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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d 2017-01-16 15:02

武侠架空,人物关系与原剧没有太大关联。CP为意绮,目前暂定辅导级 <Ok3FE.K  
第一次来布布发文,请多多关照。祈愿lanyouxiu女神继续填坑~ r"R#@V\'1b  
F}q c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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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见月 eR"<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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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闲花落,夜静山空。 1'\/,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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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月山观月峰,名为观月,却是寻常人不到的所在。光秃秃百丈壁立的大石,一条天梯似的小路卡在石缝间左盘右绕,路面大半被荒草没过,两只肥壮的野兔正在草丛里酣睡。突然间一道灰白影子从石壁后闪出来,却是个灰衣少年负着个白衣人在急奔。山中兔子不知道怕人,竖起耳朵晃一晃又团下身子。眼看着落脚处两团白茸,那少年猛地提气一跃险险避过,脚下却稍微趔趄,一样物事便“呛啷”一声落了下来。 = 9]~ yt  
E@3aI Axh  
“啊!”少年发出一声惊呼,慌忙回身四顾,见四下里寂静无声才放下心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柄描金缀玉的细刃宝刀撞到石头上飞了出去,正斜斜插在下面的杂树丛里。虽然落得不远,要取刀却得钻到树枝中间。少年犹豫一下,只好把背上人放下,挑了一处光滑的石壁靠上去。不想一放手那人便软软倒了,少年急忙伸手把他揽在怀里,用袖子把地上的碎石头都扫开了才放他躺下。月光从石壁间照进来,照在那人青白僵硬的脸上,看着竟是具死尸。少年头上身上也凌乱不堪,大大小小许多血痕,左臂上一个长长的伤口没有包扎,凝住的血迹间隐隐露出白色的臂骨。他却浑然不觉,柔声道,“后面没什么动静,咱们大约是把那些人甩开了。你先在这儿躺一会儿歇歇,我去把艳刀捡回来。”说完便走到路边,一矮身钻进树丛里,不多时就把刀拿了回来。见那人还是静静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被月光照着,不由得眼圈一红,连忙举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强笑道,“拿回来啦,九哥,咱们走吧。这里藏不住人,咱们往山上走走,躲过了这一波,我就带你回家找我爹,他必定能救你的。” r>U@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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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到此已经十分崎岖,他提着家传的精妙步法不饮不食疾奔了半日,歇了这么一刻越发觉得疲累。拉起白衣人的手臂搭在肩上,双手发力往上托举,一下竟没成功,反倒牵动左臂伤口又淌下血来。正要再用力时,一阵山风将白衣人的斗篷吹动,本来叠着的人影倏忽分开,像是两个人并肩走着一般。少年见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又生出许多希望,便尽力拔足往山上去了。 t`mV\)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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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去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大蓬山鸟忽然呼啦啦的四散横飞开来。待鸟声散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十几条遒劲的身影出现在路上。 b>N8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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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他们真往山上跑了?” $p? a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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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先的汉子正往前闯,听到问话忙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堂主。自从接到堂主传书,属下在客栈周围都布了眼线。他们从客栈逃出来就上了山,弟子们亲眼所见,是错不了的。” abLn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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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人皱眉又道,“这大半日都没见他们的踪影,山间可有岔路?” 9 |vL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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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嘿嘿一笑,答道,“回堂主的话,咱们湘西的山与别处不同,一根根柱子似的直上直下,上去下来只有这么一条路,再没别的岔道了。您老人家别急,这观月峰虽然高,顶上却是三面悬崖围着个不大的平坝子,保管他们没处躲藏,早晚也是个瓮中捉鳖。” /~f'}]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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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人看着远处一个个刀劈斧削的山柱,点头笑道,“说起来那绮罗生年纪虽然不大,也是江湖上数得出的侠客,怎么连这点儿机变都没有,自己跑到这绝地来,倒省了我们许多力气。” %-0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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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却叹了口气道,“笃堂主到得晚,没赶上早上那场围杀。我看绮罗生多半是已经不成了,跟着他的那个小孩子有什么见识,自然是慌不择路了。” ,Vk3kmuv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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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痕江月先前数次败在绮罗生手上,权主不放心,还叫我从旁协助。”笃常春听了他的话,倒起了几分兴致,“听黄先生说来,他的功夫是大有长进的了?” EJNU7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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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羽客摇头道,“非也。绮罗生像是先已有了不妥,并未与痕堂主交手。倒是那个小孩子刀上功夫不错,痕堂主轻敌,被他挡了几招拖着人逃了。” =>af@C.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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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这样说,笃常春却明白所谓轻敌不过是句客气话。江湖上早就传言绮罗生身边那个叫最光阴的小子也是个武学奇才,虽然内力不上数,用刀的招式却极为凌厉霸道。正是因为两人年纪轻轻都刀法绝伦,又没有什么出身来历,才叫人怀疑他们与失传已久的金狮盟宝藏有关,引来连番的追杀。 s+?z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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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生死了也不妨,只要有一个活的,不怕他不开口说话。”一想到绮罗生可能已经不支,笃常春心中一宽,恨不得立时将人抓回葬刀会总堂向权主请功。可黄羽客想起临行前自家少主斩钉截铁的命令,心下清楚若是绮罗生当真死了,那位小爷定要闹得天昏地暗,到时候不知又要多出多少冤魂。这样一想,不由得低头踌躇,正好看到了荒草上几点暗红。 nK%LRc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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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堂主,你看。” V /V9B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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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常春抢过来用手轻轻一捻,见血迹还未凝固,顿时精神大振,挥手叫会中好手快快上山。 RuV 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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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光阴背着绮罗生上到山顶,心中却是一悸。没了石壁遮挡,满月明晃晃的照出了山顶一箭之地的景致。背后是上山小路,四面围着些高矮杂树,中间是一片没膝荒草,并没有什么茂林山洞可以藏人。他生长江南见惯了连绵蓊郁十数日走不出去的大山,一路上虽然见到裸石嶙峋,却实在没想到湘西的山是这样峭拔孤绝、草木不生。他奔到树丛边,只见隔着几丛灌木外就是猛然陷下去的悬崖,脚下一软,汗湿的衣裳一瞬间凉透了,急忙伸手抓住一株松树才稳住身形。 *6DB0X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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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我……” <;Zmj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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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不言不动的绮罗生,他心中全是悔恨惶急,一面悔自己怎么偏偏想起往山上逃,一面恨老天设下这样险峻的地势,一面惶恐没有逃生的出路害得这个人命在须臾,却一点儿也没想起自己的性命,好像绮罗生活他就活、绮罗生死他也死是天经地义一般。愣愣坐了片刻,他又站起来不死心地疯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藏身之处,这才情不自禁的坐在崖边抱着绮罗生哭起来。 )C]g ld;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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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都是我……我害了你。”他一面哭一面把脸紧紧压在绮罗生脸上。这张面孔和这副身躯自从服下那位老前辈给的毒蛊就没了温度,但那时他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老前辈说以毒攻毒以蛊噬蛊虽然能救绮罗生一命,却会让他昏睡假死,醒后可能内力全失甚至失忆失智,他听了也不怕。只要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在这个四面悬崖的峰顶上,他们已经再无生机可言。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的不怕,不过是因为他始终以为绮罗生能跟他一起好好活着。原来他从来没真正想到过死。死却已经来了。 >_"an~Ss  
U/l&tmIVY  
可是他不甘心。 k5.Lna  
 DwE[D]7o  
他还有那么多话没说。他蹭着绮罗生冰冷的脸,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也是满月的夜晚,他们在一处画舫里饮酒,那时他还叫他“绮兄”。 iV q'r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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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兄绮兄,颇为见外。”绮罗生喝了酒,眼睛比平日更加明亮。“我幼名小九,又虚长你几岁,今后就叫我九哥吧。” *]/zc1Q4M  
他红着脸“嗯”了一声,乖乖的叫了一句“九哥”。 ]R 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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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九哥是怎样笑起来的呀,笑得天上的月亮、水中的月影都一起摇晃了。 Lhb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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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他喝醉了。绮罗生扶他去休息的时候,他们挨得那样近,他为什么没有贴上他的脸颊呢? A1>OY^p3%  
P%&0]FCx  
现在,他的脸上只有泪,没有笑了。可是他多想让他的脸再带上笑,哪怕自己再也不能看见。他可以去和那些追上来的人拼命,他的刀法也不错。可是他死了,还未醒来绮罗生又怎么可能活下去?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的九哥活下去? 9c,'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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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一阵一阵的刮过,树叶瑟缩着脱离枝头,悄无声息的向悬崖底下飘去。他看着看着,乱如缠丝的心中隐隐出现了一点亮光。“金蝉脱壳。”他想起父亲讲过的兵法,突然有了主意。 MPg)=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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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办法了,九哥。”他兴奋的行动起来,先动手脱了绮罗生的外衫,胡乱裹了几根树枝撑起形状,又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破成布条,连着艳刀牢牢系在他腰上。先前查看时见到有一侧悬崖是个倒钩的鹰嘴形,那钩里还生着一株歪脖松树。若是把绮罗生捆在那棵树上,被上面突出的石头一遮,一时倒不会被发现。可是敌人既然是来追杀,必然要挖地三尺四处搜寻,用这个办法一搜可就躲不过了,因此不能算作出路。不过此刻他既然打定了金蝉脱壳的主意,这个办法就大有可为。 .Un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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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两下准备停当,他抱起绮罗生就往那鹰嘴钩的地方走。不过二三十步就到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第一次碰上那青白的嘴唇。 7XLt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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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我要走了,你……你可别跟过来。”分明是笑着,眼泪却雨似的落了下来,“你这一觉睡醒,就不记得小最了吧?没关系,小最都替你记着。九哥,我不喝孟婆汤,等你变成白发老头再来找我,我都讲给你听。” >T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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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的尽头传来一阵喧闹,几个人影一冒头就飞快的往上窜。 -g Sa_8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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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教我的身法真是好用。”最光阴心里想着,抱住绮罗生的外衫快如流星地跳下了悬崖。 A:N|\Mv2b  
[KaAXv .X  
“堂主,他们跳下去了!” &LZn 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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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嗓门惊吼了一句,峰顶上随后爆发了一阵疯狂的诅咒和叫骂。 dx{bB%?Y\=  
oiT[d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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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完

桃夭少爺 2017-01-20 22:31
嗷嗷嗷~~在lofter看了再看一遍~~,喜欢这文的构思~~~楼主加油!!

fated 2017-02-03 12:55
感谢姑娘支持~ ~>Fu5i $i  
习惯在lo上发文了,前些天这边没更新,今天多补几章

fated 2017-02-03 12:57
第二章  观月 }`QUHIF  
Cc' 37~6~P  
笃常春强提一口真气几步纵到悬崖边上,低头看时,只见半山腰被冲开的云雾已慢慢聚起,把两人坠下去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阴风呼啸着从崖下直冲面门,一小片被乱树刮住的白色衣襟也被这风卷了上来。山高风急,他凝神细听,过了十数息才从底下远远地传来了一点模糊的声响。黄羽客也赶了过来,听见那一点声响,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不忍之色。他是武林盟主烈剑门掌门烈霖的大弟子,本非心术不正之人,这一番奉师命追踪绮罗生与最光阴只因金狮盟遗藏关系重大,并不是与二人有什么恩怨。人谁不惧死?眼见着两个天纵英才的青年跳下百丈悬崖,如玉山崩,如芝兰摧,心中实在不能不动。瞥眼见着被笃常春抓在手里的那片白绸,又猛然想起小师弟烈霏说过的话来。 G"U9E5O  
他虽然名为大师兄,对待烈霏却毫无办法。烈霏是烈霖老来得的独子,自小被娇惯坏了,但凡看上眼的东西一定要到手。东西倒还好办,武林盟主的公子自然有人趋前赴后,就是皇宫大内的奇珍异玩也能寻来送他。偏偏他还有个怪癖,若是看中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幼高低贵贱,一定要此人一心一意围着他转,再不许跟别个交好。平日里伺候他的婢女连话也不敢与外人说,有一个实在受不住跑了,被他抓回来挖了眼睛砍掉手脚,用鞭子抽了一整夜才死得一死。烈霖虽然有心管他,无奈他恶性已成,老父怜子又不肯下重手,一来二去反而纵得他无所顾忌。前一年钱塘文老爷子过七十大寿广宴宾客,烈霏随父亲去见礼,不知怎的竟对绮罗生一见倾心。绮罗生虽然对他的剑法夸赞了几句,却不过当他是个萍水之交,行止只和最光阴在一处。这就惹得他凶性大发,无日无夜一心只算计着要把绮罗生抢到手。后来江湖上关于金狮盟宝藏的风声响起,黄羽客奉师命追查绮最二人,临行前先被烈霏叫去说话。 ~tUl}  
那天春风正暖,容貌俊秀的少年穿着一身轻薄春衫坐在临水的亭子里,风流明丽宛然如画,带着几分笑意道,“师兄要出发了?很好,这件事交给师兄去办,我很放心。老爷子只想着金狮盟的东西,我却不在乎。抓到了人,随你把最光阴那个贱货捅上十七八个窟窿扔去喂狗——”说着眉眼一抬,冷意从瞳子里散发出来,“但绮罗生若是少了一个手指头,师兄啊,我——可是不依的。”此时崖顶上山风猎猎,却都不及那一眼阴森冷冽。黄羽客想到此处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Z/;(f L  
x?p1 HUK  
旁边笃常春伸手抓住那片衣襟狠狠往地上一摔。布帛是极轻柔的东西,被他灌了内力,竟硬邦邦的砸断了一根枯枝,咔嚓脆响叫在场的葬刀会下属都是一抖。 K>r,(zgVc  
“十四,你过来。”他转头看着战战兢兢挨过来的下属,怒极反笑道,“是你说的,早晚也是个翁中捉鳖?” QP^Cx=  
他摆明是在迁怒,但冷十四哪敢开口分辨,噗通一声跪下来连声哀求道,“属下坏了大事,罪该万死,求堂主手下超生。” nE&@Q  
“超生,哼,就着你下去捉鳖吧。”笃常春骤然抬掌拍上他的腰腹,冷十四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到了崖边,幸而慌乱中两臂抱住了一株野刺树才没有掉下去。他两条腿悬空乱蹬,口中只是啊啊求助,眼看着那小树被坠得越来越低,方才跟在他身后的弟子们却丝毫不敢擅动。 ?U5{Wa85D  
笃常春右手一挥,冷声道,“权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下山去找。” AOWmzu{zw  
一声令下,葬刀会的人手立即往小路奔去。黄羽客因想起烈霏的威胁一时间心思不属,跟他前来的烈剑门门人也只好跟着下山。眼见笃常春的手段,在场者谁敢拖拉,不一会儿就都下到了山路上。正往前疾走,忽然听到冷十四嘶声嚎叫道,“堂主,这里有人!堂主,有人……树上有人啊!” '}JhzKN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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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弟子七手八脚把冷十四拉上来,又小心翼翼地爬下去解白衣青年身上的布带子。笃常春正喜出望外,忽然听见一个弟子惊呼“这人已经死了”,急忙亲自冲到崖边,暗中蕴了劲力探身抓住绮罗生手腕脉门,果然指下冷冰冰空空如也。 }Jve cRtg1  
“笃堂主,他……他可是真死了?”绮罗生的生死事关重大,黄羽客也忙过来询问。 H*QIB_  
这时笃常春已经出手试过了绮罗生的腕脉、颈脉与鼻息,处处都是一片死寂,显见着是个死人无疑。但他实指望活捉此人回去领功,自然不愿相信,只管盯着那张发青的面孔转心思。目光落在衣领上,他眼眉突的一跳,失声道,“原来如此,险些被他骗过了!” #ASz;$P  
黄羽客急问如何,他拿起一边的艳刀挑了挑绮罗生的衣领,笑道,“黄先生请看。” djQH1^ (IU  
随他指示一看,黄羽客也明了了几分,心道,“是了,这是一招金蝉脱壳之计。最光阴拿着他的外衫,我们匆忙之中只当是两人都跳了崖。若不是冷十四机缘凑巧掉在那边,谁又能想到这只蝉却躲在崖底下呢?”这样一想又暗暗叹息,“他虽然在这儿,最光阴却是实实在在跳下去不能活了。这样以命换命的做法,真是可悲、可敬、可叹。这份情义,小师弟又当真远远不及。” gA5/,wDO  
笃常春却不似他替人伤怀,只在心里暗暗盘算道,“既然最光阴拼死行这金蝉脱壳之计,绮罗生自然是没死了。”想起江湖上久传有种龟息术可叫人假死,只是见血即破,立时提起手中艳刀往绮罗生肩下中府穴刺去。 EXwo,?I  
他这一刀去势快如闪电,又是近处出手,黄羽客虽然近在身边却也阻挡不得。眼看闪着寒光的刀尖就要没入皮肉,忽然一道劲气狠狠打上刀身,笃常春惊呼一声,艳刀脱手直飞到数十步之外。变生不测,崖顶上众人都未曾看清是何人出手,只见笃常春左手按住右肩,方才持刀的右臂软软垂在身侧,竟是被刀身传来的气劲挫断了筋脉。 q 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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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杀其人,又辱其尸,这般毒手,留之何用?”  |`f$tj  
此时月在中天,映照得周遭纤毫毕现。随着话音一起,众人惊觉眼前一暗,却是右方高峰上飘然闪落一道身影隔开了月色。待到那身影落到观月峰崖顶,话音中蕴含的霸道内劲已迫得众人噤口难言,有些武功稍低的弟子不由自主松开手中兵器,崖上顿时响起一片金铁交击之声。 C:* *;=.  
笃常春受伤在先,更觉胸中血气翻涌,忍不住大喝道,“什么人弄鬼?” ^ f &XQQY  
只见来人高髻广袖,趁着月色缓缓走近,一派隔世出尘之姿。鬓发全做银色,面容却又年轻得很,一时间叫人分不清是神是鬼。笃常春见手下人个个骇然僵立,勉强按下心绪沉沉问道,“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p_CN*10H  
他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自身修为颇有可观,这一句虽然不及上一句声大,却暗提了八九分真气,把铺天盖地压来的气劲冲开一道口子,身边跟随的下属弟子这才觉得胸口一松,堪堪喘过气来。 a| x.C6P e  
来人却若无所觉,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我的名姓,你不配知晓。” t#/YN.@r  
笃常春听了怒极攻心,可右手筋脉已断,再无出手余地,只把一张白生生的脸胀得血红。黄羽客见此情形,连忙上前一步抱拳为礼道,“晚辈们有眼不识泰山,惊扰前辈,还望前辈海涵。” *{@Nq=fE  
来人冷哼一声,坦然受了他这句前辈的称呼,不但不曾回礼,还一扫袍袖隔空将绮罗生身边几个葬刀会的弟子挥开,饶是笃常春与黄羽客也向后退了几大步才站稳脚跟。 M~#gRAUJ  
黄羽客虽猜不到他来历,听他方才几句话,也心知自己恐难顺利将绮罗生带走,忙又抱拳道,“前辈息怒。晚辈们做错当罚,前辈惩戒得是。只是晚辈黄羽客奉恩师烈老盟主之命前来追查武林中一桩公案,这位绮罗生绮少侠有大干系在身,人虽已不在,晚辈却须将他尸身带回。前辈放心,晚辈以人头担保,定不致一星半点损伤。” bv9]\qC]T<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其和婉,一面搬出了师父武林盟主烈霖的名头,一面又说是武林公案,一般江湖人物听了,既是盟主派来行公事的,自然不好再横加干涉。况且他又留了一个心眼,只说绮罗生已死,明眼人更不会为了一具死尸招惹盟主的弟子。 gX}8#O.K$  
谁知来人听了盟主、公案这些字眼却无动于衷,脸上仍是一副倨傲神色。笃常春见了大怒,顾不上身上伤势,左手抖开刃蚕丝钢索急攻而进。黄羽客阻拦不及,只见眼前爆开一蓬血雨,一条手臂已随之飞到崖下。再看来人剑已还鞘,在场竟没有一个人看清那宝剑的真容。黄羽客大惊失色,葬刀会弟子更是个个呆若木鸡。来人等了一刹,皱眉道,“还有什么人要一试剑锋?” #$+*;  
众人两股战战不敢答言,黄羽客看着笃常春断臂处血出如涌,人早晕厥过去,只得咬牙低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们不敢再扰,这就下山。”说完抢上几步去扶笃常春。见来人没有动作,葬刀会弟子们也凑上前连拖带抱,逃命似的一哄往小路跑去,唯恐身后那个神不神鬼不鬼的罗刹改了主意。黄羽客踌躇着跟在最后,终于横下一条心回头问道,“请教前辈高姓大名,晚辈回去,对家师也好交代。” @=Uh',F  
来人漠然道,“意琦行久居指月山,想来便来,无需多言。” k>Vc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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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观月峰顶只剩下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bEU wG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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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琦行捡起弹开的细刃刀细细查看,只见刀身笔直雪亮,之前那样的气劲弹上去也不见凹痕,不由赞了一声“好刀”,心道,“先前那一群宵小各携兵器,逃命时也没来捡取,看来这刀定是躺在地上这个人所有了。”他痴迷武学修为,背上澡雪剑削金断玉还总被嫌弃不堪受力,见了这样的宝刀不免心喜,连带着对刀的主人也多了几分好感。走到那人身边,见年轻俊美的面容已蒙上一层僵冷死色,周身衣裳也穿得不全,不由生出一点“刀在人亡”的感怀。他自幼孤身生活在指月山流月峰,年少时还有个师父每隔月余来指点些功法,近年来师父不见踪影,只剩他一人形影相吊,除了修习内功剑术,就是看些各门派的典籍故事为乐,因此养成了这样孤僻不通世事的性情。今日遇到这个人死在荒山野岭,身边并无知交朋友相送,又有些物伤其类的意思,叹息道,“你叫绮罗生?意琦行既然遇见,少不得葬你在这观月峰上。就以这把刀相陪,愿你黄泉路上,不再被人欺辱。” qIE9$7*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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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就在峰顶月光最盛的地方辟出一个墓坑,回身脱下自己的外衫给绮罗生穿上,就算是全了丧葬之仪。他正系着腋下的带子,忽然惊噫一声把人抱起来细看,只见绮罗生鸦羽似的鬓发从发根开始变得如新雪一样苍白。意琦行猛地想起志怪小说中种种尸变的异象,不及多想,右手五指连弹,将数道劲力送入绮罗生背上大穴。奇怪的是,这几道劲力一打进去就如同被绳索牵引着沿经络一路下行没入气海。他大为讶异,改指为掌贴上怀中人气海,发一股柔劲慢慢在其中搜索探查,绕了两圈,果然发现一点生机悄然隐匿,如木棉般吸纳着他的内力。 /?'FE 7Y  
难道这个人竟还没死!此时意琦行也想起了书中所言的龟息术,随手抓起刀刃在绮罗生指尖上轻轻一抹,鲜红的血珠滚出来,人虽未见动静,看血色却显然是活的。他又往气海探去,只觉得片刻之间那份生机已经生发,想来是得了他一点内力之助。心中不知怎么就有些高兴起来,忙抱着人几个起落,飞仙般往流月峰去了。

fated 2017-02-03 12:57
第三章   对月 ufZDF=$7  
VT`^W Hu  
葬刀会与烈剑门一行人匆匆赶下山来,因不测意琦行的来路与意图,在客栈候了两日才敢重上观月峰。崖顶早已人去楼空,众人将这方寸之地寻觅了几遍也未能找到上去旁边高峰的办法,心中对意琦行的功力更是忌惮。待下到谷底,在十来丈高处一块突出的大石上看到一泼血迹,只未见最光阴的尸身,不知是摔碎了还是被野兽叼了去。众人无法,只得再回客栈商议。黄羽客心知笃常春的武功已是高出自己不少,在意琦行面前却连一招也接不过,若要上山要人,唯有自己师父烈霖亲自出马。但此次与葬刀会的合作事属机密,师父身为武林盟主,多少双眼睛落在身上,不可能劳师动众从洛阳来到湘西。思来想去,唯有双方各自回去,禀明了情况再从长计议。笃常春双臂已废,更无他法可想,两人略作商议便带人作别启程。 @R"JW\bd  
VUGmi]qd  
鄂州吴王城,北枕长江,三面环山,最是险要之地。吴大帝兴修的武昌宫虽已埋没荒草,几十年前一片庭院楼阁却骤起于凤凰台上,隐隐露出平望三州、襟带大江的峥嵘之意。这一片庭院楼阁,正是葬刀会总坛。 Apag{Z]^B  
“意琦行。” 82qoGSD.  
“是,权主,此人自称意琦行。”笃常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自十几岁起就跟在权主身边,深知他外表风趣爽朗,内里却杀伐决断毫不留情。葬刀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向来不养废人。今日这一番话说完,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留在脖子上,实在是不好说。 T_ <@..C  
上座的老人眼中精光一闪,似有几分笑意,点头道,“你下去好好养伤,此事就交给绶堂办理。”笃常春如蒙大赦忙叩头离去。那老人往塌上一倒,一手敲着脑门自语道,“怪哉怪哉。他们既然知道上指月山,却又跑去跳崖,这些小娃娃,当真叫人搞不懂。” fLD, 5SN  
正细想先前在文家见到的绮最两人的刀路,绶堂堂主痕江月来见,便随口问道,“江月,你看常春的伤势如何?” FP`b>E qOH  
痕江月低头道,“属下也不敢断言,但看笃兄右臂筋脉断了三处,一时怕是难以复原。权主,您看——” $q{!5-e  
老人听他话里意思,又笑道,“不妨,且让他养伤,我还有用处。”又道,“烈剑门这桩生意你来接手。” qu@~g cE  
痕江月闻言一凛。先前他嫉恨绮罗生的功夫,倒是十分想冲到前头,可权主却派笃常春一路将两人往湘西大山中赶,虽叫他带人围杀了几次,却又不许伤他们性命。如今事情扎手再扔给他,就算他自视甚高,听了弟子们那一番描述,也不敢托大去意琦行手上抢人。 Al^d$FaF  
老人看他脸色心中已然明白,大笑道,“蛾眉不肯让人,小月儿这是怕了吗?莫慌莫慌,你只消去钱塘给幽梦楼的步夫人送一封信,后面的事她自然会替你做。”说罢想起什么,又笑道,“那位步夫人可是国色天香,为师把这风月差事交给你,颇有些不舍啊哈哈哈哈。” w"|L: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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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黄羽客一路疾驰,半月有余才回到洛阳。烈霖早等得望眼欲穿,听他一番细说只觉得如披冰雪。他这辈子做到武林盟主,一则是凭了家传的烈雨剑法,二则是凭了处事正直身孚众望。可惜烈雨剑法以病体驱剑,使得他子嗣艰难,临老才有烈霏这么一棵独苗,偏偏心性又那样古怪,到他百年之后定然会被武林同道鄙弃乃至剿杀。他虽然不为自身计,却免不了为儿孙计,是以一听到金狮盟宝藏的风声便如着魔一般,只想拿到手里交给儿子,好保他百岁无忧,保烈家长存江湖。为此他不惜雇佣葬刀会杀手秘密追杀绮罗生与最光阴,但一击不成事情难保外泄,届时他名声何存,颜面何在?一想及此,自觉老了十岁不止。可如今也着实无法可想,况且眼前又有自幼与烈霏指腹为婚的文家长孙女及笄大礼以及两家定亲一事,只好暂且把这一边放下,一切再等日后转机了。 1;8UC;,  
黄羽客刚辞了师父又被小师弟叫去。烈霏见了他,劈头就问,“最光阴那个贱人确是死了?” t%FwXaO#  
他还是一样答法,道是“虽没捡尸首,但从那样高的崖上摔下来定然毫无生理”。烈霏听了似是满意,又问道,“那意琦行是个怎样的人物?” ^4hO  
黄羽客答道,“他鬓发都做苍色,面容却很年轻,应该还是个青年,一身轻功剑法却怪异高绝,连师父他老人家也猜不出他的来历。” (9 GWbB?  
烈霏听了忽然烦躁起来,恼道,“又是年轻男人,偏生他有这许多桃花。”说完也不再问,只管发呆。 |\t-g" ~sN  
黄羽客愣了片刻才猜到这个“他”是指绮罗生,不觉啼笑皆非,心道,“又岂是个个都如你一般”。这话自然不能出口,见他发呆就静静退开了。走到连廊尽头,突然隔水听见烈霏唱起一只曲子,声调哀怨婉转,模模糊糊是什么“我有你,你无我分。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不由觉得小师弟在可恨之中又有那么一点可怜。 hJ? O],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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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一场大雨赶进了这间屋子。 mh #a#<  
屋中没有灯火,他手上一个灯笼被打得半湿,隐约只能瞧见屋子四壁都挂满了画轴。他把灯笼凑过去细看,只见当中一幅是个须眉皆白的老人,面貌如生、眼神慈爱,唇角微微掀起像在跟他说话。他手一抖,惊道,“这画像画的不正是、不正是——”重复了几遍,却怎么也叫不出那个熟悉之极的称呼,心中越是发急,那个称呼越是被钩住了似的往里缩。他又转头去看左手一幅,画中灰衣少年眉目含愁,分明也是熟稔亲切,却依旧想不起名字。他慌张地伸手拨动灯烛,那火光瞬间亮了一点,又有几幅画像入了眼,或男或女,或喜或悲,或坐或立,都是栩栩如生……却都想不起来是何年何月见过的何许人也。正焦躁着,忽然天外一道霹雳把地面劈出一道深渊,他一瞥间只见破败的屋顶墙壁处处淌下雨水将画中颜色糊成一团,整个人便沉沉坠了下去—— fk>aqm7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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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生惊呼一声从梦里惊醒,四肢百骸如同被那一坠摔成了三百六十节,虚软得使不上半点力气,喉咙也像被烈火烧过,刀割似的痛不可忍。半睁开眼模模糊糊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便含糊道,“老人家,烦您……水……” >J?fl8  
意琦行先前正抓着他的手腕按脉,见他醒来便要起身倒水。还没离开床边忽然惊噫一声,一手伸到他枕下托起后脑,一手抬起下颌,整个人极近地凑了过来。 1D7 `YKI9h  
绮罗生本就不十分清醒,被这一吓更是双眼大睁不敢稍动,两个眼珠却是凝血般的暗紫色。 fu ,}1Mq#  
意琦行皱起眉头奇道,“你的眼睛怎么是这般颜色!” 1{. |+S Z!  
此时两人的面庞不过数寸之隔,绮罗生鬓边碎发被意琦行的气息吹得微微飞动起来,不觉脸颊一热。意琦行细细看了一会儿眼睛,突然又改用右手探向他下腹。他连忙用手去挡,无奈初醒无力,温热的掌心极快地贴上要害处揉了几下。绮罗生脸色涨得通红复又转为苍白,沉下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D%SlAzZ3  
意琦行置若罔闻,只管发力探查他体内真气,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毒气已除,你的身体无碍了。只是眼睛颜色奇异,可是天生如此?” 0<@KG8@hI;  
绮罗生见他言谈自若,不由心道,“此人看来虽没什么恶意,却是我平生未见的自说自话的人,他莫不是聋子疯子?我怎么到了他的手上?我先前分明是在——是在——在——”想到此处,忽然如梦中一般魇住了,脸上显出极为惊恐的神色。幸而意琦行急往他神门穴弹了一指,一口浊气这才从喉中吐了出来。当即也顾不得聋子疯子,忙紧紧抓住身边人手臂连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是谁?” <w9JRpFY   
B{#I:Rs9  
意琦行话语本来不多,对观月峰顶那些人又十分不屑,不一时就把当日所见连同“绮罗生”、“黄羽客”并“烈老盟主”这三个听来的名字说了一遍。绮罗生要起身拜谢却被不耐烦的按下,心道,“这位意前辈看来是孤僻得很,救命之恩又岂是一句多谢能酬。罢了,日后无论什么事,我粉身碎骨为报便是,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U&OJXJd j  
他并不勉强作揖行礼,倒有几分对了意琦行的脾气。想了一想,又起身将那把十分了得的宝刀提过来道,“这应是你的兵刃,如今物归原主。” y9GoPC`z  
绮罗生摇头笑道,“如今我连自己是谁也不十分明白,又何谈兵刃。”  `25yE/  
意琦行见他不拿,便直接抓过他手来,将五指按上刀柄转动几下,不悦道,“这刀与你手上刀茧恰恰相合,自然是你的。你既然曾为刀客,便不能弃刀于不顾。” w3_>VIZJl  
绮罗生与他相处这小半日已然发觉他性情直率,举动言语虽然霸道,却是正道直行的风骨。因此也把初醒时的一点狐疑谨慎放下,笑道,“多谢前辈,我、哦,是绮罗生受教了。”  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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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流月峰上过了二十余日,一则没有什么人再来打扰,二则绮罗生身体渐渐康复,彼此倒觉得十分舒畅。这天意琦行又从厨房端出来两碗白粥,绮罗生不由打趣道,“在下叨扰前辈这些日子,自知身上没有钱物,不敢多要什么饮食。可叫前辈天天陪在下喝粥,也实在过意不去啊。” *#|&JIEsi  
意琦行脚下一顿,脸上少见的挂上几分赧然。他六七岁上就独居高峰,哪里会什么厨艺,连白粥加盐也是偶然想出的神来之笔。见绮罗生笑他,只好当做没听见,埋头喝了粥就跑去打坐练功。可是坐在蒲草上心中却颇不宁静,一时想起绮罗生的笑脸,一时又想起他一头黑发慢慢变白的模样,心道,“他内功全失、记忆空无、形貌皆变,却能如此镇定,从不自怨自艾,实在是定力极强的人。论此非但我不及他,连书中那些笑傲江湖的大人物,能及他的怕也不多,当真叫人钦佩。”又想,“可惜我见他太晚,不知先前的绮少侠又是何等风采。”越想越杂越难坐住,索性提起澡雪到林中去琢磨招式。

fated 2017-02-03 12:58
第四章   栖月 P|E| $)m  
1(R}tRR7R  
才一进林中就听见铮铮琮琮几声清响,意琦行脚步一顿,随即想起绮罗生如今所住的屋子墙上确是挂着一张琴,心道,“原来他还会弹琴。”当下也不练剑,捡一块空地坐下来凝神细听。 `HSKQ52  
琴声先是断断续续,像是弹琴人指法生涩,过了一会儿才渐渐转为流畅。意琦行不善琴艺,只幼时听师父弹过几次,听不出此刻奏的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声调中正平和,伴着半明月色与阵阵松风,叫人颇有洒脱之感。他正道此曲极似绮罗生为人,琴声却突然转为急促,一声未完一声又起,一声比一声高亢,如大江急浪滚滚相逐,一叠一叠迫人心魂。他听着这琴声,只觉得胸中一口气还没吐尽就喘了下一口,有种说不出的憋闷之感,不由长身而起抽出澡雪挥舞起来。长剑银光如电,斜刺横出全无章法,只随着胸中那一股闷气起伏跌宕,激得周遭树上未黄的叶子骤雨般扑簌簌地落下来,正合了琴声中的商调杀伐之意。猛然间一声裂帛琴声立止,他心中剑意却还未尽,长剑一个回旋扫断身后几棵古树,方觉胸臆间开阔了几分,手上招式也才渐渐成型。 ^ VyKd  
绮罗生抱着断弦的瑶琴往回走了几步,就听见前面轰然乱响里夹杂着利刃嗤嗤破空之声,心里一惊急忙赶上前来。见是意琦行在月下练剑,他不欲窥视别人招式,正想回身往林深处躲避,却听对方沉声道了一句“不妨”。便也不再多想,索性坐下来观看。初时只觉眼前百花缭乱,像是有十来把剑在来往击刺,简直分不清哪里是剑身哪里是剑影。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出原来只是一柄剑、一个人。待过了一个时辰出头,渐渐能从纵横的剑气中分辨出一个个招式,见到精妙之处,不由脱口赞叹了一声。 [ l??A 3G  
意琦行闻声收剑,林中落叶却仍在这一招的余意下旋转了片刻方才坠地。绮罗生起身笑道,“人言一叶知秋,如今秋风未至已是落叶遍地,前辈的剑法真有夺天地造化之功。”  4e7-0}0  
意琦行受他这一赞却没有喜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心中忧闷,为何不说?” {\1?ZrCI&  
绮罗生被他问得一愣,还不及回答,他又问道,“可是顾忌交浅言深,所以不愿与我多言?” ,w4(kcg%iQ  
“前辈误会了。”绮罗生急答了一句,又低头想了想才慢慢说道,“我记不得自己身为何人、因何事被追杀、又因何故得以死而复生,这实在是一件命中注定、无可奈何的事,又何必琐琐屑屑向前辈说起,彼此徒增烦恼?” pYEMmZ?L  
“你心中已有烦恼。” Q&tG4f<  
绮罗生神色已趋于平和,闻言笑道,“我因为这一件命中注定、无可奈何的事而烦恼,实在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奈何。” my1@41 H  
意琦行先前佩服他定力非凡,今夜才知晓他心中也有惊惶,不由心道,“是了,但凡一个人经历他这种种磨难,又岂能毫不动心。只是他通透豁达,能让己身不被忧愁烦闷所困,这也十分难得。”故而非但不因此看低了他,在钦佩之中更添了一分怜惜之意,只想好生劝慰他一番。忽然想起刚才被赞的一招正是自己近来的得意之作,便温言道,“你也不必心急。我自负剑招已成,方才那得意的一式却被你轻轻看破,可见你的眼力仍是一流。假以时日,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ec;o\erPG  
绮罗生被他一提,想到方才不过一个时辰之间,自己观剑的眼力便有极大进境,也觉得心中一宽,不由笑道,“前辈对我有再生之恩,今日又以良言相慰,绮罗生何其有幸。由这一番经历得以结识前辈,已是转祸为福了。” h7oo7AP  
他这话出自肺腑,说得十分赤诚,意琦行听了也极为受用,两人对望,心中又自亲近了一层。 f'RX6$}\1X  
iWkWR"ys y  
次日,绮罗生侵晨就跑出去忙活。意琦行午后打坐练功,见天色晚了正要去煮饭,却看见桌上已经摆了几个碟子,绮罗生正从厨房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肉食。两人对坐用饭,意琦行虽然沉住气没问什么,却频频往盘中夹取,一盘肉倒叫他吃了大半。吃完了放下筷子见人看他,颇有些不自在,强道,“粗茶淡饭,果腹而已。你身体无碍了,书房中有许多武学书籍可看,何必在此多花心力。” u c)eil  
绮罗生微微一笑,顺着他的话答道,“前辈说的是。只是我自感对前辈的恩情无以为报,这些许琐事,就由我代劳,聊表谢意可好?” ;JT-kw6l5K  
意琦行从善如流,当即点头道,“好,允你了。” RbnVL$c  
绮罗生忍住笑正色道,“多谢前辈。”随即又问,“前辈可知今晚这盘鸟肉是哪里来的?” +\]\[6  
意琦行摇头道,“你弄的古怪,我哪里知道。” *N<]Xy @  
绮罗生学着他摇头,“不是我弄的古怪。前辈昨天夜里砍树捉鸟,被我撞见了没好意思拿。我想着不能浪费,所以今日才急匆匆过去捡回来的。”说罢忍不住大笑起来。 T?0eVvM  
意琦行被他说得哭笑不得,用筷子插起一个剩下的鸟腿塞到他嘴里,憋了一会儿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xm7 qmqI  
]F~dlH1Wp  
流月峰上总共只有两个人,绮罗生每日前辈前辈的叫着,吃人嘴短,意琦行渐渐也觉得尴尬。一日吃着晚饭,他一句前辈出口,意琦行心道,“也不知被你笑过几次了,还这样口头恭敬”,便说“只叫我意琦行就好”。不想向来不肯改口的绮罗生此番却颔首道,“前辈不爱听我这样称呼,我倒也有个法子。” Sz`,X0a  
意琦行奇道,“什么法子?” hi( ;;C9  
他笑道,“前辈剑法绝代,便是在古往今来的执剑者当中也可谓名宿。不如我就称呼一声绝代剑宿可好?” ;$|nrwhy  
意琦行听了脸上又是一红,端起碗挡住脸连扒了几口饭,却掩不住眼中的喜色。绮罗生不待他扭捏,大大方方说道,“请绝代剑宿应我一声如何?” 6d}lw6L  
意琦行这才放下碗,满意点头道,“就这样吧。” q54]1 TQ  
绮罗生微笑起来,心道,“自是这样。这本就是你给自己取的名号,难道还会不喜欢。” U7F!Z( 9  
原来今日他在书房中翻到一本名为武林括异志的前人笔记,因不欲翻看意琦行收藏的那些武学秘笈,正好拿这类杂书解闷。打开来看时,记的是九州之外的武学奇谈。笔记纸张黄脆,墨迹氤氲,看起来怕是已有百年之久。书中对东瀛、北疆、南越的种种异闻都记述得该核详备,到了西域那一章却简略得很,只草草写了“西域四奇观”一个宗派,列上了“大宗师古陵逝烟”、“丹宫宫无后”、“狮王烈颜真”、“刀神九千胜”等几个名号。绮罗生因自己先前习刀,特地细看九千胜一条,见书上只有寥寥一句“刀转千战,未尝一败”,心中有些失望。再往下看却是一行较为新鲜的墨迹,写着“绝代剑宿意琦行”,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这人真是骄傲得紧,连名号也要比别人多两个字。”想起先前所见,又点头叹道,“比起西域小邦也敢称王称圣,绝代剑宿四个字倒是名实相副,不为过的。”是以晚间一提起话头,他就顺水推舟用上了这个“故典”。 JH9J5%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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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听琴观剑之后,意琦行怕绮罗生心中郁结,时常来找他说话。他本没有多少世俗阅历,往往说来说去就说到武学上来,当时固然酣畅淋漓,过后想起绮罗生如今的境况,恐怕会触动他心事,总要自责不已。几次下来绮罗生也看出了他的为难,便先开口问他些幼时之事。一则感念这番好意,二则自有些好奇,三则他自失忆以来心中总是空空荡荡无所着落,听意琦行说些旧事,也是权当自己跟他一道经历了一回之意。 2%m BK  
这日意琦行说起师父有次上山探望给自己做了个手脚牵线的傀儡小人,道,“因我本为西域人的缘故,师父特意画了个高鼻深目、浓眉卷髯的模样,极是有趣。” q]-r@yF  
绮罗生这才知晓他竟是西域人,心道,“难怪他是银发蓝眼,肤色也白如霜雪。只是高鼻深目有了,浓眉卷髯又是什么模样?”对着眼前这张俊脸想了想,不觉笑了起来。 ouQ T  
意琦行见他欢笑,心中十分喜悦,一时兴起非要照着做一个给他看看,绮罗生自无不可。两人孩子气的跑到院中找了些木片,绮罗生拿起笔勾勾抹抹,很快画出了小人的轮廓,才恭恭敬敬地将笔奉上,笑道,“这浓眉卷髯,还请剑宿赐教。” M%m4i9~!?  
意琦行笑着把笔接过来,先在木片上画下两道粗重笔划权做眉毛。绮罗生看他凝神静气的样子心中一动,想到,“往常只见他持剑,原来执笔却是这样静好。不知日后他给妻子画眉,又会是何等美景。” 1GcE) e!>  
那边意琦行已经并指如剑,一片一片裁开小人的头颅躯干四肢。这牵线傀儡的每个关节处都要打一个小孔,他也仿着师父的样子捻起一块碎木运力弹出去,碎木打将上去却把那小小一片整个击碎了。 H7n>Vx:L-  
碎裂声将绮罗生的心念惊回,正听他懊恼弹指打穴的力道没有练好,便笑道,“这里最多的就是刀剑利器,何必非要用上弹指打穴的功夫。若是真有这么小的敌手,剑宿一脚踩上去不就成了。”说着起身去拿挂在墙上的刀。 KZE,bi: ~  
他把刀挂到墙上,意琦行早就觉得不好,如今见他又想拿宝刀来裁制这游戏玩具更是痛心疾首,抬手就要抢下来。他这边一扯,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刀柄上坠着的一串玉饰不知怎么脱开来掉在了地上。 ^ yp{32  
意琦行连忙弯腰去捡,手指抓上玉牌,突然惊异道,“这上面有字。” oG\V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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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凑在灯下细看,只见那羊脂玉牌当中细如牛毛地刻着一行小字,乃是“绮窗清梦一枕凉”,右下还有“无我”二字似是落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整串玉坠上只有这么没头没尾的九个字,不由得面面相觑。 a1lh-2x X  
“这个绮字应当是出自你的名字,这句话似诗非诗,却是没有听过。”意琦行道,“还有无我二字,不知是人名亦或另有他意。” rEW b"  
绮罗生好不容易得来这点线索,心中更是焦急,可是抓着这九个字思来想去也想不起什么,只好勉强笑道,“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天色已晚,剑宿还是早些休息吧。” #X 1ND  
意琦行抬头看他一眼,道,“你自然睡不着,我又哪里睡得着。”灯下两人挨得很近,绮罗生闻言身子微微一颤,连忙往后退开一点。幸而他说完又低头细想,是以不曾发觉。 )Aqtew+A&  
过了一会儿,绮罗生问道,“我既然身在江湖,若是有什么朋友,想必也是江湖中人。剑宿可听过什么人名号中有这两个字?” aW7^d'ZZ\  
意琦行摇头道,“我常年住在山上,对武林中的事所知甚少,连前些天那个人说的什么烈老盟主也是初次耳闻。” )y$(AJx$  
绮罗生想起书房中那些书籍确实都有些年月,必定是他师父的收藏。又想到他出身西域,难怪会把名号写在那本武林括异志的西域一章里。这样看来,意琦行虽然剑法绝世,却身在异乡、活在古人之中,实在是寂寞得很。心念及此,不觉忘了眼前的事,柔声道,“咱们俩都是一样。” wIt}dc  
他素日言语恭谨,一时忘情说来,意琦行也不觉不妥,顺口答道,“不错,咱们俩都是一样。” YS0<qSN  
“那就别想啦。”绮罗生把玉坠拿过来,笑道,“若是当年一段露水情缘,想起来岂不尴尬?” q/,O\,  
意琦行被他说的无话可答,心道,“既然以玉坠相赠,想必是友非敌,一时想不起来倒也不妨。”转念又想,“是敌非友又能如何?我在此处,总能保他平安。”因此也就随他去了。

mujingyu 2017-02-13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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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d 2017-03-03 15:16
第五章 障月 G 3pt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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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月山孤冷不似人间。而千里之外,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f@!.m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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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城门刚开几匹高头大马便冲了进来,为首马上端坐着一位锦衣公子,后面跟着的三个从人也都劲装结束、神气昂昂。几匹马跑到城中通衢边一处朱楼前急急勒住,早有殷勤仆人上来将四人迎了进去。路旁早起的摊主被马蹄扬了一脸尘土,暗暗骂道,“哪家不成器的小子大清早就跑来嫖姑娘。”说完又伸长脖子往半掩的大门里艳羡地望了几眼,肖想着自己何时也能到这全江南最风光的青楼里度一个春宵。 8":Q)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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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江月脸上却满是不耐。春宵幽梦楼的步夫人风流佚丽、长袖善舞,是江湖中消息最灵通的人,对这样的人他总有些恨意。 `ERz\`d~Y;  
“堂主请稍候,夫人正在梳洗。”几个俊俏小姑娘蝴蝶穿花似的上了茶,垂手侍立一旁,眼神却滴溜溜的往他身上打转。 S f# R0SA  
不多时一阵娇笑从帘后传来,笑声落处一位中年美妇笑盈盈地走出来,肤光容色宛若神仙。痕江月站起来见了礼,只听她笑道,“痕堂主的名字取得好美。天上一痕月牙落入江中也罢,美人指尖一痕月牙落在脸上也罢,都叫人想想就醉了。” i83OOV$1J  
痕江月眉头一跳,究竟不敢发作,只把权主的书信呈上,冷声道,“江月受权主之命致函夫人,信中之事夫人是否答允,江月在此立等回话。” K[YyBE id  
步香尘接了信拆开看了一遍,先对旁边几个侍女笑骂了一句“定是你们将痕堂主看得恼了”,才对他道,“请痕堂主转告权主,所命之事步香尘无有不从。”见痕江月点头,又转言,“还有一句,请权主他老人家再遣人来幽梦楼,无论如何挑个会笑的来——”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一干侍女也娇笑作一团。 ~P-mC @C  
痕江月勉强拱手辞行,甫出屋门却听见有个女孩低声道,“这般不解风情,定然不是个男人。”这句话正中他心中痛楚,忍了又忍才没拔出剑来。 >A"(KSNL  
OjA,]Gv6  
“偏是你叫她们多嘴。他是个记恨的人,何必逞这口舌之利。”步香尘收了笑意,嗔怪的看向身边一个俊俏少年。 ~k5W@`"W  
探花郎忙着呈上一条白纱手绢,道,“夫人先把伤口裹上吧。”只见步香尘掌心竟硬生生地被指甲掐出了一个血口子。 Mi_$">1-W  
步香尘脸色一黯,“原来你是替我出气,多谢你了。” ;O,jUiQ  
她眉尖微蹙更显娇柔,探花郎连忙低下头小声道,“我从没见过夫人这样伤心。” X:{!n({r=  
步香尘幽幽叹了口气,道,“信上说小绮死了。”静了半晌,又吩咐道,“你去点一炉香,叫她们把我的琴抱到水榭里。” [:*)XeRK  
探花郎猜她是要祭奠,敛了神色下去准备。不多时在门外低声回报一切妥当,走出门来的却赫然是一位仪容风流的年轻公子。而这位公子,正是江湖上人称梦花境主人的清都无我。 JucY[`|JV  
“公子,您这是——”探花郎跟在他身边最久,深知清都无我易容改装之术虽然精妙无双,施用起来却需变动骨骼筋肉,极是耗费精力,对身体的损伤也实在不小。今日步香尘之身还有事情未了,不知他为何竟恢复了本来面貌。 OY({.uVdX  
只见他轻摇羽扇叹息道,“绮罗生与清都公子相交,我若以步香尘的面貌祭他,恐怕九泉之下,他是要莫名其妙了。”言谈间来到水榭,又低吟一句“七弦犹在,其人不存”,随即右手带着巧劲一拂琴弦,只听硿硿数声,七弦皆崩。震得探花郎心惊肉跳,忍不住说道,“公子对绮少侠真是用情至深。” HZZn'u  
“用情至深?”清都无我好笑似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自顾自大笑起来。一面笑着,一面回想这两三个月来所为种种,自诩没一步踏错,心中却似痛似悔、不得宁静。 GQ ;;b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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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刀会权主亲身来见步香尘的那天,正是五月初一。 \i &<s;  
她从帘后出来一抬眼,就知道来人绝不是什么西贝货。那老者站在内室当中,观之如苍天高不可及之,当中却又有春风和煦、雷霆威严。当今武林正道能有这般气度者不出三人,可无论是佛乡分说尊者、道门剑子仙长亦或儒门龙宿先生都不会自降身份做葬刀会这个杀手组织的权主。因此连忙谦恭作礼道,“前辈光临寒舍,步香尘万千之幸。” BZ^}J!Q'*  
老者朗声笑道,“你这个小娃娃忽男忽女,叫我好找。” "0TZTa1e  
他凭借易容术一体双身,在江湖上各有名号,却从未被人这样一语道破。当下周身一颤,心想,“他这样身份必不是诈我,不如坦诚认了,且看他来意。”忙道,“前辈慧眼一观,叫清都无我无地自容了。只是无我自诩易容之术并无纰漏,前辈由何处看破,可否告之?” 9>#6*/Oa7  
老者打量他一番,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你的易容术已臻化境,只是易容之术天生有两处破绽,你可知晓?” fc>L K7M  
他一听这话真是如披冰雪,心道,“当日师父传我这门巧技,确实说过易容缩骨虽能巧夺天工,却终不能改眼瞳与心脉。怎么他竟也知道这些?” #g!.T g'  
又听老者道,“你混淆阴阳、忽男忽女,除了亲近心腹,自然没有人能近处查看你眼中瞳子。至于心脉,你化为女体时便用些娇声巧笑乱人心神,也使人难以凝神觉察。”接着话锋一转,不屑道,“这些奇技淫巧骗骗常人则可,要骗老夫一辈,可还差得远呐。” qqU 64E  
他平生以此术为傲,一时被人说破,不觉心如死灰。沉默半晌方才想起这还不是正题,连忙打叠精神道,“前辈谆谆教诲,晚辈不胜感激之至,岂敢有所欺瞒。这两处破绽如何弥补,恳请前辈赐教。” mX|ojZ  
老者闻言放声大笑,笑过之后又赞道,“你这娃娃聪明好学,一点即通,比我那木头徒弟好上许多。”说着扔来一本书籍,他接到手里一看,乃是“奇花天谱”。又听老者道,“这本书你拿去练好之后,自然能逆转心脉,叫人摸不出你的底细。” k9F=8q  
他大喜过望,立即深深下拜,恭敬言道,“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师尊但有所命,弟子万死不辞。”他是极聪明的人,明知这本书背后藏着多少险恶用意,可痴心一念,终究舍不得拒绝。 I%Z  
老者满意一笑,道,“今日老夫要你一样东西,并要你做一件事。” <gBA1oRz  
待他说完这样东西,清都无我不由骇异非常。原来这老人要的正是他手中一样唤作“瞬之华光”的剧毒,此毒可潜伏人体数十年毫无影响,只会在习武者将内力催到极致时发作,致人筋脉寸断。试想一名高手若是将内力催到极致,必定是到了生死关头,此毒一发,中毒者必死无疑。而旁人只会当他死于敌人之手,运用得当便可有一箭双雕之妙。 &%Tj/Qx  
老者见他神色有异,微笑道,“怎么,你舍不得?” E tm?'  
他急忙躬身答道,“弟子所有便是师尊所有,何来舍不得,弟子这就去准备。不知师尊要我做的又是什么事?” Z3!`J&  
老者这才言道,“此事容易。葬刀会不日就要追杀绮罗生与最光阴,我要你跟随其后,保他们活到湘西。” &cTU sK  
他听了又是一愣。清都无我与绮罗生交好在江湖中不是什么秘闻,老者既然知晓他的身份,何以竟派下这桩事来?心念急转,一时想着这是给自己的考验,一时想着如何给绮罗生传递消息,一时想着绮罗生人在浙江怎么会跑去湘西,种种猜测纷至沓来,却都在老人一声轻哼里化为乌有。 +"VP-s0  
他低低垂下头,朗声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 XIhj  
i!Ga5v8n:  
@KAI4LP  
不出半月葬刀会传过信来,清都无我便易容成一个半百老人收拾上路。他心思玲珑又素善交际,不几日渐渐看清此事原是烈剑门主谋,葬刀会不过拿钱办事,不由暗自奇道,“绮罗生的武功来历确是可疑,若说与金狮盟遗藏有关倒也不算离谱。只是烈霖想要拿到秘藏,必得捉到活的绮罗生,权主何以只要保他两人活到湘西?这湘西之地有什么玄机,值得拿奇花天谱这样的秘笈特特买我随行?还有那瞬之华光,他要去又有何用?”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好见机而行。从钱塘一路到岳阳,时见葬刀会弟子或残或死,伤口先是只伤不杀,继而渐渐凌厉,最后招招尽落在要害上,多半是绮罗生艳刀所为。心知他先前尚有余裕,渐渐应接不暇,近日已到了困兽犹斗的境地,自己却跟在葬刀会之后助纣为虐,不觉十分惨然愧疚。然而想到他每战必定是挡在最光阴之前,心中又有些说不清的妒忌。 3;Fhg!Z O  
Tm?#M&'  
果然刚到武陵城外,痕江月便来叫他想法子去给绮罗生续命。他悚然惊骇,急匆匆奔到两人暂且栖身的废宅,只见绮罗生身上豁然敞着七八个血洞,血却并不流出来,面色惨白之极,眼看是失血过多油尽灯枯。不及寒暄,他只说是过路医者,匆匆把师门秘传的伤药不要钱似地填到那些血洞里。最光阴满面泪痕愣愣地看着他施为,倒是绮罗生强撑着抓住他的手笑道,“萍水相逢,老先生妙手慈心,绮罗生感佩不已。只是我身上有天大的麻烦,不敢牵累老先生,还请您快些离开吧。” 4KrL{Z+}  
清都无我看着他苍白的笑容眼眶一热,幸而有易容遮挡,定了定神才应道,“昔日药王有言,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莫说公子心地良善,便是今日杀伤公子的人受了这样的伤叫老夫遇上,也是要医的。” ehY5!D1Q  
绮罗生见他引经据典,一时发急气血上涌,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嘴边很快见了血沫。清都无我比他更急,偏又不能说破,只好叫最光阴帮忙按住,先用针稳住他手太阴肺经。手指按上孔最穴,只觉脉象如鱼翔转豆,已然是心绝之象。不由得双膝一软颓然坐到了地上。最光阴见他脸色惨淡,立时也抓紧绮罗生的手臂失声痛哭起来。 L /^I*p,  
他耳中听着哭声,心中如理乱麻,追想去年此时梦花境中琴箫相合何其风雅,自己却为了怀中这本奇花天谱甘心为人驱使,以致铸成这样终生莫追的憾事!一念及此,突然想起奇花天谱中有所谓兽花术,道是能解百毒、可续残生,虽然不十分可信,但当此之时就成了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他振奋精神正要开口,忽然又想到奇花天谱的来历不便向人说起,便打了个幌子,只说有一种祖传的花蛊之术可以毒攻毒、以蛊噬蛊,虽不算对症,却也不妨一用。  jZ; =so  
最光阴一听说有法相救,眼光简直要把他钉在地上。绮罗生气息不属,却仍勉强笑道,“多谢老先生大恩。小最,你去外面看着,若是有人跟来,无论如何要送老先生离开。” vr ^qWn  
40 0#v|b  
最光阴听话出去,他心知绮罗生有意支开这个少年,叹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叫他听见,如今说罢。” /u+e0BHo  
绮罗生唇角扯出一丝苦笑,道,“前辈针法里带着内力,不知如何称呼?”见他不答,又道,“绮罗生多问了。与前辈萍水相逢,本不该厚颜相求,但——” DlNX 3  
清都无我心念一动,涩然道,“你是要求我带他离开?” ~PNub E  
绮罗生点头道,“正是。他……他是我极好的朋友,如今我命在旦夕,纵然今日前辈妙手回春救我一命,我也——他与这些事无关,不该受我牵连。前辈既然愿意救我,不如拿救我这个必死之人的力气去救他。绮罗生九泉之下永感前辈大恩,来生结草衔环,必当报答。” po7qmLq  
他气息微弱,一番话断断续续说下来,说得清都无我肺腑如煎,半晌方道,“就算我答应你,怕他也不肯走。朋友有共死之义,他能跟你共死,想必也不难过。” >F&47Yn  
绮罗生低声道,“他初入江湖便与我倾盖如故,我视他如同亲弟,不想这一段缘分对他却是劫难。于情,我怎能眼见他大好年华凭空葬送?一切事情因我而起,于义,我又怎能累他陪我共死?我想点他穴道,又怕仇家追来反害了他。如今前辈有如天降,正使得绮罗生可以免为罪人。只求前辈将他带走拘束三五日,待我一死,仇家若是不再找他,他自可回家去寻父兄。若是仍追他不放,我也不敢求前辈再加庇护。生死由命,将来泉下相见,我也可庶几无愧了。” @\I#^X5lv  
清都无我听了暗想,“若是兽花术有效,我不便跟在你身边,他还十分有用。若是兽花术无效,你不幸今日死了,那最光阴的生死又与我何干。”一边打定主意,一边好言答应,转身便出来找到最光阴,将绮罗生的原话叙了一遍。 X\ F|Tk3_  
最光阴神色刚有些欢欣,此刻又滚下泪来,低声自语道,“与你相识是劫数吗?世间有这样的劫数,我怎么舍得放下。”抬头定定对他言道,“前辈,最光阴也有一事相求。若是……若是花蛊之术不成,请前辈将我二人葬在一起,黄泉相见,我自会向他解释。” j <RrLn_  
清都无我见他如此,心下怜悯又有几分释然,暗想,“他情深至此,是我所不能。若是兽花术无效,我自当送他一程,遂了他的心愿。” #R RRu2  
当下两人稍稍商议,回到屋中先趁绮罗生不备把他点昏。随后最光阴在外守护,清都无我拿出奇花天谱小心施针,按牡丹之形一一打通他背上奇脉。他这些时日只管参研此书,用气运指都没什么纰漏,不想最后一针落下绮罗生却赫然没了气息。他大惊失色急忙向后翻阅,才看到这兽花术虽有回生之妙,却如花落结子、落子生根、根上再发芽生花一般,不但会叫人陷入假死,醒来后也会内力全失乃至失忆失智,正可谓宛若新生。然而奇术已施无力回天,只好自宽道,“便是醒来一个傻子,也总好过只能年年扫墓。” WMg~Y" W  
~F7gP{r  
不想最后消息传来,绮罗生还是与最光阴双双坠入悬崖,非但没醒来一个傻子,竟然连墓也没得扫。自此漫漫一生之中,关于绮罗生其人便只剩下追忆与遥祭。再回想当日种种转折的心思,岂不可笑?又焉能不笑?笑着笑着,却终于落下泪来。 ;jTN | i'  
}:#P)8/v>%  
水榭里一阵阵凉风吹过,探花郎去而复返,小心问道,“公子,文家孙女及笄之礼的请帖送到了,您看要怎么出席?” &iVs0 R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方才答道,“烈家与文家结姻的大热闹,幽梦楼步夫人怎可缺席,你去办吧。”说完将手中羽扇一掷,笑道,“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如今,已是秋天了。”

xinzirudao 2017-03-11 13:05
意绮相处时的细节总是那么可爱,做小木人太萌了

李紅壹 2017-03-12 15:11
作者写的好棒,虽然是架空AU,但是和原作的脉络契合,求更多

fated 2017-03-13 12:43
感谢支持~剑宿在小绮面前总是表现得不那么“高人”,哈哈。PS:小木人这里有个暗示人物命运的伏笔

fated 2017-03-13 12:45
引用
引用第9樓李紅壹于2017-03-12 15:11發表的 Re:03.03 (意绮)明月引 5,7F : 0S$N05  
作者写的好棒,虽然是架空AU,但是和原作的脉络契合,求更多 w917N 4 $  
U_c*6CK  
IRqy%@)  
衷心感谢姑娘的鼓励! !m?-!:  
写得比较平淡,估计没什么人看,有点儿灰心……看到姑娘的回复感觉又可以满血复活了呢

fated 2017-03-16 14:22
第六章   隐月 }|5Pr(I  
4#hSJ(~7S  
文家姑娘的生辰是在十月,因洛阳烈家与钱塘文家结姻是江湖上近十年来头一桩大事,料得上至佛道儒三派、下至三江五湖许多闲散好汉都要前来凑这个热闹,故此两家在七月初便派出许多好手天南海北的去送请帖。武林群豪闻风而动,有离得远的赶早便要动身,入秋以来官道上来往人群中就多了好些个劲装汉子。只是湘西大山深阻,山民们素日不大远行,所以一时还没被这场喧嚣波及。 V,N%;iB}  
x.R4% Z  
自绮罗生被带上流月峰,晃眼一个月过去,天气陡然转凉,他身上便有些单薄。一日意琦行见了,便问他可要下山去置办几件厚衣裳。绮罗生听了,先是奇道,“莫非剑宿也是去山下采买?” t}/( b/VD  
意琦行也奇道,“自然如此。难不成我还会织布裁衣、煮盐锻铁吗?” $\y'I Q%  
绮罗生摇头道,“我总当剑宿是天外之人,倒忘了还有这些世俗琐事。既然如此,还请剑宿指示下山路径。”说着想起买东西是要用钱的,想象意琦行埋头算账的模样,又失笑道,“嗯,还得借我些银钱。” )p%E%6p  
意琦行笑道,“山下都是以物相易,林中自有药材,我去挖几棵来,明日咱们便下山去。” 5bpEYW+  
绮罗生从不知他还有这个本事,自然跟过去见识。两人到了西边一片背阴林子里,意琦行手上提剑似的提了一把锄头,三下两下就挖出一捧根株扔到筐里。绮罗生替他拿着筐,就手凑近看了看,奇道,“这是什么药?做什么用的?”听意琦行坦然回应“我也不认识”,不由呆了一呆,惊道,“这……难道不怕吃死了人,人家来找麻烦?” g_COp "!~9  
意琦行闻言也是一呆,半晌方道,“不曾有人来找麻烦,大约……是吃不死人吧。”两人一个拿锄一个抱筐,在林中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vi<Ase g  
将近晌午,两人带着一筐不知底细的药材往回走,半路上碰巧看见几株快要开败的台兰。绮罗生素来喜欢这些绮丽花卉,跑过去左看右看,跌足连道“相逢恨晚”。意琦行手起锄落挖起一棵道,“咱们回去种在院子里,明年就不必恨晚了。” Xh;#  
绮罗生听他这话,猛然想起自己是个前路未卜的人,不觉神色一变。却见意琦行小心托着那花往前走,好似今年种花、明年赏花是再笃定不过的事情,心中又渐渐安稳下来。 gCY';\f!  
Bo%NFB;  
次日收拾停当来到崖边,绮罗生正往前走,却猛然发现落脚处地面断陷,同时一阵虚茫茫湿冷冷的云气扑面而来,不由双腿一软,幸而被意琦行在腰上一提才没跌倒下去,忙颤声问道,“剑宿,这是什么地方?” o J;$sj  
意琦行这才想起他是昏死着被带上来,并不知晓上山的法门。见他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很是过意不去,忙把他带到身边,柔声道,“别怕,这就是上下流月峰的山路。” -_eLf#3  
绮罗生抵在他肩上挡住眼睛,慢慢缓过一口气,才勉强玩笑道,“剑宿若是嫌我吃饭穿衣花费太过,一剑杀了我就好,千万别从这里扔下去,我……我……” h>OfOx/{q9  
意琦行闻言先是皱起眉头,后被他靠到身上神色反而和缓下来,左手仍抓着他手腕,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团银丝似的东西,笑道,“你惧高,我知晓了。你看,这是我师父给的龙筋。但凡要下流月峰,就用它系在——”话未说完只见绮罗生身子一矮,连忙用右手向他腰上一扶,将整个人搂在怀里,才又续道,“这龙筋左右系在两峰的高树上,你虽有惧高之症,踏着下去,也就不会害怕了。”说罢随手一扬,只听那软丝似的龙筋竟发出利器破空之声,如一道银光般向下方山峰激射而去。 G+|` 2an  
绮罗生虽知他内力湛深,见了这一招也极为震撼,一时忘了怕,击掌赞道,“好功夫。” / FEVmH?  
意琦行朗然一笑,将手中龙筋又系上这边的古木,随后身子一低竟托着腿弯将他抱了起来。绮罗生惊诧之下待要伸手推开,身体却已凌空虚悬,随即便急急往下坠落。耳边风声呼啸吓得他脸色数变,闭目紧紧扣住意琦行两肩。落下数丈,却有一点反冲的劲力,他心道,“原来他用的是登萍渡水的功夫,这龙筋便似一道索桥。只是龙筋极细极软,两峰高下又十分悬殊,他急坠而下既能步步点上龙筋又不将其挫断,身法实在是高明之至。若不是他这样……抱着我,我自己是绝下不来的。” e'D&8z_;  
一念之间,意琦行已经踏上实地,这才把他放下。他定神举目四顾,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未掩的墓坑,知晓此处定是观月峰,惊念,“当日他带我上山,莫非也是用这龙筋步步跃上?下山已然不易,上山更是难如登天了。”转念想到自己被人这样抱着上下两次,回头还要再被抱上去,便面红耳热起来,对这历经了生关死劫的所在却没怎么留心。 q.`NtsW!\+  
}Y36C.@H  
采买了些日用之物并御寒衣裳回来,果然又是意琦行抱着他上了流月峰。绮罗生所罹惧高之症,原是上山比下山时好些,因此倒有更多心神放在被人抱着这桩事上。细体之下,只觉意琦行手臂所及不但稳如山岳,更有一股热力透体而入,熨帖了呼啸山风带来的寒意,虽有些许不适,终究还是适意处多些,便也不再羞恼,一落地就坦然道了一声谢。 7o5BXF  
意琦行收了龙筋点头道,“不谢,我也有一事相求。” RQu(Wu|m.  
绮罗生心道,“以你这样的功夫还有什么事求人,莫不是求我好生烹饪人家送的这块山猪肉?” -5QZJF2 ~  
只听意琦行肃然道,“前些日听你琴声,我心中剑意颇有所动。但这些日子反复思索,始终还是引而不发。我想求你今夜为我再奏一曲,你看如何?” '}bgLv  
他说起剑术神色慎重,绮罗生十分钦佩,忙正色应道,“便是百曲千曲,但凭剑宿所命,绮罗生无有不从。” :1KpGj*F  
意琦行闻言微笑,接过他手中提着的包裹,笑道,“还有这块山猪肉,一并有劳了。” E\pL!c  
H\tUpan6fy  
3y8G?LL/[7  
到了用饭时候,绮罗生把烧好的山猪肉端上桌,微笑道,“剑宿今日下山辛苦,请多吃些吧。” HJYScwjQ;`  
意琦行道,“你虽比澡雪重了些,抱着倒也不觉辛苦。”说罢不管绮罗生脸红,提箸尝了一尝,点头道,“古人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果然有些道理。松八叔先前送的那些野味,烤起来吃确没有这样的味道。” G,Azm }+  
绮罗生日间见他耐着性子被摆弄着试衣服,已经有些好奇,听他提起便随口问道,“剑宿与松八叔夫妇像是久已熟悉了。” pgZXJ  
意琦行道,“正是,我幼时被师父带着去他家里裁衣裳,山居一切杂物也是托他们采买。松八婶虽然啰嗦,心是好的,你别见怪。” ><HE; cVg?  
绮罗生想起那老奶奶拉着他的手从名姓问到年纪再问到可有婚娶,当时窘得很,现下倒也暖心,便笑道,“老人家关怀我这小辈,我怎会见怪。” B%+T2=& $7  
意琦行说起幼时之事颇为感慨,又道,“你可见到他家那一大群鸽子?早年还曾送过我一对,后来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LW_ f  
绮罗生听他话音有些寂寥,故意打趣道,“当真飞了?莫不是被烤了吧?” ut/=R !(K  
意琦行闻言做出一副凶相,道,“不错,凡是这流月峰上的活物,我都要拿来吃的,明日就轮到你了。”说罢两人又是一番大笑。 H-fX(9  
m#Z# .j_2  
入夜,意琦行仍旧趁着月光到林中练剑。绮罗生携了琴在一旁盘膝而坐,见意琦行眼光灼灼盯着他的手指,不由笑道,“抚琴须得宁神静气、凭心而作,剑宿这样盯着我,我心惊手抖,这琴声就听不得了。” _&ks1cw  
意琦行被他一说,也觉得自己悟招之心太过急切,实在是南辕北辙,便赧然道,“你说得对,是我造次了。”当即也盘膝在他对面坐下,微阖双目静静等待。 2{G:=U  
此际月光如水,洗得峰顶天穹纤尘不染。松风微响,更添幽静。绮罗生心念一动,起手七弦七徽,指下自然流出一曲鸥鹭忘机。 { W{]L:  
与前些时日的烦闷凄苦不同,这时琴声怡然,泛音淡远,听来有如飞鸟翱翔于无边天际,令人心中尘想一空。意琦行静听片刻悠然起身,澡雪剑向左斜指缓缓而发,遂合着琴声舞动起来。长剑飘忽左右,并没有什么勾挑削刺的花样,正似飞鸟盘旋往复,浑然一派天机。一曲既了,他长剑不停,走势却渐渐快了起来,先前的幽然自得一变而为奇诡莫测,剑影中也显出了凛不可犯的气势。绮罗生眼光只管追着澡雪,看到精妙之处随手拨弦,虽然不成曲调,不时响起的铮铮之声却更衬出剑意的动魄惊心。 t "'7m^j  
pYZ6e_j1 ~  
意琦行将这一套剑招走了数遍方才停手,轻弹澡雪剑身朗声道,“心中剑意,今日方成有形。” dP]\Jo=Yh  
随即拉起绮罗生握手谢道,“有你的琴音才有这剑法,就请你来定名吧。” h Pa_VrH  
绮罗生想了片刻,道,“剑宿这一套剑法出手时犹如无招,正合鸥鹭忘机的曲意。我不敢妄拟,不如就用古人所言,名之为初心如何?” r/6o \-  
意琦行将“初心之剑”四个字念了几遍,只觉更无一字可易,脱口道,“知我者绮罗生也。”心内更想,“能遇上这样一个知己,真是此生已足、更无他求了。” $F + LDs  
绮罗生见他如此欢喜,心中也觉得无限喜悦。他不知这乃是情根已种的缘故,只当是为剑法所感,复又赞道,“琴音与剑意都是一般,虽然发于初心,也要有千锤百炼之功方能身随心动。初心之剑,得来实非容易。” 56-dD5{hxR  
他这话自是私心赞美之意,意琦行听了却想起什么,突然提了轻功往山居掠去。绮罗生还未及反应,那人便已提着刀回来,抓起胳膊把刀塞进他手里。 +8Ymw:D7a  
s 3f-7f<  
月余相处之下,绮罗生已然习惯他想到什么便动辄出手,只笑着问道,“剑宿这是何意?” dNL(G%Qj+"  
意琦行也不答言,突然振腕一剑直刺他面门。绮罗生身子先意而动,挥刀向右隔开,刀剑相交之际手腕自然一翻,刀刃下压缠上剑身,意琦行不由喝了一声好。 ;8{4!S&b  
两人一触即分,绮罗生已明了他之所想,心道,“是了,大凡人有一门得意功夫,必定是千锤百炼而来。虽然我内力记忆全失,被他这一剑逼到危急,曾有的招式便自然使出来防身了。”想到此处也激动起来,手中握着刀柄微微发热,紫色的眸子越发灿然。 JB]q   
意琦行见他神态微微一笑,抬手又是三剑刺出。这三剑虽比方才慢些,却招招相扣连绵不绝,旨在看他变招是否灵巧。绮罗生接到第三招,被剑尖点上小臂曲池穴,宝刀方脱手落地。 z]`k#O%%)  
意琦行即刻收剑,点头赞道,“这一剑三分你能接到第三招,刀法必然不愧此刀。” "v({ ,  
绮罗生略有喘息,笑道,“剑宿剑上未加内力,不然我早已落败了。” v+#}rUTF  
意琦行替他将刀拾起,手指轻抹霜刃想了片刻,道,“你刀身轻灵,看这几个招式也是以快制胜,倒与我师父留下的七修刀谱是一个路数。方才你接我的剑招,转承间有些迟疑凝涩,不如将刀谱拿去,可补记忆之缺。”说罢也不待他推拒,握着手腕就带回房里翻出本子来。 !"/n/jz  
绮罗生感他好意,自此勤加练习,果然七修刀谱练来极为顺手,倒像是他本来的功夫一般。两人不时在峰顶对招,刀者翩若惊鸿,剑者矫若游龙,月明林下,当真如同神仙。 fbKkq.w  
`gf0l /d  
待到仲秋时分,绮罗生已将七修刀法融会贯通,挥刀之际快如奔电惊雷,单论招式足以压过武林中大半的刀者。只可惜他内力全无,精妙之处往往一击而止,难以为继。意琦行心知他如此练来不过是徒有其表,实在不能拿去对敌,便屡次想以己身功力辅以师父所传的天殛功法为他重筑根基。然而内功一道多是自幼练起,到了成年经脉已成,最忌半途改易,因苦于不知他原本的练法,故此迟迟不能动手。 @? QoF#D  
这日两人又在林中走了几十招,绮罗生罢手苦笑道,“剑宿尊师留下的这本刀谱委实神妙,叫我练来却是玷辱了。” hD*SpVI U  
意琦行闻言皱眉道,“你的招式已十分圆熟,只亏在内力不济,不可妄自菲薄。”细细端详他一番,又道,“我见你近日眸色已变通透,不似方醒时黯如血淤。对招之际气息也日渐沉稳,身体应是大有好转了,你觉得如何?” po Vx8oO8  
绮罗生见他如此慰藉,不好再言愁绪,便笑道,“我也自觉好多了。近日夜间未眠之时,常觉得指尖发热,似有一股热力从指至肘、从肘至肩、又渐入胸腹,想必是握刀握得多了,将指力先练了起来。” g+>(dnX  
他失忆在先,在流月峰上又十分注意避开意琦行那些武学典籍,因此平平说来不觉有异,可听在意琦行耳中却十分古怪。山居中多有各家心法,意琦行的内功根基虽然以天殛功法为主,对别的功法却也多有涉猎,深知其中运气之道大同小异,皆是自任脉气海穴起始,由腹至胸,经手三阴经至指尖交手三阳经至头顶,交足三阳经至趾端,再交足三阴经而归于气海。绮罗生所言由指尖至肘、至肩、渐入胸腹,乃是从手三阴经起始逆行至气海,岂非大大不对? EZ$>.iy{  
连忙抓起他手掌按上拇指少商穴,问道,“可是此处发热?”见绮罗生点头,又从少商一一问至云门,果然与猜测一致,不由急道,“你的内息大是异样,恐怕与先前假死之事有关。”说着便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freewx 2017-03-17 23:40
楼主说的那个小木人伏笔看得我好方啊,这文是HE的吗

inake24 2017-03-18 02:08
好文啊∼寫得讓人身歷其境,真是太喜歡了! XY)&}u.  
s'a/j)^  
期待意綺的互動,但也是小木人是伏筆聽著挺害怕的 y?m/*hh`  
後連看到鴿子都飛走心都緊了下(雖然什麼都沒發生~) k*E\B@W>  
c5l.B#-lY  
不管如何都支持啊∼ KJ=6n%6  
樓主加油!!!!

fated 2017-03-28 14:45
引用
引用第13樓freewx于2017-03-17 23:40發表的 Re:03.16 (意绮)明月引 6,12F : S\5bmvqP"  
楼主说的那个小木人伏笔看得我好方啊,这文是HE的吗 C>$E%=h+_  
e7(ucE  
嗯嗯,保证是HE!

fated 2017-03-28 14:46
引用
引用第14樓inake24于2017-03-18 02:08發表的 Re:03.16 (意绮)明月引 6,12F : h0-hT   
好文啊∼寫得讓人身歷其境,真是太喜歡了! ;F#7Px(q  
Xn,v]$M!  
期待意綺的互動,但也是小木人是伏筆聽著挺害怕的 Bj}^\Pc;}  
後連看到鴿子都飛走心都緊了下(雖然什麼都沒發生~) Jn3 An  
. I'o  
....... ;._7jF j.  
F;[T#N:~  
;M#_6Hd?qD  
感谢支持和表扬,MIU~ TJ'[--  
本文里面意绮一直都会很甜哒

fated 2017-03-28 14:47
第七章  霁月 ivz>dJ?T  
}kK[S|XVO  
饶是绮罗生与他熟悉已极,此时也忍不住惊呼一声急急向后退去,可左肩仍在人掌中,这一步到底没能退出多远。意琦行身手何其迅捷,他只觉腰上一松,衣带已经落到了地上,一只微凉的手跟着伸入下衣按上小腹。 )+"'oY$]}  
绮罗生猛然想起那天在山居醒来,意琦行也是这般探他气海。可当时他神志昏懵,突然被陌生人按住要害,心中多是惊恐骇异。如今两个人相处既久彼此融洽,正清清楚楚地说着话,意琦行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固然不怕,却羞恼得很,忙扭身低声道,“剑宿快放开我,这……这成什么样子。” T4 N~(Fi)  
他体内真气刚刚开始流转,本是十分微弱,走向又与寻常不同,意琦行悉心感知,好不容易抓住一点线索,被他一扭身就再找不见。心下着急,不但手掌越发用力,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扶住他腰臀,乍看来倒十足是市井轻薄儿的模样。绮罗生越发窘迫,却也知道这人素来不知忌讳,只好耐住性子纹丝不动任他施为。过了半晌,意琦行方放开他,皱眉道,“非但内息有异,气海也泻而不藏,与常人全然相反。你且脱下衣服,我要细查你全身经脉。” s^|.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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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回到屋中,绮罗生一面宽衣解带,一面听意琦行叫他运行真气,不由腹诽道,“我此刻窘得全身发热,要静心存想前些时日指尖发热的情形,如何能够?”勉强半天毫无成效,只着中衣的身子倒有些发起颤来。 ]f: v,a  
意琦行见状,以右手与他左手相握,拇指相对,从少商穴输入一缕真气。他意在探查绮罗生体内经脉走向,因此真气缓缓而入不带劲力,过了好一会儿才被绮罗生左手太阴肺经吸纳,慢慢向上流过鱼际、太渊、经渠等穴直至云门、中府。按此逆行之理,真气过中府当入足阙阴肝经,意琦行左手食指预先点在绮罗生左乳下期门穴上,不多时便感到指下微微一跳。他复用此法,将肝经几个要穴一一按过,果然真气又入了足少阳胆经。当下握住绮罗生脚踝,从小腿悬钟到颈侧风池将胆经几个要穴查过了,只觉真气渐强,运行也越发快了起来。待到手指按上他耳后完骨穴,忽然惊噫一声,奇道,“你的耳骨怎么是这般形状?” *^wB!{.#  
绮罗生正被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揉捏得神思不属,听他问起,随口答道,“我的耳骨吗?我爹说这是——” E55t*^`  
意琦行喜道,“你想起来了?你爹说什么?” MXiQ1 x  
绮罗生这句话本来已到嘴边,被他一扰,只觉得脑中一点灵光倏忽而逝,复又空空如也,怎么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兼之先前的羞恼,不由气道,“你打什么岔!” <ggtj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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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愣。意琦行何曾被人这样训斥过,当下变了脸色。绮罗生自觉失言,可此时又急又羞,也不愿服软。谁都不肯开口,偏生意琦行一手还在他耳后,摸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好僵在那里不动。 ,i6RE   
半晌,绮罗生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这真气逆行,暂且也没什么大碍。夜已深了,循经按穴十分劳神,剑宿请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说吧。” -}4NT{E  
意琦行呆呆点头起身回房。绮罗生拿起衣服披上,手指抓着系带好一阵却没有打结,愣神想道,“他为人天真坦荡,待我只有一腔好意,是我自己多想,今夜之事才闹得这样手足无措。我平日里想起一半想不起一半的事情也有,方才跟他发火,实在是恼羞成怒,借题发挥罢了。”进而又问自己因何多想,多想些什么,不觉面红耳热,好似意琦行的手指还按在身上一般。 3ZZV<SS  
那边意琦行回到屋中坐定,心中也想道,“他难得想起一星半点的前尘过往,却被我给打断了,这确是我不对。譬如前些日子我为了初心之剑的缘故日夜坐卧不宁,倘若正有所得却被他搅乱,我难道不气?”想起初心之剑,便想起这些日子两人的相知之情,益发坐不住,当即起身转回绮罗生屋外,轻轻敲门道,“方才的事,是我不对。” o|iYd n\  
抱歉二字他虽不说出口,话音里却满含歉意与怜惜,绮罗生听着心中一热,开门苦笑道,“剑宿言重了。是我自己想不起来,却……却拿你出气,原该我道歉才是。”说着抬头正色道,“望绝代剑宿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z%7SrUj2  
意琦行却摇头道,“意琦行二十余年只识你一人,不放在心上,还放何处?” W$o2 7f  
他言语无忌,每每叫绮罗生脸红,只好打趣道,“分明是剑宿的尊师与松八叔夫妇在先,绮罗生只好排在第四啦。” X_G| hx  
意琦行闻言又分辩道,“是他们识我。为我所识的人,便只有你了。” (N K9vW4F  
绮罗生听他这样说,一时想起他孤寂身世又触动心怀,惊觉心中满溢柔情,忙笑道,“是是是,剑宿只识得我,我可要好生活着,莫要教剑宿‘海内无知己’了。” ',4x$qe  
意琦行这才微笑起来,目光移向他耳廓,又道,“既然你爹曾说过,这形状看来应是天生的了。” |U k" {  
绮罗生平日梳洗对镜,从未发觉耳朵有什么特异之处,这时伸手摸上耳背,只觉指下起伏不平,几条软骨纵横交错,遂奇道,“有何奇异?你不也如此吗?” p!V>XY'N^  
意琦行索性拉起他另一只手来摸自己,道,“外观虽然不差,但你的耳骨却似……似那珊瑚枝一般,特别得很。” TtDg *kZ  
他闻言用指尖勾画,发觉两下果然不同。又因两手各揪着一只耳朵,不觉起了童心,突然用力捏了一下意琦行的耳垂。意琦行脸色一窘,抬手将他弹开,耳垂却渐渐透出红色。 CGP3qHrXt  
绮罗生见了心中十分得意,倒像是反将了一军似的,眯着眼睛自顾自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心道,“若不是他替我摸骨,我自己也难知晓这异耳。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爹娘自然是知道的了。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可还健在?”孺慕之情一起,不觉情转悲痛,勉强笑道,“今日实在是晚了,诊脉之事,明日再烦劳剑宿如何?” 16EVl~LN  
意琦行自幼跟随师父长大,于父母亲情上可谓淡薄,故此难解他心中愁绪。听得这句话中的“明日”隐隐含着约定之意,与先前的“明日再说”截然不同,心中安定下来,便点头道,“也好,奇经八脉于习练内功最为关键,你任脉已有异象,明日正要细细查看。” r-IVb&u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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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绮罗生心思纷沓,一时想到父母若在,自己这般遭遇岂不是要叫二老急死了?倒不如父母已去,免得为自己悬心。可转念一想,若父母在世还有一线机会可以团聚;若是不在了,自己前尘皆忘,那真是从此成了孤魂野鬼,在这世上再没有扎根落脚之处了。追根溯源又想到被追杀一事上来,当日意琦行轻描淡写说了几句,他既不复记忆,听来总有些不真不实之感。如今突然发觉经脉逆行,此事便兜头翻上成了一个极大的忧虑。搜肠刮肚想了又想,自觉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实在想不出因何竟犯了武林公案被盟主遣人追杀。心中思量道,“那烈老盟主不知在江湖中有多大势力,意琦行将我救下来,他知也不知?不知倒好。待经脉一事查明我便离开指月山去寻人对面说明,若当真身犯重恶,就用这条命抵偿也没什么。若是我错不至此,天下之大,想来总有明辨之人。怕只怕那老盟主已然知晓意琦行出手救我,反倒与他结仇。他如此孤高,必然不屑问我身上是是非非,只会为我与武林盟主为敌。到那时将他卷入这场风波,才是我百身莫赎之过。与其如此,倒不如我在观月峰上就死了。可当日便死,又哪来这两个月中朝夕相伴的快乐?但我享了这两个月快活,却牵累他沉沦世路,又岂非自私之至?” 4E[!,zv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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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来倒去愁绪万千,只觉转眼曦光便照上窗棂。刚有些朦胧,忽听意琦行在门外问道,“你可醒了?侵晨真气充盈正合行功,咱们就趁此刻吧。” ORWm C!  
他起身开门,意琦行当着晨光见他双眼下缘发黑,忙问道,“承泣穴怎么有瘀滞之象?定是昨夜那股真气在胃经运行不畅,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 omf  Rs  
绮罗生听他脱口就是穴位经络,明了他这一夜必然在反复琢磨自己经脉逆行之事,心中十分感激,笑道,“不妨事。是我想多了些,未曾睡好。” W Qzj[  
意琦行闻言又追问他想些什么以致不能成眠,他不欲多说夜来种种烦恼思虑,但见意琦行神色认真得很,只好捡了最无关紧要的一念笑道,“我在想这异耳生得隐秘,其实倒也有用。日后江湖中若有人知晓我耳骨奇异,那必定是曾与我极为亲厚的人,他说的话我便可以信了。” ZC 4*{  
意琦行点头道,“确是如此。”话音未落,心中却突然跳出“耳鬓厮磨”四个字来,不由涌上一个念头:“普天下除我之外,再无一个外人知晓他这异耳才好。”随即又悚然自问“他得见旧友,我当替他欢喜才是,怎么竟有这个念头?”霎时间便有些怔忡。 \mN[gT}L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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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夜说过要探任督二脉,那边绮罗生已脱下上衣盘膝坐在床上,见他发愣,脸上突然一红,低声问道,“剑宿还有事要忙?” b2^AP\: k  
意琦行连忙回身走过来,眼光触到他白皙细腻的肩膀,心中一荡,不觉口舌呐呐,只好将内功心法拿来救场,道,“奇经八脉,乃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冲、任、督、带之总称,习武者犹以督任二脉为重。督脉起于会阴,偱背而行于身后,乃阳脉之总督,曰阳脉之海。任脉起于会阴,循腹而行于身前,为阴脉之承任,曰阴脉之海。” +wk`;0sA  
绮罗生听了“起于会阴”一说,面颊哄得一下烧将起来,暗想,“昨夜他以手指预先点我十二正经腧穴加以探查,已是羞愧难当。督任二脉所起之处岂是外人能够染指,这却如何是好?” @l (vYJ:f  
心绪纷乱间只听意琦行续道,“督任二脉外人不便查看,我先以掌力通你气海,而后你自寻真气走向,再告知于我如何?” %_aMl  
绮罗生闻言如蒙大赦,忙点头道好。意琦行面上却带了几分忧色,道,“你不惯体察内力,入你气海的真气若是弱了,怕你找寻不出。若是强了,只怕你要大受苦楚,我……”言语间甚是犹豫。 +~U=C9[gj  
绮罗生见状笑道,“从来只有病患畏惧药石,剑宿如今是医者,怎么倒手软起来?你只管拿捏劲道,这点事情我还担得住。” QIn/,Yd  
意琦行将手掌缓缓贴上他气海穴,轻声道,“若是受不住就叫我,不要逞强。” 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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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生闭目等待,只觉一股热气干脆利落透体而入,先是索索游动,并没有什么不适。刚要笑一笑,突然那热气像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加快盘旋起来,牵带得小腹内似酸似痛,有些不好受起来。不多时下腹越发灼热,真气也成了有形之物左右冲突,像一个钝锤在腹中敲击着找寻出路,一下快似一下、一下重似一下,叫他不由蹙起眉。又过了一刻,那钝锤复又变成利刃猛地往下一刺,如刺透肚肠一般疼痛无比,饶是他有所准备也不禁呻吟一声,额角潸潸滚下汗来。意琦行坐在他身侧,见状忙把他搂到怀里,抬手就要点上后颈安眠穴。他忍痛摇头,颤声道,“不用……还……还可忍耐……” j?|* LT$%7  
他如此坚持,意琦行也别无他法,只好用手在他脸颊颈侧来回抚摸安慰。幸喜那一阵锐痛过后,真气似是找到出路,又缓了速度悠悠向背上游去。先前剧痛之处变得灼热酸痒,虽然难耐,却显见不会再有什么性命之忧,这才分出神来,反手沿着真气走向一一指画。 qG9+/u)\  
意琦行眼光追着他的手指,喜道,“阳关、命门、悬枢,原来你任督二脉已通了。”跟着又转喜为忧道,“至阳、灵台……督俞?奇怪,怎么不入督脉神道穴,却走到旁支去了?” [r OaM$3|  
绮罗生只觉得热气在后背腰眼之上、肩胛之下乱窜,渐渐追踪不及,听得意琦行口中穴位名字也错乱了,这时身上不痛,便脱口道,“好奇怪,倒像是有人在我背上用力乱画一般。” ! sA_?2$  
意琦行闻言将他身子侧转过来,果然见他背上督脉灵台穴以上、身柱穴以下、左右旁及神堂、天宗的数寸皮肤上浮现出数道红线,凝神细看,不觉惊道,“这是……一朵未开之花?” kK~I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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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热气在背上盘旋数次渐渐没入肌骨,意琦行抬手凭虚将先前所见的红线一一绘出,两人揣度了一番,皆看像是以灵台为萼,以身柱为芽的一朵未开之花。绮罗生细细回想,缓道,“说来真气入我气海穴之时盘旋翻搅,确像是农家耕耘。而后向下穿刺,便如同种子生根发芽。这芽顺着督脉向上生长,长到背上就生出花苞来了。” cM&'[CI  
意琦行听了皱眉道,“如此说来,你的身子不成了这花朵生长的园圃?恐怕这花以气海为根,吸纳你全身真气来生长开放,乃是邪门霸道之极。长久下去,你便有多少真气也不够它虚耗,岂不是要油尽灯枯衰竭而亡?” +>g`m)?p  
两人左思右想,实在琢磨不透这邪花从何而来,只能大略猜测必定与他假死复生以及头发瞳孔变色种种异象有关,心中都沉甸甸压上一块大石。直到冷汗被风一吹打了个寒颤,绮罗生这才发觉自己连上衣也未及穿,半倚半抱的靠在意琦行怀里,忙坐正了身子苦笑道,“罢了,这花既然靠我的真气为生,我只管一生不练内力,它便做不得怪了。” I#FF*@oeM  
意琦行沉吟道,“你练不练内力,我自都会护你平安。但一则你刀法精妙、督任二脉又已打通,这是多少武者梦寐以求的根基,不修内功未免遗憾。二则此花妖邪,若没有真气,焉知它不以你精血为生?不练内力实在不能算是应对之法。” m>e3vu  
绮罗生听他第一句话已然想到自己这法子是大大不妥了,心道,“我昨夜原是想着要下山了结所负公案的,怎么今天一见他竟忘了这个念头,一心只当自己会长长久久与他在这流月峰上厮守,还说出什么不练内力的话来?” i"^<CR@e  
那边意琦行又道,“这邪花的隐忧一日不去,我一日不能心安。想它的来历还是与你先前经历有关,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下山去找那个什么烈老盟主问个清楚。” >1irSUj"~  
说罢便起身,绮罗生拉拽不及,眼见他往外面走去,随后屋门开合一阵搬移挪动之声,像是径自开始收拾行囊了,不由跌足想道,“我正要自行下山,偏被他抢了先。要是害他泥足深陷,我也不消活了!”慌忙穿好衣服,略略环顾一番,拿起刀便跑出屋去。

李紅壹 2017-03-28 23:09
感情的种子萌芽了!细腻含蓄又自然坦荡。

source 2017-03-29 07:46
好看,在山上的日常很温馨,就是不知道下山后又会起何种变故

fated 2017-04-01 12:47
感谢姑娘们的回复~ "] -],K  
感谢南宫天虹和inake24两位小天使的鲜花~ nyT[^n  
接下来几章都是洒糖!

fated 2017-04-01 12:48
第八章  钓月 PG)_L.7rJ  
=O{~Q3z@s  
意琦行听见他脚步声,追过来奇道,“怎么这样着急?” U06o ;s(  
绮罗生被他拽着手拖回屋里,只见桌上散落着一些金银玉器,其间颇有些孩童玩意,大约是师父当年拿来逗他的,此时都翻了出来。又听他笑道,“先前你说要借些银钱,这便是我一身所有。随那烈盟主住在哪里,大约也够你我行路了。你稍待片刻,我给师父留一封书信,咱们就下山去。” 8 h?X!2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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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生见他把下山一事说得轻易,心中越发烦恼,想不出该如何婉转规劝,索性冷声道,“剑宿,这邪花与身世都是我一人之事。再生之恩已无可为报,此事我不愿你再来插手。烦请剑宿将我送到观月峰,后事如何,绮罗生自能解决。若是剑宿定要陪我同行,那便是心中轻看了我,将我当做妇孺对待了。”  i j&p4  
相识以来他从不曾将话说得这样冰冷沉重。意琦行听了,脸上少见地现出几分愠色,怒道,“不要胡说。你是我毕生知己,我怎会将你做妇孺看待。” N^elVu4 K  
绮罗生缓了语气道,“蒙剑宿以知己相待,绮罗生永铭五内。既如此,还请允我所言,送我下山吧。” C'9 1d7E  
意琦行虽然不通世情,却究竟不是傻子。两人已然亲逾兄弟,他却一反常态急着要撇清关系,想想也就知晓是怕牵连自己,当下声调又柔软起来,“我允你下山,你也要允我相陪。不然咱们就待在这山上,那邪花要吞噬内力,我便每日运功给你;那烈老盟主要杀人,我便等他来施展手段。”言罢眉目倔强之中又带些得意,心道“反正你自家下不得流月峰,或走或留,此后的路,你我定要同行。” `:-J+<`  
绮罗生无奈至极反倒气得笑出来,问道,“我先前若是犯了烧杀抢掠的大恶,人家盟主杀上山来,你也要护着我?” bEr.nF  
意琦行点头正色道,“无论你先前犯过什么大恶,意琦行既然将你当做知己,自然是要与你共沉沦了。” 0B0G2t&hr  
绮罗生闻言心中似苦似甜,一时气血激荡,背上邪花阵阵跳痛,不由得倚住桌角。意琦行见状急过来扶他,右手按上后背传入一股浑厚真气,待他身形稳了才柔声道,“可好些了?放你这样自行下山,我只会日日悬心。况且……”说着轩眉一笑,道,“江湖上些许风浪,意琦行还不曾放入眼中。” ":d*d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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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生偏过头看了他一会儿,忽而笑道,“总之我是同澡雪一般,不可与绝代剑宿稍离了?” G79C {|c\  
意琦行却摇头道,“剑者器也。澡雪是我手中所持之器,你乃我心中认定之人,怎可相提并论?” gf$HuCh|  
他几番说出这样的话来,绮罗生先前只当他性情率直激烈,言语或有过当之意。如今观其行再听其言,不觉目眩神迷,早将一颗心全数赠予,暗想,“我若自己下山,仇家找到此处,不免还是一场恩怨。不如一同下山。事情若有转圜,我们还可回到这流月峰上做一对……做一对……一对知己。若是不可转圜,我以一命相抵,也绝不累他世外之身。”心念及此,便坦然笑道,“好,那咱们就一同下山去吧。”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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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琦行听了自然欢喜,立时龙飞凤舞草就了一封书信。流月峰无路可上,也不需关门落锁,两人收拾一番便离开了山居。走到崖边,意琦行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声稍待便匆匆回返,不多时赶了上来,手中却用布裹着先前一起种下的那株台兰,笑道,“这里除了你我二人,就数它贵重,不如送到松八叔家如何?” A"/aGCG0z  
此刻绮罗生心中柔情似水,更无不从之理,接过花来道,“我来拿着,你还要……你还要去系那龙筋。”他本想说“你还要抱着我”,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来。 NR/-m7#-  
谁知意琦行却笑道,“不用龙筋也可下流月峰,你信不信?” bBE^^9G=Z  
绮罗生闻言大奇。意琦行单手搂住他的腰贴到身上,低声道,“抱住我。” Jc~E"x  
他红着脸将双臂环上意琦行腰背,手腕上还挂着装兰花的布包,小心问道,“这样便行了?” W<gD6+=8  
意琦行又闷声笑道,“还得闭上眼在心里默念几遍‘剑宿是我最信任之人’才行。”说着刷的一声抽出澡雪在空中轻轻一划。 )Ul&1UYA  
绮罗生心知不妙,刚要扭身出来,却觉身子一纵脚下一空,已被意琦行抱着跃了下去。惊叫声噎在喉咙里,此番如同流星直坠,再没有龙筋托足的力道。他仿佛神魂都留在崖上一般,反倒生不出惧意,竟然隔着意琦行的肩膀低头往下看去。 6dT|;koWbm  
只见翻涌如海的云气被两人冲得四散分开,观月峰顶一点黄绿色急急放大,堪堪就要迎面撞上来时,眼前却突现一道玄光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插入地面。身体借着这股反冲之力又是往前一纵,这才稳稳落到地上。耳畔随即听到意琦行笑言,“这便是不用龙筋之法,是不是更快了些?” FH n,]Tfx  
绮罗生又想大笑又想大骂,实则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ji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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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到了松八叔家中,八婶正在絮絮叨叨埋怨意琦行胡闹,松八叔坐在一旁,神情却有些烦恼,见他醒了便咳嗽一声打断了八婶的唠叨。 KHJ=$5r)  
“我……”意琦行几步赶过来抓起他的手,愧道,“是我忘形了,你此刻觉得怎样?” 712=rUI%!  
绮罗生微笑摇头道,“不妨,说不定经此一遭,我这惧高症倒好了。” iE{Oit^aG  
意琦行扶他坐起还不放心,也在他身边坐下,又低声自责起来。松八叔突然开口插言道,“绮少侠这是要与小少爷下山去了?” q=[U }{  
绮罗生已知晓他看着意琦行自幼长大,心里先有了几分尊敬之意,笑答道,“是,流月峰上山居,还请您老人家多照看了。” [n<.fw8$b  
其实老人哪里上得了流月峰,他这话不过是客气之辞。松八叔却点头道,“当年戚大老爷叫我们夫妇照顾小少爷,这原是我们应为的。”又问意琦行,“小少爷这一走何时回来?戚大老爷可知晓吗?” x9*ys;~w  
意琦行看了绮罗生一眼,笑道,“待山下事毕,我们便回这指月山久居了。师父云游四海,不知如今人在何处。我留了书信,告之意琦行此生已得一人,要先同他下山去了些俗务。他老人家若是回来,见信自然知晓。” $u,G Vq~  
绮罗生被他半搂在怀里,耳听得“回指月山久居”与“此生已得一人”两句,胸中砰砰直跳,一面恼他在老人家面前乱说,一面又着实高兴得很。 [oHO Hp/V  
Pt3[|4L  
松八叔想了想,又问道,“小少爷说的俗务,可是江湖上的事?” Y<ElJ>A2I  
绮罗生一奇,抬头细看这位老人,见他目光松懈手足疲怠,实在不像是江湖中人,不知何以竟知晓这江湖二字。转念一想,或是意琦行的师父曾经说起,倒也不足为怪。继而想到他的师父被唤做戚大老爷,那自然是姓戚了,自己却是今日方知。想着想着,便把先前的疑虑岔开了。 :Ba-u  
那老人听意琦行应了,又慢慢说道,“戚大老爷不在,小少爷从没下过山,绮少侠又……又不记得先前的事了。你们这样一去,老朽实在不能放心,不如老朽陪你们一道,人情世故上也能有些照顾。” aT/KT,!  
意琦行失笑道,“你偌大年纪,怎能同我们一起上路……” ` t\z   
绮罗生白他一眼,抢言道,“松八叔,您老人家这许多年悉心照顾他,如今年事已高,我们怎好再劳动您奔波辛苦,况且八婶也不能独居深山。我们下山之后自然事事小心谨慎,便是有几番碰壁,谅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k <}I<Or  
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半晌方道,“你说的是,我如今老了,也帮不上什么。你们既要去办江湖上的事,早年我听戚大老爷说过,咱们两湖境内最大最有名的门路便数武当山烈武坛,你们什么时候路过,倒是可以去看看。” :A$wX$H01  
听他将门派说成门路,绮罗生与意琦行相对一笑,连忙道谢。 5fxb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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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婶置备了一桌饭菜,两人先把那株台兰种下,洗手用饭,歇了一夜便早起上路。松八跟着他们一路送到山脚大道边,到两人身影不见了才回转上山,到了家中却只管发愣。 ?lG;,,jc,W  
八婶见了嗔怪道,“你这老头子可不是白操心?小少爷那般厉害,绮小少爷又与他那样好,两人一起出去能有什么祸事?我看你要惦记,倒不如惦记戚大老爷,一把年纪了,这许多年也没个信儿。” y%g`FC   
松八烦道,“你个老太婆懂什么!”说着走到后院中对着一笼鸽子看了又看,突然发怒将笼门拽开,掏出一只鸽子一下子撕成了两半。 zuj ;T,R;  
他出手气力极大,只见那鸽子热腾腾的五脏六腑噼里啪啦掉在地上,那颗小小心脏喷了几股血却还在跳着。八婶跟在身后吓得气也喘不上来,手中碗筷哐啷一声摔得粉碎。 >huqt|S*9  
松八恍若未闻,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竟慢慢淌下一行泪来。 =[8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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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赶路步行,因都有武功根底在身,倒不觉辛苦。意琦行自幼不曾下山,见到酒肆驿站与身边走过的骡马行客,样样都新鲜得很。虽仍是淡着一张面孔,绮罗生却不知怎的偏能知晓他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两人一路闲谈,到正午时已离了指月山近百里路,正巧路边有个茶亭,绮罗生笑道,“剑宿,我有些累了,咱们去喝杯茶歇歇如何?” A@ { !:_55  
意琦行听他说累,心中自责道“我只顾欢喜,却忘记他如今没有内力,走这许久怕要累狠了。怎么自他答应与我同行,我竟总是这样冒失?”忙道,“好,你快去坐着。想要什么茶?” r?XDvU  
那边一位老者迎上来笑道,“小店虽然只卖粗茶,板凳是尽有的。两位客官赶路累了,快请坐吧。” H.;y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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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茶端上来,果然是粗瓷大碗里飘着些茶沫。意琦行在山上虽说是粗茶淡饭,所用却都是师父留下的精致器皿,见此便有些嫌弃。绮罗生见他端坐不饮,不由叹道,“这一路免不了风餐露宿,委屈剑宿了。” $AC e\R/%  
意琦行闻言端起碗来急喝了几口,摇头道,“饮茶贵在心境,我不委屈。”说着想起一事,道,“山下之事你通晓得多,便是我的前辈,此后称我名字就好。” JbVi1?c  
绮罗生展颜一笑,道,“剑宿竟然以我为前辈,绮罗生真是受宠若惊了。那我便唤你‘意兄’?”随即自己摇头道,“不好,不好,日后这样称呼你的人多了,我是先来的,不肯与他们一般。” :Q#H(\26r  
意琦行也笑道,“你自然不与他们一般。” n K0hTQ  
一碗茶见底,绮罗生仍没想出合意称呼,意琦行也不勉强他,两人谈起前路,不觉说到武当山烈武坛。此时已是九月当中,天气凉爽,茶亭中并无其他人客。老店主在旁听了一会儿,也凑过来笑道,“两位客官带着刀剑,必是习武的人啦。说起这武当山烈武坛,真是咱们两湖顶尖的门派,他那里弟子常在官道上往来,从不仗势欺人,连小老儿的茶亭也接待过几回,从不少给茶钱的。” m4\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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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意琦行的意思,两人下山便去找烈老盟主当面讲个清楚明白,讲不明白也自有刀剑说话。武林盟主赫赫威名,随便哪个大城镇打听一下即可知他所居何处。可绮罗生思虑细密,心知这样虽然痛快,却需冒极大风险,因意琦行在侧愈发不肯如此,故而在松八家听了烈武坛的名号便已留心。如今听老者再次说起,更加在意,忙问道,“老人家说烈武坛是两湖顶尖的门派,不知它到底所在何处,凭谁执掌?” |7Yvq%E  
老店主似是极善言谈,当下洋洋洒洒讲了半天,将烈武坛掌门御龙天御大侠并其夫人暮成雪暮女侠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说御大侠为人沉稳风雅,又义薄云天,比起远在洛阳的什么盟主强上百倍,只因两湖僻远才屈居下位。又说烈武坛就在武当金顶,大敞四门广纳英雄,江湖好汉到了那里,有什么烦难都可了结。 7vdHR\#;$  
绮罗生听了正中心事,湖北武当又不似中原洛阳路途遥遥,因此便有了往烈武坛一行之意。意琦行观他神色也猜到几分,当即问道,“从此处如何前去武当金顶?” T7X!#j" \  
那老人殷勤道,“两位客官再往正北走上二百里到夷陵,从那里乘船沿江直下,不远便是荆州。荆州城外有条平坦官道可至襄阳,到了襄阳城再乘船沿汉水往上就是。武当金顶小老儿只是听人提起,想必是高耸入云,那上山之路却不晓得了。” j?d!}v  
意琦行平生都在指月山孤峰出入,高耸入云之辞自不在意。绮罗生也知晓名门大派往往独据名山,既在江湖行走,登山是少不了的,倒也不觉为难。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合,当即会了茶钱起身往夷陵而去。

inake24 2017-04-03 13:02
嗅到陰謀的味道QQ G0^V!0I&O  
怎麼意綺就要這麼多舛~~(希望只是多想) FW5*_%J  
G-Zr M  
MH2OqiCI  
綺羅生你就別害臊了,什麼一對知己,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歡喜鴛鴦 tzP@3+.w  
)62q|c9F  
超級期待下文~~加油加油   

fated 2017-04-14 14:08
引用
引用第22樓inake24于2017-04-03 13:02發表的 Re:04.01 (意绮)明月引 8,21F : DHSU?o#jY  
嗅到陰謀的味道QQ 0:PH[\Z  
怎麼意綺就要這麼多舛~~(希望只是多想)  [ ((h<e  
5n-9#J$  
oR!n b m  
綺羅生你就別害臊了,什麼一對知己,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歡喜鴛鴦 BvNl?A@]A  
....... %D`^  
JuKk"tr~RB  
9;r48)5  
嗯嗯,很快就会水到渠成了2333

fated 2017-04-14 14:09
第九章  枕月 "P>$=X~Zi  
YMd&To0s  
从湘西至夷陵多是些山野道路,两人既不熟悉行程,当晚错过宿头,只得在林中将就一夜。点火架起一只野兔烤着,绮罗生笑道,“幸而剑宿有这手本事,不然咱们茹毛饮血,真成山中跑出来的野人了。” )M&I)In'  
意琦行抱了一捆树枝走过来,闻言道,“我若是山中野人,你就是——” -k|g04Q?  
他话到一半停下来,绮罗生不由好奇道,“我就是什么?” ^!-E`<jW8  
方才意琦行想起幼时师父曾吓唬他,说指月山中有野人,长发覆体行走如飞,每逢月圆之夜就跑到山民家中抢闺女。那时他年幼,只当抢闺女是拿来吃的,还问野人吃不吃男娃娃,师父只是哈哈大笑。如今他心中情窦既开,一面自比野人,脱口就要将绮罗生比成野人抢走的姑娘。幸而及时醒悟才没把这不堪俚语说出来,急忙改口道,“你就是野人的兄弟了。” _#y(w%  
绮罗生扑哧一声笑出来,道,“那不还是野人?” e3oYy#QNk  
意琦行故意皱眉道,“你不肯陪我做野人?” Y`E {E|J  
绮罗生却不答他,低头转动手中树枝,耳畔听得油脂落在火中的滋滋之声,过了半晌才轻声道,“肯,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MSDk"o&  
\.XT:B_  
意琦行听他此话心满意足,接过手来把兔肉烤熟,两人分开吃了便躺下歇息。茂林中星月隐隐,与孤峰朗月相比别是一番景色,他翻来覆去只觉有许多事要管,一会儿问冷不冷,一会儿又问地上硬不硬。绮罗生恼了,叫他索性起来运功打坐。真气流转几周天,意琦行渐觉心绪宁静,这才慢慢睁开眼,见斑驳月光照在绮罗生脸上,人却已睡着了。他举袖去挡那月光,不知怎么手却落得低了,被茸茸的睫毛轻轻一扫,却似点了一把火在心中又烧将起来。 y^0HCp{  
rH [+/&w5  
恍惚入眠,被鸟鸣唤醒时已躺在了地上。绮罗生不知去哪里洗了脸,长发被打湿大半贴在鬓边,越发显得年少可怜,见他醒了便嘲笑道,“恭喜剑宿内功越发精进,睡梦里都可运气行功了。” oX=*MEfX  
意琦行暗道自己必定是坐在那里胡思乱想时睡着的,也笑道,“正是,偏被你把我放倒,却打断了我的功法。” =DQdPA\K  
绮罗生想起夜里放他躺下时被搂住腰不松手的情形,不觉脸上一红,心道,“你哪里是运气行功,分明是睡梦里还不忘……还不忘欺负我罢了。”甩手就往前走,意琦行在后急忙跟上。 *_<SWTE  
~{3o(gzl  
6KZ8 .m}:  
两人计时行路,将晚恰恰来到夷陵城中。夷陵城沿江而建,乃是上控巴蜀、下引荆襄的水路要冲,人烟稠密,往来繁华。意琦行与绮罗生一个苍鬓蓝眼、一个白发紫眸,均与常人殊异,未近城关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匆匆避入客栈之中,那店小二一面招呼,一面也不住往两人身上打量。意琦行心中不悦,脸色越发冰冷,绮罗生只好笑道,“小二哥,店中可有清净房间?” \]~kyy  
小二忙应道,“有的有的,两位客官请上楼。”又回头笑问,“两位可是从西域来的?那可是千里迢迢,路上不大好走吧?” WsK"^"Z  
绮罗生想意琦行本是西域出身,以两人形貌称是西域人士倒少了许多麻烦。当下颔首道,“不错,小二哥确是见多识广。” ]ouUv7\  
来到楼上,小二殷勤帮忙安排了饭菜,又问,“两位客官要用什么酒?” -=v/p*v0o  
绮罗生随口答道,“雪脯酒。”说罢却愣住了,心道,“这名字我闻所未闻,何以竟顺口说了出来?” X=*Yzz}  
那边小二也不知雪脯酒为何物,又请他们换样。意琦行见绮罗生发愣,猜到此酒必有什么缘故,不耐烦小二啰嗦,冷冷瞥了一眼吓得他慌忙去了,这才问道,“雪脯二字是何含义?” jN5} 2 p*  
绮罗生摇头苦笑道,“我也不晓得,大约……是先前我常喝的酒吧。”  !z "a_  
意琦行点头若有所思,不多时小二端上饭菜便被他一把拉住,强着背诵普天下的酒名。 h!X'SGK  
可怜店小二吓得浑身哆嗦,颤声道,“客……客官,这天底下有人处就有……就有酒,千乡万县各自有酒,小人也记不住……记不住许多。那天下闻名的,就有山西汾酒、江浙……江浙花雕、川中剑南烧春、洛阳杜康酒,还有……还有……哦,还有您二位老家的葡萄美酒。” t2!$IHE:  
q:D0$YY0  
绮罗生听他一说,想到既然各地自有酒名,这雪脯酒的产地多半也就是自己先时常住之地。他前尘如梦,此时意外又多了一条线索,心中欢喜,问道,“那这夷陵城远近又有什么好酒?” )0 42?emn  
小二见他脸色和悦,方大起胆子道,“咱们当地所有的金莲堂、白玉泉、法酒、琨光、香桂,都是好酒。” -?2&5YB  
绮罗生听这些名字各个风雅,也被勾起酒意,笑道,“那就来两壶白玉泉尝尝。” "\R@l Ux.Y  
小二应声而去,意琦行皱眉道,“问过酒名也就罢了,何必又要饮酒?”他四五岁上被师父灌过一次烈酒,自此对这杯中物深恶痛绝。 1,*Z_ F=y  
绮罗生只当他不晓得酒为何物,便愉悦劝道,“酒可忘忧、可畅怀、可叙情,古来高人雅士大多手不离盏,剑宿不妨一试。李太白诗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酒名白玉泉,便已染了仙气,正宜剑宿这样的世外高人。”转而又笑言,“况且我既然对雪脯之名念念不忘,想必本就是个酒徒。你若不陪我喝,一人独酌何其寂寥?” MU^xu&MB  
他将李太白的诗拈来,乃是以仙人喻指其人,暗暗许下结发长生之愿。意琦行虽不十分明白,心中却似有所悟,又听他后面语带娇嗔,早已心愉于侧,莫说是酒,就是毒药也会痛快喝下,自然点头允诺。 jmZ|b6  
ki][qvXJ  
不多时酒来,绮罗生起身推开窗扇,笑道,“饮酒若无月色,那便真是酒徒了。”这时已是黄昏,栏外天色昏黑,只听得竹风飒飒、流水潺潺,像是离水边不远,愈发喜道,“曲水流觞最是风雅,剑宿可愿与我一行?” PL$(/Z  
他与意琦行彼此虽不言明,却已然定情。因此下山以来固然前途有种种隐忧,心中却时常温柔喜悦,言谈举止也愈发轻快潇洒。意琦行见了不觉有目眩神迷之感,糊里糊涂被拉到溪边一块大石上坐定,才回神道,“这是什么地方?” 6LF^[b/u  
绮罗生笑着将一壶白玉泉塞到他手里,道,“这是你我饮酒的地方。” G-Ml+@e>  
]Pg?(lr6)  
这话答得本来无聊,可落在有情人耳中便甜美得很。两人挨在一处喁喁私语片时,意琦行浅酌一口,只觉酒味绵软微甜,倒不似记忆中那般辣喉,也笑道,“我的酒量大约不好,幼时被师父灌醉睡了三天三夜,你可小心了。” ngH~4H yT  
绮罗生这才知晓这段往事,奇道,“剑宿尊师究竟是怎样的人?” ]J"+VZ_"I  
意琦行道,“我师父于武学兼收并蓄,功夫高绝得很。性子倒与你有几分相似,洒脱风趣又爱说笑话,我不笑,他就假装恼火。等他云游回来见了你,一定很欢喜。” :b3l J-dB  
绮罗生遥想这位戚老前辈的风姿,一则仰慕钦佩,二则感念他将意琦行教养长大,心中已生出孺慕之意,便笑道,“我的刀法得自于你,见了他,岂不是要叫师爷爷了?” D+vl%(g  
意琦行听了也笑起来,笑过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你见了他,自然是跟着我叫师父的。”他将“跟着我”三字咬得极重,叫绮罗生凭空想起那些“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句子来,当真是未饮即醉,两颊泛红,身子却不由自主往他胸前靠去。 fv 1!^CDia  
意琦行顺势将他揽过来枕在膝上,手指轻轻在白发中穿梭梳理。绮罗生抬手摆弄他垂下来的银发,蹙眉愁道,“那师父岂不是可怜得很,毕生只收两个徒弟,却都是形貌不同常人的丑八怪。” uN? O*h/(  
意琦行笑着摩挲他的脸颊,渐渐将手指落在眼睫旁边,低声道,“谁说是丑八怪,这眼睛美得很,把天上的星星都比下去了。”一面说一面低下头来,嘴唇堪堪就要触到睫毛。 zLIa! - C  
xa%ktn  
忽然一声啼鸦,两人身子俱是一震。绮罗生如梦初醒,一把推开意琦行起身往回疾走。冲回客栈关了房门把手按上胸口,只觉一颗心怦然乱跳,耳边尽是咚咚敲击之声,眼前昏昏不明,好半天才看见衣襟湿了一片,想必是意琦行手中的白玉泉全洒了上来,脚下也被泥巴裹满了,却不知是何时踩到了泥里。匆匆收拾一番躺到床上,暗幸向小二要了两间客房,不然当此之际又该如何相对?一时想起意琦行的房间就在隔壁,方才慌乱中也不知他回来没有。凝神细听,那边却毫无动静。 >-./kI "  
其实他哪里躺得住,翻了几个身,脸上突然一热,暗道,“我在这边听他,焉知他不在那边听我?我这样辗转反侧,隔着一层薄薄板壁,他那样耳力怎会听不见?他……他要亲我,我慌得跑了,回来却只睡不着,给他知晓岂不是羞死了?”当下再不敢动,竟四肢僵僵地在床上躺了半宿。 JNA}EY^2I.  
O ]4 x;`)  
一夜磨折,次日不免晚起。下楼只见意琦行已在大堂中坐着等他,桌上虽摆了饭菜,人却也怔怔的。两人眼神总不交汇,叫小二帮忙雇了船只,趁午前赶到渡头上了船。 5M.n'*   
绮罗生先坐到舱里,意琦行便不肯进来,只在船头呆看江水。他在山中长大,未曾见识过大江水波回环往复层叠流荡,看久了只觉头脑发紧、胸中犯恶,刚要起身却一下子跌坐回去,忍不住伏在船帮上呕吐起来。 /{#_Um0.  
船家见他身形欲坠连忙大呼。绮罗生听了心中一沉,急忙抢出舱来,三步两步奔过去将人搂在怀里。意琦行自前晚便没有用饭,胃中空落落只有些黄水吐出来,看得绮罗生心惊肉跳,叠声要叫停船。 ,h)T(  
幸得那船家老成,见意琦行被紧紧搂着再无落水之虞,便镇定道,“客官莫慌,这位客官怕是看水久了晕了船。您将他扶回舱里闭眼躺下,静一静就好了。这节气江上没什么大潮,不妨事的。”绮罗生将信将疑,此时别无他法也只好照做,却不肯让他自己走,用力一托腿弯便抱进了舱里。 bZ@53  
(k2J{6]  
意琦行躺了一会儿,觉胸中烦恶渐渐散了才敢睁眼。见绮罗生坐在旁边眉头紧锁,不由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忧,不过是晕船小事,我已好了。” /IQ-|Qkg  
绮罗生见他醒了,依着先前他循行经脉的法子从额头摸到胸前,一一问遍尽皆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叹道,“我这里惧高,你便来晕船,咱们两个真可谓是‘乐山乐水’了。” v %PWr5]  
意琦行闻言笑道,“世间万物道理相通,山水是一理,惧高晕船也是一理。”说着心中一动,想起方才所见水波流动倒与武学中的神妙步法相似,不免细细回想,想着想着却又头昏胸闷起来。 YC,.Y{oY{  
绮罗生连忙在他中脘穴上轻轻按揉,一边急道,“还是不好?我这就去叫船家靠岸。” A%2M]];%X  
意琦行生就一副倔强性子,自是不肯认输服软,对武学又痴迷得紧,当下提气压住胸中翻腾之意,摇头道,“不妨。这江水流波既是动出自然,又有出人意料之妙。武者步法若能仿此,必将大有进境。” D 5wR?O  
绮罗生见他还有心思考量着些,当真哭笑不得,抬手往他胸前锤了一下,恼道,“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原是不错。可你也先歇歇,给我到岸上再想吧。” V/wc[p ~  
意琦行不防被他突然锤下来,真气一乱,又是一阵烦恶。两人手忙脚乱,几个时辰船行下来竟是狼狈不堪。

inake24 2017-04-16 22:47
這兩人吟詩作對起來怎麼都像在告白,然後又開始害臊~ ]GPz>k  
結為連理什麼的都是依心順口的老實話吧 r D!.N   
~^ 5n$jq  
每次看著劍宿暈船就好興奮(很有事) O.8m%ZjD  
希望下次還是甜甜的~ KJ{F,fr+v  
IqJ=\  
感謝樓主好文    

messi_cris 2017-08-08 22:09
又找到好文了,楼主加油,期待后续~

fated 2017-08-25 13:42
谢谢姑娘给这个差不多已经坑了的文留言,比心,慢慢把写完的部分搬过来

fated 2017-08-25 13:53
第十章  抱月  G#n)|p  
T9v#Jb6  
好容易弃船登岸,绮罗生擦过头上汗水,甩开手气道,“剑宿领略了什么步法,请使出来,叫我一开眼界。”转头见意琦行脸色发青,到底不忍心,又过去扶他坐下来,问道,“咱们就在荆州城里歇几日如何?”意琦行心中惦记着从江水中得来的步法,当下也点头同意。 +6Fdi*:  
两人进城住店,只称是西域来客。荆州比夷陵更据要冲,近年往来异人不少,店家倒不似先前那样大惊小怪。安顿下来,意琦行便邀绮罗生到江边一观浩荡。绮罗生虽怕他身体不适,却终究拗不过,只好先问店家要了些专治晕船的药丸带在身上。 8!`.%)- 4  
万里长江,险在荆江。荆州城外江道如九曲回肠,泥沙淤积,岸边浅滩极多。两人捡了一处幽静沙洲举步而上,头顶一轮无遮无碍的明月,耳畔阵阵昼夜不绝的涛声,身边一个心心相印的情人,虽处城郭之间,却能独得尘外之乐。意琦行兴致盎然,静坐江边双眼盯着水面,身体随着江声微微摇晃,手却还攥着绮罗生不放。绮罗生担忧了半晌,见他果然无事了才放下心来,也闭上眼睛随他左摇右晃了一阵,忍不住笑道,“咱们这样晃来晃去,倒像是江边两株芦苇。” |[7$) $  
意琦行笑着应道,“芦苇是轻盈柔韧之物,水激不断、风吹不折。习武者若能学成芦苇模样,在身法上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nKJ7K8)  
8PVs!?Nne  
如是三四夜过去,两人再上沙洲,意琦行忽然长啸一声抽出剑来,如危如倾地使了一套剑招。绮罗生对他的剑法久已熟悉,此时细心一看,便看出他脚下步法焕然一变,配得手上招式更为犀利奇绝、出人意表。当即击掌喜道,“剑宿这套步法大成了!” v?"ee&Y6  
意琦行脚步眼见着要往前去,听他说话,身子却倏忽转回左边。寻常人若是这样移步定然要跌倒了,他下盘却稳得很,手上劲力不减,剑尖直递到绮罗生面前才骤然停下。绮罗生因佩刀式样独特,不欲为人认出,下山以来便收入囊中,此时并无一寸防身之物,对着剑尖却微微一笑,问道,“剑宿可是邀我为这步法命名?” ?D 9#dGK  
说着两指捏住剑尖将澡雪抢过来,意琦行顺着他的力道跻身而上将他抱在怀里,朗笑道,“正是。知我者你也,必要请你命名才能合我心意。” , p=8tf#  
绮罗生抬头瞥他一眼,笑道,“体迅飞凫,飘忽若神,进止难期,若往若还,非凌波微步不可描摹。但这是曹子建赞洛水女神的句子,你却用不得。”想了一会儿,又道,“江水奔流,尽洗千秋尘土。不如反曹子建之意而用之——” g<tTZD\g  
意琦行心中灵光一闪,抢言道,“剑睨千秋尘。” $P9$ ,w4  
绮罗生一愣,刚想驳他这是步法不是剑法,转念又想,“管他步法剑法,他既然喜欢,又有什么相干?”双掌一击连赞“这名字妙得很,妙得很”。 JkDZl?x5  
意琦行听得话中有话,抬手在他背上一拍,作色道,“你又有什么古怪?” c'TLD!^hB  
他忍不住笑道,“我只是想象对敌之时,剑宿大喝一声剑睨千秋尘,人家必以为你要出剑,谁知你却运起步法转身就跑,那是再追不上的。岂不是妙得很?” wmCV%g\.d:  
意琦行闻言双臂一振将他抱起来,低低笑道,“这步法我只用来捉你,下次你再跑开看看。” )KQv4\0y<  
. pEeR  
两人相依相偎,夜半方才回到店中。店小二睡眼朦胧给他们开了门往楼上送,半路忽然想起一件事,笑问:“小的见两位客官天天往江边去,定是喜爱这条大江。明晚官府老爷替人接风,已备下好大一艘画舫,两位可要去看看。” Zd/~ *ZA  
绮罗生想着意琦行独居深山未曾见过这些繁华欢乐,将来不知还有多少风雨,趁着如今兴致正好,便很有些陪他前去的意思。意琦行则想绮罗生刀镶白玉琴奏五音,本是风雅之人,虽然自己不爱热闹,却不妨陪他一行。两人想到一处,便向小二问了方位,次日也仿着本城人的法子雇下一艘小船,贴近画舫下锚暂歇。 2s ,n!u Fd  
NJ!# 0[@C  
入了夜,画舫上灯彩煌煌,歌有金石之声,舞做天魔之态。两人拉起竹帘赏了一会儿,意琦行便有些不耐地闭目行起功来。他自悟得步法,触类旁通,乘船时体内真气运行也自合了大江水流涌动起伏之意,非但再无晕船之苦,练来更有事半功倍之妙。绮罗生心中欢喜,故意逗他道,“剑宿前些日还说世间万物道理相通,眼前这些舞女身姿妖娆,步态倒与武学相近,剑宿怎么却不看了?” eZkz 1j~  
意琦行闭着眼微笑道,“既如此,就请你学了教我如何?” CKw)J}z  
绮罗生手指在他腰上虚划一下,摇头道,“人家姑娘是柔若春柳,你却劲如秋松,只怕学不成,反要怪我教得不好了。” zk~rKQ,  
言罢两人皆是一笑,意琦行只管练功,绮罗生只管听曲,虽然各行其是,却也其乐融融。 rX d2[pp  
)@|Fh@|  
不一时舞女们纷纷退下,琴箫琵琶诸般乐器也没了声响,水面正静,忽然一个响遏行云的声音骤起,竟是个男子。意琦行不知世间也有男子做此行当,奇怪之下睁眼一瞧,只见绮罗生双目微阖,手指虚按七弦,神色颇为陶醉。心中喜道,“在山上许多日子未见他如此陶然,今夜来此果然是对了。”又过一会儿,见绮罗生有如神接天外,那喜悦便有些走味,不由想到,“若说这个陶然忘机的绮罗生才是本色,那我在山中所识所喜的那个,可也是他?若早早相遇,我这般不通风雅,是否还能得他青眼?如今他钟情于我,究其缘故却有几分是山中独处、情势使然?” #{cpG2Rs  
他虽在武学上自负得很,于情路却毕竟初涉。且那江面上飘飘飘荡荡的靡靡之音,最能移人心性。昔日韩娥曼声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复为曼声长歌,一里老幼又喜跃抃舞,弗能自禁,说的便是此理。歌声哀婉,更促得他妄念横生,患得患失之心骤然炽盛。 \-id[zKb  
Ybg`Z  
一曲未了,画舫上忽然嘈嘈杂杂传来一阵哄笑。意琦行心神一敛移目去看,原来是那歌童被上首一个官员强搂去贴近了灌酒。他目力既佳,见那官员一蓬花白胡子直往歌童脸颊上乱蹭,正逢自家心烦意乱之际,不觉勃然变色,澡雪呛啷一声便已出鞘。 IoX 9yGq  
一旁绮罗生急忙按住他手臂,惊问何故出剑。意琦行不屑细说那人所为,只用下颌向画舫微点。绮罗生一看,知晓那边不过是欢场常态,实在算不得什么,忙笑着劝道,“歌舞场中情势所迫,逢场作戏,不值得澡雪出鞘。况且这些少年男女以此营生,剑宿若伤了那官员,人命关天,倒叫他们不得收场了。” B y8Tw;aL  
不想话中“情势所迫”四个字正中意琦行先前犹疑,只叫他身心俱是一冷,愣了半晌方回剑入鞘,低声道,“我对你,并非如此。”言下之意,你对我虽有情势使然之故,我对你却是全心全意、十分钟情。 9 @+X?Nhv5  
绮罗生不知他心中所虑,闻言暗自奇道,“你我两情相悦,自然与他们逢场作戏之流不同,又何须多说?”伸手去握他手掌,肌肤相触时心中一荡,猛然想道,“我俩皆是男子,那官员与歌童也皆是男子。先前他要……,被我躲开。如今见那官员行止猥琐,必是怕我这样想他,故此特地辨白。” 3<E$m *  
心念及此,不由艳生两靥,心道,“你是何等光风霁月之人,难道我不知晓?况且当日我并非……。你便是那般待我,我,我也是不恼的。”越想两颊越热,连耳朵也烧起来,半边身子软酥酥只想倚靠些什么。 +34jot.!  
n\DT0E]  
意琦行见他晕红着脸眼波流盼,心中也激荡起来,想道,“不管起先有几分情势使然,如今他钟情于我却是千真万确。就算日后他寻回记忆变成那个绮罗生,我自然爱他如故,他若是不欢喜我什么地方,我为他改了便是,又何必预先在这里斤斤计较、徒劳伤神?” ?q&mI*j!  
既想通了这一节,登时意畅情舒,握着绮罗生的手犹觉不足,索性移步到他身后坐下,双臂将人牢牢圈在怀里。 0t0:soZ x  
绮罗生既喜且羞,低低垂下头,发隙间便露出一小块白皙的后颈。意琦行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将嘴唇贴上去轻轻摩挲起来。 N Uml"  
R7b*(33  
此时画舫上各色人等醉态百出,临窗一位老人却目光矍铄只管盯着两人所乘的小船。小船上一灯如豆,从明亮画舫上看去理应昏昧不明,可那老人见意琦行去亲绮罗生,却突然笑了一声,可见目力精湛无比。待了片刻,见他两人只是静静倚坐,老人脸上又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恼道,“好端端一个小娃娃,可惜配了这块笨木头。若是给我那个弟子,现下连骨头也吞到肚里去了。”说着拈起席上一粒黄豆,手指一弹,那豆子便朝小船激射而去。 )fr\ V."  
m,q<R1  
意琦行正在绮罗生后颈流连,只听唰啦一声,却是舷窗的竹帘散落下来。他手臂一紧,暗自苦道,“怎么如此巧合,上次是一只啼鸦,这次又是半卷竹帘。罢罢罢,他又要害羞跑开了,难道我真要用那剑睨千秋尘的步法去追不成?” "7/YhLq7  
绮罗生身子一颤,随即又软了下来。听见外面船家来问何事,咬着下唇定了定神,抬头应道,“无事。江天星辰闪烁,我们兄弟想在船上观星过夜,船家且到岸上歇息,明早再来接我们吧。” d7gSkna`5c  
那船家见惯了文人雅士散发弄舟,当下应声去了。 = F<` -6  
意琦行心中犹自不信,转过他身子低声问,“兄弟?观星?” tTamFL6  
绮罗生说又说不出,不说又怕他当真不懂,羞恼极了,索性拽过他的头发,对着嘴唇狠狠亲了过去。 EZW?(%b>H  
!g:UM R  
小船随波漂荡,一点灯火渐渐燃尽。外边江面歌吹不歇,竹帘缝中漏出一线似哭似叹的隐约声息夹杂其中微不可闻。画舫上那位老人却捻须微笑,闭上眼哼起了一首江汉间流行的艳歌来。

安格斯 2017-12-06 12:46
终于定情了,虽然感觉有阴谋正在暗地里展开,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便无所畏惧!这么好的武侠,姑娘还会继续写么?很期待后续发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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