看守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不愧是竞王爷，”公子开明十分欢快地说道，“很有道理太有道理十分有道理——但是我看着就得了反正我帮不上什么忙！”
千雪：“……”少说几句不行么？
他们很快走到了那个资料室前面，路上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碰见。铁骕求衣握紧了手里那把名为“磐龙”的枪，一脚踹开了资料室的门。
门锁断裂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刺耳。俏如来还是惯常的那一身白色，他站在一排书架前头，手里正翻着一个资料夹。
俏如来抬头看着他们——千雪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茫然，那让他感觉很不是滋味。
他想到，一会他们找到苍狼的时候，苍狼大概也会是那样的表情。
边上的铁骕求衣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很平静的陈述道：“跟我们走。”
但是，对于俏如来来说，这很难。他知道这个实验室里的人不足以信任，但是谁又知道忽然出现的这几个是什么人呢？不要相信任何人——而俏如来还记得之前录音笔里面录的字字句句。
俏如来咬了咬牙，握住了藏在衣服里的手枪。
之后的事情发生的很快，俏如来试图拔出枪的那一刻铁骕求衣就察觉到了他的念头，铁骕求衣一步抢上前去，打掉了他手里的枪，塑料外壳的Glock17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下一刻磐龙就直指俏如来的太阳穴。
“我说，”铁骕求衣冷冰冰地重复道，磐龙的枪口抵在俏如来头上，“跟我们走。”
“……军长呐，”竞日笑眯眯地说道，“你这样什么也不解释将来的问题可是很大啊。”
“很有道理，但是没那个时间。”铁骕求衣简单的回答道，他又看了俏如来一样，说，“走。”
他在转身之前就听到身后的某种声音，猛地把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比起俏如来，新出现的人物更需要提防，反正他知道俏如来其实是有枪也不会开枪的——接着他看见一个白发的男人站在门口，他脸上挂着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但是他身上穿着白大褂，身后背着背负式弹链箱，手上拎着一把转管机枪。
铁骕求衣：“……”刚才谁说研究人员很娇弱来着？
千雪差点把藏镜人专属的那句“不应该啊”喊出来。
“这把文殊可是很沉的。”这个人——缺舟一帆渡很温和地说道，“所以还是长话短说吧……我不能让你们带走俏如来。”

“说真的，老五，你之前预见到这种情况了吗？”
雁王靠在墙上，很轻松地这样说道。他手里捏着三个金属的小球，就好像是把玩文玩那样把它们拿在手里转动。背景音乐是杂乱的枪声，偶尔有一缕墙灰被打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反正你是不记得要叫我师叔了，我干嘛要回答不懂礼貌的小朋友的问题。”凰后哼笑道，她手里拿着一把突击步枪，对着走廊那头的大队人马疯狂开枪，简直和悠闲的上官鸿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一个新弹匣来，用新弹匣一顶枪上的弹匣卡；此时她刚好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她把新弹匣顺势往前一挤，已经松动的旧弹匣从前面落下，新弹匣顺利装好；她把左手绕到枪右面一拉枪机，子弹重新上膛——整个过程不过几秒，连掩护她换弹匣的机会都没留给上官鸿信。
雁王嗤笑了一声，凑过去把拿着小球的那只手绕过凰后的腰，顺势把一个金属小球顺着走廊扔过去。
凰后瞪了他一眼，也闪到他们藏身的走廊拐角后面，走廊尽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我看你真的很喜欢断云石。”凰后评价道。雁王的准头很好，现在走廊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两个人一起走过去，目之所及都是滚滚浓烟。
但是片刻之后，有两个身影穿过浓烟走了出来。
“还有人活着。”凰后重新把枪端起来，她从来不错过嘲笑雁王的机会。
不过那两个人走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这两个人竟然都是他们认识的。
——苍越孤鸣，和念荼罗。

默苍离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在这样昏暗的情况下只能看见钟塔尖尖的黑色顶子。路边亮着几盏路灯，看上去就好像是幽微的烛火一样。
他们在任务中，当然本来是不应该接电话的，但是那个号码实在太熟悉，熟悉到证实了默苍离心中某些不好的猜想。
他把电话接通，说道：“史君子。”
那边史艳文的声音听起来不复平日的冷静，倒是好像有一点点急切的味道。
“策天凤。”史艳文说。
他说：我怀疑那个被洗脑的人来自中原。

欲星移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他和独眼龙不像竞日他们一行人，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任何敌人。他们两个在实验室里一路前进的过程中放倒了好几个“娇弱的研究人员”，欲星移连枪都没有拔出来一下。
最后他们找到了念荼罗的办公室，现在欲星移正试图复制他电脑里的资料。
电脑里的资料不是那么容易破解，但是也不是只有公子开明亲自来才能解决的那个级别。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对于欲星移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欲星移敲下回车，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进度极其缓慢的进度条。
他估计还得有几分钟才能离开这里，但是总体上来说还算是顺利。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机里面发出滴的一声——是从公共频道切换到私人频道的提示音。
“老三。”默苍离的声音从这个新的频道里响了起来，他的声音惯常的平静，但是欲星移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东西。
“钜子？”他应道。
默苍离说：“九界被洗脑的那个人，是——”
但是他没有听见默苍离后面说什么，他忽然听见枪支保险打开的清脆一响——他凭借着多年游走于枪林弹雨的本能往边上一跳，同时把绑在腿上的沧海珍珑抽出来，在他落地的同时，他刚才站的地方发出了子弹击中木料的噼啪响声。
他冲到办公桌后面，那勉强算是一个掩护。在他完全把自己藏好之前，他看见了独眼龙的眼睛——那淡薄、冷漠，完全和他平常那种可亲的形象不符。
“老三？”默苍离肯定听见了他这边的异常响声，现在又问了一句。
“不用说了，钜子。”欲星移苦笑道，“我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通讯另一边是长久的沉默，欲星移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扳下了沧海珍珑的击锤。

*裂羽铳：
参考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重12千克，弹匣容量十发，最大射程1800米。
另，按照裂羽铳和墨狂的设定，裂羽铳的最大射程比墨狂要远，但是墨狂的精确度要更高一些。

*磐龙：
参考HK416-A5 -11突击步枪，3.5千克，有效射程300米，可以上军刺。

*文殊：
参考加特林机枪。
但是重点是，加特林其实并不能手持！毕竟后坐力太大，而且重量太重。
转管机枪一般是装备飞机/坦克的，文中出现的背负式弹链箱是越战时期美军的M60转管机枪装备的，而且似乎在战后就退出历史舞台了。

athrun150

2016-07-29 21:59

百度搜了一下组合棍刀的图片，这东西好帅啊啊啊啊好想弄一个回家，就是不知道为啥，搜过组合棍刀之后网页就卡的不要不要的orz

看开会的那段，有种看到了蟹黄X吊魂罪成CP的感觉

大师兄存在感太低了有木有，煞魔子独守空房不容易唉

【轮船】滚过地面时发出某种令人不愉快的声响来→→→这里是要说轮床吧？
这边管它叫平车_(:з」∠)_
是地域差异么

按照文里雁策来看，雁王应该不会再神经（喂！）到去找缺州合作了吧
不过鱼太子的状态依然危险嗯

看到工厂里的钟楼，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每个人往身上纹一个一模一样的【标准】→→→这里是要说标志么？

被洗脑的是万大刀？

sherlia

2016-07-30 11:05

啊啊啊！因为这边校对工作只进行了一半，所以发出来的有一部分是校对版的有一部分是未校对版的（。）
之前看见的语法正确的章节只是一个幻觉（……），都是校对妹子的功劳，我自己是很容易写错别字的……

然后大刀她，真的没被洗……

还有，我在LOFTER那边进展要快很多……那边都更到倒数第二章了……
链接这边：http://bzbbdmg.lofter.com/

sherlia

2016-07-30 11:12

二十一

就算是智者，也不可能算无遗策。
比如说北竞王竞日孤鸣怎么也想不到，按照一般剧情设定应当十分柔弱的研究人员，手里竟然拎着一把看上去特别凶残的转管机枪——那个研究人员长得还是挺清秀的，难道他不知道手里拎着这种东西真的和这张脸不搭配吗。
也就是竞日孤鸣还在这里特别悠闲的腹诽，毕竟千雪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的前面，他在后头乐得优哉游哉的——不过如果他一直是这种状态的话铁骕求衣大概会很心累——与此同时另一边铁骕求衣忽然再一次举起了枪，正对准俏如来的额头。
竞日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样可不好，等到俏如来记忆恢复了看你怎么和他解释，虽然事出有因，但是这可怜的孩子大概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你知道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俏如来留在这里的。”铁骕求衣十分平静的说道——那是话术，或者是内心真实所想。他们不愿意在这方面做出太多的揣测，而在竞日孤鸣眼里，墨家则是另一种范畴里的东西。
他们看上去同样的铁石心肠。
“你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缺舟一帆渡很安静的对铁骕求衣说道，他可以看见俏如来眼里某种颤动着的神情，他比被洗脑前看上去要更惊惶无措一些，“我知道你不会开枪——”
缺舟一帆渡十分平静地补完下一句：“而我也不会。”
他看见俏如来微微地张大双眼。

第二枪、第三枪连续的响起来，狭小的房间里噼噼啪啪的声音响成一片。枪响起的声音和回声交织在一起，欲星移躲在那张看上去很脆弱的办公桌后面，看上去很有点狼狈。
“老三。”默苍离的声音在通讯里竟然还是死死板板的，听上去淡定的要命，“你再多坚持一段时间吧，附近没有能过来支援你的人。”
欲星移：“……”那你还说这个干什么。
好在现在他的对手只有独眼龙一个人，而且对方手里拿着的是最正常的普通枪支——这跟面对拿着转管机枪的奇怪研究人员的那些人比起来要好太多了。
不过现在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干。
欲星移看着办公桌上的电脑，至少到现在它还没有受到伤害，这在这种混乱的环境里也是一个奇迹。他知道电脑屏幕上闪烁着一个进度条，而这个实验室的一些重要资料正源源不断地储存进他的闪存卡里。
看来还是得拼一下。
欲星移在心里读着独眼龙开枪的次数，然后忽然从办公桌侧面冲了出去。
他看见独眼龙把枪口准确地转向了他的方向，他猛地压低身子，就着前冲的速度在地上一个翻滚。枪响声在他的头顶上方猛地炸响，欲星移半跪在地上稳住身子，与此同时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枪打爆了这间办公室里的电灯，随着玻璃破碎的一声脆响，这个并不宽广的空间猛然沉浸到一片黑暗中去。
与此同时，独眼龙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
时间的计算在欲星移的意料之中，时机刚刚好，他简直能听见弹匣卡笋被按下、弹簧把弹匣弹出来的那一声轻响。他快速冲上前去，一下子撞在独眼龙的身子上。
毕竟是中原的人，欲星移还算是熟悉独眼龙，他知道他和独眼龙肉搏起来大概是没有什么优势的。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了，他们在黑暗中一起滚倒在地板上，欲星移努力地把他握枪的手按在头顶，但是独眼龙腰上一使劲，一下子把他掀起来，直接撞在了办公桌上面。
欲星移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个时候独眼龙的手枪已经落在了地上，欲星移倒是还抓着沧海珍珑——但是这也没什么用，他也不能真的向眼前的人开枪。独眼龙一拳向着他打过来，他险险地躲开，能感觉到指节掠过他的颧骨，带起一阵钝痛。
此时电脑屏幕的光芒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那把独眼龙的脸映的一片惨白，很有几分诡异的味道。与此同时，欲星移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闪存卡的边缘。他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独眼龙的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勾住沧海珍珑的扳机护圈，同时张开手指——沧海珍珑顺应重力绕着他的手指往下转了半圈，枪柄朝上挂在他的食指上，与此同时他用手勾住闪存卡，把它抽了出来。
他把闪存卡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同时腿用力地扫向独眼龙的脚腕。一切发生的都很快，等到独眼龙意识到他的动作的时候已经晚了，独眼龙又一次倒在地上。同一时刻欲星移的手一晃，沧海珍珑的枪口往上一甩枪柄就又握回了他的手里。
欲星移行云流水般的用枪指向刚刚用手撑起身子的独眼龙，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后者的额头。

凰后想，这可就麻烦了。
现下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他们救援的目标——以及大反派。如果是凰后写的小说的话，大反派绝对是最难搞定的一个角色，这号人物必然会和主角打的难舍难分，毕竟最后主角可是要站在他的尸体旁边拥吻自己的恋人的。
……可惜只是小说。
她在雁王的眼里读不出多余的情绪来，站在他们对面的苍越孤鸣也没有什么表情，然后她就看见念荼罗指着他们两个对苍越孤鸣说：“杀了他们。”
——雁王发出一声冷笑。
这真是那种标准的给好人洗脑了的大反派的设定，凰后腹诽着，虽然现在在这里哪个才是真正的大反派就说不定了，也许按照世界上大部分人的标准，她身边的上官鸿信才是正常人都应该提防的那一个。
苍越孤鸣的手里没有拿枪——刚才凰后他们是躲在面前有障碍物的拐角处，倒是不是特别担心。但是现下所有人都站在笔直的一条走廊正中央，这种情况下流弹和跳弹的问题还是需要考虑一下的，开枪也并不是特别明智——尤其是凰后手里的突击步枪，或者，还有裂羽铳。
所以说，搞不好又是肉搏战。
凰后慢腾腾地用染得鲜红的指甲拂过嘴唇。
他们静默的两秒，然后苍越孤鸣猛地冲上前来——上官鸿信一下子从腰间拔出一把狭长的利刃，金属的刃划过刀鞘发出铮然的响声。凰后看见那正是公子开明的那把棍刀，所以说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真的总是令人感到惊奇，她并不想花时间去问为什么公子开明的武器现在在上官鸿信手里，反正他们也是不会说的。
两个人一起向苍越孤鸣冲过去，凰后看见苍越孤鸣手中银光一闪——那是名为“狼王爪”的钢虎。
雁王先了她一步，棍刀的利刃与钢虎相撞的时候发出悠长的铮鸣来。凰后就要冲到苍越孤鸣面前，却忽然就势往后一倒，以滑铲的姿势滑过苍越孤鸣的脚边。她顺势在地上一个翻滚便直起身来，直扑向念荼罗。
念荼罗向后退了一步，从他身后闪出几个人影来，那看上去和上回他们在梅香坞看见的保镖画风十分相似。
那几个人冲过来，飞快地向着凰后举起枪。但是凰后的动作更快，她冲上前去，一脚踢在离她最近的一个人的膝弯上，这一脚之重大概也是那个人没有想到的。他的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而凰后根本没有减小冲过去的速度，她跳起来一脚踩在这个人的背上，飞身跃起，膝盖重重的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肩膀。
她在半空中的时候就把一把小枪从背后的枪套里抽了出来，她用膝盖卡住那个人的脖子，同一时间对着他的太阳穴开了两枪。然后枪口一转，又一枪打在跪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胸口。
这个保镖向后倒去，血从头上喷溅出来，凰后跟着一起落在地面上。她半伏在地面上，并没有直起身子，与此同时第三个保镖向她冲过来，他的手里并没有拿枪，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
凰后在这个人的刀砍过来的时候就势往边上一滚，这个人一刀砍空，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另一把利刃就贴着凰后的耳边飞过来，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凰后在他的身体往后倒的时候就把刀从他的胸口抽了出来，在她身后，刚刚把棍刀掷出来的雁王连眼神都没有往这边分一个，继续握着棍刀可以当做警棍使用的刀鞘与苍越孤鸣缠斗。
凰后把刀横在身前，不过剩下的那几个保镖没有再冲上来，他们掩护着念荼罗撤退。而凰后忽然看见，念荼罗手里拿着某个好像是遥控器的东西——
然后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钮。
凰后忽然觉得大事不好，她转向上官鸿信的方向喊了一声：“雁王……”
可惜尾音淹没在爆炸的轰鸣声里。

而另一边，缺舟一帆渡依旧与铁骕求衣对峙着，紧接着他们忽然听见了远处沉闷的声响。
缺舟微微一笑：“果然。”
他不用解释果然什么，因为其他人马上就知道了——又是一声爆炸声，在铁骕求衣等人身后，这个资料室唯一的窗户的玻璃在震荡中猛然破碎。然后又是一声巨响，这回离得很近，天花板上猛然撕开一道裂口。
一些破碎的砖石落下来，看上去半个房间都要塌，而且还是铁骕求衣他们站的这半边。铁骕求衣只来得及把俏如来拽到他身边，然后忽然听见那边竞日喊道：“千雪？！”
一大块楼板从他们头顶上坠下来，千雪眼疾手快的把竞日推开了，这块楼板重重的砸在他们两个之间，卷起一大片灰尘来。不停的有碎石往下落，竞日他们站的这半边房间眼看要塌了。千雪想往他们这边跑，他踩过因为书架倒下而散落一地的资料，然后脚步忽然顿住了。
饶是竞日孤鸣也不知道千雪这一瞬间为什么停下——紧接着一切都晚了，一大块天花板崩落下来，千雪隔着落石向竞日扔了一件东西，它重重的撞进竞日怀里：那是一本资料，而千雪本人的身影淹没在腾升起来的灰尘里头。
然后他们所在的这半边天花板完全掉落了下来，铁骕求衣一手扯着竞日孤鸣，另一只手拽着俏如来，三个人一起从窗口跳了出去。
竞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都是弥漫的尘土和乱七八糟的碎石，千雪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大地猛地震动起来。
欲星移略微分神，与此同时独眼龙抓紧时机跳了起来，扣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摔在地上。这一下很重，欲星移疼得畏缩了一下，但是依旧迅速直起身子来，可惜独眼龙的身影已经从这间办公室里消失了。
“看来这个实验室里还有自毁程序，”不知怎的通讯里面默苍离的声音还是十分平稳，就好像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当然，鉴于这个人就是传说中当年用计谋颠覆了羽国的统治、然后把权力亲手交到上官鸿信手里的那个策天凤，被他猜到应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任务结束，现在马上撤离。”
“但愿如此。”欲星移微笑着说道。
他站了起来，打斗中挫伤的部分还在隐隐作痛着，他握着沧海珍珑和闪存卡向门口走去——然后欲星移推开门，看见一片火海。

第一声爆炸响起来的时候，铁骕求衣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而现在，他、竞日孤鸣和俏如来正在还未坍塌的走廊上狂奔。
其他人消失到哪里去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实验室里似乎有什么屏蔽装置，通讯的信号从他们进来开始就一直不稳定，雁王和凰后那边的消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公子开明那边勉勉强强能听清一点。现在唯一能和他保持联络的，其实只有默苍离和欲星移。
“老三，你现在在哪里？”他问道，默苍离在外面控场没错，而公子开明也在上面工厂里，这几个人不需要担心。而欲星移那边的情况虽然听得清，但是杂音很重。
“我？”欲星移的声音里头似乎带着苦笑，“我还在实验室的中部，这边已经烧起来了。”
“你——”铁骕求衣的声音顿了一顿，边上的俏如来没有耳机，但是听见他这个语气还是下意识的停了一下。
“不要管我，”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杂音太大了，欲星移的语气好像急了起来，“你先带着俏如来他们离开……”
——然后他的话头猛地顿住了，片刻之后，铁骕求衣的耳机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一声，然后一切都寂静了。他连呼吸都屏住，但是那里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电磁音的嗡嗡声都消失了。
“老三？老三！”他叫道，但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空间开始燥热起来，火焰已经开始沿着地面燃烧起来。他定了定神，说道：“钜子，我这边听不见老三的情况了。”
他们是在公共频道，公子开明那边声音断断续续，但是还能听清楚一点。“实验室里的监控系统已经崩溃了，”他说，“不过呢，我的电脑显示师相的坐标已经消失掉了。”
那边沉默了半晌，然后默苍离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来：“老二，接着往前走。”
默苍离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是波澜不惊的，但是铁骕求衣从他的声音里头听出无端的冷意来——或者是，因为现在的他并不是大学里面那个与世无争的教授默苍离，而是万军无兵策天凤。
“现在马上带着俏如来离开，不要管其他人。”策天凤一字一句的说道。
铁骕求衣无声的切断了通讯，纵然是竞日孤鸣，嘴角也终于失去了惯常的笑意。铁骕求衣看了看他，后者什么也没有说，于是他往前迈了一步，但是俏如来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角。

朋友也好，同门也罢。
不要管其他人。
——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

*狼王爪：
参考美国冷钢49KS钢虎。
全长24.77厘米，刃长12.7厘米，重153克。

sherlia

2016-07-30 11:13

二十二

从一开始，欲星移心里就是清楚明白的——
他们是智者，因此他们早就做好了其中任何一个人被牺牲的准备。
每一个人都应当是那样的，他们不能为了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放弃了他们的目标；他们冷静的如同精密的仪器，在最终目的达到之前，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而欲星移毫不怀疑，如果是默苍离本人被困在这里，他也肯定会要求别人扔下他先走。
他们都应该狠心，要么一开始就无心，要么想办法让心消失。
把心藏起，尽管会无处安心。
但总是要有所牺牲。
而现在欲星移这边的情况有点糟糕了——被压在一堆从墙面上炸下来的碎石下面，蜷缩在钢筋支撑的狭小缝隙里。他不确定这边的承重墙怎么样了，但是这地下的实验室整个塌到更深处去大概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周围着着火，空气里充满了呛人的味道；远处另外的房间里面各种物品已经在高热下开始阴燃，各种塑料制品柔软的卷曲起来，冒起淡色的烟雾，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发生爆炸。
他感觉意识在缓慢的抽离，血从额角的伤口上面淌下来，淌过眼角再以泪水的姿势流下。空气里的氧已经稀薄下来，然后——
“老三！”
欲星移看见铁骕求衣、竞日孤鸣和俏如来匆忙奔过来，自己倒是先愣了一下，喃喃道：“……我做人失败已经失败到眼前出现幻觉了吗？”
“你闭嘴。”铁骕求衣冷冰冰的说道。
尽管大脑缺氧、吸入过多尘埃加上头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他还是能想到，默苍离绝对不会让这三个人回来的。
说真的，想想这是这么一个搭配就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荒谬了：他们要救出去的史艳文的长子、默苍离的徒弟俏如来，还有苗疆的军师，再加上现任苗王的祖王叔。要是这一个搭配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个任务可就赔惨了。
但是现在这三个人冲过去把压在他身上的碎石移开——与此同时欲星移隐约可以看见俏如来的侧脸，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他眼里有某种焦虑的神色。
果然，让他平白无故的放弃一个人的性命的话，俏如来也不能称之为俏如来了。
——尽管他现在依旧什么都不记得。
“你们这么干会被钜子骂到死的。”欲星移轻声说道，他的声音轻的几近气音，听上去很有一点气若游丝的问道。到这个时候他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在这样的场景里有深深的违和感。
铁骕求衣一边把他往外挖一边冷冰冰的说：“这个时候你不说话不会憋死的。”
……老是说话倒是有可能死于缺氧，铁骕求衣腹诽道。他这师弟在很多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举重若轻的轻松感——只要不涉及到北冥封宇和海境，他基本上都是这种无所谓的样子的。这个人会带着一点点笑意调侃自己的做人失败，哪怕是危急他自己的性命。
“都已经丢了一个啦，可不能再丢第二个。”竞日安安静静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欲星移。他看上去有点没精打采的，而欲星移注意到，千雪孤鸣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站在他的身边。
欲星移并不需要去问。
最后几个人终于把他从废墟里拖出来，一点血从伤口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空气现在很稀薄，热度已经上升到了一个高得让人不适的地步。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默苍离，而且也并不需要第二个默苍离。
他们不尽相同。
——欲星移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有点想笑，但是最终没有笑出来。之后他的意识就啪的消失。

爆炸的发生确有点出乎意料。
一瞬间凰后身边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一些砖石崩落下来，很多灰尘在向上腾升。念荼罗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倒是有几个剩下的保镖向着她的方向冲过来。
凰后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她猛地转身，把手里的长刀扔向雁王的方向，同时把背后枪套里的另一把枪抽了出来。
另一边，上官鸿信和苍越孤鸣的打斗还在继续着。
爆炸的地方大概里他们这里还是远一点，但是尽管如此，这里的房屋似乎已经很不稳固，墙壁和地板上都是裂缝，天花板上不断有崩裂的碎石落下来。年轻的苗王和过去的羽国之主就在这重重障碍物之间交锋着。狼王爪的短刃与棍刀形似警棍的刀鞘在相撞的时候依旧发出清越的响声来。
上官鸿信在一个回身的瞬间接住了凰后扔给他的刀，他们是在羽国相识，两个人合作的时间甚至比他与公子开明搭档的时间还长了近一倍，根本就是配合无间。苍越孤鸣再一次进攻过来的时候他用长刀架住了对方的刀刃，同时反手把刀鞘装在了刀柄上。
组合棍刀的刀身和刀鞘连在一起的时候长度接近一米，对于手持较短的爪刀的苍越孤鸣比起来还是很有优势的。但是其实现在真正的问题在于苍越孤鸣攻击上官鸿信倒是毫无顾忌，但是他还得想办法把眼前的人打趴下平平安安的拖回去，这简直不公平。
一块砖石落下来，刚刚好在上官鸿信面前，他毫不犹豫的挥刀把它击碎，在炸开的灰尘的掩护下冲上前去，刀锋擦过了苍越孤鸣鬓角的黑发。
不远处根本是枪声不断，比起冷兵器，那个女人的确更喜欢一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更别提事情都这样了也别想流弹和反射率的问题了。上官鸿信看见凰后踩着一地血泊走过来，高跟鞋金属的细跟敲打地面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即使在这样的混乱中也显得震耳欲聋——这是个不错的进展，他们两个一起出手应该可以把苍越孤鸣打晕了从这个鬼地方带走。
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又是一声爆炸，这回声音听上去可近多了。
雁王在短短的一瞬间就推断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实验室的自毁程序比他们想的还要惨无人道一些，爆炸装置不止一个不说，爆炸时间也并不一样。
苍越孤鸣往一个方向一闪，就消失在像浪潮那样层层叠叠翻起来的灰尘里了，而雁王想要往凰后的方向靠拢，但是地面在剧烈地晃动，走廊的一面墙忽然倒塌下来。
而在凰后的视角里，雁王的身影在迅速崩落下来的砖石之间消失掉了。凰后几步从倒塌的范围里跳开，几秒钟之内一切尘埃落定，她眼前是碎石和钢筋堆砌成的高墙。
她并没有犹豫多久，便把手中的两把手枪插回腰后，重新把突击步枪端会胸前。至少她的运气还不错，没有倒塌的那半边走廊通向的就是他们进入时的那个入口。
凰后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
——她并不是救的了上官鸿信的那个人。
而在同一时刻，在高高的上方，位于废弃工厂一角的控制室里，代表上官鸿信的那个小红点在公子开明的屏幕里消失了。

在第一次爆炸的时候，落石就把千雪和竞日他们隔开了。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状况——在一间即将毁于爆炸的实验室里，身边一个同伴都没有，武器也是有限的，然后身边站着一个端着转管机枪的娇弱的研究人员。
……之前的自己怎么就这么乌鸦嘴呢。
千雪孤鸣看着缺舟一帆渡，现在他都不知道应不应该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了，反正挣扎也只有被射成马蜂窝一个下场。他只感觉到深深的心累，虽然还是下意识地握住了一直挂在腰上的笑藏刀。
这种状况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但是他们总是要有那些要让他为之挣扎的人。
那个促使他去学医的人，那个一心为了苗疆但是还总是纵容他的人，那个追着他叫阿爹的人，那个叫他好友的人，那个陪他喝酒的人，那个身处险境甚至可能已经忘记他的人。
——那些人。
而缺舟打量着他，打量着笑藏刀出鞘一寸的雪亮刀锋，片刻他之后说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我不觉得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千雪挑起眉。
这个时候第二声爆炸响了起来，这回倒是离他们比较远，但是大地还是晃动起来。
“现在，跟我走。”缺舟就很平静的说，“我觉得我不用拿枪指着你。”
……废话你拿的是普通的枪吗？一把顶六把啊！
于是他们两个冲出资料室，奔跑过走廊，地上都是从房顶和墙上落下来的碎石。千雪心中充满荒谬的不真实感，缺舟的白发在他视野前头摇摇晃晃的。
最后他们在两条走廊的交界处停了下来，千雪在缺舟的指示下站在了交叉口的正中间。这个时候走廊尽头已经可以看见噼噼啪啪燃烧着的火焰，而缺舟就站在他的身边，然后缺舟就忽然开了枪。
不必描述转管机枪的六个枪管一起吐出火舌是什么状况，子弹们打在地上的声音震耳欲聋，缺舟微微的扭身，地上子弹的痕迹拉出一条弧线来，木屑纷纷溅起来。
……等等，木屑？！
千雪忽然明白了：别的地方地面都是瓷砖，通过走过去发出的声音也很容易判断出下面是实心的，但是只有这个交叉口的地面是木地板！
这地下肯定另有名堂！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子弹的轨迹已经在地上画出一个半圆来，千雪只觉得脚下一空，两个人猛地落到了下一层。
就在与此同时，上面的天花板终于承受不住，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塌了下来。
他们两个落到的地下二层显然就是一个狭窄的逃生密道，密道里零零星星亮着几盏小灯。千雪的眼睛刚刚适应了密道里的黑暗，就感觉到一把枪抵在自己的背心。
——此时缺舟已经把转管机枪放下了，他正拿着一把手枪对着千雪，还是笑眯眯的。
“还是接着跟我走罢。”缺舟对他说。
而现在千雪终于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他说：“你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缺舟一帆渡安静的回答道，他那双郁金色的眼里竟然是一种十分坦诚的神色，“也许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泡一壶茶。”

默苍离已经把墨狂收回枪袋里，他正站在废弃工厂的外头，他们的车子旁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工厂的窗口溢出滚滚浓烟，然后整个工厂慢慢的向下塌陷下去。那个钟塔在黑夜里固执地伫立了一会，然后也向下垮塌了。
它在半空中断成了三截，也好像是某种鲜明的昭示似的。
默苍离在等。
他第一个看见的是公子开明，就算是一直呆在控制室里，他现在看上去也是灰头土脸的很有些狼狈，更别提手上玻璃杯子割出的伤口还在淌血。很难通过他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内心，虽然在上官鸿信的信号消失的一瞬间他就通知了默苍离。
第二个出现的是凰后，她看上去简直淡定极了，高跟鞋在地上还是踩出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势。那可是一个随身带着四把枪的可怕女人，就算是与她合作时间最长的雁王在她面前消失了，也没有让她动摇分毫。
在整个工厂都在地平线上消失了的时候，剩下的几个人才从建筑物倒塌激起的滚滚浓烟里跑出来。
铁骕求衣和竞日孤鸣一左一右架着欲星移，俏如来跟在最后面，看上去脸色挺苍白的。他那个张皇无措的样子倒是让默苍离想起了过去，那个拜师之前的史精忠。
他们走进的同时后面的建筑物已经彻底倒塌了——那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不时有火苗从废墟的缝隙里窜出来。
警笛声远远地响了起来。
默苍离的目光一个一个的扫过他们，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未曾出言责备，经管铁骕求衣那边去救欲星移的行动可能把很多人置于危险之中。他只是说：“咱们走吧。”
他从来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看着铁骕求衣和俏如来把欲星移安置在一辆车的后座上。车是铁骕求衣开的，默苍离就坐在副驾驶座；千雪的车只能竞日开回去了，这位苗疆的王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再带着那种若有若无的微笑。
俏如来坐了竞日的车，而凰后把公子开明扯到自己那辆两厢车上去了——自尚贤宫火箭筒那个事件以后她当然不得不换了一辆车，竟然还是方方正正的两厢车，真是不明白她的品味。
铁骕求衣开车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默苍离的眼——那是一片疏淡的偏红的琥珀色，就好像是幽深的井口或者是无波的湖面。
他们很难揣测策天凤的想法。
但是铁骕求衣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犹豫于必要的牺牲，但是在牺牲不是必要的时候，他的弟子他其实一个都不会放下。
而如果会死在那样昏暗狭小的废墟之间的，就不配称之为智者。

*阴燃：
阴燃是没有火焰的缓慢燃烧现象，很多固体物质（如固体塑料等）都会发生阴燃。
密闭空间内，因供氧不足，固体材料发生阴燃，这个时候新鲜空气忽然进入，在空间内形成可燃混合气体，就会导致有焰燃烧甚至爆炸。

sherlia

2016-07-30 11:14

二十三

那看上去是平常的一天。
报纸上工业区一个废弃工厂起火坍塌的新闻挤在当天的晨报最后一版豆腐块一般的页面上，连一张照片也没有配。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人员伤亡，普通人是根本不会关注的。
但是有的人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有的人——比如说，此时此刻，警局应该还有一个小组留在工业区监督已经倒塌的建筑物的发掘工作，指望从那一堆废墟里找出什么和九界有关的有用信息来。再比如说，在正气山庄西翼一个房间的阳台上面，赤羽信之介正站在栏杆边上，他的头发随意地散着，手中拿着当天的晨报，还有其他一沓资料。
资料的封面是未着一字的惨白，那上面印着一个玉佩的图案，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九界最大的情报机构还珠楼的标志。
这次的行动他和温皇并没有参与，而整个行动收尾之惨痛也是他们之前难以想象的。其实主要问题在于，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个实验室还会安装那样的自毁程序，因为说到底自毁程序这种设定其实还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看来凶岳疆朝的确很重视这个实验室。
赤羽站在阳台上，一阵一阵吹来的风里面已经带了些暖意。远处路边种植的柳树已经长出了轻飘飘的叶子，枯黄的草地里也早已有嫩芽长出，迎春花已经开放，而桃花也长出深色的骨朵来。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时间，可惜现在并不是放松的时候。
赤羽看着天边悠悠的流云，同时也在理清着思绪。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与他们失去联系的人有苍越孤鸣，千雪孤鸣，独眼龙，上官鸿信。
其中独眼龙是被实验室洗脑了，而实验室的资助者是凶岳疆朝，并且凶岳疆朝的幕后操纵者应该是警局的应龙师。
其中每一条事实罗列出来都十分吓人，加在一起根本就是雪上加霜。独眼龙本来就是中原的高层，这一下不知道九界的秘密到底向凶岳疆朝和魔世警局那边泄露了多少。不过，在梅香坞那件事以后，在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九界可能有叛徒的时候，各方势力就果断停止了用九龙天书密码加密信息，而是换了另一种完全随机的加密方式，这样多少算是挽回了一点点损失。
其实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并没有什么可感到乐观的。
他们都知道俏如来是肯定被洗脑了，孤鸣家失踪的那两个大概也难逃一劫，现在中原和苗疆这两个最老牌、同时也是最强大的黑道势力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赤羽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感觉自己都要头疼起来。
“赤羽。”
一个声音自他身后叫他，那个声音太熟悉，熟悉到他皱起的眉头都有一瞬间的松开。他转过头，就看见温皇向他走过来，温皇似乎也有点心事重重的，至少嘴边没有挂着惯常的那种笑容。
“你怎么不在房间里躺着。”温皇在他身边站定，慢悠悠的问道。
“我都躺了快半个月了，我又不是什么娇弱的温室中的花朵。”赤羽哼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一点点不满，估计他也真是躺的太久了，“其他人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师相怎么样了？”
“吸入了大量粉尘，轻微的脑震荡，身上有几处软组织挫伤，躺几天就没事了。”温皇回答道，他的目光也落在天边，那里有几朵看上去特别柔软的白云，“比起欲星移，军师大人你的情况可要严重许多啊。”
赤羽耸了耸肩：“是吗？我可不是那个手上伤口的血流了一地还死活不包扎的人。”
“哎呀，可不要翻旧账啊……赤羽。”温皇回答道，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一点笑意。
“现在我们手上有什么？”赤羽很快回到了正题，真是工作狂的本质。
“千雪带给竞日的那本资料，里面有一些无水汪洋的相关资料，史艳文已经把那个交给天门研究解药了。”温皇回答道，“而欲星移带回来的闪存卡……里面包括了那个实验室——我们发现在资料里他们自称‘地门’——的财务明细。”
赤羽看着他，问道：“难道……？”
“对，”温皇点点头，“已经交给酆都月他们去查了。”
“也许能扳回一城。”赤羽轻声说。
“但愿如此。”温皇回答。
他们两个肩并肩站在阳台上，风把他们的头发吹得微微扬起来，红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

北冥封宇从病房里走出来、站到正气山庄的走廊里的时候，他看见默苍离和铁骕求衣正在走廊里谈什么事情。
作为海境之主，其实北冥封宇早就做好了这样那样的心理准备——他身边所珍视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有可能会离他而去，他们的时间过于残酷，而人的生命又过于脆弱。
那甚至包括在海境的人们眼里几近于无所不能的、他们的师相。
封鳞非冕欲星移。
但是尽管是这样，前一天晚上他接到默苍离的电话的时候，感觉心脏还是漏跳一拍。
他三更半夜赶到正气山庄的时候欲星移正安安静静的在病床上躺着，脸有点发白，鬓角上沾了许多血迹。
他坐在欲星移的床边的时候，欲星移伸出手去戳他的脸——是北冥封宇偶尔笑起来脸上有一个酒窝的位置——“哎呀，王怎么是这个表情啊，臣还真是做人失败。”欲星移那样笑着说，声音显得很轻松。他微微的垂下眼睛，那样他的睫毛显得过于长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有一点柔美脆弱的味道，让人无法想象他握着沧海珍珑的时候那种冷硬的样子。他接着说：“让王宽心，也是臣的责任啊。”
北冥封宇看着他的那个笑，感觉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欲星移是那种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在他面前假装无碍，实际上咳出来的血都会硬生生咽下去的那种人。
也许这个比喻有点夸张了，但是北冥封宇知道他肯定能干出这种事。
而在现在这种时候，北冥封宇能做的其实就只有把欲星移按回床上去，让他先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现在北冥封宇站在正气山庄的走廊里，谈事情的那两个人听见他过来了，就抬起头望过来。
于是他对铁骕求衣说道：“多谢你。”
——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北冥封宇或多或少是知道的。就算是默苍离要求其他人在那个时候把欲星移丢下，北冥封宇其实也是无法怪罪他的。也许他们的问题就在于每个人都太过冷静，他们都知道什么才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铁骕求衣还是回去了。
“你不应该感谢我，”铁骕求衣很严肃的说道，“是俏如来劝我回去的。”
所以说人的内心真的是很难以揣摩，那个时候的俏如来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他在弄清楚基本情况之后，还是要求铁骕求衣回去找欲星移。
即便此时此刻的俏如来不认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但是你并没有拒绝。”北冥封宇陈述道。他知道九算其实都是很能狠得下心的人，铁骕求衣这人当然也包括在内。
“那没有什么可奇怪的。”默苍离在此时此刻插嘴道，他看上去还是很平静，就好像下面说出的话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他说：“毕竟，这个世界上，也并不需要第二个策天凤。”
他们沉默了下来，默苍离看着窗外，他许久也没有说话，最后，他忽然说：“苗疆的人来了。”
北冥封宇也向窗外看去——他们都看见一辆车正开进正气山庄的大门。那辆车看上去还挺眼熟的，北冥封宇以前在各种重大场合里也见过几次：那是颢穹孤鸣的车子。
在联想到前一天的任务里苗疆损失了什么人，北冥封宇忽然觉得要出大事。
“你可以回去陪欲星移，毕竟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和海境也没什么关系。”默苍离淡淡的说，目光根本没有从窗户玻璃上移开。
北冥封宇很清楚现在是怎么个状况，智者的事情他在参合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于是他就向两个人道了个别，回欲星移的病房里去了。
北冥封宇走了以后不到两分钟，史艳文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他的脸色看上去也不算很好，前一天晚上他当着剩下所有人的面在正气山庄门口拥抱了俏如来——题外话是，就算是他不抱估计银燕也会抱的——而俏如来露出的那种困惑的表情，足以让每一个父亲心碎。
俏如来开口的时候声音里有某种不可知的颤抖，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没事就好。”
——当时史艳文这样温和的回答道。
现在史艳文的眼里还是有那种憔悴的神色，但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依旧是沉稳可靠的。他说：“苍离先生，苗疆的人想要见你。”

凰后和公子开明坐在正气山庄的屋顶上。
屋顶是微微倾斜的那种，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爬上来的。
“苗疆的人来了。”凰后说道，她姿势优雅的往下弹了一下烟灰，烟雾自指尖袅袅升起。苗疆的车子驶进正气山庄的时候她看的一清二楚，羽国的人的视力都特别好，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其他人的幻觉。
“嗯嗯嗯。”公子开明应道，声音有点心不在焉的。
公子开明和凰后很熟，这大概也是只是一个意外。在他和上官鸿信能和谐相处之前，和凰后之间也没少你死我活过。结果现在呢，他都被写到凰后的小说里去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凰后瞄着他，声音里面带了一点调侃的意思，这句话由她说出来也是无限娇媚的，只是不知道听的人也没有那种心情。
“我知道我了解我清楚，”公子开明哼道，“如果臭鸟仔死在那种地方，就真是我看错他了。”
“……那你在不爽什么？”凰后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
公子开明抬起眼来看着她，他的眼里很有一点阴郁的味道，那无端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没什么，”他低声说道，尾音愉快地微微上扬，“我只是想把伤他的人……碎尸万段而已。”

在这个事件里，苗疆的人大概是最有理由大发雷霆的。
——比如说，先丢了儿子又丢了弟弟的颢穹孤鸣。
而且这次他还不是一个人来正气山庄的，他的身边站着撼天阙和夙，这三个人加起来无论是怒火还是战斗力应该都可以把正气山庄这样规模的一栋建筑物夷为平地。
然后默苍离站在他们面前……淡定的刷着iPad。
在场的人并不多，智者这边除了默苍离就只剩下温皇、赤羽和竞日，赤羽看着看上去特别悠闲的默苍离，目光里怎么看都透出一股子的绝望。
“你们之前就让我们等，说不能轻举妄动，结果等的结果是什么？！”撼天阙率先开口，这其实是个不错的兆头，毕竟这种脾气火爆的人不一开始就拔枪的话，就说明他还挺冷静的。
夙在之前的一次“不愉快的事故”里声带受伤，因此不怎么能说话，于是现在只能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他赞同撼天阙的话。
……竞日绝望的想你现在添什么乱呢。
但是解释和劝苗疆的人稍安勿躁的工作还是得落在他和赤羽身上；毕竟这种事肯定是不能指望默苍离了¬，那人还在刷平板，外放的音效听起来真的是消消乐；而温皇呢，大家都觉得他碰见智商和自己不在一个水准上的人要么懒得说话要么直接开启任飘渺模式——也许千雪和藏镜人除外——所以还是让他在那呆着吧。
其实最重要的是现在冲动也没什么卵用，那个废弃工厂是他们发现的唯一一个实验室，那些研究人员、还有苍狼千雪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根本就找不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直接杀到凶岳疆朝的据点去，但是那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实验室那边洗脑可是已经洗了一批了，他们透露的了多少九界的信息大家根本不知道，如果让苗疆对抗凶岳疆朝，说不定现在苗疆处于弱势。
如果说之前中原和苗疆对抗凶岳疆朝还有力量上的优势的话，随着被洗脑的人员的确定，这种优势已经消失殆尽了。
因为他们的敌人现在已经十分了解他们，但是他们对凶岳疆朝的了解依旧很少。
但是苗疆里来的画风是“废话少说直接开打”，现在劝起来也是十分的麻烦。苗疆这几个人碍于竞日孤鸣现任苗王祖王叔的长辈身份还不怎么好开口，最后颢穹孤鸣被竞日劝的哑口无言，好容易挤出一句话就直接冲着默苍离去了。
他说：“你不是号称‘万军无兵’吗？怎么现在连自己的徒弟也救不了？”
当然，上官鸿信的事，苗疆那边肯定也知道了。
默苍离面无表情地方向平板，看向颢穹孤鸣，他的眼神毫无波澜。
这时候竞日那边的“默苍离报警器”已经开始一路滴滴响，竞日孤鸣绝望地想，要完。
“我不是不救他，而是还没到合适的时机。”默苍离安安静静的说，“如果你觉得你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就能把苗王救出来，我欢迎你回苗疆去自己想办法，不要污染这里的空气了。”
颢穹孤鸣开口的时候很没好气：“难道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有一计。”
默苍离回答道，他的声音很坚定，听上去很有些运筹帷幄的味道。

sherlia

2016-07-30 11:15

二十四

天色正在渐渐的暗下来，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傍晚时分特有的馨香，街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这是市里的豪宅区，平时路上的行人就比较少，但是现在一栋建筑物里灯火通明。
这是工业区那件事发生后的第四天。
一辆车子沿路行驶了过来——谢天谢地那不是一辆黑色两厢车，估计警局和凶岳疆朝的人看黑色两厢车都要看出心理阴影来了——那是一辆蓝色的跑车，车头飞翔女神的标志在夜色中闪着黯淡的光泽。
这辆车驶进那灯火通明的豪宅的院子里，车子绕过环绕着喷泉修建的环形道路，在大宅的正门口停了下来。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黑发男人，他的头发挺长的，在脑后利落的束成马尾。这个人脸上一直挂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笑容，他去开车子后座的门，垂下眼睛的时候可以看见眼尾的一抹艳蓝。
后门打开，一双踩着鞋跟高的让人胆战心惊的高跟鞋的脚踩在地上，穿着黑色丝袜的修长的腿带着许多引人遐想的味道。穿着黑色带点暗紫的礼服的女人牵着那男人的手从车里下来，很自然地凑过去，亲密地挽住男人的手臂。
那男人把请柬递给走过来的侍者，与此同时那辆蓝色的跑车开走了——侍者肯定没有看见，开车的是一个把自己的发型堆得很高的人。那个司机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把车子发动起来之前意味深长的吹了一声口哨。
凰后在车子开走的一瞬间凑近了身边的人的耳边，她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了浓浓的笑意。她说：“你好像很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席晚宴啊，温先生。”
“啊，是你多想了。”温皇淡定的微笑着，凰后的美是富有侵略性的，被公子开明吐槽为“多看一会要眼睛疼”，不过温皇搂她的腰搂的极其自然。然后他好像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不过……我是觉得我和红色更搭配一点。”
“哈，这样吗？”凰后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她的手指富有深意的抚过自己的下唇，“我也可以为你穿红色。”
然后凰后伪装成耳钉状的耳机里响起一个特别严肃且没好气的声音：“……你们两个够了没？”
“哎呀，军长你在听啊。”温皇特别从善如流的说道，“你现在在哪？我们还没有看见你。”
估计那边铁骕求衣都要捂脸了：“我已经在会场里面了，你们两个最好赶紧进来。”
凰后在边上啧笑了一声，她又往温皇身上靠了靠，两个人一起往灯火辉煌的会场里走过去。
——这是凶岳疆朝的晚宴。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在这个治安乱七八糟的城市一个黑帮有白道上的生意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中原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史艳文还可以说是个成功企业家呢——而作为刚刚在这个城市壮大起来的凶岳疆朝来说，和社会各界名流搞好关系也就显得尤为重要。
智者们选择九界和凶岳疆朝关系如此紧张的时候混进凶岳疆朝的会场当然有自己的考量。另一方面，其实他们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比如说……他们收到一张请柬。
确切的说，是神蛊集团的霸道总裁温先生收到一张请柬。
……真的，要是他们没有一点副业，你们以为还珠楼的财政资金都是怎么运转的啊？
于是默苍离就玩着消消乐很欣慰地说，这正好，不用我们去伪造假的请柬了，你去吧。给自己找个女伴，实在不行让欲星移穿女装也可以。
……彼时欲星移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只能怀里抱着一个特别呆萌的儒艮抱枕，懒洋洋的扔给默苍离一个眼刀。
结果现在温皇和凰后两个人正走进凶岳疆朝的会场——这房子是说在殒飞流的名下，实际上真是谁的倒是很难说——公子开明依旧在外头控场，毕竟以他当年在魔世警局的身份不被凶岳疆朝的人认出来简直太奇怪了；铁骕求衣在里面接应他们，这接应真的完全是字面意义上的，因为他们两个一进会场就看见他了。
——九算老二，苗疆的军长，所有人都叫他铁骕求衣但是自己非得说自己叫御兵韬的那位先生，一脸阴沉地把守着会场里面的某个出口，穿着保安的服装。他虽然变了一下装，但是由于两个人实在跟他太熟，还是一下就通过他的身形认出来了。
那宽肩膀和弘二头肌，太好认了吧？凰后面无表情的腹诽道。
“老二，我看那衣服很适合你。”凰后低声笑道，不出所料的，他们听见铁骕求衣那边冷冰冰的哼了一声。
所以说，为什么有的人是参加宴会的成功企业家，有的人是会场的保全大仔，这真的是一个未解之谜——或许，这就告诉我们，平常去发展副业，成为一个霸道总裁还是很必要的。
不过，其实他们很清楚，温皇将为这个潜入凶岳疆朝宴会现场的任务付出沉重的代价。
默苍离之前说的那句话完全是开玩笑，因为其实无论他们能不能收到这个晚宴的请柬，温皇都是光明正大的进入这个地方去的唯一男性人选——赤羽还伤着，上官鸿信下落不明，公子开明和应龙师实在太熟太熟，这些都可以暂且不提；但是由于被无水汪洋洗脑而背叛他们的是中原的高层独眼龙，更别提现在苗王苍越孤鸣还在地门的手上，所以估计智者们的身份也在凶岳疆朝那里暴露的差不多了。而唯一一个在出任务时、以及在尚贤宫以外的地方见九界其他人的时候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是秋水浮萍任飘渺。
在他们仔细的询问过俏如来，知道俏如来在地门没有透露过任何与智者相关的信息以后，温皇就知道，这场晚宴，必然是要由他去赴的。
不过其实这也是一个二分之一概率的赌局——赌的是如果千雪孤鸣也被地门洗脑了，地门方面没有询问与智者相关的消息。
毕竟苗疆三杰之间也分享了很多秘密。
这是他们未来的行动、已经默苍离设的那个局之中很重要的一步。他们最后是否会满盘皆输，竟然还是要依靠运气。
温皇必然要赴宴，任飘渺的真实身份也必然要在这里被凶岳疆朝知晓，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计划才能进行到下一步。
而凰后的情况其实好很多，她属于“理论上我们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其实我们谁都没见过她”的那种。凰后除了出任务，每天宅在尚贤宫里，早些年开个会都要躲在帘子后面，弄得公子开明刚加入智者的时候一直猜她其实是毁容了。独眼龙肯定是没见过她，所以现在她可以是温皇的女伴，而不用要欲星移穿女装。
“虽然按照钜子的猜想，有可能他们早就知道了。”凰后小声说道，那些甜腻的声音扑在温皇的耳边，后者正坦然面对着他鲜少直面的璀璨灯光。
“有那样的可能性，但是应龙师是一个多疑的人，”温皇很平静的回答道，“就算按照默苍离的说法，他有途径得知我的身份——其实我很怀疑他的确已经知晓——他应当也不会轻易就告诉殒飞流，而这个宴会无疑是殒飞流主办的。”
“的确，他不相信任何人。”凰后点点头，声音听上去轻飘而富有深意，“也就如同你一般。”
“……诶，在你眼里温皇到底是什么形象啊。”温皇轻轻笑了一声。
凰后和温皇穿过装饰富丽的大厅，厅堂里面回荡着优雅的音乐。凰后看见大厅的一角竟然真的有一个乐队，她听了一会，然后挑起眉来：“规格看上去还挺高的，你觉得怎么样？”
“……刚才钢琴弹错了一个音？”温皇挑起眉，表情看上去特别无辜。
凰后：“……”我就知道不能问你。
“不过至少看上去弄得不错，那些各界名流肯定也不会注意哪里有瑕疵。”温皇特别中肯的评价道，声音里面微微的带了一点笑意，“你们羽国势力的发展不是也和凶岳疆朝差不多，为什么羽国不多和白道上的人搞好关系、办点宴会什么的？”
“我们倒是想，但是我们现在那位羽国之主连大学都还没毕业，要是我们让她出去应酬那小红鸟会啄死我们的。”凰后恶狠狠地说道，估计也是苦恼了很长时间了。温皇知道她指的是上官鸿信的妹妹上官霓裳，看了雁王的妹控真是名不虚传。“你可以等到雁王回来以后去批评他，那样全羽国都会感谢你的。”
他们很少谈到这个，但是每一个人都相信，雁王肯定会回来。
毕竟那可是上官鸿信。
他们慢悠悠的绕过会场，公子开明的声音欢快地在通讯里响了起来，他说：“也不知道中原那边如何怎样进行到哪里了——！”
铁骕求衣已经在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不过他在公共频道里说话的时候声音里还是透着一丝不耐烦。“你不用担心，”他说道，“正气山庄那边可是有钜子。”
“我没有担心，”公子开明真诚的说道，“说真的，我挺想看策天凤吃瘪哒！”
铁骕求衣：“……策君请自重。”
而温皇和凰后那边正走着，温皇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同时问道：“你看见应螣了吗，我听说羽国的人视力都挺好的。”
凰后把她的红唇凑到温皇耳边，看上去是很亲密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可不是那个意思。“哈，看个鬼，”她是怎么把这种话说的风情万种的啊？“我就见过他的照片一面，哪能怎么容易找到他。”
然后他们都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叫道：“温皇先生！”
两个人一起转身，看见殒飞流满脸堆笑地向他们走过来。
“唉呀，我要找的可不是这个啊。”温皇微笑着喃喃道，而除了凰后，没人听见这句话。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边——
如果元邪皇知道现在的正气山庄里是什么状况的话，肯定拼了命也要把正气山庄拿下。
史艳文就站在正气山庄大会议室的窗户边上，凝视着外面深沉的夜色。然后会议室的桌子边上坐着一脸不开心的颢穹孤鸣，和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的北冥封宇。
警局的人要是看见这么一个人员组成，估计得疯。
本来从理论上讲，夙和撼天阙也应该在的，不过到了以后这两个人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撼天阙本来就不喜欢开会，因此很难说到底是颢穹那个脾气暴躁的大哥、老是搞失踪还喜欢往回捡萝莉的弟弟、太过于善良的儿子还是那个一直保持微笑脾气好到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小叔更让人感到心累一些。这么想起来，苗疆真是太可怜了。
现在的颢穹孤鸣一点也不想去找撼天阙和夙——这么大年纪了腻腻歪歪什么呢，他绝望地想。
而那边北冥封宇正在问史艳文：“道域派的代表是不是无情葬月？”
史艳文点了点头：“应该就是，毕竟其实道域三大宗派的宗主们其实很少出来讨论这种事情。这次要是联合对抗凶岳疆朝，他们肯派无情葬月来就很不错了……”
其实也不怪北冥封宇对无情葬月感兴趣，毕竟就算是北冥觞还在上大学，他以后肯定也是要继承整个海境的。而且就算北冥觞掩盖的有多么好，北冥封宇也能看出来，他儿子是真的喜欢道域那个叫飞渊的姑娘。
而他们都知道，无情葬月是飞渊的哥哥。
……这简直是亲家相见的时刻。史艳文难得在心里八卦了一下。
不知道道域的人什么才时候到达正气山庄，毕竟其实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苗疆的人出现的这么早纯属是因为心里着急。他们正等着，会议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娇小的身影闪了进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她长得挺显小的，扎着双马尾也不显得很幼稚。她的发色是一种近于黑的深红，用彩色的发绳绑起来，看上去完全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的打扮。但是她的眼是一种冷冰冰的金色，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难以接触起来。
北冥封宇没见过这个女孩子，但是她面部的轮廓实在很熟悉，因此也大致猜出她的身份来。
史艳文笑着向那女孩子点了点头，说道：“霓裳公主。”
上官霓裳笑起来，她一笑就会露出一边小小的虎牙，不知怎么倒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问道：“策天凤先生呢？”
其实关于上官霓裳、上官鸿信和默苍离，九界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比如说有些人坚信他们之间有一个错综复杂的大三角，或者当年默苍离离开羽国其实是想和霓裳公主私奔，再或者雁王嫉妒默苍离喜欢他妹妹不喜欢他所以满世界追杀默苍离，什么什么的。
……冥医先生冷漠的表示呵呵哒。
而他们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其实是，让默苍离不得不离开羽国的那件事，的确差点要了上官霓裳的命。
现在上官霓裳一开口就问策天凤，的确很引人遐想，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明显不是那个意思。史艳文回答道：“他不在计划的这个环节里。”
“我知道了，”上官霓裳点了点头，看上去竟然挺沉稳可靠的，一点也不像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把所有的保镖都留在了外面，这的确是一个好诱饵——只是，为什么要把这次会面选在正气山庄，而不是在别的什么据点？”
“……因为这是苍离先生的计划，”史艳文安安静静的回答道，“你们都知道这个计划的危险性，所以理应由艳文付出代价。”
“你们史家人是不是都有背锅的兴趣爱好？”一个声音讥讽的响了起来。
史艳文抬起眼，况且藏镜人走了进来，正靠在会议室的门框上。史艳文无奈的说：“小弟，你也是……”史家的。
“你闭嘴。”藏镜人恶狠狠的说。
史艳文笑了笑，没再说下去——史艳文对付他小弟的技巧都可以写一本《安抚爆娇的一百零八式》什么的了，他从来不在意藏镜人打断他说话。他又看了一眼外面，窗外还是浓重的夜色，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他问轻声道：“到了？”
熟悉史艳文的人，大概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寒意。
“到了。”藏镜人点了点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来。
与此同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枪响。

*蓝色跑车：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劳斯莱斯的飞翔女神车标真的很好看。
不到2.5顿重，0-100Km/h加速不到六秒，但是这种车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最高时速被限制在240Km/s。

sherlia

2016-07-30 11:15

二十五

凰后想，温皇和任飘渺大概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比如说，现在有一个人谄媚地缠上他们，温皇可以一脸风轻云淡的和人家聊天，而任飘渺大概只会把对方打得妈妈都不认识——就算这个人是凶岳疆朝名义上的领导者。
——当然喽，凰后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是因为现在她的心情实在很好：一是温皇基本上整个把她挡在后面，她只要老老实实听他们谈话就行了；二是今天她的装束很符合自己的审美，包括十几厘米的高跟鞋。
穿衣打扮真的很重要，例如说她不得不办成清纯可爱的女学生去梅香坞那回，绝对和现在判若两人，估计雪山银燕戴上眼镜都认不出她来。那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气场，显然还是身上穿着是什么衣服的问题。
之前公子开明给出的数据是，如果凰后任务时穿衣比较符合自己的心意的话，她狙击的准确度都能高出零点五个百分点。对于她这种穿衣特别影响心情的状况，默苍离表示不解。而他当然只是一边刷着平板一边评价“愚蠢”——默苍离自己从不介意穿衣的问题，说实话，他才是整个尚贤宫唯一一个在出任务的时候穿过女装的男性。
……至今那个任务时偷拍的照片还在欲星移的手机里头存着。
这事略过不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冒着被墨狂轰的危险去八卦的。眼下这件事也许更值得在意，就是他们面前这个殒飞流。
凰后真的很想吐槽，毕竟神蛊集团按理说是个制药集团，殒飞流你一个（代理）黑帮老大到底往这边凑个什么劲啊？难道你也想像中原那样搞一个亲密合作的实验室吗？你们自己已经有地门了吧！
不过腹诽归腹诽，凰后还是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完美的风情万种的笑容，紧接着她就发现殒飞流的目光有点往她这边飘——然后凰后感觉自己秒懂了。
一些人好美色的确是他们最大的弱点，这就可以看出为什么当年九算还在内乱的时候凰后对于默苍离来说最难对付——公子开明吐槽道，因为其实有时候她只需要撩一下裙子就行了。
这话说得是很难听，但是其实所表达的意思也不错。他们从当年那些血色的过往发展到微妙的平衡，最后到了现在的“智者”，拥有了一种可以称得上是信任的微妙默契，其实真的很不容易。
那边温皇聊得依旧游刃有余，从经济和股价一路扯到近期的天气，丝毫没有一点不耐烦的一丝，倒是殒飞流有点焦虑地东张西望着。温皇的嘴角勾了一点笑，然后若有若无的扫了凰后一眼。
凰后会意。
比起这边多金有颜的成功企业家，殒飞流更感兴趣的应该还是温皇身边这个漂亮到让人胆战心惊的女伴。他们来这场宴会要进行任务相当的麻烦，但是如果凰后能引起殒飞流的注意力，也许会容易进行许多。
温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是特别干脆利落，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了，无非是看见了熟人去招呼一声云云——胡扯，凰后在心里冷笑。还珠楼的事务是酆都月在处理，而神蛊集团则是凤蝶在负责，而温皇就老老实实的在智者那边杀杀人放放火躺躺床，凤蝶在这里碰见熟人温皇都不可能碰见熟人。
负责殒飞流因为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当然也没有拦着，估计他心里肯定乐意得不得了。温皇转身离开的时候，公子开明在通讯里笑道：“就这么把女伴丢下啦？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啊温先生。”
“给主办方卖一个面子罢了。”温皇面不改色的应道，也不知道凰后怎么就在他这里成为面子问题了。当时铁骕求衣的内心都是：你们两个在公共频道，凰后都能听见啊喂！
不过这个进展的确很巧，他们本来还计划了接近殒飞流的三十六套方案什么的，结果得来全不费功夫。铁骕求衣穿着保安的衣服环视这这个会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殒飞流到底看上了老五的哪一点……”
“直男的审美你这种人不会懂的。”温皇淡定的在通讯里回答道。铁骕求衣能在人缝里看见他一点，他好像混到宴会里吃东西去了，真的特别悠闲。
铁骕求衣：“……”你到底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啊？！
另一头，凰后听见这几个混蛋这么轻松的聊这种话题，差点手一抖捏碎高脚杯。殒飞流当然完全没注意到她心里那滔滔不绝的粗口，还在那里愉快的侃侃而谈。
“行了好了弄完了，”公子开明忽然很开心的说道，他现在应当正开着那辆跑车停在什么安全的地方，其他人并不是很在意他的安全问题，“我已经进入这个会场的监视系统了——更进一步会很麻烦，但是那不是重点，反正我会暂时把凶岳疆朝那边监视这个会场的人的设备瘫痪一下——如果各位吃好喝好，咱们的任务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了？”
他们的任务是，进入这个会场后方凶岳疆朝的高层日常居住的区域。在他们弄清楚一切以后，计划就进入了对抗凶岳疆朝的阶段，而如果他们真的想对付应龙师，手上必须有至关重要的、足以威胁他的筹码。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他们之前就了解到，从这个宴会厅进入后面的居住区十分麻烦——因为只有那里一个入口，而那个入口需要殒飞流的视网膜的扫描。当时公子开明很欣慰的对凰后说，至少不需要唇纹的扫描，然后就被凰后追打得绕着正气山庄跑了一圈。
凰后看着面前的殒飞流，觉得自己的任务艰巨。
与此同时，温皇的声音慢悠悠从通讯里响了起来，听上去很轻松的样子。他问道：“确定应螣不在这个会场里了吗？”
“嗯嗯嗯，那当然，”公子开明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你别忘了今天晚上正气山庄那边要发生什么，应螣肯定盯着那边呢。”
他们都知道，在城市的另一边，在靠近城市边缘的地方，在正气山庄里，也将会有一场苦战。

枪声响起来，就好像是某种鲜明的昭示。
颢穹孤鸣微微地抬了一下头，其他人连动都没动一下。藏镜人安安稳稳地靠在门框上，把他那把平常不怎么用的飞瀑从腰上的枪套里抽了出来，低头检查了一下弹匣。
枪声听上去断断续续，有的还被消音器降了好几个调子，但是所有人都能听见那些声音在渐渐的逼近。他们都把保镖安排的很远，在一遇到袭击但是时候应该就开始顺势撤退了。
目前的一切都在默苍离的预料之中。
千雪在地门交给竞日孤鸣的那些资料起到了重大作用，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关于无水汪洋的资料。他们已经把这些资料交给了天门，以三尊的实力，应该很快能研制出解药。凶岳疆朝必定也清楚这一点——他们本来大概真的想利用这种药与九界抗衡的，但是现在计划破产，必然慌不择路。
而在这个时候，凶岳疆朝会“恰好”得到了九界打算联合对抗他们的消息。先不说破坏这个联盟的重要性，就算是在九界领导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对他们来个一网打尽，大概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项。
那很难，但是对于凶岳疆朝来说，现在也没有太多选择。毕竟如果放任联盟形成，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天晚上，九界领导人将齐聚在正气山庄。
而凶岳疆朝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发生都在万军无兵策天凤的计划之中。
“……来的早了，”藏镜人微微的皱起眉头来，不过他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并不是很担心，“道域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来。”
“不必担心，他们离得肯定也不远。”史艳文很安静的回答道，他终于离开了窗边。他再次看了一眼脸上总是挂着那个近于天真无邪的笑容的上官霓裳，虽然他们都知道那大概只是完美的伪装。史艳文说：“咱们现在大概得出去了，公主也没问题吗？”
“那当然啦，我听说是那些混蛋弄得我哥哥现在失踪了罢。”上官霓裳的声音里不知怎么好像还透着一丝欢快，那可能是她的常态，但是怎么听都透着一丝阴冷感。
北冥封宇和颢穹孤鸣都站起来，而藏镜人默不作声的打开了门。他们一起向外面的走廊里面走去——会议室所在的房子与正气山庄的主体是分开的，这是一个五层的建筑物，每一层的屋顶挑得都很高。这楼房是“回”字形的，中间有一个天井，结构看上去有一点点像是少数民族的土楼，只不过是天井最上面覆盖着玻璃的穹顶，钢制的支撑结构交错成一个个三角形的格子，把那一抹天空分割开来。现在一点点星光从玻璃穹顶上面洒了下来，外面也仅有这一点微弱的光芒了。
而这个看上去有点娇小的女孩把自己的那把枪从大衣里面拿出来，银白色的枪身在黯淡的灯光里面一闪。
——那是一把沙漠之鹰。

温皇把酒杯随手放在路过的一个侍者手里的托盘里，沿着会场边缘向那唯一一个通往居住区的入口走过去。按照公子开明的远程指导，他需要从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走廊进去，拐一个弯，然后在往下走一层，之后才能看见那个入口。
“好消息是，那个走廊向另一个方向拐弯是客人们的客房，”公子开明在耳机里说道，“你肯定不至于在走廊入口处就被拦住，然后当场大打出手，然后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医药集团总裁醉酒斗殴》什么的。”
“你并没有让我感觉到很安慰，策君。”温皇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他走进那条走廊，把领带扯下握在左手掌心里揉成一团，然后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公子开明肯定在摄像头里看见了这一切，他开口的时候虽然声音听上去干巴巴的，但是语速还是忽快忽慢让人头疼：“容我提醒一句你那条领带是阿玛尼的在原产地都要快二百美元——”
温皇：“哦。”
那边铁骕求衣问了一句：“是因为你的信用卡都在雁王身上，然后雁王失踪了，你现在身无分文才显得那么苦大仇深的吗？”
……公子开明安静了，估计铁骕求衣一句就说到了重点。
此时的温皇已经拐到通往居住区入口处的那条走廊，很快迎面就走过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来，脸上简直就写满了“我是保镖”这几个字。直到此时他还以为温皇大概就是一个拐错弯的客人，他开始说：“先生，对不起，这个地方——”
温皇根本就没让他说完，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这个保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温皇的动作很快，这大概都是优势所在。温皇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上，然后扭住他的肩膀直接一个过肩摔。
非常巧，要不然就是特别不巧，这个人的头直接撞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发出了一声让人感觉不愉快的闷响。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一缕鲜血从额头上滑了下来。
温皇整了一下西装的下摆，接着往前走。
“说起来我一定要让他们看见脸吗？”他走着问了一句，前面又是一个拐弯，他在拐角处停了下来，藏在拐角的阴影里，“真是很不习惯啊。”
“结合钜子的下一步是什么，”铁骕求衣那边说道，他的背景声音嘈杂，大概还深陷在宴会的纸醉金迷里，“一定要。”
温皇轻轻地笑了笑：“哎呀，面具戴的太久，现在可很难摘下来啊。”
铁骕求衣：“……”这不是你的台词吧？
温皇没有回答，他听见脚步声正离他越来越近，估计是其他保镖听见声音也过来查看状况了。听脚步声有两个人，倒不算很多。
他在心里默默地倒数，然后一下子冲了出去。
温皇冲出去的时候其中一个保镖刚好要路过他的身边，一柄陶瓷刀从温皇右边的袖口滑出来，被他一刀捅在这个人的腰间。他并没有在此停留，前冲的势头也并没有停止，而是顺势把刀拔出来，直接冲上去撞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他用的力气很大，两个人倒下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温皇在翻滚停住，自己压在这个保镖的身子上面的时候把那把刀掷了出去——打算向他们冲过来的第一个保镖闷哼了一声就倒下了，那把匕首深深地扎在他的额头。
此时此刻温皇正把第二个人面朝下压制着，他把握在左手掌心里的黑色领带猛地抖开，直接绕上了这个人的脖子。
然后，双手用力收紧。
被他压制着的这个可怜人在疯狂的挣扎，温皇不动如山，他面不改色的问道：“下一步是什么，策君？”
“简单简单简单，你会在走廊尽头看见视网膜扫描仪和门，”公子开明碎碎念道，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懒洋洋的，“你来之前我给你了工具和芯片，你把扫描仪的外壳打开，连上芯片。那边凰后想办法扫描殒飞流的视网膜，我们可以骗过机器，让它感觉殒飞流就在现场进行的——扫——描——！”
“……好好说话。”铁骕求衣绝望的插嘴。
此时那个人的挣扎已经停了下来，温皇站起身来，轻松的跨过地上的另一具尸体，向那个入口走过去。
“凰后？”他问。
凰后那边传来一声轻笑，这个女人开口的时候还是惯常的风情万种。
“正在……努力当中。”她很柔和的说道。

sherlia

2016-07-30 11:16

不小心还给发重复了一个，然后用户权限还不能删除……
那，加更一个番外吧

————————————

公子开明的五个秘密

其一公子开明在很久之前就见过雁王

那是许久之前了。
当时的公子开明还是一个正直的好警察——或者说，既然他不贪污不受贿，也没有包庇罪犯，那么按照这种标准，大概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好警察。其实他自己很清楚，在治安如此混乱的城市里想要成为能和各大势力抗衡的警局中的一员，大概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坏人赢不了坏警察，这真是一个老套的说法，但是肯定有它的道理。
于是，自认为不是好人的公子开明有一天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上面，他无聊地望着窗外街对面寒酸的居民楼和墙上爬的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那是夏天，那些长着绒毛的叶片是一种墨绿得近于黑色的色彩。
阳光很好，办公桌上的仙人掌盆栽一圈细刺被光映成金黄，显得毛茸茸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公子开明把这盆花养死了。
他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然后炽阎天就进来了。
公子开明一直觉得炽阎天挺害怕自己，可能他在别人眼中是那种喜怒无常且高智商的怪人罢，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策君，”炽阎天扒在门边上对他说道，“审讯室那边的人想请你过去看看。”
“啥啥啥？”他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说道，“这么没用废柴什么事都干不好——等帝尊回来会被骂的啊。”
“策君！”炽阎天的语调里透着一股子绝望的味道，和公子开明做同事做久了以后大抵都是会变成这样的。这位策君闲着没事干最喜欢去隔壁办公室找鬼飘伶聊天，而不是留在这里祸害自己人，真是大快人心。
“……好啦好啦，”他慢腾腾的站起来，头上乱七八糟的簪子随着动作碰撞得叮当作响，“我就去看看什么人让你们这样束手无策。”

公子开明在警局的审讯室里，第一次看见了上官鸿信。
他到的时候审讯室的灯光很亮，把周遭映出一种无处遁形的惨白来。他透过单面镜看见坐在审讯室里面的那个年轻男人——暗红而近于黑色的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坐在固定在地板上的铁质椅子上，扶手上的挡板被锁好，尽管如此这个人的手腕上还是无比谨慎地被戴上了手铐。
那给公子开明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个完全受制于人的年轻人现在坐在那里，唇边挂着一个冷笑，硬生生把审讯室的椅子坐出一种睥睨众生的气概来。
曼邪音站在审讯室外面，恶狠狠的盯着单面镜另一边的这个人，很不开心的样子。那也难怪，按炽阎天的说法审讯似乎很不顺利，他们又不能真的对犯罪嫌疑人动粗。
……至少不能在这里动粗。
在制度的边缘，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啥事什么情况怎么了？”他碎碎念地走过去，因为被他叫过“老女人”所以一直不太喜欢这位策君的曼邪音瞪了他一眼。
“那个人，”曼邪音往里面扫了一眼，开口的时候满满的都是不爽，“被怀疑参与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一起很恶劣的流血事件里，结果被留置盘问了。”
“结果你们啥也没问出来，”公子开明贴心的帮她补全了，“不是吧？打架斗殴而已，嘴硬的你们也见过不少，今天怎么火气都这——么——大？”
完全是电视购物的语气。
“你去问一个试试啊！”曼邪音怒道，说真的她是委屈的，为什么现在连盘问一个犯罪嫌疑人都会被毒舌？被里面那个毒舌完出来以后还要被眼前这个嘲笑？！
“好好好我去！”公子开明举双手投降，作为他们办公室的唯一一个女性，曼邪音要是被欺负了的话帝鬼很有可能会扣他工资，“话说回来，这个人叫什么？”
曼邪音哼了一声：“高鸿离。”
“……”公子开明开门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策君，怎么了？”曼邪音问了一句，公子开明背对着她，她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从玻璃的反光上隐约看见他嘴角好像轻微地上挑。
……高鸿离。
真是没新意。
他在心里无声的念过这几个字，终于笑了起来，他说：“曼邪音，把审讯室里的摄像头关掉。”
“啊？”
“关掉。”他沉声说道。

“上官鸿信。”
这是公子开明进入审讯室，关上门以后说的第一个词。
这就是上官鸿信和公子开明第一次见面——大部分人都认为，在公子开明卧底中原的时候他们才第一次相遇，其实并不是那样的。
然而其实公子开明心里是吐槽的，比如说：什么鬼为什么起个假名都起得这么不走心，谁听不出这假名就是“我就是羽国的那个雁王”的意思啊喂！这毛病你和谁学的？！你要是叫高鸿离，那你妹妹上官霓裳是要叫高二丫嘛？！
……当然策君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现在新兴的那个名为“羽国”的组织里面有一个雁王上官鸿信这件事，其实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警局的少数高层，况且有智商把上官鸿信和高鸿离联系在一起的人也不多。
当然其实另一点是，现在这些黑道基本上是一个气质——比如，我知道中原领导人是史艳文，苗王叫颢穹孤鸣，海境之主北冥封宇，我连上官霓裳喜欢去哪家店做美甲都知道，但是有什么用？要是能抓到他们做坏事的证据，他们还敢自称一界之主？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知道眼前的人是上官鸿信，其实也没啥用。
……顶多他参加了什么不好的流血事件，可以罚点款、把他拘留几天什么的。公子开明估计这个流血事件幕后也不可能是单纯的，但是如果跟羽国扯上了关系的话，应该是查不出来的。
现在公子开明站在门口，而那个自称高鸿离的家伙抬起头来，嘴角挂着冷笑。
公子开明在看见他藐视的目光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是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的审问。
——留置盘问十二个小时，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警察先生，”上官鸿信被叫出名字来以后十分冷静地说道，他的声音几乎是无辜的，听着真是特别可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啊，是，你当然不知道。”公子开明懒散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把脚翘到桌子上去的错觉，“所以你妹妹是不是叫高二丫？”
上官鸿信：“……”什么鬼！
“那换个话题咯，”公子开明很轻松地笑了笑，“打个赌怎么样？赌你能不能知晓我的秘密，如果你输了，就带着你妹妹和你的羽国滚出这个城市去。”
……他觉得雁王眼里写满了“你幼稚不幼稚”。
他没让雁王这个表情持续两秒——因为他几乎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猛地站起身来，手一下子抓住了上官鸿信的领口。他用力很大，上官鸿信身子被拽得往前一倾，重重地撞在了椅子的挡板上面。
手铐在碰撞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公子开明凑近上官鸿信的耳边，开口的时候调子又低沉又轻柔，有一种说不清的阴冷感。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之前就听说过你——但是这里不是你的东北之地，你最好自己小心一点，不要让我来……杀你。”
刚才应该撞得挺重，他可以听见雁王疼得抽气，但是他脸上那种讥讽的表情没有减少半分。上官鸿信笑着说道：“那要是你输了呢？”
公子开明顿了顿，然后松开手，轻松地说：“……啊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他在上官鸿信的脸上看到了心累，片刻之后，雁王开口了。
“你要是没想好，那就任我处置罢。”他淡淡地说道。
而实际上这就是日后那个荒唐而漫长的赌局的开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一败涂地，并且甘之若素。

***

其二公子开明很欣赏史艳文

在某些时刻，公子开明也会希望能成为史艳文那样的人。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妄想罢了，当然如果有人问他他肯定也不会承认，所以只会深埋在心底。
一个念头，一种狂想，一粒最后会萌发的种子。

之所以去黑帮卧底这种任务最后落在公子开明身上，肯定是由于他的外勤出得少，这张脸不容易让人认出来——不过警局的其他人肯定不知道，的某一天他在警局审讯室里头撩了当时的羽国之主，要不然这份工作肯定轮不到他来做。
还好不知道，他想，要不然会少了许多乐趣。
而关于史艳文——在警局众人眼里史艳文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大魔王，一边彬彬有礼的笑着一边指示手下一根一根敲断人的手指头的那种。
有点……夸张吧？之前公子开明就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过。
然后公子开明去中原卧底，起了个假名叫云海过客。结果他发现史艳文的作风应该叫做“不被人发现的家养小精灵才是一个好小精灵”，他从表面上看不但有正当的生意还是成功企业家，而且还经常往孤儿院捐款。
他知道史艳文做事有自己的原则。
——虽然说到底他切开还是黑的。
公子开明隐约记得某一次他们去处理某个中原的叛徒——那时候还没有所谓的“智者”，这种事情当然也没有第三方处理——在对峙的时候那个人两三岁的小女儿不知怎么从另一个房间里跑出来，扑在自己爸爸的腿上。
当时那男人的脸都吓白了，蹲下身手忙脚乱的推小女孩：“七巧，自己回房间玩去。”
小姑娘抱着他不松手，男人越发的紧张。那个时候正是苗疆比较乱的时候，到处都是什么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一个的传闻，误以为史艳文也是一样的画风倒是也不奇怪。
史艳文转身向边上的俏如来使个眼色，俏如来走过去把小女孩轻声细语地哄走了，他们的身影从门口消失的时候史艳文重新把枪举起来。
这个喜欢穿白衣的男人脸上挂着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
血溅在墙上，然后顺着那些白色一点一点地洇开；在它们没有干涸的时候，看上去就好像鲜艳的花朵。
俏如来去给那孩子买零食吃，与此同时史艳文杀了她父亲。
当年的云海过客在边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严肃正经的样子，一句话不说三遍。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史艳文的衣服是一种过于刺眼的纤尘不染的白。
——但是有底线的话，应当也不错。他有时候会想一想，只是想一想而已。
他没办法成为史艳文那种人。

后来公子开明听说那孩子被送到了孤儿院，他不知道史艳文有没有去看过她，或者是否真的在意这种事情。
他是笑的——他当然经常在微笑，海一般蔚蓝色的眼睛里有很多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若干年后那孩子姓了孤鸣，他们默契地再未提起，那也如同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一样。

后来再后来，他和雁王一起，他们被称为“智者”。
当然另一方面上官鸿信特别淡定地把羽国的事务扔给了他小妹，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心里怎么想，但是所有的人都要长大。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他们中间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是平常的一天，一个平常的任务。
那栋建筑物在他们面前燃烧、爆炸，大量浓烟冲上天空，一些细小的火花顺着热浪飘飘悠悠向高处升去。周围都是玻璃窗都破碎了的废弃楼房，现在也被火光映得荒城一般。
公子开明转身看着雁王，他的眼睛被那些火光映着闪闪发光，但是眼底总是有一种阴沉的味道。
当然，他想，那房子里可能有妇女儿童，有病弱的老人——他未曾在意，无论是作为一个坏警察还是作为一个足够好的杀手。好多年前夏天在桌面上死掉发黄的仙人掌，还有史艳文看上去纤尘不染的白衣。
有些东西有着腐烂的内里。
——他离开警局去卧底的那一年，有一个叫戮世摩罗的年轻警察进入了警局。
有时候公子开明会觉得，史艳文那种人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教科书式的正面人物。在警校成绩优秀、最后进入警局的戮世摩罗也好，加入智者行列、成为默苍离的徒弟的俏如来也罢，似乎都在隐晦地说明着某种道理：
他们并不知道史艳文能为了到达自己的目的牺牲多少。
或许是一个可以牺牲自己亲人的圣人，要么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伪君子。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公子开明也并没有仔细去考虑这种事，那对他来说是不重要的。现在他看着上官鸿信，后者在刚才的行动里受了点伤，下唇上有一道裂口。
上官鸿信转向他，一只手调整着耳机，他正说着：“……情况有点麻烦，有警察正围过来……”
公子开明没仔细听，他也不太在意。
他伸出手去碰了碰雁王的嘴唇，那道新鲜的伤口上还往外渗着温热的鲜血。他就直接伸手蹭了一下，于是指尖上也沾了血。
如果能不后悔的话，那也是好的。

***

其三公子开明有一个糟糕的过去

那是在公子开明还是云海过客的时候。
不知道那次是中原和羽国有什么交易，他一个不小心在走廊里被上官鸿信堵了个正着。
审讯室那回事以后，公子开明还没有再见过他。
上官鸿信打量着他——云海过客，长得跟个正常人似的，一句话不说三遍，哈。上官鸿信把他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不容置疑地开口道：“策君。”
“别这么叫我，我们没这么熟，你也没这么尊重我。”公子开明皱着眉头说。
上官鸿信把他逼到墙角，距离太近，他俩的身高差太适合壁咚，公子开明看着眼前人挂着冷笑、漂亮得毫无瑕疵的脸，有一种一拳打上去的冲动。
“那要叫你另一个名字吗，”上官鸿信在他耳边说道，声音听上去还是无端的发冷，“你的秘密，我已经了解了。”

他们一直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一直到了公子开明背叛警局，加入了“智者”以后。
他并不知道雁王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已经知晓。

“靠——元邪皇怎么也来了？”公子开明完全没想着说话要文明一类的问题，他透过废弃的大楼落满灰尘的窗户往外看，在外头那些闪烁的蓝白警灯附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红毛。
有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惨剧，比如说：被警察给围了。
“策君，师兄，”小天使俏如来在通讯里对他们说道，“坚持一刻钟，我们马上就赶到了。”
“说得很轻松啊！我离开警局以后元邪皇肯定想把我碎尸万段啊啊啊！”公子开明碎碎念道，“俏如来啊如果我和你师兄都死在了这里，搞不好会被凰后那女人写成殉情好么？！”
俏如来咔嚓一声结束了通讯，真是干脆利落。
上官鸿信在他身边检查着弹匣，闻言冷哼了一声。
他们沉默了一会，然后上官鸿信忽然说：“我知道你的秘密。”
“你确定你要现在谈这个？”公子开明震惊道，“如果你想要回赌注——比如说让我饮弹自尽什么的，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不顾后果还比较神经病？”
“我知道你的秘密，”上官鸿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咔嚓一声把手枪上膛，“你小时候在那个被称为‘沉沦海’的组织里长大，最后那个组织在警局手上覆灭了，那个时候魔世警局还没有成立，但是覆灭沉沦海的人是当时在别的地方工作的应龙师。”
“你想说什么？”公子开明的语气不太好。
上官鸿信扫了一眼窗外，冷冷的笑起来：“你当初进入警局的时候恐怕本来就动机不纯，现在这种进展应该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楼梯上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
“我觉得你干现在这种事应该也没有什么负罪感。”上官鸿信举起枪来，对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并不是很想在整死应龙师之前就死在这里。”公子开明笑道，他把之前一直挂在腰间的组合棍刀取下来，利落地把狭长的刀刃从棍身中抽出来。
组合棍刀外表看上去还是很像警棍的，应该也是对过去日子的一点纪念。
他想大概是一场血战了。
之前的任务过后他们的子弹都没剩下多少，怎么撑过十五分钟等俏如来他们赶来就是个问题，搞不好一会真的要拎着刀上了。
然后上官鸿信忽然说：“我的背包里还有C4炸药。”
“……”公子开明脸上写满了“上官鸿信你真是总能给我惊喜”，他缓了缓，忽然笑了。
“处理完这件事向钜子要个假期，咱们去度假。”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像心情很好似的。
为了这么一个任务差点把命赔上，回去以后不顺势休个假才见鬼，在上官鸿信把炸药拿出来的时候公子开明愤愤地想着。

***

其四公子开明喜欢肢体接触

公子开明真的很喜欢往别人身上扑。
帝鬼手下的众人基本上都遭受过这种蹂躏，经常有人因为遭受了来自背后的袭击所以打翻了咖啡茶水什么的。
很长时间里面他们以为公子开明是那种很自来熟的人，并没有人想到他最后会背叛。
——而他的背叛也如同他常有的风格那样轰轰烈烈的，警局方面在与九界的对峙中惨败而归，公子开明甚至亲手杀了胜弦主手下的一个人。
他们终于知道，他们并不真正了解魔世的策君。

上官鸿信醒过来的时候，只是觉得头很疼。
这是一个进行的稍有偏差的任务，偏差的后果是一场糟糕的大爆炸和轻微脑震荡——虽然炸药是从他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来的吧。车子在高速路上狂奔，上官鸿信躺在后座上只觉得头晕想吐。
凰后开的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细微的烟味，夏天的热风从车窗打开的缝隙里灌进来，凰后的额角有一些碎发飞舞着。
“你们刚才有没有在通讯里说我的坏话？”凰后忽然笑盈盈地说道。
……对了，刚才任务结束之前，公子开明还说什么如果他和上官鸿信都死了“搞不好会被凰后那女人写成殉情”一类的白烂话。
上官鸿信冷哼了一声，凰后知趣的闭嘴了。
公子开明就窝在后座上，一只手圈着上官鸿信的手腕。雁王枕在他的腿上。
……就算是两厢车也没有大很多好么？谁把他们摆成这么扭曲的姿势的？！
基本上在他睁开眼睛的同时圈着他手腕的手指就松开了，公子开明一脸正直好像什么也没做，他说：“哟红杏你醒啦！”
尾音带着愉快的小波浪，雁王心里吐槽着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红杏。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结果被公子开明啪叽一下按回去。之前头上流的血已经在头发上结了血块，他在这一动之下看见公子开明的衣服上沾了大片的血迹。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保持这样别扭的姿势呢？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他之前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那大概和公子开明是正相反的。现在公子开明很小心地注意不要不相信惹得他这病号炸毛，结果公子开明的手有点没地方放。
这时候公子开明正对着凰后念念叨叨什么休假去什么旅游景点玩一类的话，手别扭的扶在前排座位上。
他躺着，看着公子开明落下来的一点长发和车顶的天窗。最后他伸出手去抓着公子开明的手指把他的手拽过来——于是公子开明的手指在他手里面虚虚地握着，那个位置也接近心口。

***

其五公子开明输了那个赌，不过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有时候公子开明会做噩梦。
当然他不会说的——他不会说的东西有很多，这就是其中之一。他有时候会梦见小时候，枪声响起来的时候他躲在衣柜里，透过一丝缝隙可以看见窗外堆满淤血一样的紫红色云朵的天空。
然后他猛地惊醒。
“嗷！”
公子开明本来是想起身来着，然后直接撞在了上官鸿信的额头上，现在捂着鼻子倒下去了。
他在原地躺着，气都还没有匀过来，不过上官鸿信大概是把他的表情理解成了“你这是闹哪样”。
“因为你一直翻来覆去就快要掉下床，”上官鸿信冷冰冰地解释道，其实也捂着额头，“我早就说让你要两间房的，难道你觉得这样我能睡得着吗？”
没错，他们真的出来度假了。默苍离准假的时候温皇震惊得差点拉着他做一个全身检查。
然后。
——然后公子开明窜起来，伸手环住上官鸿信的腰，直接把人给拽到床上去了。上官鸿信挣扎了一下，公子开明整个人形似一条八爪鱼，利落的把上官鸿信腿上的枪套解下来扔到了地板上。
上官鸿信：“……”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崩了他。
但是这个时刻公子开明的话很少，他整个人除了像是扒在礁石上的八爪鱼以外其实什么都没有干。过了一会儿，上官鸿信试探着叫了一声：“公子开明？”
“嗯。”公子开明闷声答道。
虽然他说出口的东西很少，但是并不是说别人就完全不知道关于他的各种细节。比如说上官鸿信知道，公子开明喜欢肢体接触，还有，有时候他会做噩梦。
他们并非完美无缺，也绝对不是刀枪不入。
而现在公子开明眼里是某种疲惫的神色，或许完美的表皮开裂，露出腐朽不堪的内里。
他僵在原地，嘴里可能会吐出几句冷嘲热讽来，但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夜太深，在这样遥远的、远离属于他们的城市的地方。
也同等的太不像自己。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到了上官鸿信觉得自己的手要压得发麻的时候，公子开明忽然又开口了。他的声音较平时要低哑，他说：“所以说，那个赌约是我输了，你要怎么处置我？”
话题来得有点突然，饶是雁王也愣了一愣，而公子开明看上去又是如此的平静，甚至安静到有点不像他。这个赌局的结束和他们想得都不一样，没有什么人血染沙场也没有什么人跪下认输，当年引起这一切的执念好像早就消弭于无声处。
——也许他们早就不再在乎那个答案，而仅仅是沉迷于那个过程而已。
上官鸿信想了想，然后凑到公子开明耳边说了一句话。
距离很近，是个适合床咚的好姿势，就好像很久以前上官鸿信对他说“你的秘密，我已经了解了”的时候一样。只是现在少了当初的那些勾心斗角，他说出下面的话的时候甚至不用做出太多的考虑。
也可能是因为黑夜太过浓重，同等地消磨了人的意志，让他可以不作为一个智者、或者是羽国的雁王，仅仅以上官鸿信的身份说出之后的话。
上官鸿信慢慢地、无比慎重地说道：“我希望你……”
当时他们绝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从相看两厌到交托彼此的背后与性命。那看上去甚至是自然而然的，水滴石穿，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公子开明听见上官鸿信在他耳边用气音吐出最后几个字，那是当年他打这个赌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的话语，他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来。
毕竟，如果能不后悔的话，那也是好的。

（完）

athrun150

2016-07-30 12:38

淘宝下单了，不知道啥时候能拿到书呀

弄了身雁王的衣服玩，不过那个头发……还是散发好了orz

发现很多场合有凰后在真的很方便，至少不用其他人男扮女装混进去了23333
其实还是蛮期待师相穿女装的样子

话说策君和雁王的赌约，难道赌的是策君的信用卡吗23333

话说一直没有看到阿飘诶

sherlia

2016-07-30 19:14

噫，预售八月二十号结束，然后淘宝那边姑娘说我印出来她就尽快发货，所以大概八月末发货。

然后目前公开的番外只有三个，本子后面还收录了未公开的七个番外~大概四万五千字左右……

然后赌约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这么写了哈哈哈，因为我一直觉得是锦烟霞那个画风的”我赌你会爱上我”哈哈哈（……），如果策雁是这个画风真的好耻啊！

不写阿飘的真正原因是……我是个英语废（。），连英语混闽南语这种简单的模式都是搞不定的，所以干脆不写了……

sherlia

2016-07-31 10:08

二十六

黑夜可以掩盖很多东西。
在黑夜里，身边的人就似乎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长相再普通的人都会显得神秘且美貌起来。
——更不要提本来就是一个美人。
凰后的后背硌在会场外面露台石制的栏杆上面，那是凉的，弄得她瑟缩了一下。眼前的男人急不可耐地环着她的腰，已经把嘴唇凑上来——按照凰后那种喜欢在目标的酒里下奇奇怪怪的东西的性格，这个进展其实也不算特别快，所有人都忘不了之前那个组长挂在上官鸿信的身上蹭来蹭去的那件事，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不过殒飞流这人实在长得特别普通没什么特点，显然不是凰后喜欢的类型。
按凰后的话说，要是长着史家那种遗传基因优良、甚至可以称得上美艳的脸，可能还能将就一下——当然说说罢了，那么多基因优良的史家人都站在她面前，没有哪个是她真的敢下手的。而眼前这位明显不符合凰后的标准，在这人猴急的凑上来的时候，凰后的目光越过他往露台的拱门那边看了一眼。
很好，没有哪个保镖正注意着这边，离这里最近的保安其实是铁骕求衣假扮的，那显然就不需要担心了。由此可以推想，殒飞流这种沾花惹草的事大概是没少做，跑去勾搭一个医药集团总裁的女伴还完全没到保镖们需要警惕的级别。
况且按照还珠楼那边资料上的说法，殒飞流自己的身手也相当可观。
这男人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凰后淡定的在心里默数三下，然后抬腿用膝盖猛地向上一击。
这一记膝袭到底打在了哪里其实不用描述——估计露台也是有摄像头的，因为公子开明特别悠闲的在公共频道里“啧啧啧”了一下，就好像他疼的感同身受似的——殒飞流闷哼一声弯下腰，他连一声都没发出来，因为凰后已经用力捂住了他的嘴。
凰后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绕过殒飞流的肩膀，在他颈后猛力一击。
殒飞流的身体在她怀里软了下来，凰后依旧环着他的肩膀，这个姿势在宴厅那边看起来大概也如同拥抱。凰后环着他，不引人注目的往边上挪了几步，挪到从会场那边望过来也看不见他们的死角里。
“虽然看了你执行这种任务这么多次，但是我还是很想问，”铁骕求衣的声音响起来，他那边的背景里还是嘈杂一片，寻欢作乐的贵宾们大概都没有发现这场宴会的主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扑街了，“你到底往他们的酒里下的什么？”
凰后把殒飞流在地上放平，十分甜美的说道：“这可不能告诉你，老二，这是我的商业机密——不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点试用，保证你可以和某某人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估计已经跑到通往居住区那边的走廊去了的温皇在此时此刻竟然还显得特别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怎么听怎么愉悦地插嘴道：“唉，凰后，要以诚待人啊。敢不敢把某某人是谁说清楚？”
铁骕求衣：“……”你们再这样我就请招了。
“好啦好啦好啦，”公子开明懒洋洋的打断道，他这个语气让人很怀疑他根本是把脚翘到前挡风玻璃上一边吃爆米花一边指挥的，“那边应该已经把芯片接在扫描仪上来，凰后你继续。”
“你这时候还真是敬业得奇怪。”凰后吐槽道，她半跪在地上，拿出自己的手机，把后面的盖子卸下来，那里面并不是一般手机的内部结构，而是亮起了一个旋转的绿色小灯——当然了，因为她手里这个根本就不是手机，而是废字流的黑科技。
不要问废字流为什么连视网膜扫描仪都要生产了，智者是可以向废字流订货的，而且估计废苍生的想法就是：如果我们不制造这些东西，让锻神锋那家伙先制造出来了可怎么办。
对于废字流和锋海这种奇怪的关系，大家纷纷表示看不懂。
凰后把殒飞流的眼皮翻起来，把手里那个手机状的扫描仪向他眼睛那边凑了过去。
进行视网膜扫描的时候是要求眼睛不能动的，殒飞流晕过去真是为凰后制造了很多便利。很快，她就听见温皇那边说道：“门开了。”
凰后把手机收起来，站了起来。她依旧站在露台的死角里，殒飞流就躺在她的脚下。凰后把垂落在额前的几缕头发顺到耳后，问道：“看来我得站在这个地方一动不动？”
铁骕求衣沉稳的应道：“的确，那边其他的保安虽然不往露台这个方向走，但是一直注意着这个方向。如果你一个人进入会场，他们肯定马上会发现不对。”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温皇回答道，他的声音里总是带着那么一丝丝的笑意，就好像胜券在握似的，“按照之前的计划，很快警报声就会响起来了。”
凰后啧笑了一声。
“那就劳烦你了，温先生。”她柔和的回答道。凰后整个人沉浸在露台的夜色里，只有远处树木的黑色枝桠里面露出一轮惨白的圆月来。凰后冲着那个方向微微的勾起嘴角，说出口的调子依旧轻飘而婉转。

应螣走进了这栋建筑物。
高高的天井上面覆着玻璃穹顶，而一轮圆月的悬在这穹顶上方，隐隐的泛出一种惨白的光芒来。它被穹顶的钢制结构分成了许多小块，看上去给人感觉阴沉沉的。此时已经进入了春天，但是天气还是太冷，有风穿过这栋楼，带起了隐隐约约的回声。
太安静了，没有灯光，没有声音。他们在正气山庄的入口附近击退了一批人，然后就什么的没有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应螣也不得不谨慎起来。其实现在他们面对的最大的麻烦是，他们知道正气山庄的会议室是位于这栋建筑物里，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是在哪一层。
情报总有疏漏，而且被洗脑的人提供的情报总是不是那么全面。
因此他们只能分成几队万分谨慎的一层一层的找，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这里看好像没有人烟似的。应螣往前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什么重物倒地的轻响。
他转过头，看见在队伍最末尾的同伴倒在地上，已然没了生气，只是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无声无息，他们根本没有其他人听见有任何声音，这个进展简直有点像是鬼故事了。他们只能更加加倍的注意四周——但是四周只有诡异的静谧。
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出那影子一般的袭击者，就又听见了一声枪响。
没有消音器，巨大的响声在这空荡荡的建筑物里不断的回荡，好像整个建筑都跟着颤抖了起来。站在队伍前面的一个人倒了下去，额头上血花四溅。
应螣猛地抬起头——他们现在已经走到了二层，他们都看见天井对面的五层上出现了一个端着狙击枪的身影。
月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他们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能看见他垂下来的长发和模糊的苍白面孔，他在这微弱的光源下面只是一个挺拔的剪影。但是应螣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个感觉，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一定是万军无兵策天凤。
“中计了！”在另一队里搜寻的斗角犀喊了在通讯里一句，“鬼天牛你带着应螣撤退！这里交给我和勾心芒！”
有可能整个九界联合对抗凶岳疆朝的消息都只是一个陷阱，但是他们的确把精兵投入到这次突袭中去，如果他们反而被九界的人包围了，一定是凶岳疆朝损失惨重。
与此同时他们都听见建筑物外面也有一阵阵枪声响起来，看来刚才那些并没有用心阻拦他们就撤退了的人也只是幌子而已，他们留在外面的人手肯定也被包围了。
天井这边有狙击手，他们只能赶快往建筑物里面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人直接从这栋楼的上面一层翻过栏杆，利落的跳进了他们这一层环绕天井的走廊里。那个人的嘴角挂着一个冷笑，而他应该是连凶岳疆朝的一个普通成员都应该认出来的。
苗疆战神藏镜人。
他们往一套通往建筑物深处的走廊里退了一半，那位影子一般的暗杀者就从黑暗里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人，手里握着一截惨白的军刺。
应螣认出了这个年轻人——他就是道域的无情葬月。
那边藏镜人已经在比较宽敞的地方与这些人交火，而在狭窄的走廊里枪支其实没有什么优势。子弹炸开一层噼噼啪啪的嘈杂响声，无情葬月在枪林弹雨里灵活地穿梭着。他握着那把名为血不染的军刺上前，每次军刺的尖端刺穿肉体再拔出来的时候都带起一串血珠，血液沿着白色的刃流淌，沿着狭长的樋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现在这边，他和藏镜人一共就两个人，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以一敌百，不过现在的凶岳疆朝斗志全无，其实事情进行起来就要容易许多。那头应螣和鬼天牛在往外面撤退，一具躯体刚刚在无情葬月的面前倒下，他绕过去，正打算正向往应螣逃走的方向去，就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格挡住了他的刀刃。
——那是一截漆黑的枪管。
史艳文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无情葬月身边，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又在这里呆了多久的。但是显然他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切。
现在他用纯阳的枪管挡住了无情葬月手里的军刺，史艳文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让他们走。”
无情葬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血不染收了回去；那边藏镜人气急败坏的吼什么史狗子你站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史艳文笑着应了；应螣仓皇而去的背影正越来越远，天上悬着一轮惨白的月亮。
无情葬月没有问，不过大概一切都只是美丽的谜题。

温皇这边的芯片先凰后那边一步弄好，他安静的站在横七竖八的躺着人的走廊里，等着凰后那边把视网膜录入进去。他站着，用修长的手指敲着那个已经被拆开的扫描仪的边缘——那是一双弹琴的手，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赤羽信之介的时候也是在那样的时刻。
当时他坐在琴凳上面，赤羽站在同样富丽堂皇的大厅的入口处；那个时候，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的曲子，是《魔王》。
此时此刻扫描仪发出滴的一声提示音，厚重的大门向一旁滑开了，于是露出继续延伸的走廊来——那条走廊上的灯大概是声控的，现在看过去还是一片漆黑。
凰后在耳机笑着里说道，那就劳烦你了，温先生。
温皇向着那漆黑的走廊走过去，一只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本应该挂着的无双上面——只可惜现在那里空空的。
在这种时候他是一种惯常的信心满满，毕竟无论如何，应该都不会再出现若干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赤羽的时候那种糟糕的时刻。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场屠杀。
欲星移与北冥封宇飞快的穿过走廊，凶岳疆朝在这栋楼里大概有三四队人在活动，其中应螣那队人最多。从耳机里传来的消息来看，应螣和他的得力手下之一鬼天牛已经靠着肉盾的帮助突围成功了，不过其实没关系，在默苍离的计划里他们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在这里把应螣怎么样。
甚至是，他们是有意放他走的。
早些时候默苍离就坐在正气山庄会客厅的沙发上，苍白的指尖慢悠悠划过iPad深色的表面。他说，要是应螣在这里死了，大概应龙师就真的要把凶岳疆朝交给殒飞流管理——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所有人都很明白他的意思。
——那样就没有人能证明，应龙师与凶岳疆朝的直接联系。
为了达成他们最后的目的，现在就必须有所取舍。
现在两个人在走廊的隐蔽处停了下来，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师相没问题吗？”北冥封宇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
欲星移轻轻地扳下沧海珍珑的击锤，瞄了北冥封宇一眼，回击道：“倒是王，千万不要生疏了啊。”
北冥封宇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断云石系列的烟雾弹，他们在心里默默地倒数，然后北冥封宇一只手按着欲星移的肩膀，另一只手把握着的金属小球扔了出去。
烟雾弹的金属外壳与地面发出了一连串的碰撞声，随着一声轻响，白烟弥漫开来，整个走廊都淹没在白色的烟雾里。
北冥封宇与欲星移对视了一眼，一起从隐蔽处冲了出去。
这狭小的空间里都是一片白色，对方看起来都是隐隐绰绰的影子，凶岳疆朝的人忽然沉入了白色的烟雾里，自然一下子方寸大乱，这给两个人提供了有利的条件。欲星移和北冥封宇两个人连续开枪，他们两个的准头都很好，对方的人不断倒下。
对方还击的声音在狭小的走廊里交叠成一片，欲星移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觉得只靠他们两个收拾这些人还是有点不靠谱了。
不过凶岳疆朝的人毕竟也都是精英，就算是方寸大乱也乱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两个必须在对方镇定下来之前抽身出去，欲星移刚刚想要撤退，就听见身后北冥封宇喊了一声：“师相小心！”
一声枪响。
但是与此同时北冥封宇猛地撞到他的身前，欲星移来不及多想，举枪对着枪响的方向开了两枪，有一个人呻吟着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北冥封宇靠着他的身体有点往下滑，欲星移一手揽住他的身侧，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
这种情况之前根本来不及多想，他们本应该撤退，现在大约计划有变了。欲星移皱起眉头来，用力地咬着嘴唇。他向着他在烟雾中能看见的离得最近的那几个人开了几枪，至少组织一下他们往前冲的势头，同时顺势扶着北冥封宇靠墙躺下。
“师相，本王没关系。”这人开口的时候声音因为疼痛还是有点发颤，但是还是带着惯常的笑意。
“你现在别说话。”欲星移说道，听上去有点恶狠狠的。
然后他直起身子来，看向走廊另一边——那几个人正举着枪，谨慎的穿过烟雾向这边靠拢过来。他咬了咬牙，重新冲回烟雾里去。
这一队的人马里就有勾心芒，其实按照一般情况，他们这边队伍已经镇定下来了，对方再怎么也应该撤退。结果欲星移直接向他冲过来的时候，他真是愣了一秒。
这一愣就被欲星移撞翻在地上，他们沿着光滑的地面一路扭打，勾心芒并不担心——他还有三个同伴呢。那几个人也举着枪往这边冲，子弹在他们身边噼噼啪啪的炸响。欲星移一只手卡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沧海珍珑对着他的额头。
勾心芒料定他不敢开枪，毕竟勾心芒的一堆同伴用枪指着他这边，还是太不明智了。但是事情有点不对——这种时候还上来缠斗真的太疯狂了，而且他看见这个浅色头发的男人眼里好像有火种在熊熊燃烧。
但是欲星移忽然抬起头往远处喊了一句：“王！”
受伤的北冥封宇努力直起身子，往这边扔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一路滚过来发出乒乒乓乓的脆响——又是一个金属球。
“妈的！”勾心芒骂了一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小球在他的几个同伴之间炸开，轰的一声，那几个人瞬间置身于火海。爆炸范围很小，但是勾心芒和欲星移还是被气浪掀出去，重重的撞在走廊的墙壁上。在翻滚中欲星移稳住了身子，用沧海珍珑的枪口对准了勾心芒的额头，把剩下的子弹全都射进了他的头颅。
勾心芒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欲星移的脸上溅了点血，但是唇角还是勾着一个诡异的笑容。而他的眼中，正是烈火燎原。

上官霓裳陷入了麻烦里。
其实无论她看上去有多么的成熟且冷静，她都还是大学还没有毕业的女孩子。就好像是史艳文看上去有多么的和蔼可亲，她都能看清他身后的尸山血海。
现在霓裳的状况是，她不小心与其他人分散开了——这其实不能完全怪她，应螣是跑的很快，但是他这回带来的人不少，而且全都是精英。在这样高强度且混乱的战斗中，她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其实真的很不容易，与她同年龄的其他人，比如说北冥觞什么的，应该还难以做到这一点。
但是不管怎么说，上官霓裳现在被对方四个人追着。如果凶岳疆朝那边的情报够全面的话，这些人应该很容易根据她的特征辨认出她就是现任的羽国之主来，不被追杀才怪。
现在她飞快的在走廊里拐了一个弯，在拐角处打空了手里的枪的子弹。她至少听见一个人中枪倒地的声音，但是这还不够。上官霓裳贴在墙壁上换了新的弹匣，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对方那边的枪声也停了，这一下这个空间就显得寂静的可怕。她还是离主战场太远，从这里听起来连远处的枪声都显得发闷。
上官霓裳在一楼，但是对方的人这么多，破窗而出的可能性显然不大。她静静地听着对方走过来的脚步声，然后忽然从走廊里冲了出去！
基本上在她冲出去的一瞬间对方的枪声就响了起来，但是她在对方开枪之前就已经迅速双膝着地，身子用力往后仰，借着冲出去的力量贴着地面滑了出去——她从这个极低的角度连开了两枪，一枪打中了一个人的胸口，另一枪打中了第二个人的腹部。
她的准头还不算太好，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可是也就是在同一时间，上官霓裳赫然发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只有这两个人！
她向前滑的势头已经停止，不得不用空着的那只手撑住地面翻身站起。而直到这个时候，第三个人才从她视野的盲区里冲了出来——这是一个重大的失误，她还不能很准确的听声辨位，刚才过来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躲在暗处，可是她完全没有听出来。
现在再举枪基本上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已经瞄准着她正要准备射击。那一瞬间霓裳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有人卡着她的脖子用枪口对准她的太阳穴；策天凤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清清冷冷的，他对她的哥哥说，你心里其实也很清楚，我和你小妹里面只能活一个。
那个时候她哥哥站的笔直就如同坚不可摧。
上官霓裳如同当年那样感觉到了死亡沉沉的压下来的触感。
在同一时刻，发生了许多事。
她听见身后的玻璃窗发出一声破碎的脆响，实际上钢化玻璃的一个点崩裂以后就如同瀑布那样整个落下，大量碎玻璃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枪声响起来，但是疼痛和死亡并没有如约而至，她被猛地拦腰扯到一边去，整个人摔进一个怀抱里。
上官霓裳被那个人抱在怀里凌空转了半圈，恍惚间只看见一片暗红的衣角。与此同时一柄刀刃细窄的长刀从那个人手里噌的一声飞了出去，只是银色的光芒一闪，就一下子贯穿了刚刚开枪的第三个人的胸口。
上官霓裳直起身子，看清了这个人的脸，然后彻底愣在了原地。
她的手指有点发颤，嘴里喃喃地说道：“……哥。”
失踪了四天的上官鸿信用一只手把霓裳护在怀里，他的手臂被刚才那发子弹擦破了，刚才就有一点血溅到了霓裳的脸上；而现在温热的鲜血正从伤口里渗出来，随着衣料的弧度蜿蜒流下，最后渗到那些深色的布料里去；而上官鸿信的眼睛则冷冷地盯着那个被长刀贯穿瞬间毙命的人，脸上正是一个冷峻至极的神情。

*血不染：
参考三棱军刺。
长度五十厘米左右，刀身呈菱形，有三面樋的刀具。樋不是血槽，作用在于减轻刀身的重量。
三棱军刺造成的伤口，大体上是方形的窟窿，伤口各侧无法相互挤压到达止血作用，而且很难做应急处理。

*沙漠之鹰：
铝制的银色枪身，枪重两千克左右，射程200米，可填装七发马格南子弹。沙漠之鹰的问题在于，枪重过重，以及还珠楼太大。

sherlia

2016-07-31 10:09

二十七

上官鸿信失踪的这几天里，众人也考虑了很多种可能性，一种赛一种的鲜血淋漓，但是大概没有一种可能性包括“几天以后雁王会好好的继续装逼如风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因此饶是继承了自家的高智商基因的上官霓裳也愣了几秒。此时上官鸿信已经把霓裳放在地上，自己走过去把那柄刀从尸体的胸口上拔了出来——霓裳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细微的割痕，大概是刚才在外面看见自己的妹妹遇险，直接用什么打碎了玻璃冲进来的的时候还不小心把手割破了。
他去拔那把刀，肩背的曲线绷成了好看的形状，但是好像依旧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沉沉的压了下来。霓裳只觉得鼻子一酸，说出口的话就有点发颤，她说：“哥哥，你……”
然后霓裳忽然注意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抒情的部分戛然而止。
“哥哥，”她挑起眉毛来，“你手里拿的是不是公子开明的镇妖宝杖？”
上官鸿信：“……”
羽国的人的视力都很好，看来是真的。
毕竟上次在工业区的那个行动中，公子开明只是在外围控场，也用不着很多武器。而雁王恰好对各种武器都很精通，所以公子开明就直接把自己的棍刀扔给他了——谁也没想到紧接着雁王就失踪了，而现在还能把公子开明的棍刀好好地带回来。
……毕竟那是公子开明很珍惜的东西，上官霓裳很懂的想道。
她哥哥说不定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就略略扫了她一眼。他看上去很累，但是眼睛里面都有了一些血丝，但是看向她的目光里头还是带了一点点笑意。
“走吧，”上官鸿信说道，在霓裳乖顺凑到他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是不是想见师尊？”
上官霓裳看向他的目光有一点点发凉，他们都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某些惨痛的过往，但是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从一开始雁王就知道，他的妹妹和他的师尊，必然有再会的一天。
他们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迎接这场相遇的到来。

刚才那颗断云石的爆炸范围很小，但是欲星移还是被气浪掀得撞在了走廊的墙上。
他躺在那，把身上已经死透了的勾心芒掀了下来，推到一边去。自己倒是一下子没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的。
欲星移在原地缓了几秒，才爬起来走过去查看北冥封宇的状况——其实北冥封宇的状况在刚才他倒进欲星移怀里的时候，他心里刚刚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并不属于特别严重的范畴。但是他走过去一看见北冥封宇脸色苍白地靠着墙坐着，看向他的时候嘴角还带了点笑，就觉得火气一阵上涌。
他把自家王扶起来，后者用手捂紧了自己的身侧，手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这画面效果看上去挺吓人的，其实就只是子弹深深地擦过了身体一侧，然后可能还断了两根肋骨。
而在这个城市的黑暗帝国里，这个伤势后面要加一个“而已”。
……但是受伤的人是北冥封宇。
北冥封宇打量着欲星移，后者的嘴抿成了一条细的不能再细的线。他笑了笑，轻声问道：“师相，生气了？”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还有点发颤，而现在的欲星移只想瞪他。欲星移干巴巴地说道：“王不必为了救臣而豁出性命。”
其实北冥封宇很想吐槽，为什么在你眼里断了一两根肋骨和豁出性命是一个概念呢？但是他要那么说欲星移肯定会真的发脾气，北冥封宇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他慢慢的说道：“……因为师相总是令人担心啊。”
“王也是一般无二。”欲星移反唇相讥，估计这种情节对他的心脏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大概他是真的被吓到了。北冥封宇看着他，腾出没沾血的那只手啼笑皆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欲星移好像稍微放松了一点。
“走吧。”北冥封宇轻声说道，“看看其他人那边怎么样了。”
欲星移无声的点头，两个人一起跨过地上的尸体，踏过血迹斑斑的地面。与此同时外面其他地方的枪声已经渐渐的弱了下来，或许是结局即将揭晓。

默苍离在高处。
这是一个狙击手通常会选择的位置，对下面的一切一览无余，那些人从高处看下去渺小如同挣扎着的蝼蚁——他倒不是一定要作为一个狙击手出现在这个任务里，但是毕竟这一天凰后不在。
那个女人在其他纸醉金迷、并且也同样危险的地方。
他在那里监视着下面的动向，不过大部分人已经撤进了建筑物的更深处，从天井这边已经看不到了。黑暗中隐隐约约有枪声传过来，默苍离在这些零碎而清脆的声响之间沉默着一动不动，也好像是黑暗的一部分。
然后他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鞋子敲打在地面的声音在他的听起来十分的刺耳，尽管对方应该很努力的想要放轻声音，但是在默苍离看来还是如同某种愚蠢的昭示一样。他几乎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那样的画面：身后的人——声音听起来是四个——蹑手蹑脚的走近，小心翼翼的举起枪的样子。
默苍离在心底冷笑。
走廊通向天井的那一侧是有栏杆的，不过很稀疏，墨狂就架在那里的地面上。默苍离伏在地板上，眼睛凑近瞄准镜，要是冥医看见了肯定会抱怨他这样直接卧倒在地面上容易着凉，不过那并不是现在的重点。脚步声越来越近，默苍离猛地发力，以膝盖为支点把身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拧，他直接卧倒在地上原地转了，瞬间就改成面对敌人的姿势。
——听起来是很简单，其实不然。空枪都有八公斤重的墨狂被他硬生生甩出一个弧线来，枪身前方的三脚架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来。他就这样拧过身子，狙击枪还没有停止滑动的时候就开了一枪。
距离太近，以默苍离的水平根本不用瞄准。这把子弹速度超过声速的枪在喷出火舌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但是理论上讲在所有人听见声音之前，子弹就在离他最近的那个敌人的腿上轰了一个大洞。鲜血喷溅出来，在地上留下了一抹艳红。与此同时，默苍离就势往边上一滚。
在那个人腿上受伤软倒的同时他的同伴们就开始开枪，默苍离往边上这一滚堪堪躲过了扫射过来的子弹。一片混乱之中他竟然还分神想这个开枪的人看上去还挺眼熟的——好像就是那个叫斗角犀的，默苍离一般不会特意去记这种小人物的名字，所以现在就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罢了。
只能说幸亏走廊比较窄，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很短，这种情况下用枪的优势倒是并不大。默苍离用手一撑地板稳住了身子，同时另一只手一扬就把刚才翻滚过程中已经收到手里的东西掷了出去。
那是一把哨兵刀——冥医的无影金梭。
的确，和其他人比起来他真的不擅长肉搏战，但是其实在“智者”的所有人里他的准头数一数二的好。哨兵刀的利刃蹭的一声钉进一个人的额头，这个位置计算的很好，从另外两个人的角度来看，在他的身体倒下了的时候恰好挡住了默苍离的身躯。
这一挡其实只有一秒左右的时间，一秒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太过渺小，完全可以忽略。但是就在这一秒里，斗角犀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哨声。
这声音并非不应该出现，因为哨兵刀之所以叫哨兵刀就是因为它的刀鞘可以当做哨子来吹奏——闲着没事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功能的，哨兵刀的这个特点也就顶多在荒野求生这样的环境里派上用场。
但是几乎就在哨声响起的一瞬间，斗角犀的身后炸响了一阵枪声，他身边的最后一个同伴身子一颤就倒下了，血从身上的许多个弹孔里涌了出来。
斗角犀猛地回头，紧接着就看见了俏如来。
手里端着突击步枪，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过来的俏如来。天井上方惨白的月光洒了下来，也在俏如来脸上镀了一层冷峻的色彩。
上次他见到这个人还是在地门的实验室里，乖巧安静的不成样子。斗角犀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俏如来倒是不知道他心中的波涛汹涌，开口的时候看上去特别有礼貌，嘴角甚至还挂了一点点笑意。
“师尊，是我来晚了。”他安安静静地说道。
默苍离抬眼看他，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平静的一如既往，只是微微的有点喘息。他说道：“想起来了？”
“……是。”俏如来回答道。
毕竟他们之前从地门带回来了有关于无水汪洋这种药的信息，他们回来之后史艳文就把所有的资料交给了一步禅空。现在俏如来出现在他们眼前，不得不说天门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斗角犀茫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因为被突击步枪这种火力相当不讲道理的武器指着而不敢轻举妄动。还没等他理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脖子上一凉。
——上官鸿信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斗角犀的身后，就好像黑暗里浮现起的一个影子，而棍刀狭长的利刃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
雁王开口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好像对自己一个失踪人口忽然出现在这里的离奇情节没有一点自觉似的。“师弟，你回来了。”他说道，微微的眯起眼睛来。
“是的，”俏如来的回答还是很平静，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出他一点切开黑的本质，“不过师兄……我记得你才是失踪的那一个啊？”
上官鸿信：“……”
……这话说的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师兄弟之间的斗嘴大概是墨家的日常，默苍离特别淡定的站了起来，刚要去拿墨狂，就被毛茸茸的小鸟扑了满怀。
“——策天凤先生！”小鸟叫道。
默苍离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上官霓裳把自己严丝合缝地挂在默苍离的腰上，笑得特别天真烂漫，哪里还有一点和史艳文相处的时候作为一界之主的那种沉稳可靠的样子——她肯定是故意的，上官鸿信在看见自家妹妹的表情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这可能是很多年以前危及霓裳的性命的那场变故之后，她第一次见到默苍离。
但是上官鸿信心里很清楚，其实霓裳并没有怪过默苍离——同样的，也没有怨恨过当年的雁王做出的选择。
但是，她大概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忘记那些血腥的过往。
也就如同他本人一样。
他们都清楚如何在心里权衡利弊，怎样以最小的牺牲获取最大的胜利。纵然发生的所有事都会在身上或者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或者是直到现在雁王都认为，那个决定是他做过的唯一一件对不起他的小妹的事情。
他们的心里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不好的回忆，恐怕纵使是默苍离也是如此。现在默苍离被霓裳环着看上去或多或少的有点手足无措，但是他开口的时候琉璃似的眼里依旧是平静无波。
“……公主。”他喃喃道。
策天凤曾经是上官霓裳最依赖的人之一，但是到最后一切都过去了。
策天凤离开羽国的时候霓裳还是一个粘人的小孩子，而现在默苍离面前的是身材娇小的少女。
“当初我对你说过许多遍，叫我霓裳就好——你明明也叫我哥哥‘鸿信’的不是么？”上官霓裳松开手，直起身子来，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甚至有一点点戏谑的味道，但是熟识她的上官鸿信觉得并非如此。她唇边还是挂着笑，但是眼里那种烂漫的笑意正在退却，就好像是破茧成蝶或者是别的什么，她在他们面前迅速蜕变成那个冷酷而高效的羽国之主。最后她只是说：“好久不见啦……默苍离先生。”
是默苍离先生，不是策天凤：那也好像是某种鲜明的昭示一般。
默苍离无声的走过去，从死尸上拔下哨兵刀，然后去端起墨狂来。
他没有再看他的弟子或者是眼前几乎脱胎换骨的女孩，他从这孤独的建筑物的最高处向下看过去——有些地方硝烟弥漫但是交火已经停息，有的走廊深处依旧被火舌映的闪闪发亮。月光照耀在这楼房上面，把一切映的发白。
不需要默苍离说出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是清楚的。
下面还有许多毋须解决的部分。
默苍离沿着天井安装的栏杆的边缘慢慢的向楼梯的方向踱过去，每一步发出的声音都清脆的震耳欲聋。他没有回头，只是十分平静的说道：“杀了他。”
上官鸿信和俏如来交换了一个眼神。
斗角犀惊恐地张大眼睛。
默苍离向前面楼梯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猛地爆出一声枪响。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遥远的另一边，正是另一个战场。

sherlia

2016-07-31 10:10

二十八

现在正气山庄那边的情节足可以被凰后写成名为《我师尊与我妹妹不得不说但是其实非要说也没啥好说的故事》的长篇连载，不过正气山庄的进展在凶岳疆朝的宴会现场的几个人可是一点不知道。
此时此刻公子开明应当在哪条街边对着通讯装置唠唠叨叨，铁骕求衣在会场里警惕的打量四周，凰后被困在天台上吹风。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扇厚重的大门在废字流黑科技和公子开明的黑客技术的共同作用下打开了，温皇向着建筑物后半部分的居住区走了过去，步伐依旧很轻松。
眼前是一条不算很明亮的走廊，摄像头上的小灯一闪一闪的，不过那个已经被公子开明处理过了，温皇倒不是很担心。
也许麻烦之处在于，他们在进入会场之前进行了“比较严格”的安检——严格的程度足够温皇在袖口里藏一把陶瓷刀，却不够他把无双也偷偷带进来。那把陶瓷刀被他留在某个倒霉的保镖的额头正中央了，所以他现在基本上是赤手空拳的在敌营最中心处晃荡。
这让人不禁想起来之前在尚贤宫车库里独自一人拦了一队警察的上官鸿信，毕竟他和雁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相似。
——“怪物”，当初有的人轻飘飘的扔出了这样的评价。
而他们自己也并不是很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那么现在按照计划，”温皇一边走一边说道，他的语速总是很慢，听上去总有一点满不在乎而又胜券在握的味道，“在第一次警报响起来的时候，凰后和军长就撤退。”
“道理是这么讲的没错，但是为什么你从来不想想怎么不触发警报呢？”铁骕求衣的声音听上去很郁闷，因为如果要是风逍遥说“你们做好准备啊我要触发警报啦！一会敌人杀过来的时候你们快点跑”什么的，那他可能还可以呵斥一声胡闹，但是现在说这话的是神蛊温皇。
“诶，军长，这你都不明白么。”温皇叹了一口气，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像是他往常那种以诚待人的口吻，“不触发警报不是不可以，只是太麻烦了……军长你这样要求可是为难温皇啊。”
温皇这边当然看不见铁骕求衣的反应，但是估计他是一脸的嫌弃——就好像当年有一次他们在尚贤宫开会，然后温皇无比正直地说出“我不擅长走路所以这个任务可不可以不参加了”这种话来的时候那种表情。
紧接着温皇慢悠悠地吐出下一句：“而且只有这样，游戏才有趣味啊。”
凰后在心里翻译了一下，大概就是：不触发警报这么麻烦，反正我有武力值，那还不如一路打出去，那样还好玩。
……所以不得不说她现在是无聊的可以，内心戏还真是很足。
此时的凰后正在露台上有点寒冷的风里凌乱着，闲得都要长蘑菇，她不禁分神想了想其他几个人。最近默苍离整个人都是那种“谁动了我徒弟我弄死谁全家”的画风；竞日上次掉进冰河里那档事发生以后，特别淡定的表示反正你们会来救我，我那么着急的打死他们干什么；在西剑流时代，他们曾经与赤羽为敌，那时候赤羽的行为模式可以用一句话总结：“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不过我还是比较愿意把你打趴下以后踩在你身上再和你讲道理。”
凰后忽然觉得，比起九算的谨小慎微……四智好像都不是那么讲理。
不过这话大概不能说出去，否则要被打的。凰后撇了撇嘴，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看热闹好了。
此时此刻温皇刚刚沿着那个笔直的走廊走到尽头，他在拐角停下来，这时候已经可以听见拐弯处有脚步声传过来。
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开口，不过好在也没人指望他开口。公子开明到底是进入了这边的监视系统，现在就自动回答道：“三个巡逻的人，身上看上去都配备了通讯装置，表面上只能看见每个人装备了一把枪。”
这是公子开明少见的一点废话也没有的时刻，而对方这个配置应该也是意料之中的——当然，尚贤宫在任务期间的标准大概是一人身上至少有三把枪，这还得看当天凰后搭配衣服的心情。但是放眼整个九界，应该没有别人在实行这种触目惊心的标准。
而另一个问题就在于，如果对方三个人身上都带了通讯设备，那么估计警报马上要响起来的。毕竟现在藏身于拐角处的不是一个拿着无双的任飘渺，而是连领带都扔在了居住区入口处的温皇。
“如果我和老二一定要特别狼狈的逃窜的话，你和赤羽事后最好请我们吃饭。”凰后在公共频道里恶狠狠地说道。
温皇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轻飘而愉快。此时那三个人刚刚好走到他藏身的地方，他一步就冲了出去。
温皇冲出去的时候正好是位于三个人的后面，这三个人猛地转身拔枪——反应迅速动作流畅，可以得到一个“还不错”的评价——都是只是在火光电石的一瞬间，位于最后的那个人身子还没有完全转过去握枪的手臂就被人擒住了，他什么也没看清，只瞥见一缕飞扬起来的黑发。控制住他手腕的那只手的力气大的几乎要折断他的手臂，与此同时，一只脚狠狠地踢上他的膝弯。
这一下用力极重，他的身子一歪，紧接着脖子就被人卡住了，扼着他咽喉的那只手在一点点收紧，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温皇的位置选的极好，现在他就把被他制住的这个人的身体挡在他和另外两个人之间。虽然这其实并不能维持多长时间——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眼前的另外两个人会很轻易的牺牲自己的同伴，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所以只能抢先出手。
被他制住的人因为缺氧而剧烈挣扎，他把这个人的手腕硬是往另外两个人的方向一拧，骨头断裂的时候发出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脆响，这人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惨叫来。温皇按着他握枪的食指迫使他扣下扳机，子弹正中对面的一个人的胸口。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几秒之间，另一个人终于下定决心开了枪，但是他的准头并不够好，枪的口径也不够大，这一枪轰在温皇挟持的那个人的胸口，但是并没能穿透他的身体。
几乎在同一时刻，温皇用手指勾着那把枪的枪机护圈把它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握在手里的同时连开了三枪，都打在对方最后一个人的胸口上。在那个人的身体软倒的同时，温皇松开手，他手里的躯体也滑落在地上。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然后警报声就刺耳地响了起来。
——果然。
“喂喂喂不要发愣啦！”公子开明的声音在耳机里面炸响，“现在——快——跑——！”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的。

忽然响起来的警报声很刺耳。
宴会大厅里一片大乱，从凰后的位置可以看见外面院子里草坪上有不少保镖涌出来。不管出什么事情凶岳疆朝的人肯定都是第一时间去找殒飞流，然后当然是纷纷向露台这个方向冲过来了。
此时殒飞流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真是要抓一个现形的节奏。
可惜，离楼梯最近的一个保安，是铁骕求衣。
铁骕求衣不引人注目地闪进来，他的动作很快，实际上其他人有没有看见他进来了都是一个问题。他刚刚窜进露台，凰后就在他身后干净利落地关上了露台的门。
撞门的声音很快响起来，不过这门的确是很结实，别的人想撞开估计需要几十秒。
而那就足够了。
此时此刻凰后才发现，铁骕求衣的身形显得有点臃肿，那是在远处的时候她没有发现的，估计就是他在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铁骕求衣淡定的看了凰后一眼——后者好整以暇地靠在露台的石制栏杆上，就差叼一根烟了。
铁骕求衣解开保安服的扣子，在衣服里摸了一把，摸出一卷绳子来。
凰后：“……没想到啊老二。”你为什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啊？
铁骕求衣淡定地把绳子的一头在露台上打了一个结，另一头从露台上扔了下去，绳子尾巴刚好垂在黑暗中的草地上。
此时此刻露台关上的门那边已经传来一些木头断裂的声音，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凰后甩掉高跟鞋，站到栏杆上面，沿着这栋房子的外墙向离露台最近的那个长窗上攀了过去。
栏杆离长窗的窗台并不远，凰后很快站在了窗台上面，很快铁骕求衣也站在了她的身边。窗户里面就是灯火辉煌的会场，不过由于窗户上挂着厚重的窗帘，也没有人看见他们。
此时此刻，露台的门随着一声巨响被撞开了。
有的人当然赶紧去检查昏迷不醒的殒飞流，另一些人则很快看见了挂在栏杆上的绳子。铁骕求衣站在窗户外面的寒风里都能听见有人大喊：“那女人逃到下面院子里去了！快去搜查院子！”
很快有人把殒飞流弄进了室内，其他人去院子下面抓人了，凰后冷漠地说道：“……脑子是一种好东西，真的。”
铁骕求衣觉得不能更赞同。
现在一堆人都在下面的院子里搜索，好像铁了心认为警报声响起来就是因为凰后似的。铁骕求衣站在狭窄的窗台上，迅速褪去了伪装——他的保安服下面竟然有另一套西装。他把保安服和之前脸上的伪装卷在一起，从楼上扔了下去。
那一堆东西很快落到楼下的黑暗里了，铁骕求衣盯着那一片夜色，问道：“殒飞流一时半会醒不了吧？”
“那当然，我打的很重。”凰后应道，一边忙着把之前规规矩矩盘起来的头发散下来，她看了铁骕求衣一样，笑道：“我好了，你继续。”
铁骕求衣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一样的小东西，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一声爆炸的巨响，宴厅里响起一片惊呼。离凰后和铁骕求衣站的很近的地方，一阵热浪掀起，长窗的玻璃瞬间被震碎，两个人顺势从玻璃破碎的窗口跳到会场里去。
炸弹是铁骕求衣早些时候扮作保安混进去的时候就装好的，两个人跳进会场的时候那些本来应当优雅的端着高脚杯的社会名流正在惊呼狂奔，没有人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他们两个。其他保安在焦头烂额的疏散人群，凰后顺势假装害怕地在铁骕求衣身边缩了缩，低下了头，铁骕求衣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别人也看不清这个看上去惊慌失措的女人的脸。
两个人随着人流往会场出口处走了过去。

他们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意外，因为门口那个保镖好像认出凰后了，但是又不太能确认，只得鬼鬼祟祟的跟上来。因为这件事，凰后在一条街以外找到公子开明和那辆蓝色的跑车的时候，不得不又多等了铁骕求衣五分钟。
铁骕求衣终于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时候，脸上沾了一点血。
两个人的没有问——没有那个必要，而一切大抵都是意料之中的。
“你们两个先走，温皇那边还没弄完没结束没搞定。”公子开明蹦蹦跳跳地抱着笔记本电脑出了跑车，随手把钥匙扔给凰后——铁骕求衣倒是挺想拿钥匙的，可惜另外两个人那可能是飙车党之间的惺惺相惜——“搞不好我还得回去支援，况且我家木鸢这次是借给温皇了，希望他别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凰后腹诽道你起名都是什么画风啊？镇妖宝杖和木鸢？谁能听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她并没有吐槽，只是打开驾驶座的车门，顺口问道：“那策君你怎么回去？”
“随便撬一辆车咯。”公子开明完全没有罪恶感的说道。
凰后：“……”我就不该问。
他们两个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上了车。凰后把车子发动起来，同时叼了一根烟在嘴边。
车子拐上大道以后公子开明的身影迅速在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凰后无声的把车子上自带的点烟器拔出来。
外面都是深沉的夜色，还有天幕上高悬的一轮明月。

温皇在公子开明的指点下沿着走廊狂奔。
他们所有人来这里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寻找一个可以制衡应龙师的证据，而他不得不进入凶岳疆朝的中心的原因转移就是，他们不能在正气山庄就杀了应螣，因此没办法拿到一些想要的东西。
一路上他又碰见了四五个人，在手上有枪的情况下一切都变得好解决了很多。事情已经发展到一个异常简单粗暴的阶段，因为警报声简直震耳欲聋让人头疼。温皇又在走廊里拐了一个弯，面前出现了一扇门——这扇门和其他门比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它也有一个看上去非常复杂的门锁，但是现在温皇已经没精力管它了，他直接走过去对着门锁连开了两枪，然后一脚把门踹开了。
“啧啧，简单粗暴。”公子开明在通讯里欢乐的吐槽道。
房间看上去十分整洁，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温皇知道，这是应螣的屋子。
从之前还珠楼搜集的资料来看应螣也是一个十分多疑的人，况且他也非常谨慎——还珠楼得出的“应螣才是凶岳疆朝真正决断者”的推论也只是一个推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支撑，这种小心翼翼倒是和应龙师挺像。
温皇很快把应螣的笔记本电脑找出来，开机，然后插了一个看上去像优盘的东西上去——看上去像而已，其实是把这个电脑连接在公子开明的电脑上，由他读取这个电脑上的信息。
“嗯嗯嗯就如同我想的那样，”公子开明碎碎念道，“应螣很小心，没有使用任何纸质资料，他的电脑不但不联网里面的内容也都是加密的，不过没关系可以破解毕竟连九龙天书本策君都——”
他后面的话越说越快，简直让人担心他有窒息的危险。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更多杂乱的脚步声，估计是凶岳疆朝的人终于都追上来了。
“温皇你先走！”公子开明估计也从监控里看见了这边的状况，他猛地喊了一声，声音又迅速的冷了下来，“我这边马上弄完了你先走不碍事！”
温皇都没有回应他一句，只是走近应螣的床边去翻找了一番，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紧接着就走过去推开了房间的窗户。
这个房间在二层，离地不是很远，而且外面离院墙也很近。温皇估计了一下高度，就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落在院子里柔软的草坪上面，然后迅速穿过庭院。
这是院子后方，搜寻凰后的人都在院子的前半部分。远处的人在跑过来几乎来不及了，已经冲到应螣屋子里那些人倒是徒劳的向着温皇的背影开枪。
子弹噼噼啪啪落在他后面，没用。
他们眼睁睁看着温皇利落的翻过并不算很高的院墙，身形利落的像是黑色的大鸟，却只能在那里咬牙切齿。不过院子里有些人已经冲过去开车了，这样说不定还能追上。
另一边温皇已经拐到街角，在那里停着一个庞大的不明物体，上面盖着防雨布，在黑暗里是一副很不起眼的样子。与此同时街道尽头隐隐约约有车子行驶的声音传过来，看来凶岳疆朝的动作到底还是很快，已经有人准备追来了。
温皇的唇角勾着一个冷冰冰的笑容，他把那物体上的防雨布猛地扯了下来，露出下面覆盖着的摩托车冰冷发亮的金属表面来。
——那就是公子开明口中的“木鸢”。

*木鸢：
木鸢是一辆摩托车，前后双轮，采用特殊的悬挂系统，号称最高时速676km，百公里加速1.3秒，售价55万美金左右的道奇战斧——不过由于道奇战斧没有导流罩，所以其实完全没办法达到理论上的高速。
二期，道奇战斧没法在世界任何一条公路上合法的行驶，除非修建一条私人公路。

sherlia

2016-07-31 10:10

二十九

公子开明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
窃取的那些资料要怎么解密就是以后的事情了，他完全不担心那个方面。现在他需要在意的是，怎么安安全全的把这些要命的资料带回正气山庄去，还有不知道史艳文那边打完了没有。
他蹦蹦跳跳的从狭窄的小巷里堆得满地的纸箱子后面绕出来——这地方很乱，虽然和豪宅区的边缘只隔了一条街道，但是堆得好像垃圾场一样——凰后把车开走以后，他已经在这里藏了一会了。现在温皇那边也已经结束，搞不好凶岳疆朝的人会对这里进行大规模的搜索，他也还是赶紧撤退比较好。
现在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殒飞流名下的庄园倒是乱哄哄的，可是那在街道的另一边。城市的基础设施不好，周围的摄像头也不多，公子开明东张西望了一会，选中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这辆车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属于高档的那一类，但是放在这个豪宅区里、或者和凰后刚才开走的那一辆比起来，倒是不怎么显眼了。
不过公子开明倒也不嫌弃，他轻轻地拍了拍车前盖。
“就你啦。”他说道，声音听上去很愉快。
——虽然他心里想的大概是，和我家木鸢差远了。
不过在公子开明出发之前，他需要先打一个电话。

其实公子开明把木鸢借给温皇的时候，温皇的内心真的很难用语言形容。
他知道公子开明在飙车方面颇有心得——这和凰后还不一样，凰后只是单纯的超速结果经常被开罚单而已；而之前公子开明则是真的会去玩黑市赛车的那种人，挥金如土美女如云，而且毫不例外的都不合法。
这几年他去那种地方去的倒是少了，但是原因温皇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公子开明对跑车和摩托似乎都有涉猎，所以就算是放眼整个尚贤宫，温皇也只能去找公子开明借车。
然后公子开明说，那我就把木鸢借给你好了。
……但是谁知道木鸢会是一辆道奇战斧？
其实纵使是温皇也不太明白，公子开明为什么会买一辆理论上在全球任何公共道路上都不能合法的行驶的摩托车，除非他给自己修一条私人的公路——当然公子开明也不可能在意合法不合法的问题就是了。结果现在温皇都开始怀疑，公子开明的信用卡在上官鸿信身上的真正原因是，上官鸿信嫌弃公子开明总是乱花钱才把卡抢走的。
现在温皇跨上木鸢，把车子发动起来。他的无双之前被他用胶带黏在了车座侧面，毕竟进入会场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枪带进去的。车子停在这里，盖了一块灰扑扑的防雨布，看上去倒是不太显眼。
他现在一只手把无双从车座侧面的金属外壳上面扯下来，弹匣是满的，他单手手把手枪的快慢机调到了半自动那一档，选择柄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
这时候街道那边已经有发动机的声音响了起来，凶岳疆朝那边已经有车追上来了，温皇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挑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来。
那边凶岳疆朝的人的汽车在飞速行驶了过来，温皇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平静的向着那个方向举起了手中的无双。街道的尽头比较黑，从温皇这个角度看不见什么东西，他在安静的等着可以开枪的那一瞬间。
他握枪的手极稳，而眼睛则注视着远方广寂的黑暗。
开在最前面的那辆车猛地冲进一片路灯的光晕里，那就好像是橘黄色圈出来的小型舞台。车速很高，车子在灯光下也只不过是一瞬间，但是与此同时就是一声枪响。
没有装消音器的无双发出了响亮的枪声，一缕火舌喷了出来。
同一时间那辆车左前方的轮胎猛地一沉，车子直接偏离了方向，撞到路边去了。
后面好像还有另一辆车，正飞快的向着这边冲过来。温皇转回头去，木鸢一下子冲了出去。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车轮摩擦过地面，快速发热起来。
道奇战斧号称最高时速超过六百公里，但是实际上在没有导流罩的情况下车子根本没办法达到这个速度，要不然车上的人可能会被直接掀出去，更别提城市里在夜晚依旧来来往往的汽车以及复杂的地形的影响了。
后面有一辆汽车在穷追不舍，现在好像又跟了几辆摩托车上来。看起来凶岳疆朝的确行动迅速训练精良，车的质量好些也不错。甩掉他们可能有点困难了，温皇想。
夜色极深沉，木鸢好像被公子开明改装过了，至少是那银白色的车身被漆的漆黑，那些金属的深色表面在夜景中也被映出隐隐绰绰的流光来。
晚上路上到底人少，他们把速度飚到一个交警看了一定会吐血的高速上。温皇的发梢在身后猎猎的飞舞，那些深沉的黑也几乎要融到夜色了。身后有一些惨白的车灯照过来，温皇在心里琢磨着，凶岳疆朝的那些人应当是赶不上他的，但是纵然如此也很难逃脱对方的射击范围。
子弹噼噼啪啪落在他的后面，不把这些尾巴甩掉，他哪里都不能去。
前面的路还算是很平直，但是即便如此转身向后方开枪还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毕竟车速太高——他安静的听着后面汽车行驶过来的声音，然后猛地转身！
光线黑暗，瞄准时间也很短，为了保险起见温皇连开了三枪。他可以听见前挡风玻璃碎裂的哗啦一声，然后那辆车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向着街边冲去。
随着一声巨响，那辆车大概是撞进街边的店面里面了，后面那几个开摩托车的倒是跟了上来。温皇感觉那几辆摩托车有可能是铃木隼，反正从速度上看上去就非常不妙就是了。
他不能在在外面这么耗下去，由于不知道正气山庄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他肯定不能往那个方向去，再把追兵引过去就麻烦了。现在温皇等于是在外面的街道上面兜圈子，这样下去搞不好凶岳疆朝的人还会从别的方向上来围堵。
后面几个人还在很努力地追着他——其实也不一定要追上，反正按照他们收到的指示，肯定不能把前面跑着的这位给跟丢了，只要能保持他在视线之内就可以；与此同时他们的同伴正从其他路线围堵上来，如果能把他包围住，那他也是插翅难飞。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温皇做了一件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调转车头，反而调转方向向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这件事完全是意料之外。木鸢是前后双轮，转弯的时候特殊的悬挂系统使它完全没有滑倒的危险，因此这个急转弯也是极其的平稳。但是道奇战斧和铃木隼的速度都极快，这样面对面的对冲，在他们眼里温皇那辆车简直是狂风一样的扑了过来。
高速让一切发生的极不清晰，其中一个骑手只是模糊的看见了温皇举起手中同样漆黑的无双，然后枪响，温皇的车子直接从他们身边错身而过。骑手还没来得及调头，就感觉到胸口一阵闷痛。
他低下头，看见鲜血正从胸口喷涌出来。
温皇没有回头，只是听见背后一阵巨响——对方的一辆摩托车撞上什么了，甚至有可能起火燃烧起来，看来刚才那一枪打的很准。
这回他就开了一枪，因为这次他只带了一个弹匣，而弹匣里只有十二发子弹。
现在还剩下七发，他想，那足够了。
——甚至不用。
最后剩下的那两辆摩托车急急忙忙追上来，温皇忽然调头，凶岳疆朝的包围圈肯定也不是从这个方向布置的。那最后的两个人当然要跟进，要不然就真的彻底跟丢了。
后面的人还在试图射击，温皇的行驶路线倒是很飘忽，击中他真的很难。他们拐过了一个弯，然后忽然迎面扑来了明晃晃的车灯，那些苍白的颜色硬生生砸进他们的视野里。
有两辆汽车沿着街道行驶过来，这两辆车几乎并排，直直地向着温皇的方向冲了过去。温皇也没有停下来，木鸢依旧向前飞驰，在他们两边马上要撞上的时候，两辆汽车忽然一起刹了车。
车轮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深色痕迹来，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追温皇的那两个人才发现，两辆车虽然并排，但是车之间留出的距离，刚刚好让木鸢通过！
木鸢自两辆车之间飞快的穿过，风声尖锐而明亮。而与此同时，左面那辆车副驾驶座的门顺势甩开，一个高马尾的女孩子在车门的掩护后面站出来，手中持双枪；另一辆车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身子也探出车外，手上端着的正是一把突击步枪。
那个面色严肃的男人黑发间掺着一缕刺目的白，而他手中拿着的那把枪，正是月饮。
——还珠楼副楼主酆都月。
追来的那两个人当然不知道温皇是什么来头，现在被这两辆汽车逼停，认出来酆都月才正真感觉到大惊失色。他们依旧不知道温皇是什么人，但是如果和还珠楼扯上了关系，显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角色。
这两个人想到这一层，才终于惊慌失措起来，他们抬起头的时候，刚刚好看见温皇已经把木鸢停下——在那两辆车的后面，恰好也是他们能看见的位置——这个神秘的黑发男人已经下了车，现在就斜靠在木鸢上面，站在霓虹灯五颜六色的流光里面，发梢柔软的沿着肩膀垂下，唇边带了一点点笑意。
那看上去甚至给人一种温良无害的错觉。
可是紧接着他的目光就扫过来，他的目光是冷的，和那个笑并不相称。他看着被逼停的这两个人，眼里沉积着的是可以称得上藐视的情绪。
这也是这两个人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
车子们现在都是停着的，入夜空旷的街道上除了风声一无所有。之后那个黑发男人打了个响指，那清脆的声音在死寂里面层层叠叠的回荡起来，然后还珠楼的副楼主就如同接到了某种指令一般，扣下了手中的月饮的扳机。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温皇并没有抬头。
他见过太多血肉横飞的场景，现在甚至失去了抬头看一眼的兴趣。他低头专心的看着手中的无双，好像那是一件有趣的玩物一般，直到他听见了一声“楼主”。
温皇抬起头来，看见的恰巧是酆都月疲惫的面色。
“你做的很好，酆都月。”于是他那样说道，最近还珠楼那边忙的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现在还得让酆都月半夜三更跑出来做这种事。温皇的脸上还是挂着那个笑，但是眼里是冰冷的，那是流于表面的东西，没有人会在乎。“是公子开明联系的你？”
“是的，策君说楼主这边一个人处理这些人可能比较困难。”酆都月安静的回答道。“不过我没想到凤姑娘也会——”
“那是因为凤姑娘不想看着主人你去什么地方作死。”一个清亮的女声干巴巴响了起来，果不其然凤蝶走过来盯着温皇，面色好像有点不善。
温皇特别不以为意的开口：“唉，凤蝶，怎么了？”
“我上回去看望赤羽先生的时候他都对我说了，”凤蝶简洁的回应道，她也是一段时间都没见到温皇，要不然也不至于和酆都月一起来这抓人，“默苍离真的让你那么干？”
这句话省略了很多部分，但是温皇还是了解了其中的意思。
“凤蝶，计划的那个部分我也已经同意了，其实和默苍离没什么关系。”温皇回答道，他的声音听上去甚至很温和，“你不应该担心那种事情。”
凤蝶瞥了瞥嘴，好像有点不满意，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酆都月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没有问。
倒是温皇再一次转向他，问道：“酆都月，我上次交给你的东西，你查的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收了笑意，倒是添了几分运筹帷幄的味道。

而在另一边，公子开明并没有把他随手撬来的车子直接开到正气山庄——那车再怎么看也并不便宜，要是车主报警了在一路查到正气山庄这边倒是会增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把车停在半路上，一路溜溜达达的往正气山庄的方向走过去。
他走的还挺慢，主要是不知道正气山庄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虽然大家早就预料到九界只要一联合对抗凶岳疆朝，应螣就肯定会带人去袭击谈判现场，但是再怎么说，要是真的打起来肯定没有之前计划的那样轻松了。
公子开明实在是不想回正气山庄又被卷进一场新的火并里去，但是怎么说呢，所谓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就算公子开明与墨家之间的关系各种迂回曲折，现任钜子那不可说的天运终于还是影响到了他。
正气山庄靠近郊区，周围已经很荒凉，还有不少等待拆迁的旧房子。公子开明刚刚拐出一条小巷，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他赶忙又缩了回去，子弹打在墙上刷啦刷啦往下掉砖头的碎渣，然后他就听见一个声音说：“老大，那边好像有个人！”
公子开明又往回退了几步，躲在阴影里，在这个角度恰巧能看见好几个人打算进入小巷这边查看——而为首的那个，竟然是他认识的：他之前看见过那个人的照片。
那个人，正是应螣。

sherlia

2016-07-31 10:11

三十

默苍离从楼的最高层走下来。
他手里抱着墨狂，那个姿势和他平时在大学里抱辅导资料的动作一模一样，估计要让飞渊和北冥觞他们看到也会产生出一点恍惚感来。俏如来和上官鸿信就跟在他的后面，现在上官霓裳脸上又恢复了那一点点也许并不真心的笑意，她拉着上官鸿信的手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就和天真无邪的女孩子似的。
看上去是罢了。
他们下到二楼的时候刚刚好可以看见史艳文靠在天井边上的栏杆上面，白衬衫上面星星点点全是血迹，藏镜人是穿黑衣的，所以看上去比他要好一点。默苍离知道其实无需为他们担心，那些血肯定不可能是他们俩的——不过当史艳文抬起头来，大家看见他脸上溅的那些血迹以后，感觉这个场景好像还是有点骇人。
俏如来在默苍离后面怯生生叫了一声爹亲——这是他记忆恢复之后第一次见到史艳文，如果他还记得他问史艳文是谁的那个部分的话，他现在的态度其实很好理解。
“我没事。”于是史艳文微笑了起来。出于兄弟之间某种别人不能理解的默契，藏镜人冷冰冰的哼了一声，把史艳文按在原地，粗暴的把他脸上的血擦掉。
——无情葬月拎着血不染靠在墙壁上，完全没有搭理旁边这些人的意思。他望着那一方玻璃穹顶上面洒下来的月光，看上去活像是一个马上就要吟诗的文艺青年。
外面的枪声渐渐的稀疏下来，因为其实史艳文心里清楚，撼天阙和夙一直不在其实是收拾应螣留在院子里的那些手下去了，那边情况也不是很好处理，半途中颢穹孤鸣也去那边支援了。不过现在从声音听起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史艳文被藏镜人按到脸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才被放开，他转向默苍离的时候，脸上那片皮肤都要被蹭的发红了。他好像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开口之前就被脚步声打断了。
所有人都转向了楼梯的方向——欲星移正扶着北冥封宇走上来，北冥封宇把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欲星移，身体一侧是血迹斑斑。与此同时欲星移抬起头，叫了一声钜子。
他的声音显得冷且硬，失去了平时那种说笑似的轻松语气，那茶晶一般的眼睛里面还带着一丝的狠戾。北冥封宇在他身边哼笑了一声，说到：“师相，我没事的。”
“果然在王眼里，什么都是没事。”欲星移冷冰冰的回答道。
众人真是不太明白海境的相处模式是什么，因为北冥封宇微微直起身，很安静的说道：“师相出事才是有事。”
……欲星移肉眼可见的卡了一下，默苍离看上去都要把墨狂抽到这两个不管说什么话都不分时间地点的人的脸上去了。
但是还没等他毒舌出一句什么来，走廊那头就传过来一声：“苍离啊！”
这个叫法，这个语气，也只有一个人。
默苍离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动作怎么看怎么僵硬。他刚刚好看见冥医风风火火从走廊另一边奔过来，碎碎念道：“为什么这种行动你都不和我说一声？我发现无影金梭不见了的时候才想到要去问别人！你受伤了没有？转一圈看看！”
默苍离：“杏花……”
“说了多少次啦不要叫我杏花，再这样跟你翻脸哦！”杏花完全不吃他那一套，他在默苍离腰上戳了一把。默苍离刀子一样刮了他一眼，但是一点用也没有，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在冥医面前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没有受伤。
欲星移：“……”钜子你刚才想说我什么来着？
北冥封宇：“……”真正的病号在这里冥医你真的没有看见吗？
俏如来估计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师尊这样吃瘪老老实实转圈的样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史艳文都看得有点想笑了，但是总觉得不太好，他扭过头，勉勉强强把笑意压下去。他心想，要是默苍离真的不想让冥医知道这个任务，肯定不会犯去拿冥医的无影金梭这种错误——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与此同时，有一个人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面——是温皇，他手里转着木鸢的钥匙，慢吞吞走上楼来。
他看了楼上众人、还有一地凌乱的血迹一眼，笑道：“我在外面看见苗疆那些人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撼天阙他们说看见军长和凰后正在车库那边停车，你们动作还是挺快的。”
默苍离闻言皱起眉头来，但是上官鸿信却抢先一步开口了。他的声音很稳，但是依旧有一种冷的彻骨的味道。
他问道：“公子开明还没有回来？”

公子开明挂在墙上。
对，是挂在墙上。
眼看着那几个凶岳疆朝的人要进小巷搜查，公子开明直接从小巷的墙上翻过去了——墙倒是不算很高，没有什么技术难度。为了方便监视这些人的状况，他现在这个人挂在墙上，从墙头上小心翼翼地露头，满脑子都循环着“蛋头先生坐墙头”什么的鬼，感觉自己就跟爱丽丝漫游奇境一样。
他吐槽归吐槽，下面的情况还是要偷偷看的——小巷里那些人已经散开寻找了，公子开明注意到他们也都把手里的枪换成匕首一类的武器，看起来也是不想惊动警察。
他想，应螣肯定也是不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偷看者到底看见了什么，所以才一定要杀人灭口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应螣和默苍离作风相似，他们都是幕后的决策者，鲜少在台前露面。就算是还珠楼给出的资料里，也是没有应螣的照片的。
这个人定然小心翼翼地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和应龙师之间的关系，现在有一个疑似看见了他的脸的人，他算是以防万一也要赶尽杀绝。
……好像默苍离也做过这事来着，不过最后是史艳文下的手。公子开明懒洋洋的想。
他最近在正气山庄呆了太长时间，已经很熟悉这边的地形。凶岳疆朝这些人这样地毯式搜索，他想偷偷出去肯定是不可能了，这样躲下去十有八九会被发现。
而且最麻烦的是，下面那个应螣还是默苍离强调了很多遍不许杀的。
公子开明苦着脸在墙上挂了一会，大部队去别处搜索以后下面剩下的两个人还是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绕来绕去，公子开明叹了一口气，手上一使力就又从墙上翻了回去。
他落到地上之前，手里就握紧了那把FS匕首。
然而镇妖宝杖和那个人一起不知道失踪在了什么地方，真不方便太不方便简直特别不方便。
他落下去的时候刚刚好是在一个人的正上方，他用膝盖卡住这个倒霉的人的脖子，一只手握着匕首往下一挥——
黑色的刀刃直接从那个人的太阳穴附近没进去，刀刃穿过骨头带来是十分不愉快的触感。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已经从小巷那头冲了过来，慌忙的举起枪来。公子开明随着这具躯体一起倒下去，倒在地上的时候接力一个翻滚就躲开了射来的子弹。
他已经看清了那把枪的型号，子弹在他身后噼噼啪啪的炸响，他在心里读着数，抓住对方换弹匣的时间猛地扬起了手！
匕首从他手里噌的一声飞了出去，直接刺进了那个人的胸口。公子开明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向着那个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刀刃没入了对方的胸口，这个时候这个人的身体已经向后倒去，公子开明跑过他身边的时候顺手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鲜血溅出来的时候公子开明都没有把目光分给那个方向一点，而是直接往巷口冲过去。
他刚刚冲出巷口，就有枪声响了起来，他慌忙往边上一跳，忍不住骂了一句。
——鬼天牛就堵在小巷的出口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正极其冷静而高效的一枪一枪的射击着。那把枪是装了消音器的，开枪的时候声音发闷，但是那可一点也没有安慰到公子开明。
“魔你老母啊把我当靶子打嘛？”公子开明骂道，一路跑倒是没有停下。他往边上的小巷里一窜，这样一个拐弯枪声倒是暂时停止了，但是远处有跑过来几个人影来。
公子开明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是刀一类的，看起来也没有掏枪的意思，就直接冲了上去。
对方这边是三个人，其实他倒不是多么的担心。公子开明灵活的躲开了第一个人的攻击，一转身往边上一冲就一拳打在冲上来的另一个人的小腹上。
他下手的很重，把那个人一下子打的弯下腰去。他拽着那个人的头发狠狠地把他的头撞上小巷的墙壁，那个人疯狂的大叫，与此同时之前的第一个人已经绕到他的后方，他身后已然响起了利刃破空的尖啸！
公子开明往边上错一步，他手里还拽着那个人的头发、用另一只手制住他的手臂，这样往边上横跨一步硬生生拖着那个人也往边上挪，那个人惨叫了一声，墙上蹭出一道血痕来。
与此同时他到底没完全躲过那一刀，刀锋蹭过他的脸，他只觉得皮肤上一凉，就感觉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他手上拽着那个人往墙上又撞了一下，就感觉这个人的身体不再挣扎——这倒是和在地面实验室那次很相似，只是另一个对手难缠多了。
另一个人的攻击不间断，公子开明一边躲着他的进攻，一边看着第三个人赶了上来，小巷拐弯那边鬼天牛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公子开明抓紧时机擒住眼前这个人挥刀的手，另一只手又一次把FS匕首向着第三个人掷了过去。
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手忙脚乱，匕首那个人没能躲过去，但是只是扎中了他的腿，那第三个人倒下去，眼看就能爬起来了。与此同时，鬼天牛已经越走越近了。
而在高强度的打斗之间他已经感到疲惫，现在他的对手也是一个格斗高手，刀刃已经在他身上留下几处伤口，公子开明知道再这么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紧接着，他们忽然都听见一个声音喊道：“公子开明！”
公子开明一扭头，看见上官鸿信赫然就站在小巷的砖墙上面，他的黑衣与长发在早春的夜风里猎猎翻飞，整个人被昏暗的路灯灯光拢在一个狭小的光圈里。
他看见公子开明注意到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一样东西向公子开明这边扔了过来。
——公子开明一把接住，那正是他已经出鞘的棍刀。他并没有感到惊讶，甚至没有停顿一下，就借着上官鸿信把刀扔过来的力度把细窄的刀刃刺进眼前那个人的小腹。就在同一时刻鬼天牛从拐角处露了一个头，但是忽然枪声一响，离他脸极近的墙面上忽然多了一个弹孔，碎砖渣纷纷扬扬往下落，他一下子就把头又缩回去了。
上官鸿信手里握着一把沙漠之鹰，从墙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也轻盈的好像大鸟一样。他闲庭信步似的走过去，一脚踩在第三个人腿上的伤口上面——这人刚把匕首拔出来，刚要爬起来就哀嚎一声又倒回去了。
雁王根本没看他一眼，就直接往那个人的方向开了一枪，随着这最后的一声枪响一切归于静寂，而上官鸿信只是看着公子开明。
与此同时公子开明一脚踹在他的对手的膝盖上面，这个人向后倒去，因此棍刀的刀刃血淋淋的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来。他倒在地上，腹部的伤口有大量鲜血喷涌出来。
上官鸿信在公子开明身边站定，鬼天牛那边倒是没动静了——估计是看见雁王忽然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正气山庄的追兵来了，因此慌忙撤退了。
他们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显然是应螣这一队人马发现情况不明，放弃了杀公子开明的念头，而是直接撤退了。
这个时候上官鸿信才把刀鞘递给公子开明，后者利落的把刀收回刀鞘里，笑眯眯地道：“回来啦？”
那语气仿佛笃定眼前的人一定会归来一般，听上去甚至好像是在问这几天你跑到哪玩去了。上官鸿信皱了皱眉头，最后只是安安静静的回答道：“嗯。”
这是罕见的没有呛声与嘲讽的一句话，公子开明笑吟吟地勾住他的肩膀，说：“嗯嗯嗯，咱们回去？”他注意到上官鸿信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又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困。”上官鸿信干巴巴的说，顿了顿，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补充了一句，“……还饿。”
公子开明眨了眨眼睛，雁王很少有这样坦诚的时刻，估计也是这几天累狠了。
“咱们去吃宵夜，”他想了想，斩钉截铁的说道，“反正默苍离那家伙完全没注意到我遇袭最后还得让你来支援想必也不在乎咱们两个几点回去——！”
上官鸿信挑着眉看着他，毕竟这话让默苍离听见估计又要吵起来了。他的眼睛里面有血丝，眼睛下面也是深深的阴影，脸色看上去很差，整个人显得都很疲惫，但是他那缺乏血色的嘴唇还是挑起一个笑容来。
他说道：“好。”

*蛋头先生坐墙头：
鹅妈妈童谣中的一个童谣。
原文：“Humpty Dumpty sat on a wall，Humpty Dumpty had a great fall，All the King’s horses, and all the King’s men，Cannot put Humpty Dumpty together again. ”
在《爱丽丝镜中奇遇记》里也出现过蛋头先生这个人物。

athrun150	2016-07-31 22:05
在另外一边都看完了，这边都没有回帖的动力了_(:з」∠)_

sherlia

2016-08-02 16:21

三十一

春天的正气山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绿，院子里种植的那些柳树已经早已生出一些嫩绿色的叶来。它们在微风里轻轻地摇晃着，那是一副很美丽的景象，只是天际是阴沉沉的铅灰色，好像就要下雨了，而且，看它的人可能没有太多欣赏风景的心情。
——这是北冥觞第一次来正气山庄。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要继承海境的生意，但是那绝对不是现在。现在他就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晃进了中原领导者史艳文的家，飞渊跟在后面，高高束起来的马尾辫随着走路的动作晃来晃去的，任谁看过去都以为他们就是两个普通的大学生。
万雪夜就站在门口，可能是等他们的，也可能不是。她现在是一副男子的打扮，当然不同于往常在梅香坞那种风情万种的模样。万雪夜抬起头扫了他们一眼，她这样显得十分的成熟稳重，她说：“鳞王和师相在等你们。”
飞渊是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但是北冥觞皱起眉来，他的嘴角挑着一个讥讽的笑容，但是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飘飘的哼了一声。

公子开明摊在沙发上。
这个动作怎么看怎么眼熟——因为他就是这样度过了在尚贤宫的日日夜夜。倒是可以顺带一提，尚贤宫的新址已经选好，但是房子距离装修成默苍离那种狡兔三窟的画风可能还得有一段时间，所以现在他们还是得住正气山庄。
他的笔记本电脑摆在腿上，现在他懒洋洋地盯着屏幕看，手指时不时在键盘上敲上几下。凰后就坐在他的身边，那引人遐想的腿和过低的领子里露出的一截柔软白皙的胸口都离得他很近，可是说真的没有人在乎这个——他们两个都在明显的工作状态，而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前一天晚上他从凶岳疆朝窃取回来的资料。
一阵脚步声响起来，公子开明微微抬了一下眼，看见走过来的正好是默苍离。默苍离并没有忍住不打扰的他们工作的自觉，而是在沙发边上站定，问道：“公子开明，昨天晚上你们两个为什么没回来？”
“嗯嗯嗯，我们去吃关东煮了。”公子开明盯着屏幕，头也没抬一下。
默苍离还没说什么，倒是凰后笑了一声，她说：“吃关东煮吃到夜不归宿？”
“我们随便找一家店让那笨鸟睡了好吗？”公子开明哼了一声，“昨天那个情况我看如果让他再走路，他会扑街在原地或者抱着我哭唧唧再或者一枪崩了我。”
……但是抱着你哭唧唧应该只是你的脑补吧？
默苍离挑了一下眉，带着一种惊人的耐性问道：“现在鸿信在哪？”
好的，他说的是“鸿信”，这就应该是他并不是很想追究夜不归宿的问题的意思。
这次凰后帮公子开明答了，她带着一种莫名的愉快说：“今天早上他们两个回正气山庄来，于是公子开明就把师侄扔到他的房间继续睡去了。”
“哎哎哎凰后，你这样监视人的隐私真的很可怕太可怕非常可怕！”公子开明吐槽道，不过他听上去好像不是特别在意，紧接着他又转向了默苍离，这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沉稳了许多：“而你呢钜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看看你拿到的那份资料破解了没有。”默苍离面不改色地说道，公子开明“哈”的笑了一声，心说就知道他不能啥也不干光跑过来关心徒弟。
他的回答是慢悠悠的，但是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冷硬：“……你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钜子？”
默苍离看着他——那琥珀似的、近于赤红的眼在窗外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也锐利的好像是刀子。他开口的时候嘴角挑着一丝冷笑，他说道：“很久之前，魔世警局曾经截获过一次我们任务的通讯，那也是他们唯一一次几乎破解了九龙天书……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好像还没有去中原卧底。其实当初破解九龙天书的事，就是策君你做的罢。”
默苍离的语气就好像是平静地叙述事实，但是这的确是他从来没有谈到过的部分。默苍离的口吻里有某种笃定，他接着说道：“你当然有能力破解九龙天书。”
公子开明的回答也异常的言简意赅，那简直不是他的风格。他说：“是。”
“但是你并没有那么做。”默苍离轻声说道。
“因为那个时候我和臭鸟仔打了个赌，”公子开明终于微笑起来，那个笑带了一丝的残忍，很像过去他和上官鸿信致力于弄死对方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答案还未见分晓……我真的不想在那时就帮魔世警局把九界一网打尽。”
当然虽然说就算是没有这个赌局，公子开明也不一定想帮元邪皇就是了。
“所以说你当初以云海过客的身份进入中原其实就是想找到雁王继续赌局？”凰后忍不住问道，她用鲜红的指甲慢慢地拂过嘴唇，显示出饶有兴味的样子。
不过默苍离看上去完全没有想要给凰后留出八卦的时间的意思，他一锤定音道：“所以让策君破解凶岳疆朝的加密信息，想必也是小菜一碟。”
公子开明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点也不谦虚地说了一句：“我忽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默苍离：“……”能不能好好说话。
公子开明当然不知道他的腹诽，只是愉快地敲下了回车键，键盘发出了清脆的哒的一声。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电脑屏幕上的加密信息就发生了变化，凰后注意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字母一行一行的变成了有意义的句子，她凑过去看了一眼，说道：“看上去好像是凶岳疆朝各个据点的分布和人员清单。”
“啧啧啧，把这种要命的信息都存在自己的电脑里，这一届的反派真是质量不行啊。”公子开明好像很遗憾地吐槽道。
……但是你自己也是反派吧？
“如果凶岳疆朝据点清单被咱们拿到了的话肯定会很快进行转移，那就要赶在他们转移之前把他们赶尽杀绝才行。”凰后说道，真的很难想象出她是怎么在说出“赶尽杀绝”这种词的时候还显得妩媚而又美艳的。
“得先把这些资料打印一下交给史艳文他们。”默苍离点点头说道，他很快做出了下一步安排，“我去见史艳文——公子开明，你去把鸿信叫醒。”
公子开明：“……啊？”
“他体力透支得很厉害，早晨让他吃点东西。”默苍离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向门口走去，“还有等他吃完早饭让他来见我，我得知道这几天他发生了什么。”
上官鸿信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在失踪的这四天里，他肯定也有所发现。

欲星移坐在北冥封宇的病床前面。
仅仅几天之前，在同样的房间，他们的立场还是对调的——那个时候守在床前的还是北冥封宇。
现在其实北冥封宇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卧床休息，但是冥医杏花君表示，也许断一两根肋骨在你们眼里完全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还是躺一下比较好；而另一边，欲星移看上去都要拿沧海珍珑指着他让他去休息了。
结果这一天北冥封宇根本没回海境，而是在正气山庄住了一晚。其实他并不怎么担心，毕竟海境那边除了午砗磲申玳瑁，还有锦烟霞和未珊瑚盯着。
现在他正躺着，脑子里还在思考着他们在下一步的对策，然后就听见一声门响。
北冥封宇睁开眼，看见北冥觞和飞渊就站在门口。是了，他这边的事情未珊瑚肯定早就告诉北冥觞了，他能忍到这天早晨才冲过来也着实是不容易。
“觞儿，我没事。”于是他率先这样开口道。而坐在床头的欲星移则点头示意道：“太子。”
如果说在这之前北冥觞虽然十分担忧、但是还保持着基本的冷静的话，那么在他看见欲星移的时候也有一丝怒火蹿上来了。他小的时候欲星移对他太过严厉，导致他完全看不出来为什么他的父亲那样信任并且喜欢欲星移。
在他的眼里，欲星移曾经隐瞒了他九算的身份，而且在某一天离开了海境进入这个被称为“智者”的群体。他知道，就算是北冥封宇对此毫无感觉，海境里也总有有些人会觉得这是一种背叛。
——也许，有这种想法的，甚至也包括北冥觞本人和欲星移自己。
然后现在又出现了这种事情。
北冥觞盯着他父亲略微有些苍白的面孔，那种隐隐约约的怒火到底是没有成功的压下去。他开口的时候还是口无遮拦了一些，飞渊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但是想拦住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欲星移，”他这样说，“你弄得父王为了你们智者的事情受伤，现在就很高兴么？”
“觞儿，叫师相。”北冥封宇责备道。
毕竟他还是过于天真，北冥封宇想道。或许北冥觞不尊敬欲星移除了他本身不喜欢欲星移以外，还因为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尊敬欲星移——他没有见过在其他更黑暗、更血腥的地方欲星移的样子，没有见过沧海珍珑喷吐出火舌时的景象，不知晓那些浅色的发染上血的模样。
归根结底，那孩子还是太过天真。
但是北冥觞一开了这个口就不是很容易停下，他很不高兴地说道：“为什么要叫师相？在他离开海境以后，为什么还要叫他师相？父王你不能这么——”
北冥封宇皱着眉头，他儿子现在叛逆的样子也让他很头疼：“觞儿，你得相信师相。”
北冥觞怒道：“我才不用——！”
“太子，恐怕你没有太多选择。”欲星移安安静静地打断道，“毕竟，海境不可能没有人领导，在的你父王受伤静养的这段时间里，恐怕得由臣帮助太子你处理海境的各项事务啊……因为如果你不愿意这样做的话，我们可能就只能让现在还在外国读书的二皇子回国了啊。”
在北冥觞听起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彬彬有礼的笑意。而北冥觞很不喜欢欲星移总是拿他和他弟弟北冥华作比较，尽管北冥华根本不在国内。
但是现在北冥封宇在场，所以北冥觞只能瞪他。
北冥觞沉默了一下，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面有一点点讥讽的味道，他说道：“欲星移，你心里还有海境？”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飞渊在他身后叫了两声“阿觞”他也没有回应，于是她只能对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匆匆道了一个歉然后也冲了出去，欲星移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的背影，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臣真是做人失败。”他说道，脸上还是挂着那个轻飘飘的、不真实的笑，就好像他并不在乎似的，但是北冥封宇知道并非如此。透过窗户照进来许多阳光来，把欲星移的脸照得也很苍白。
北冥封宇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以后会懂的，师相。”他只能这样说道。
虽然他的声音里也有深深的疲惫，但是好像还抱有信心，不过也只能寄希望于以后了。

上官鸿信在默苍离对面坐得笔直。
他脸上的黑眼圈还是没有褪下去，整个人看着都有点憔悴——不过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正在懒洋洋地刷平板，消消乐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叫个不停，他看上去完全没有看一眼坐的笔直的雁王的意思。
欲星移当然是不在，但是其他人都在这个房间里老老实实地呆着：竞日孤鸣冷静而无笑意地站在窗台边上，手里惯常地抱着他的茶杯，他惯于用那个动作掩盖他的压力，别人对此心知肚明；赤羽是坐着的，整个人陷到沙发里面去，而温皇就坐在沙发的扶手上面，赤羽也没阻止他；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坐在屋子里剩下的椅子上面，包括坐都坐不老实的公子开明；而俏如来就站在默苍离的身后，现下正有点担心地看着他的师兄。
默苍离并没有抬头，只是冷冰冰地说道：“说吧。”
“实验室倒塌的时候我掉到了下一层——那里有一个通向外面的密道。”上官鸿信回答道，这绝对是他日常生活中最乖的时刻，看得凰后直想拍照留念，“我在密道里碰见了一批同样是在撤退的凶岳疆朝的人，所以跟踪了他们，记录下了他们离开实验室以后去的地方的地址。”
“哈，”凰后千回百转地笑了一声，其他人一听见这个开头就知道她要欺负师侄了，“可惜策君今天破解的资料上面已经标出了凶岳疆朝所有的据点啊，这回师侄是要白忙了。”
雁王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嘴角露了一点笑：“不过，我也看了公子开明破解的那份资料，那上面并没有我发现的那个地方的地址——我在那里观察了两天，并没有什么凶岳疆朝的高层在那里出入……但是，我看见应龙师去了一次。”
“应龙师是一个很多疑的人。”赤羽慢慢地说道。
竞日接了一句：“所以其实有可能是应龙师自己的秘密据点，在那里出入的都是完全忠于他的手下。”
“虽然现在领导凶岳疆朝的应该是应螣和殒飞流，但是应龙师也不一定完全信任这些人。”铁骕求衣补充道。
默苍离并没有把目光从iPad上移开，别人一旦不说话，他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就显得有点吓人。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说道：“的确是很有用的信息……但是还没到值得你用命去换的程度。”
雁王愣了一下，默苍离把平板扔在沙发上，他抬起头来，疏淡的琉璃一般的眼睛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不过他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是很严厉的：“在这件事上你还是犯了许多错误，第一，完全没有计划地鲁莽行动；第二，孤军深入，虽然你的体力可能不足以支撑这种行动；第三，根本没想到要通知我们这边，你的缺席可能会对我们这边的行动安排产生很大的阻碍……罢了，我不想再说。你这样，下次不如根本不要回来。”
雁王特别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是，但是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嘴角带了一点笑容。
那边竞日孤鸣向赤羽使眼色，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名为“明明自己担心得要死但是一开口还是得把徒弟骂一顿我真是看不懂他”的嫌弃。
赤羽默默地压下了捂脸的冲动。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温皇看见话题告一段落，懒洋洋地站起来说道，“我先回去……默苍离，你知道的。”
他这句话听上去是意味深长的，而默苍离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然后赤羽竟然也跟着温皇站起来，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很轻。
赤羽说：“我也去。”

赤羽信之介坐在窗边看着温皇。
温皇坐在镜子边上，正把头发束起来——他鲜少梳马尾，现在动作显得无比慎重。赤羽在那里看了一会，走过去从他的手里抽走了梳子。
他的手指勾起了几丝黑发，发丝旋即又顺着指尖滑下。
温皇安安静静地把手放下，通过镜子里看着帮他梳头发的赤羽的身影。
赤羽把一条暗蓝色的发带从桌子上抽走——虽然他也不太明白桌子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同时问道：“你真的确定要那么做吗？”
“唉，你这几天问了我很多次同样的问题，军师大人。”温皇微笑道，声音里头有一种满不在乎的味道。
但是赤羽只是说道：“温皇。”
他很少有这种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心一意的念温皇的名字的时刻，就好像这个名字能给他某种慰藉一样。沉默了一会，然后温皇回答他：“我今天早晨又见了默苍离。”
赤羽问道：“那就是做出决定了？”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温皇说，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或许是过于轻松了，甚至隐藏了他真正想说的话。
“但是还珠楼那边呢，什么消息都没有吗？”赤羽皱起眉头来。
“昨天晚上我见了酆都月，”温皇微微地勾起嘴角，那个笑容看上去也没有包含什么真诚，“当初师相从念荼罗的电脑里弄到的那份财政报告他们已经分析了，的确能找到地门和凶岳疆朝之间的资金流动……这样顺藤摸瓜，进一步研究凶岳疆朝的资金流向的话，可以发现有一部分进了应龙师的账户。”
赤羽摇摇头，帮他把头发绑好，然后说：“但是这个不是决定性证据，应龙师可以说那是凶岳疆朝的人想要陷害他，元邪皇也不一定会信。”
温皇笑了一声，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他说：“赤羽……所以才必须要我出手啊，这一回你犹豫得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也是。”赤羽低声说道。温皇看了看镜子，想要站起来，但是被赤羽一把按了回去，他用指尖挑开温皇耳边的碎发，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
还没等温皇开口问，他的指尖一动，就给温皇戴上了一个耳钉，动作熟悉得好像练习过很多次一般。那是一个黑色的耳钉，上面缀着星星点点的亮，它的样式怎么看怎么眼熟。
温皇挑起眉，他笑着问：“这个是不是……？”
“不是，”赤羽很快的说道，好像怕他误会什么似的，“这个是公子开明去找废苍生特别定制的，你给我的那个我还戴着。”
温皇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很少把头发束起来，现在自己看着还是觉得怪怪的。他说：“今天只是看看效果，因为我可能要和公子开明去调试一下这些仪器……走的话，还得过两天。”
“我知道。”赤羽小声回答道。
温皇从镜子里看着赤羽的脸，后者低垂着眼睛，就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在。温皇动了动嘴唇，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但是赤羽望进镜子里，读出了他的唇语。
——他说道，信。

sherlia

2016-08-02 16:23

三十二

现在街道的植物上都是一些明快漂亮的色彩，天气开始回暖，越来越多的绿色从各处冒出来，杨树开始飘起杨絮，桃树和杏树的枝头长出了深色的花苞，有的已经开放起来。
不过这一天的天气并不算好——连着好几天都是这种天气了——天上灰黑的云层层叠叠的压下来，使这盎然的春色也压抑了不少。这个时间街道上的人不算多，而应诸阳就坐在咖啡厅的窗口处，眼睛呆呆的望着窗外。
他在闲暇时分经常会来这家店——它店面的位置十分显眼，与警察局仅仅相隔了一个十字路口，只不过警察局所在的街道狭窄而破旧，而这家店所在的街道倒是显得很具有现代气息。应诸阳想，唯一显得有点奇怪的也许是在柜台里工作的店员不是一般咖啡厅里常见的那种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子，而是一个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年轻人——前几天他来的时候店里还不是这个人的，不过他当然不在意这些。
那个年轻人把他要的咖啡端过来的时候他还瞄到了年轻店员身上的铭牌，那上面写着“冽风涛”。
当然其实应诸阳对一家店的新店员叫什么名字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他有更多事要去思考。邪皇十分重视工业区发生的那场爆炸，主要原因是他们在废墟里发现了身上刺着带翼的龙的刺青的尸体——凶岳疆朝的人，所有人都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
而这才是麻烦所在。
事情的结果就是警察在工业区进行了大量的取证，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大概凶岳疆朝在那里进行了什么违禁药品的研究。这些实验的结果和各种资料在自毁程序启动的时候就已经销毁的七七八八，到最后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但是通过他们对现场的勘察，其实应诸阳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实验室显然在人体上做实验。
一直到实验室这件事发生之前，整个事件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但是“一个进行人体试验的实验室”和“几个打来打去没完没了的黑帮”的严重程度根本不在一个范畴之内，这样的事情曝光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社会各界都会关注，到最后这种案子还由不由魔世警局办都不知道了。
但是很快应诸阳就意识到，这件事里面有蹊跷。
首先是，去调查实验室的事的人都是应龙师手下的人；其次，在后来应龙师上交给元邪皇的报告里，并没有提到人体试验的部分——应诸阳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这样一个治安不好、大部分警察都与犯罪分子相互勾结的城市，凶岳疆朝的做法也太超过了，如果这种事曝光出去，很难说警察这方面会不会打压凶岳疆朝。
而应龙师，绝对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有很多事，应诸阳心里都很清楚，但是那都不是他能做主的——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与凶岳疆朝或者与他本身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是不由他来做主的。
他心里很清楚他的父亲更欣赏他的二哥应螣，这大概也是应龙师选择让他剩下两个儿子进入警局的原因。应庶无疑是一个沉稳可靠的人，但是应诸阳从小就对凶岳疆朝的事物不太感兴趣，因此应龙师小心翼翼的不让应诸阳离开他的视线。
他在怀疑我，那样做也是为了监视我。应诸阳会这样想。
他很清楚他的父亲其实并不相信任何人。
应诸阳盯着窗户外面灰蒙蒙的天幕出神，他点的咖啡都凉了也没有喝。这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起小雨，那些已经发芽树木的枝条的绿色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显得更加的鲜艳，应诸阳看见一个打着黑伞的人走进了咖啡厅，那个人在门口抖落了伞面上的水珠——那是一个黑发的男人，他收起伞的时候应诸阳恰好看见他的唇角挂着一个看上去不是特别让人舒服的笑容。
不过人家怎样其实是和应诸阳没有多大关系，他只要坐在原地心事重重的消磨他的轮休时间就行了，应诸阳继续无所事事的盯着窗外，忽然瞄到身边人影一晃。
——他转过头，看见那个男人已经在他对面坐下。
“……这是我的位置。”应诸阳不悦道，整个咖啡馆都是空座位，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非得要坐在他的对面。
那个男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向店员要了一份意式浓缩咖啡，店员走开以后他才转过头来，脸上还是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他笑着说道：“我就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警官先生。”

正气山庄的房间里站满了人。
公子开明在茶几边上坐着，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飞舞着，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有看着他，而是注意着赤羽信之介。
赤羽的脸色看上去显得有些苍白，他的手里把玩的正是无双，他焦躁地把快慢机选择柄转来转去，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公子开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了视线，他笑道：“这边已经见到应诸阳了，你们——要不要来听听？”
赤羽站起身来。

“……你是谁？”应诸阳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感到了某种危险的味道，可惜他在休假中是没有配枪的——虽然可能就算配枪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唉呀，一看你和你的父亲就没有好好谈过。”这个男人用一只手撑着下颌，好像感到很有趣似的微微歪头，他的语气听上去的确让人毛骨悚然，“……我叫温皇。”
应诸阳努力不让自己往后缩，因为——当然，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就是前些天单枪匹马侵入凶岳疆朝的居住区还顺手干掉了他们一大票人的那个家伙。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是知道的并不详细。
“你父亲竟然连我的资料都没有让你看……看来也不是很信任你啊。”温皇慢悠悠的说道，真是一开口就戳人痛处。
应诸阳勉勉强强把心里腾升上来的怒火压下去，心知不能和他纠缠这种问题——说不定对方只是想离间他们罢了。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听上去简直冷静极了，他说：“你是任飘渺？”
其实这个很好推测——九界的人的情况凶岳疆朝已经从独眼龙那里掌握的七七八八，其中绝对没有神蛊温皇这么一个可以单枪匹马闯凶岳疆朝会场的人，况且就算是有也悉数在正气山庄一战中出场了；而应螣从正气山庄那边带回来的消息是，在那个时候任飘渺并没有在正气山庄出现。
从还珠楼到智者，任飘渺这个人恐怕是这个城市黑暗部分的一个传奇。但是除了各种听上去匪夷所思的不可能的暗杀和各大势力各种惊人的动荡之外，任飘渺完全没有留下过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很早就有人怀疑任飘渺只是什么人的假身份。
这一直只是一种怀疑，直到温皇出现在凶岳疆朝，他们才好像窥视到了真相的一部分。
“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要套情报，真是不错的年轻人。”温皇安安静静的说道，也不知道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假，“不过我想，不管我承认不承认，你都很难相信吧。”
应诸阳盯着眼前的人，这样的谈话太累，他已经失去应付这个人的耐心了。他生硬的说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就快说，我猜你并没有想和我谈太长时间。”
“观察力真是敏锐，”温皇说道，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应诸阳冷若冰霜的脸，“我其实就是想说……你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什么？”应诸阳皱起眉头。
“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么，”温皇的声音听上去甚至很柔和，像是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凶岳疆朝并没有与整个九界对峙的实力，应龙师太过冒进；地门的事也许现在可以瞒住，但是早晚有一天要被元邪皇发现，而应龙师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把这个实验室做人体试验的事压下去；而你——你对凶岳疆朝或者魔世警局都不感兴趣，从你上学的时代在杂志上发表的照片来看，你本来是想成为一名摄影师的，但是你的父亲根本不会让你做除了为凶岳疆朝效力以外的任何事。”
应诸阳盯着他，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发颤：“你——”
温皇没有看他，没有那个必要，说到底还珠楼拥有最完善的情报网，而神蛊温皇可以知道任何事。
这个时候冽风涛把他的那杯意大利浓缩咖啡端上来，仅仅三十毫升左右的深色液体躺在白瓷的杯子里。温皇几口喝完那杯东西，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发出了轻微的咔嗒一声。
“你很清楚我并没有说错，而你也是聪明到真的会去考虑我所说的事实的人。”温皇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大衣的衣料摩擦起来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他整了一下衣领，嘴角还是挑着那个笑。
“……我也的确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这一天应诸阳离开咖啡馆离开的比平时都要早，温皇离开以后几分钟，他就也走了。
冽风涛把桌子上的空杯子收起来，他不会再这里呆太长时间，再过一会就要走了，然后很快会有别的人来接班。
……说真的，他不是很懂智者为了一个任务可以去买一家咖啡厅的画风。据说默苍离刷着平板淡淡的说，虽然可以潜入一个咖啡厅或者贿赂店员，但是还是太麻烦了，而且风险不小，不如把店买了吧。
然后听说还是中原和苗疆一起出的钱，智者那边倒是一分没花。
就是因为这个咖啡厅其实有苗疆的一份，这个任务才由冽风涛来执行的——这件事涉及到温皇，本来他不是很想来，但是后来凤蝶专程从还珠楼跑到苗疆去劝他。
那可是凤蝶，他想。
冽风涛和任飘渺之间的矛盾简直是源远流长——这可能涉及到了当年任飘渺一举覆灭了整个巫教的事实。那个时候当然还没有所谓的“智者”，谁也不知道当时的任飘渺要那样做到底是有人授意还珠楼还是只是出于他个人的什么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神蛊温皇也是如此。冽风涛没法揣测那个人的内心，只是清楚那个人的做法到底导致了什么后果。
那导致了冽风涛他早年的颠沛流离，以及和自己的妹妹的分离。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凤蝶会选择留在那个人的身边，但是他依旧尊重了凤蝶的选择。
同样的，他也答应了凤蝶的请求。
——所以他现在回站在这里，身上穿着不太合适的咖啡厅服务员的制服，手里拎着一个白瓷杯子，而有的人告诉他，这个杯子有可能会改变这个城市黑道势力之间的平衡。
现在他、冽风涛手上握着应诸阳用过的那个杯子，他皱着眉头，小心的把杯子装进一个透明袋子里。
——任务完成。
冽风涛愤愤的想，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执行过的最没品的任务。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温皇正撑着黑伞走过下雨的小巷，天阴沉的仿佛在哭泣。虽然是春天，但是雨天依旧寒冷，那种寒气好像要渗进骨头里。
他并没有回头，但是他知道，在他的身后，有一队人正鬼鬼祟祟地跟上来。
到了棋局开始的时刻。

*意大利浓缩咖啡：
Espresso，意大利人发明，并长期在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南欧各国饮用的一种咖啡饮料。以7公克深度烘焙的综合咖啡豆，研磨成极细的咖啡粉，经过9个大气压与摄氏90度的高温蒸气，在20秒的短时间内急速萃取30毫升的浓烈咖啡液体称之为 “Espresso”。一杯成功的 “Espresso” 最重要的是看表面是否漂浮着一层厚厚的呈棕红色的油脂沫：“Crema克丽玛”。
另外，因为意大利浓缩咖啡的喝法就应该是端上来一口气喝完，所以应诸阳才说温皇“并没有想和我谈太长时间”。

查看完整版本: [-- 07.26 【智者中心】藏心者（杀手AU，已完结） --] [-- top --]

Powered by PHPWind v7.0 Code © 2003-08 PHPWind
Time 0.119915 second(s),query:3 Gzip enabled

You can contact 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