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6 《夜龍》掠 ‧ 第四章第二回，11F 耽美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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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暉羅

2017-03-18 23:17

§ 玉龍爭奪戰，鏖戰難休 §

美人兒：或移駕舞狂

霧淞：佚文散失中

掠

疏影

映淚痕：手稿編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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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是啊——一將功成萬骨枯……正如一場如火如荼進行中的誅殺行動一樣——一樣的，無趣。

　　莫問一個三歲的娃兒親眼目睹這場慘劇的發生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聳聳肩，他悶的發慌。

　　無聊，兼沉悶的令人快要睡著的氣氛，說真格的，他厭惡眼前這種情況，那讓他……讀不下書。

　　不過仍掩不了這無法改變的事實。

　　被燒的，是他家；被殺的，是他的父母親；總括而言，現下正處於支離破碎的狀況的，是他自己！

　　他是該感到一點點悲傷的，可是他——沒興趣。

　　他最感到興趣的，是離他三尺遠，站在石磚上朝他招手的男子。

　　讓人很意外，也讓人不得不重視他的存在，不過他，可倔得很！

　　他偏不過去！

　　瞧他如何？

　　煙硝味，很重哦；血腥味，正迅速的淹沒他的四周！

　　他的父親，使力對抗，他看的出來，他的父親支撐不了多久；她的母親尚懷著他的弟弟，卻在士兵的追殺中，驚恐的在地上匐匍前進。

　　很殘忍的一個的情景，他卻，無動於衷。

　　該說他是冷血還是認命，反正，一切自有天意。

　　轉圜的視線遂繞至左手上的書冊，緊握住的那一頁，沾染上了殷紅的鮮血，他有些懊惱，虧這本叫『論語』的書籍他還滿喜歡的，由中闡述的儒家思想博大精深啊，卻充滿了虛假，嘖嘖！這不就跟他所處的人世間一樣嗎？

　　描寫的可真好啊！

　　「兒……兒——兒，你快逃，快逃啊……」

　　漫天的喊叫聲中，清楚傳來了屬於母親護雛的淒楚嗓音。

　　逃？他輕輕的皺起眉，能逃到哪兒去？命，已既定。

　　很明顯的，他從未絲毫思考起這個問題。

　　「咚！」的一聲，他的父親力竭倒下了，距離他三尺遠的男子也同時向他走了過來。

　　一時，擺在他眼前的，即是那位男子的特大號笑顏。

　　牽起他的手，男子扯動微微皺摺的唇，低道：「我們走吧。」

　　移動腳步，抓緊手中的書，他同男子而去。

　　相較於府邸內的不堪場面，府邸外燦爛的星空還比較賞心悅目。

　　呼，舒服多了，他吁了口氣。

　　淡淡的將他的反應收在眼底，男子低頭微笑的說：「聽說你三歲就會讀星語？」

　　抿著唇，睨著他，露出不屑的眼神，思忖著：他是會啦，馬馬虎虎而已，沒有值得炫耀之處！

　　不介意他的反應，男子繼續又問道：「天上星羅棋布，發亮的星子何其多，你認為你會是那一顆？」

　　緊握雙拳，雙眸流露出自傲的眼神，答應：「我將會是最亮的一顆！」

　　「『將會』？」男子似乎不以為意哦。

　　「一定！」他立時加重語氣。

　　逞強的結果會是如何？通常下場都滿淒慘。

　　只是不同的是他早已預知是這樣的結果，心裡頭倒也無有所謂。

　　很久以後，他知道了男子的名字叫映禮，他的職業是皇帝，他住的地方是皇宮，他駐紮的地方叫京城！

　　而自己的名字叫顧嘉衡，父親是顧庭昀，母親乃秦雲蓮，是山西太原人氏，父親因與映禮私交甚篤，而在臨終前將自己的兒子託孤給他；然而事實果真如此嗎？

　　既然是編派的藉口，也就毌須去在意真或假，自古以來，君誅忠臣的事情時有所聞，那麼發生在這位皇帝的身上，也就不足為奇了。

　　古諺：伴君如伴虎。既能擺佈自己天命的人哪有可能是隻病貓？

　　入了宮後，他首先就必須認識與他同住一座宮的三個人。

　　一個是溫純到幾乎有點蠢的太子映禎；另一個是整天繃著個臉，光眼神就足以殺死人的國舅爺力衡；賸下的這一個，鎮日除了舞刀弄劍之外，壓根兒不搭理人的九王爺九絢。

　　有他們這三個人陪伴，宮裡的生活才不會無聊到發慌，悶的令人發狂；不過對他而言，有或無皆無妨。

　　早在第一眼見到映禮之時，他便見他的紫微星發出濃厚的龍形金光，而他自己的本命星，則一直圍在映禮的四周，朝他的紫微星繞著圈圈兒——他極端厭惡這樣的情況，卻無力、也無意去改變自己親眼目睹的事實。

　　聳聳肩，攤攤手，無所謂囉，一言以蔽之，一切盡在「天意不可違，天意有所依歸」這兩句話裡，他註定是要在此終老一生，人生毫無意義可言。

　　直到他出現！

　　當他以為一切都是制式的時候，他的出現，給了他一個極大的震撼！

　　原來，人生也可以那樣活的啊……

舞暉羅

2017-03-18 23:52

　　【第一章 ‧ 第一回】

　　正月初七，嚴寒，宜祭祀‧破土，不宜栽種。

　　彈彈手指，去他的鳥規矩，他說他啊，今天宜釣魚！

　　瞧瞧這眼前的美景，不僅氣勢磅礡，儀態萬千，更難能可貴的是，它是皇宮的水池喔！

　　一般的黎民百姓還見不到呢！

　　虧他這小腦袋瓜生出這絕頂聰明的妙計——在此，釣魚。

　　看看他的裝備，可真是簡陋到極點，不過可別就此認定他釣不到哦，這皇池裡的魚啊，個個沒見過世面，要使它們上當，容易多了！

　　嘿嘿……唉！

　　大大的嘆了口氣，這釣魚能夠釣到自得其樂的恐怕世上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這皇城裡的日子啊，還真不是普通的無聊，還得要拚命的說服自己這裡的魚多麼的新鮮，風光多麼的明媚，結果，也不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想想，這種生活還得熬個七十年，他就巴不得自己是池裡的魚算了，省得悶死在這座皇城裡！

　　揮動雙手，活動活動了下筋骨，準備待會兒來個無聊的釣魚閒趣。

　　「呀——啊！」伸了伸懶腰，動得差不多了，他拾起腳邊的釣魚竿，在鉤子上放了知了的殘骸，接著開始甩起了釣魚竿，在半空中繞著圈圈兒的銀鉤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晶亮的銀光，彷彿正在訴說著：可愛的魚啊，我來了！

　　「啊——」

　　未幾，聽到一聲淒烈非常的慘叫聲。

　　拉了拉竿子，感覺到一股拒意，顧嘉衡連忙朝銀鉤駐足的地方奔去。

　　在見到被害人後，他大大的鞏起了眉，咬咬下唇，糟！惹到了一個大麻煩了！

　　「力衡。」隻手撫著下頷，在顧嘉衡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歉然之意，反倒是如何脫身的意味還比較濃厚。

　　「顧、嘉、衡！」力衡幾近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唸著。

　　聞言，手撫下領的速度更快，照這情況看來，此事難了囉！

　　「你到底在做什麼?!」顫著手，雙眼緊盯著捧在手心裡的翠綠色衣裳，他竟然——竟然勾壞了他要送給娘的衣裳，那可是他不眠不休趕工製成的，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它……殘破成此！

　　擺擺手，搖搖頭，顧嘉衡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誰知道他就這麼巧的經過這裡，就這麼巧的讓他的釣鉤把他的衣裳給鉤的支離破碎，只好請他節哀順變囉！

　　拍拍他的肩，「力衡……」蹙著眉，顧嘉衡正絞盡腦汁思索著如何才能使他心平氣和的用辭。

　　「你！」力衡一手指著他，臉上憤怒的氣象難平難了。

　　「力衡——」聽他解釋吧，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該死的！」力衡低咒一句，隨即用最快解決事情的方法，一掌朝他揮了過去。

　　不消說，打架是最最——最快速解決事情的方法，所以當顧嘉衡在挨了力衡一掌之後，也不甘示弱的向力衡回以一記老拳，雙方就這樣你來我往，當場就大大幹了一架。

　　當然，互有損傷是常有的事，於是乎，兩造雙雙掛了彩。

　　結果呢？那當然是挑燈夜戰，繼續奮鬥。

　　不過，由誰來做，這可值得玩味了——

　　「喂，針線呢？」扠著雙手，顧嘉衡以著非常不耐的口吻問著。

　　連抬起眼來搭理他都懶的力衡，小心翼翼的使著手上的銀針，一針一線，細心非常。「你眼睛沒生珠嗎？不會自己找啊？」

　　一聽，顧嘉衡差點沒挽起袖子，找他拚命去。不過他可以忍，畢竟是自己願意接受這處罰，怨不得別人，但是他打自出生到現在，就沒碰過針線這玩意兒，怎麼弄啊？

　　老天！他怎麼給自己找了個這麼大的麻煩？否則此刻的他早就在寢宮裡翹著二郎腿看書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力衡使勁的修復著殘破的衣服；而顧嘉衡也很盡責的站在一旁觀賞著。

　　騰出一手拭去額上的汗珠，眼角餘光不意瞥到一旁，埋首多時的力衡終於注意到站在旁邊、備受冷落的顧嘉衡了。
吁口氣，力衡很是不情願的說了句：「喂！」

　　「幹嘛？」這渾小子又再想什麼詭計了？

　　「針線在這裡。」撇撇嘴，力衡把壓在衣服底下的小繡包拿了起來。

　　見狀，顧嘉衡登時眼睛一亮，而後眸光又黯淡了下來，因為，問題大了。只見他擠眉弄眼的，終於把話給說的流利，「不……不過我不會——」這種低聲下氣的事情他說來就是很彆扭。

　　「我教你。」挪開身，力衡打開小繡包，取出裡頭的針線，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教他。

　　看的顧嘉衡傻了眼！

　　難道這小子——轉性啦？

　　友誼，通常是在毫不知情下開始滋長。

書撰於風嵐史第二百五十六回三十一章一百零八節二次

大宣史官　夔風手筆

舞暉羅

2017-03-19 00:00

【第一章‧第二回】

　　二十年後。

　　樂陵縣，冷清。

　　一陣陣冷颼颼的風蕭蕭徐來，吹起漫天紙屑，和一地的菜渣、被踩爛的包子餡料及風乾過了頭的貓狗小便便。

　　攤販座上的板子被風吹得吱吱作響，各戶人家門庭大關，街衢上空無一人，除了兩三隻小貓仍慵懶的徜徉在石階上打著呵欠以外，人影渺蹤啊。

　　整座城，寂靜得彷彿是座死城。

　　奇也怪哉，這座城的原本面貌不該是如此？

　　算算日子，今兒個，是好日；再掐指演進，今兒個，迎大人！

　　何謂迎大人？

　　今兒個乃屬於樂陵縣的「知縣大人」上任的日子，按照規矩，全城人都必須跪拜迎接遠道而來的知縣大人，且夾道歡迎才是，怎麼反倒是此等情景？

　　怪事也！

　　風中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這對樂陵縣的居民而言可是稀鬆平常的事，不過就是個小小的「知縣大人」，那費得居民們的撥手之力？有個人迎接他就算是給他個天大的大禮了，賸餘的，沒得要求，沒得要求！

　　懂唄？

　　進城的第一規矩，首先要了解此點，當官之路才會走的順暢。新來的「知縣大人」不會什麼都不清楚吧，這——這就傷腦筋了，看來得靠師爺劉小翰我，親自提點提點了！

　　拿著板子，無力的搥著因為拉長頸子而感到酸澀的肩頭，劉小翰抖了抖略為臃腫的身軀，期盼能藉此抖掉腹部一圈又一圈的肥肉，好讓自己看起來苗條點。

　　瞇著一眼朝蒼穹望去，都什麼時候了？人還不來，是不是欺侮他們這樂陵縣是個小城啊？不屑太早來，故意拖延時間，想給他們個下馬威？

　　開啥玩笑？

　　就這點，註定你這新來的「知縣大人」在當官的路途有上苦頭吃了！呵呵！

　　劉小翰邊想邊摩拳擦掌，愈想心裡頭愈開心，愈想嘴角上揚的弧度就愈大！

　　你這個知縣大人啊，劉小翰我，絕對會奉送個大大的「賀禮」給你，您就——為自個兒哀悼吧！

　　不遠處，大紅的喜慶之氣源源不絕的傳送過來，劉小翰捻著他的八字鬚，燦笑著的待立原地。

　　紅光掩映，真是熠熠生光，刺眼得令幾乎快睡死的貓兒也驚醒過來，雙眼無神的看著一大列的侍兵隊伍。

　　哦噢，來了，來了，劉小翰我就看你怎麼接招？

　　新來的知縣大人備受冷落，這可不是頭一遭，而是樂陵縣一向的傳統，要謹記，謹記！

　　也一同伴著知縣大人前來的公公春祿見狀，不禁皺起眉頭，暗忖：怎麼會是這副情景？上任的知縣可是新科的狀元，該有的禮節呢？這座城的百姓真是大膽！

　　思及此，春祿公公揚手停轎，指著劉小翰，不悅的質問：「整座城就只有你一個人來迎接？」

　　彈彈他的八字鬚，什麼只有他一個人？他肯來就已經夠給他個面子了，還有什麼好要求的？比照前幾任的知縣都被擋在城外，進來不得，他這位新上任的知縣情況好多了！「咳！咳！」咳了幾聲，劉小翰清清喉嚨說道：「這位公公，和這幾位差爺都是第一次來吧？」

　　春祿點點頭，沒錯！這還是皇上欽點的，剛剛出爐而已，保證燙人。

　　劉小翰無奈的擺擺手，所以他說嘛，都是「第一次」，難怪這麼不經世事，連樂陵縣的規矩都不懂，師爺師小翰我再次判定，這位新上任的知縣大人日子難過囉！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瞧他那副看不起人的模樣，春祿一見他就有氣，除非他給他一個很好的理由，否則他非把他扭送衙門嚴辦不可！

　　「公公啊，這是咱們這樂陵縣的規矩，您得守著。」聲音不大不小，不過當中鄙視人的語氣聽來就使人氣結。

　　「你——！什麼規矩？你不過是個小小的百姓而已，竟敢對我出言不遜，敢情是你活的不耐煩了！」怒起眉，春祿疾聲斥喝。

　　聳聳肩，劉小翰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春祿見狀，這無異是對他火上加油，他一時怒火中燒，喊道：「來人啊！把這大膽刁民給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春祿公公。」掀起了布帘，轎內之人舉足踏出。

　　「大人。」春祿連忙拱手致意。

　　「春祿公公請勿動怒，讓下官來說說看吧。」淡然的語氣，淡然的笑意，淡淡的一句，卻令人感到如沐春風。

　　他就是新上任的知縣大人？劉小翰一見，開始瞇起他的小眼上下打量起來了。

　　他叫什麼來著？一時忘了，猶記得那個幾日前朝廷派人送來的摺子還原封不動的放在案桌上，今兒個早上就不見蹤影，現在他反倒是想念起那封摺子了呢！瞧他長的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感覺一派的文人作風，不過他一副瘦不拉嘰的模樣，恐怕這當官之路是難上加難囉。

　　等到劉小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後，豎脩文這才啟唇輕道：「請問閣下是何許人？」

　　哎喲！「請」咧？太多禮了，太多禮了，俗語說：禮多必詐！

　　「好說，好說！知縣大人，切勿如此稱呼蔽人我，我可是你的下屬——師爺劉小翰呢！」別看劉小翰這副模樣喔，他可是「誠惶誠恐」的呢！

　　「師爺。」豎脩文頷首，對於劉小翰對他不敬的態度，他絲毫不以為忤。

　　「欸！先別叫的這麼好聽，你若想在這座城裡安安心心的做你的知縣大人，就得奉我為圭臬，知不知道？」

　　聞言，一旁的春祿公公氣的就要一衝而上。

　　拍拍春祿的肩，豎脩文搖搖頭，一派的淡然。

　　「師爺，能告訴我這是為何嗎？」

　　「規矩！」大剌剌的說出這兩個字，劉小翰雙手環胸，不耐的忖度：不是早就告訴過他了嗎？怎麼腦筋還轉不過來？他的腦袋裡頭裝的是豆腐啊！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規矩？」他覆述一次，擰緊的眉宇露出了大大的不解。

　　「以後你自會明白。」擺擺手，劉小翰一副不想再說下去的模樣，反正他以後就會知道了，不必選在此刻多費唇舌。「現在跟我走吧！」話鋒一轉，他轉身邁步便走。

　　「走？」又一個問題。

　　劉小翰實在是懶的再轉回身來解答了。「不跟我走你怎麼知道府衙在哪裏？」呿！這下他實在是很肯定這位新上任的知縣大人腦袋裡頭裝的盡是豆腐！

　　面對他的反應，豎脩文仍舊淡然的笑笑，一派的溫和。「請帶路。」

　　又「請」啊！這禮也未免太多了吧！

　　拍了拍額，劉小翰很是不情願的轉回身來，走到豎脩文的面前，渾身上下充滿了無力感。

　　「知縣大人，你要是想把這位子坐得安穩，師爺我就奉送你三句話！」

　　「洗耳恭聽。」

　　「大巧不巧，大智不智，不巧不智才是大巧大智！」

　　這三句話其中的涵意頗深，一路上他盡是百思不得其解，直至到了衙門，他這才了解其中涵意，看來，這樂陵縣的「規矩」不是這三句話就能道盡！

　　看著眼前這怪異的建築，春祿公公隱忍多時的怒氣終於爆發！他一手揪著師爺劉小翰的衣襟，咬呀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的繃出——「你這師爺給我解釋清楚！這是啥東西？簡直欺人太甚!!」

　　「規矩嘛！」他說的事不關己。

　　大大的吁了口氣，豎脩文搖搖頭，這規矩連他見了也自嘆弗如。

　　府衙的大門呈現兩個一大一小的不對稱狀態，一個是矮的只允許貓狗之類的畜生才能進出的小門；一個是高的直衝屋簷的大門，且這樓牌上的灰塵堆積已久，想必前幾任的知縣必定受過此等「規矩」，不得其門而入，才會碰了一鼻子的灰，月月要求聖上換人，而這樓牌也從未卸下，若他沒猜想錯誤的話，這矮的只能讓貓狗出入的小門應該是給……

　　「師爺，這左邊的小門該是給下官進出的吧？」

　　「聰明！」瞧，這新來的知縣大人馬上就知曉了規矩，還挺上道的嘛！

　　「那這右邊的大門——」

　　「不用說一定是給這個狗屁師爺進出的啦！」春祿不滿的自鼻孔嗤出氣說著。

　　「錯！師爺劉小翰我還沒這資格！」張大眼睛，瞪了春祿一眼，這少了根把兒的公公還真多嘴！

　　「那你都是從哪兒出入的？」瞧這奇特的結構，除了眼前這兩扇門以外，賸下的就是後門了，難不成這師爺都是走後門的嗎？鬆開了手，春祿公公滿腹疑問的盯著他。

　　「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著！」拍拍被春祿弄皺的地方，開啥玩笑，新衣裳欸，弄破他鐵定叫他賠！「知縣大人，你要想從右邊這門進去，行！照規矩來！」那副輕蔑的臉孔又出現了，擺明了見新的知縣大人使不上手。

　　「又是什麼鬼規矩？」雙手扠腰，春祿公公表現出極度的不滿。

　　只見師爺劉小翰神秘的湊近豎脩文的耳邊說了幾句，而後滿臉笑意的站直了身子，捻著他的八字鬚，再加上一句：「只要你能解得了這道難題，師爺我就請您上坐！」

　　微淡的笑意在那瞬間斂了斂。

　　新科狀元上任的第一天，前途多舛！

舞暉羅

2017-03-21 23:31

【第一章 ‧ 第三回】

　　月兒，彎彎；人兒，多多；話兒，嘈嘈；念兒，溜溜。

　　殿內，就兩道人影躡手躡腳……哦不，是悄悄的自一旁的小門退離宛如戰場般的殿堂。

　　事主之一的丞相顧嘉衡昂首闊步，邁著步子，心情愉悅的在迴廊裡溜躂溜躂。

　　後頭，一抹放蕩的身影自顧嘉衡身後攀了上來。

　　「衡，我瞧見了哦！」不用問，這是抹淡然的威脅語氣。

　　「你瞧見什麼？」拍開李花耶緊拽住他頸子的手，他知不知道他很重啊？擺這樣的姿勢，想親手謀殺丞相嗎？

　　縮回了手，擺回了正常的走路姿勢，李花耶扶著額，嘴裡直道：「唉呀！這可不能說，好不容易讓我抓到了小辮子，我得好好保存，以防萬一。」

　　睨著他，顧嘉衡嗤笑一句：「那你就保存到死好了。」

　　李花耶煞時不滿的嘀咕著：「喂，開個小玩笑而已，你沒必要這麼壞心咒我吧？」

　　他沒好氣轉回頭。「你不會反省的嗎？」也不想想他是為誰和力衡爭的臉紅脖子粗，而當事人竟還有臉出現在這裡挖苦他，真是良心被狗給啃了！
　　
　　「反省什麼？」側著頭，李花耶開始認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是要他反省他喜愛追花逐香這檔子事嗎？哦，不！他一輩子也不可能！

　　望著他那無辜的模樣好一會兒，顧嘉衡吁了口氣，擺擺手說道：「罷了！說了也沒用。」

　　「喂喂喂，別這樣嘛，難不成你們在裡頭爭論的人就是我啊？」
瞧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還振振有詞咧？

　　「你不知道這很令人厭煩嗎？」老為了他的事與右派人馬摃上，想想，他又沒收他一毛錢，還得替他收拾爛攤子，真不划算！

　　「厭煩的人不只有你喔！」他剛剛自宮外溜回來，就看見兩條人影溜出來，其中一條人影是他，那另外一條很明顯的就是——

　　「誰？」挑挑眉，他倒有興趣一知；方才離開的太迅速，沒來得及看清殿內的情況，原來還有人選擇與他同樣的方式——落跑啊？

　　「就是那個整天都繃著臉，念念不忘淑妃娘娘的國舅爺力衡啊！」謎底揭曉，他又抓到了一個小辮子，不過此人惹不起，還是放在心上的好。

　　「哦！」輕應一聲，深邃的眸底沒有太多的意外。

　　「你猜他為什麼要偷偷離開？」撞撞顧嘉衡的手肘，李花耶抬頭便是這麼一問。他很好奇，左右派的對壘一向是力衡最重視的，他不可能捨此求去，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猜他和我想的一模一樣！」拋下李花耶，顧嘉衡獨自加快腳步疾行。

　　一樣的——煩人！

　　　※　　　　　　　　　　　※　　　　　　　　　　　　※

　　朝陽、彤雲、和風。婦人、孩童、老翁。寂靜、無聊、皇宮。承德殿下，批閱人快發瘋！

　　悶！

　　簡直悶到極點！

　　又非六月天，怎麼屋子裡悶熱的令人難受！

　　丟掉筆，顧嘉衡伸了伸懶腰往椅背貼去，眼睛裡幾乎佈滿血絲。

　　他快受不了了！

　　望著眼前這一堆堆高的像山的摺子，要處理的事務是一天比一天繁重，一次比一次沉冗，他就很恨當初自己做的決定——答應映禮接位丞相！

　　他更恨自己的無力，偏偏生來就必須當映禮的大臣，還處處不得違背，真搞不清楚他的本命星為何要繞著映禮的紫微星轉？難道轉別人的不成嗎？否則他幹嘛在這裡替自己找罪受！

　　真是無聊、無趣的人生啊——！

　　這些奏摺何年何月才批的完啊？

　　不雅的自桌上伸起腿，非常豪氣的施展出一式橫掃千軍，將桌上堆的像山的摺子給趕到地上以後，顧嘉衡又姿態優雅的翹起二郎腿，悠閒的乘風納涼。

　　其實怪不得別人，也怨不得別人，這是他選擇的命運，埋怨不起。

　　凡事天註定，事事有玄機，觀星者只是比他人早一步預知事情的發生，沒啥了不起，而他自己，就恰恰比別人多知道那麼一點點，就這一點點，就夠磨人的了。

　　有些事情，說出來傷人，不說又傷已，分寸拿捏間，真是苦煞人。

　　秘密啊，就是太多，沒人的心裡能夠承受太多的秘密，就算他的能力過人，也承受不起這樣的壓力。
睜眸，深邃的眸底沉澱了太多的情緒。
　　
　　有時他真想自己不是顧庭昀的兒子，就不會有這樣的能力，也就不會遇上映禮，開始了他的宿命。
讀星語？哼！

　　擾人的紫微星，煩人的秘密，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誰來給他一個喘息的空間？

　　微閉眼，驀然肅穆的神情在俊顏上忽又掠了去，變化之快，僅在一瞬間。

　　蟬聲唧唧，引來入目的斗大三字。

　　「嗯？」放下雙腿，顧嘉衡起身朝目標走去。

　　拾起了奏摺，緊皺的眉目終於有了一絲開朗之意。

　　樂陵？

　　有趣！
　　
　　

　※　　　　　　　　　　　※　　　　　　　　　　　　※

　　「嘉衡，嘉衡——」

　　一大早，李花耶那略帶沙啞的嗓音即響遍整座承德殿。

　　良久，無人回應。
　　
　　李花耶不悅的站在拱門前，看著這清潔溜溜的殿內，心裡頭昇起一股想殺人的慾望。

　　還真乾脆咧，什麼東西都不見了，難怪沒人應聲，是不是遭竊啊？

　　甫興起這念頭，李花耶二話不說的便直奔書室。

　　推開門，門板還咿呀咿呀的叫著，李花耶於中站定後，環顧這室內，怪了，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嘛，那為何外頭的東西都憑空消失了？

　　這其中必有詐！還是小心點好，萬一掉入顧嘉衡這隻老狐狸的圈套裡，鐵定吃不完兜著走！

　　有了這體認，李花耶一反先前的態度，開始小心翼翼的行走於室內。

　　確定沒有任何要命的東西後，李花耶鬆了口氣，踱步來到案桌。

　　「嗯？」挑眉，彷彿預知他會來到似的，桌上擺了張紙條。

　　拿起紙條，他隨意的瀏灠了下，而後信手一拋——等等！

　　這上頭寫什麼？

　　樂陵三日遊！

　　見鬼了！去樂陵都不只三日了，哪來三日遊？

　　這擺明了是落跑！

　　顧、嘉、衡！這隻老狐狸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他落跑了，要上殿堂的可是他啊！

舞暉羅

2017-03-26 14:13

【第二章 ‧ 第一回】

　　葭月初七，立冬，日逢月破大凶，不宜諸吉事。

　　明荊殿。

　　明亮的室內，瀰漫著淡淡的檀香，裊裊香煙冉冉而上，令人感到神清氣爽。

　　座上，映禮盤腿而坐，專注的目光正朝著身前的棋盤聚精會神的沈思著；帷幔後，顧嘉衡舉足而來。

　　腳步聲在與映禮相對的位子前停止，映禮頭也不抬，只微揚手譴退四周的宮娥。

　　將手置於背後，顧嘉衡冷眼淡掃。

　　「衡兒，咱們似乎很久沒對弈了？」伸指排解著眼前的棋盤，專注的眼神依舊。

　　「嗯。」由上頭傳來的，是一輕淡應聲。

　　「坐下，與朕對弈一局。」說著，原本正在排解的棋立時被映禮一手掃開，重新佈局。

　　揚袍，顧嘉衡入坐，開始排佈起屬於他的棋局。

　　時過三刻，不知是有心或無意，總之顧嘉衡下得輕淡，而映禮則下得沉重。
　　
　　「衡兒，你心不在焉？」

　　瞧這棋局，一半江山任由人取，中間門戶大開，領帥動彈不得，已然拱手讓人。

　　「有嗎？」挽袖執棋，他丟給他一個模擬兩可的答案。

　　「凡事早已預知三分的你，會不明白此局的結果？」雖是如此，映禮仍下的小心，畢竟江山取否盡輸一線間。

　　「你也知情，不是嗎？」世上奇人異士何其多，會讀星語的又何止他一人？

　　「所以你不用心？」許多事情是僅在點到為止，他與衡兒兩人的心結就此埋葬心淵就好。

　　「我厭惡！」簡單的三個字，淡然的口氣，卻掩不了顧嘉衡心頭對宿命的反抗。

　　執棋的手在聞言的那一瞬間顫抖！下一刻，車即停止攻城掠地。

　　「衡兒，你與力衡他都一樣，盡說些令朕痛心的話語……」

　　「他是他，我是我，我們非同一個體，別把我們混為一談。」移砲，防守也能取江山的，因為江湖盡在一點訣。

　　唇角揚起完美的弧度。「你與他是同一種人，你們的想法朕豈會不知？」

　　「哼！我與他的想法不同，我將會走出屬於我的王者之路！」只是一味的遵守是愚昧的做法，就算是既定的命運也有被改變的一天！他——不想就此屈服。

　　「朕知道，所以——」卒堵帥，答案已在那一刻決定。

　　「所以？」瞇起眼，難道他永遠擺脫不了他的宿命？

　　「所以你的王者之路由朕來決定！」

　　決定？棋盤的結局已說明一切，顧嘉衡唇緊抿，幽黑的瞳眸浮動著複雜的情緒。

　　決定!!

　　左右派的分野由此開端！

　　

書撰於風嵐史第三百一十回一十一章四十六節五次

舞暉羅

2017-03-26 14:19

【第二章 ‧ 第二回】

　　樂陵縣，特殊的城鎮。

　　何謂特殊？即是特別、不同之意。

　　偌大的城鎮，不大不小，就千百畝而已，按道理說，它絲毫是個不起眼的小城，引不起任何人的注目，也看不出有何特殊之處，可它為何引得各方人馬的勢力，紛紛前來設場、拜碼頭？

　　原因無他，即為它身居要塞！

　　位於京城與江南的交界處，平常的三不管地帶，朝廷最頭疼的地方——樂陵縣。

　　特殊的地方就會有特殊的規矩，規矩不多，遵守便成！

　　那只要守了規矩，日子就好過了嗎？

　　哦，不！

　　那麼簡單的話，何必個個前來上任的知縣大人全都聞風喪膽？

　　其實也沒什麼啦，樂陵縣的百姓各個安分守己，各司其職，只不過它就是人多了點，錢多了點，事多了點而——已！

　　人多了點，自然就龍蛇雜處，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皆有其生存的方式，只要不擋路，性命當然保的住。

　　錢多了點，自然黑白兩道都想分一杯羹，只要位子坐的穩，擺的平，保管天天睡到自然醒！

　　事多了點，自然疲於忙碌，只要將樂陵縣的百姓給治理的服服貼貼，衙上這明鏡高懸，右邊那高的不像話的門檻自然踏的入！

　　瞧，這規矩不多嘛！

　　就這三樣！

　　擺的平，做的好，樂陵縣的油水自然少不了；若是不幸，哦噢！

　　遙記樂陵縣前前後後總共換了十三個的縣令，除了第一任的縣令盡得人心以外，其餘的——甭提了。

　　不是缺了條胳膊，斷了條腿，就是一覺醒來，找不著眼睛，總之各種名堂都有，就是沒人活的走出樂陵縣。

　　那這樂陵縣很難管理囉？

　　話也不是這麼說，若不是第一任縣令做的太好了，卻不幸遭師爺陷害，成了刑場上的箭靶子，樂陵縣的百姓是不會這麼嫉官如仇的，而後的縣令不但沒把樂陵縣的居民當人看，還從中撈了不少油水舉家落跑，嫁禍給樂陵縣的百姓，讓樂陵縣的居民們平白蒙受不明之冤，過上一段非人的苦日子，讓其中的黑白兩道震怒非常，於是乎，樂陵縣的規矩出爐了！

　　在居民的眼中，當官的和屬豬的沒啥兩樣，切記！切記！

　　要想在樂陵縣混的好，皮得繃緊，只要侍候的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舒舒服服的，狗官兩字可以不說，頂多拿掉官，當狗囉！

　　您說對不對？各位看倌。

　　『明園閣，說書日，胡小虎主講』戲班外，看板上如此寫著。

　　「原來今兒個是講咱們這縣的故事啊，走走走，咱們去聽聽看！」一名穿著樸素，背著木柴的男子滿臉笑意的邀約。

　　「好、好、好！」另一人連忙應聲。

　　「別推，別推，時候還久的很，先逛一會再說。」排在後頭的人見還未日禺時，腳步朝另一頭走去。

　　「欸，你們要上哪兒去？」一名恰似外地人的男子不解的問著。

　　「今天是節慶，什麼地方都能去！」皺了皺眉，難不成這個人眼睛瞎了，看不懂眼前這熱鬧的景象？

　　「那我跟你們走！」外地來的男子頓時瞠大了眼，歡欣鼓舞的說著。

　　「好吧，走就走，呿！真是沒見過世面。」

　　搖了搖頭，三五一群人離開了戲園。

　　喜氣洋洋的氣氛瀰漫著全城，這可不是一般的小節慶，就連知縣大人都必須盡一份心力，與全城的百姓一同慶賀，要是缺席——後果自負。

　　就不知，這新來的縣令是否會收得全城百姓的心，阻了來此當官、必逢劫厄的命運？

　　好戲，好戲，全城的百姓都在等著看這一刻的來臨。

　　黑白兩道摻雜其中，這火藥味，濃厚、濃厚。

　　「小姐，小姐，妳走慢點，奴婢我快跟不上了！」喘著大氣，穿著粉色衣著，模樣小巧可愛的姑娘穿梭在人聲鼎沸的

　　街衢，一副快被擁擠的人潮擠暈的模樣。

　　走在前頭的華燁回了頭，掩唇輕笑，媚眼引人。「小兒，妳再走得這麼慢，我就真的丟下妳囉！」說著，踩著小碎步的步伐復又向前疾去。

　　在後頭屢追不上的小兒見狀，連忙撩起羅裙，朝華燁的方向跑來。「欸！小姐，等等我呀！別丟下小兒我呀！」

　　回了身，華燁又笑，魅力無邊，身上散發出來的胭脂香氣將一旁的路人給薰的兩腿發痠，兩眼發熱，腦子發暈呀！

　　初來乍到，一切盡是那麼的新鮮，一切都是這麼驚奇，東有糖葫蘆，西有豆腐腦兒，北有鱸魚一百三十五種吃法，南有剪紙技藝，真是應有盡有，琳瑯滿目，看的華燁目不暇給，一顆好奇的心全被眼前的東西給塞的滿滿的。

　　「呼、呼……小姐，別再玩了，老爺和夫人還在等我們呢！」終於追上華燁了，小兒撫撫心口，暗暗替小姐擔心。

　　「小兒，妳若不想跟，大可可以先回去呀！」看著眼前的風車溜溜的轉呀轉，華燁伸出手去逗弄著風車的尖端，好不開心；至於小兒，她全拋到腦後去了。

　　「小姐！」小兒當下不依的噘起嘴，小手絞紐著絹巾。

　　「我又沒攔妳。」巧笑倩兮，無以比擬兮，眼前的小玩意兒比爹娘的諄諄教誨來的重要多了。

　　「小姐！我不管，妳一定要回去！」大大的吁口氣，見循循善誘不成，小兒乾脆拉住華燁的胳膊，死命的往回拖。

　　「小兒，妳再拉，當心我把妳送回鄉下去！」蹙起柳眉，怎麼小兒這死腦筋轉都轉不過來？

　　「小姐，妳別忘了妳是偷溜出來玩的，時間過了這麼久，老爺和夫人一定派人出來找妳了，妳不回去不行呀！」小兒緊張的大喊。

　　「我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看他們能怎麼樣？哼！」甩開小兒，華燁迅速的沒入人群中。

　　「欸，小姐，小姐！」獨賸小兒欲哭無淚的在華燁的背後跟著。

　　「唉呀，真煩！」擺動柳枝，華燁低嘆。

　　只要一提起她的爹娘她就一肚子火！

　　不過就是出來玩玩嘛，管這管那的，成天待在驛館，會悶死人的，知不知道？

　　再說，她也不小了，會懂得保護自己，何必要人時時刻刻看守著，她又不是陶瓷娃娃！

　　唉，真是一點興致也沒！

　　無聊透了！

　　「啊！」

　　無端被撞，無故發出好大一聲聲響，華燁跌倒在地，一身的貴重衣裳全都給沾了塵土。

　　「喂！你這打那來的冒失鬼——」高揚的嗓音在見到與自己相撞的人的那一霎那止了住！

　　及肩的長髮，秀氣的冠帽，英挺的劍眉，俊逸的臉龐，斯文的體態，還有他那詑異的模樣讓華燁一時失了魂。

　　黑緞的烏絲，耀眼的髮飾，粉黛的柳眉，姣好的臉孔，端莊的模樣，讓豎脩文一時看的痴了。

　　啊！糟了！

　　不顧仍在失魂當中的華燁，豎脩文連忙蹲下身去，撿拾起錯落在地上的豆子。

　　突來的動作讓華燁回了神，當下也陪著豎脩文蹲下身去，撿著地上紅綠色相摻的豆子。

　　豎脩文一見，忙伸手阻了她的動作。「這位姑娘，方才真是對不住，是在下犯急，無意撞了妳，請姑娘妳別介意我方才的唐突。」

　　溫文有禮，說話又大方得體，與那些整天圍在她身邊的紈袴子弟好多了。短短幾句，華燁對他的印象即深刻見心。

　　「公子別這樣說。方才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該低著頭走路，華燁才要請公子別介意華燁的魯莽呢！」垂下了眸，粉頰上頓飛上了朵紅雲，華燁說的嬌羞。

　　「不，我一點也不介意，還請姑娘別與我一同撿豆子，免的汙了妳的玉手。」好人家的姑娘應該做不慣這種事吧？他想。

　　「這一點也不會汙了我的手！」華燁大喊，不悅的反駁。聽他的話意，彷若她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做不起這種工作，真是氣煞人了！

　　「姑娘？」皺起了眉，豎脩文一臉不解。

　　「是我的錯，我有責任幫你做好！」噘起了小嘴，華燁說的堅持，一雙玉手在不覺中已覆上豎脩文的胳膊。

　　「謝謝姑娘。」不著痕跡的抽開被華燁覆上的胳膊，豎脩文淡然的笑道。

　　華燁這才開心的撿拾著落在地上豆子。

　　任性的姑娘，搖了搖頭，豎脩文在心中下了對這位初次見面的姑娘的評語。
　　

舞暉羅

2017-03-26 14:38

【第二章 ‧ 第三回】

　　小月客棧。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爆竹聲聲聲入耳，舞孃、技藝團穿插其中，為這小小的城鎮帶來一股新鮮活力。

　　只有客棧二樓才圖得清靜！

　　位置不高不低，恰恰可以休憩，保證聲從一樓過，聽不見迴響音。

　　真是好看、好聽、好自在！

　　有多久沒這麼輕鬆過了呢？

　　許是忘了有花耶這號擾人的人物在，特別懷念起這清幽的滋味。

　　頭靠著凴欄，身子倚著板凳，修長的雙腿不雅的翹在桌子上，俊毅的臉上還置了本書，看來囂張的很！這副悠閒的模樣定是那個成天繃著臉的力衡見了也羨慕。
　
　　他，偉大的丞相，就是專門在幹這檔子事！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喲，瞧瞧，還吟起詩來了，果真閒適過了頭！
　　
　　背靠樑柱，統領伸手壓低圓帽，犀利的雙眼不時注意著四周的動態。

　　「丞相大人，你的心情似乎開朗多了？」雖說悠閒歸悠閒，閒暇餘，不多話的巽炎唯一的樂趣就是調侃這表裡不一的丞相大人。

　　「此話怎講？」闔著眼，享受這遲來的寧靜，休息，是很重要的，每天在宮裡見到那一大堆永遠批閱不完的奏摺他就煩心！

　　「在宮裡，你不是只有在與國舅爺大人玩口舌之爭時才會露出愉快的笑靨嗎？」露出淡淡的笑容，統領說的實在。

　　「我有嗎？」皺起兩道劍眉，這他可一點也不承認。

　　「或許連花耶大人也還摸不清丞相大人的脾氣。」

　　「巽，你最了解我。」顧嘉衡一聽，馬上扳起臉孔疾聲。這什麼跟什麼，想他堂堂一介丞相，怎麼會受到禁衛軍統領這小小要脅呢？

　　「哈！」巽炎只回他一聲淡淡笑聲。

　　「唉，怎麼我感覺帶你出宮是一件不智的行為？」天啊，誰來可憐可憐他啊？簡受飽受威脅。

　　自怨自艾，丞相大人無聊時用來娛樂的手段之一。

　　嘴角微揚，點點笑意綴點在削尖臉龐的薄唇上。

　　驀然，風中飄來不尋常的味道。

　　統領手按刀柄，不動聲色的察視著四周的動靜。

　　峙然，風中味道，變了！

　　「殺！」

　　一聲喝聲，各路人馬朝四面八方一湧而上！

　　同一時間，座客一隅，錚錚然響起蒼涼的琴聲。

　　眼睜，刀出，統領從容應付。

　　殺伐聲四起，殷紅的鮮血更加引起人的殺性，統領穿梭其中，嗜血的刀，越殺越狂！

　　就是沒人能進到顧嘉衡三尺內的範圍！

　　琴聲鏗鏗然，隨著鋒湧而上的忘命之徒頗有加遽的傾勢。

　　緩緩伸手拿下臉上的書，顧嘉衡睜開半眼，透著一微小光線，觀賞著這場精釆的殺戳之禮。

　　揚袍，統領的刀勢伴著琴音的起伏而愈見輕盈；很明顯的，巽炎的招式已在不知不覺中受到琴音的牽引，吐出鋒利的刀芒。

　　顧嘉衡注意到了，雙眼不時探看著琴音的來源。

　　琴聲轉為急！且在高音不墜。

　　迴蕩的高音，似尖銳，似緊繃，彷至琴絃斷了線！

　　「嗯？危險！」

　　「鏘然」一聲，收與發只在一瞬間。

　　只消一瞬，凌利的劍式迅急斬了兩個趁統領稍一失神的空隙鑽上的卑鄙之徒。

　　拍拍衣服，原本的好心情全給破壞光了！連書也染上了血跡，真是罪無可赦！

　　琴音頓淪為柔和。

　　蹙起眉，全場唯一疑心的只有這琴音，它到底是幫他，還是害他？

　　居心可鑑！

　　是誰？到底是誰？

　　明明可聽見幽邈的琴音在這裡圍繞，怎麼不見彈琴之人？

　　這曲，好像有些熟悉，是那一首……

　　跌坐椅上，顧嘉衡沈思著。

　　「啊！」順然一個鷂子翻身，統領連忙穩住身子，險象環生。

　　眼見如此，顧嘉衡著急萬分，快！快！快想起來——快想起……！

　　導引的琴聲優然再起，此次不同，琴音催急，震的四周的樑柱開始落下小小的碎屑。

　　琴音變換，輕鬆易與，飄然一隅，銀髮揚生。

　　「五嶽祭秩皆三公，四方環鎮嵩當中。」

　　足點桌端，統領捧高刀，由中盤切下，亡命之徒頓時腰斬！

　　「火維地荒足妖怪，天假神柄專其雄。」

　　又滅了一個該死之人！

　　「噴雲泄霧藏半腹，雖有絕頂誰能窮？」

　　就這句，穩住了統領之前略為躁動的心，刀式也由輕浮轉為沈穩。

　　「我來正逢秋雨節，陰氣晦昧無清風。潛心默禱若有應，豈非正直能感通？」

　　對方人馬逐漸滅少，讓統領少了抹莫大的壓力。

　　整飭稍嫌凌亂的服飾，顧嘉衡躺回椅上，回復了方才悠閒的姿勢。

　　琴聲灑然，如聽萬壑松，轉輒處，動以淒然，此時最適合來上一壺酒了！

　　「須臾靜掃眾峰出，仰見突兀撐青空。紫蓋連延接一柱，石廩騰擲堆祝融。森然動魄下馬拜，松柏一逕趨靈宮。粉牆丹桂動光彩，鬼物圖畫填青紅。升階傴僂薦脯酒，欲以菲薄明其衷。」

　　伸手一招，在一旁嚇的腿軟的店小二違不得客倌的旨意，硬著頭皮送上了兩壺酒，雙手還不停的顫抖，模樣煞是可憐。

　　「廟內老人識神意，睢盱偵伺能鞠躬。手持盃珓導我擲，云此最吉餘難同。竄逐蠻荒幸不死，衣食纔足甘長炵。侯王將相望久絕，神縱欲福難為功。」

　　舉樽啜了口酒，清香的脯酒，好酒，好酒；顧嘉衡飲然，好不自得。

　　「夜投佛寺上高閣，星月掩映雲曈曨。猿鳴鐘動不知曙，杲杲寒日生於東。」

　　「啊！」最後一聲叫聲嘎停，渾身是血的統領佇立其中，令人怵目驚心。

　　忽地，琴聲休止！

　　嗯？左邊！

　　「刷」一聲，輕然一聲響，屏風應聲折成二段，露出了正在裡頭分撿紅綠二色豆子的華燁與豎脩文。

　　受到突來驚嚇的華燁立即指著顧嘉衡破口大罵：「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人！」拱手，禁衛軍統領迅然而至。

　　他們一直在此？那琴聲……犀利的雙眸梭巡著四周，除了桌上的豆子之外，就屬一個鎮定非常的男子——「你們在做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怒上美顏，華燁一口回絕他的問題。

　　「分豆子嗎？」自顧自的拿起紅豆在眼前審視了下，他完全不在意一旁氣的七竅生煙的女子，他在意的是這名男子從方才到現在一直沒變的淡然表情。

　　　料不得，華燁一把搶下，屬於女人的清亮嗓音完全變了調！「放肆！未經同意就擅自拿他人的東西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舉動，你知不知道？」

　　「我幫你。」不理會華燁的叫囂，顧嘉衡直接坐下。

　　「你——」氣紅了眼，華燁一把推開他。

　　「丫頭……」低聲，這女子似乎似曾相識，那跋扈的模樣與西宮太后的嘴臉沒什麼兩樣。

　　「什麼丫頭？你別亂叫！」雙手環胸，華燁杏眼圓瞪，氣的牙癢癢的，心卻在另一方面，貪戀起顧嘉衡器宇軒昂的模樣。

　　「妳看來就是一副丫頭樣！」又來一句諷語，目光未曾稍離。

　　「那你呢？也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啊！」蠕動唇舌，回他一記。

　　「哼！」被寵壞的丫頭——抿抿唇，他幫忙撿拾著豆子。

　　華燁見狀，也跟著在另一頭坐下，逐露笑靨的撿拾。

　　一場口舌之爭暫緩休止。

　　不同的是，在顧嘉衡眼底透著濃厚的高昂興致。

　　　※　　　　　　　　　　　※　　　　　　　　　　　　※

　　修長的手指輕攏慢撚，挑動琴弦，低低切切，其音鏗然。

　　小月客棧的騷動已停，二樓一隅，散發著一股淡淡香氣的座客卻難以停止浮動的情緒。

　　「多此一舉。」淡淡的眨了眨眸，血色薄唇輕緩洩出一句，銀色的髮絲飄揚，襯著略帶淺黃的甘甜茶液，愈顯強烈對比。

　　如出水芙蓉的臉龐，帶著淺淺笑意，瀟灑自然；輕啜口茶，品茶香。「口是心非。」

　　「緣。」攏眉，絕對的不悅。

　　「呵呵。」回應他的，仍是一貫的笑意。

　　　※　　　　　　　　　　　※　　　　　　　　　　　　※

　　簇擁著分拾好的紅綠色豆子，顧嘉衡與豎脩文、華燁等穿過重重的人潮才得以來到最負盛名的廟埕前。

　　台上，戲子正努力演出；台下，觀眾賞的熱情；毫不起眼的後台中，一群人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啊！小柿子！」豎脩文一認出人，趕忙擠到小柿子面前，將分好的豆子呈上。

　　小柿子一見，差點沒欣喜的跳起舞來！「嚄！你可來了，咱們這裡的人等豆子等的都快瘋了，幸虧你及時拿來，多謝你了，小縣縣！」

　　「別客氣。」送交來了豆子，一直處於緊繃情緒下的豎脩文終於鬆了口氣。

　　小縣縣？斂下了眸光，擁擠的人潮掠去了隱於層層面具下的笑意。

　　這名，有趣！

舞暉羅

2017-04-07 21:03

【第三章 ‧ 第一回】

　　桐月十五，驚蟄，宜祈福‧納釆，不宜嫁娶‧上樑。

　　嚴酷的氣候，凍結成冰的太抴池，冷意絕然的禁宮，十足的，闇沉。

　　步出淑妃宮，顧嘉衡轉往御花園而去。

　　人心的貪婪，改不了；傲人的權柄，令人醉；淑妃娘娘啊，算是當中的犧牲者。

　　今天是淑妃娘娘的忌日，他是該憑弔的，畢竟他早已預知事情的發展，卻仍舊任由它發生，算來，他也有一份的責任，只是——

　　那個該負責的人今天依然沒有出現。

　　哼！真是薄情！

　　不過身為九五之尊的他，確實有權利決定每一個人的生死。

　　包括……最愛的人，都是一顆棋子。

　　他無力去改變，也無心去承擔，誰教他——是那顆繞著紫微星環繞的人呢？

　　誰又能怪他？

　　誰能！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嗯，那來的女子唱吟聲？不自覺的，顧嘉衡漫遊的腳步受到牽引。

　　「遡洄從之，道阻且長；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妝奩在前，銅鏡中映出嬌豔絕美的容顏，鮮豔的紅唇開開闔闔，吟唱遊詩。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撥開顏色翠綠的枝椏，顧嘉衡邊聽，邊朝聲音源頭走去。

　　甜膩的嗓音，似乎有種誘人的魔力，無限的在人的腦中迴旋。

　　「遡洄從之，道阻且躋；遡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纖纖玉手扶著黑緞般的烏絲，另一手持櫛緩緩順著髮絲的紋理而疏，那模樣，似天仙，鏡中的美顏，更顯嫵媚。

　　「蒹葭釆釆，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伊人，伊人，究竟在何處？吟唱之人究竟有何目的？那聲音，那詩，似曾相識。

　　「遡洄從之，道阻且右；遡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衣襟微敞，露出小香肩，雪白的肌膚，尖挺的酥胸，輕啟的櫻唇，臉上濃厚的胭脂，粉色的嫩頰是由層層的厚粉堆砌上去的。

　　看來，倒是挺有另一番風味，對不？

　　「皇后娘娘。」揚袍，顧嘉衡屈跪，該有的禮節省不得。

　　「衡兒，本宮，是不是老了？」歲月的流逝，任是誰也捉不住，自個兒臉上愈來愈多的線條看的自己都怵目驚心；她討厭年華的老去，卻掩不住對年輕的追求心力，瞧，這鏡中的自己，不是沒變嗎？少女的情懷，衡兒，你應該懂的……

　　「皇后娘娘，風韻猶存。」

　　聞言，皇后頓時掩唇輕笑，無限嬌羞。「呵呵——衡兒你啊，老愛說些讓本宮開心的話。」

　　「臣，半句不假。」

　　「衡兒，你看，本宮的頭髮怎麼梳也梳不好，你來幫本宮，好嗎？」既然無法捉住消逝的時間，那人，就更不應該錯過！要想正確的捉住勢力的權柄，就該洞悉握權的人，衡兒，便是其中一個，孤立他，是她計劃的第一步。

　　點頭，顧嘉衡正一步一步入皇后的陷阱。

　　接過木櫛，顧嘉衡一手絻起皇后烏溜的黑髮，一手順著髮絲梳下。

　　鏡中伊人，在眼前，在心上，在腦海，在慾望深源處。

　　紅唇媚引時，鳳眼迷人，眉山彎彎，玉手，逐緩攀至酥胸處。

　　「唉呀！」

　　一聲低吟，誘惑人即將崩潰的理智。

　　「皇后娘娘哪兒不舒服？」低首在伊人的耳際淺問，從未改變的神情讓人無法捉摸。

　　拍拍胸口，玉指撩撥。「心，心口疼呀——」

　　「衡兒來替皇后娘娘揉揉。」

　　一語，驚人，正好符合皇后娘娘笑意不止的紅唇邊。

　　「嗯……」又一聲，誘人呀。

　　低眸，斂了斂眸光，持櫛的手已往尖挺處而去。

　　「衡兒！」低沉的漫喝聲，怒氣沖沖的臉龐，映禮就站在涼亭前的不遠處。

　　「參見皇上。」訕訕的丟開木櫛，顧嘉衡躬身，沒人見他惡壞的笑意在薄唇上延伸。

　　皇后見狀，立即捉緊了衣襟，起身奔至映禮的懷中，一副驚駭的模樣。「啊，皇上，衡兒……衡兒他，他要非禮妾身！」

　　「衡、兒！」敢情是被眼前的景象給一時氣紅了眼，一把怒火在映禮的胸中燃燒熾盛。

　　聳聳肩，顧嘉衡抬起頭來，那掛在嘴邊的笑意愈有擴大的趨勢。

　　那笑意，只有映禮解讀得出。

　　於是乎，月下一隅，在御花園的涼亭裡，映禮與顧嘉衡持樽相對。

　　映禮酒灑一盃，空酹一月，眼眶底卻是道不盡的纖雲四捲。

　　「看看這如此多嬌的美麗江山，竟引得無數梟雄為它競、折、腰。」

　　諷刺什麼呢？哼！啜一口酒，事實礙難改變，顧嘉衡飲的自在。

　　風，依舊；月，依舊；向人撲人迎人者，依舊是那杏花柳花桃花！

　　　　　　　　　書撰於風嵐史第三百五十回二十三章七十八節六十五次

舞暉羅

2017-04-07 21:08

【第三章 ‧ 第二回】

　　熱鬧的慶祝活動一過，樂陵縣的百姓個個將東西收一收，大夥到城裡最靈驗的廟埕裡起著薪火圍著圈圈兒，賞月話家常，當然，外人不可入，不可入也！

　　這是規矩！

　　卻也可因人而異。

　　瞧，離薪火中心最遠的地方就出現了豎脩文與顧嘉衡等人的蹤影，他們坐在由沙包、竹筐堆成的位子上，與樂陵縣的百姓們一起同樂。

　　華燁渾身不自在的看向一旁始終淡笑如宜的豎脩文，眼底煞是堆滿了委屈。

　　她從不習慣坐這種椅不像椅，蓆不像蓆的東西，更不喜歡與一群下人同坐一隅，那感覺真像是——與一群低等下流之人同流合汙，像如此潔身自愛的自己怎能與這些人搭混在一塊兒？思及此，她不由得伸出纖纖玉手拉了拉坐在旁側的豎脩文的衣袖。

　　感覺到衣袖被拉扯，尚沉浸在百姓們歡笑的容顏中的豎脩文不解的轉過頭來，疑問：「華姑娘？」

　　「我……」話未出，即止住了口，原因只為朝他們走來的小柿子，但嬌麗的臉上仍帶有難色。

　　一旁，小柿子拿著剛剛才燒烤好的大塊豬腳跨步朝他們而來。

　　「來，小縣縣。」這可是他們這樂陵縣的百姓對他們的地方父母官的一點小小敬意，不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所以，在小柿子將烤的又香又嫩的大塊豬腳呈上之時，圓滾滾的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

　　「多謝你，小柿子。」接下大塊的豬腳，豎脩文以淡笑回應。

　　顧嘉衡一見，立即往豎脩文的位子挪了挪，大手一抓，分食起這塊令人垂涎三尺的豬腳；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下午還沒吃到東西就大大跟人打了一架，不用說，他肚子餓的很！

　　對不，統領？撕下一角遞給立於一旁的統領，顧嘉衡向統領挑了挑眉，道：「巽，吃吧！」

　　今天的丞相大人竟然大發慈悲賜他一塊豬肉吃｜｜唉，真懷疑自己的眼睛有無翳病？才不會被丞相大人這一時興起的念頭給感動的蒙蔽自己的心，不過，他似乎見到丞相大人的眼底有抹戲謔的意味，嗯，小心，小心。

　　見巽炎以著慢吞吞的速度撕著豬肉，而自己則是大剌剌的大快朵頤，顧嘉衡不禁皺起眉，以不悅的口吻說道：「巽，你不相信我？」

　　「嗯，的確難以置信。」統領蹲踞在顧嘉衡身旁回應。

　　瞇起了眼，「回到了宮裡你可沒這福分。」壓低了聲音，字字句句皆是酸澀以對。

　　「我想這種福分只有花耶大人才消受的起。」開啥玩笑？這種福分要是一天多來幾次，他禁衛軍統領這五個字豈不是要倒過來寫？

　　顧嘉衡不滿的撇撇嘴。「統領，怎麼你越來越多話？」

　　「丞相大人，你不也愈來愈愛耍嘴皮子？」統領淡淡的回應，嘲諷得體。

　　「巽，你也學會花耶那一套專耍賴的步數了。」大大的吁了口氣，顧嘉衡說的悶。

　　「丞相大人，你也學會花耶大人那套引誘天下的美人兒的計策了。」

　　轉過頭，兩相對望。「這麼說來，咱倆一致囉？」

　　統領同意的點點頭。

　　顧嘉衡無奈的大大嘆了口氣。「唉，花耶啊……害蟲一隻！」

　　笑意頓奔上眉山，統領低頭繼續吃他的，不搭理。

　　前面圍在一起的人們吃得津津有味，唯獨後頭一隅的小小美人一口也沒進食。

　　「小縣縣，這兒還有啊！」

　　豎脩文手中的那塊豬腳尚未分食完畢，小柿子馬上又送來一超大塊的豬腹肉，不消說，超大塊的豬腹肉至少一半以上又被顧嘉衡這隻大蝗蟲給搶食，看的豎脩文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心裡頭倒是擔心起從方才到現在搶食失敗，一口也沒吃的華燁。

　　「華姑娘？」豎脩文再次詢問出聲，甫見她前一刻的欲言又止，又見她臉色逐漸蒼白，他著實擔憂。

　　渾圓的瞳眸有些怨懟的望著他，想脫口喚他，姑娘家的矜持又限制著她，著實肚子已餓的咕嚕咕嚕叫，卻又對他們那種拿來便大口咬下幾近野蠻的行為不以茍同，在精神與身體的雙重煎熬下，造成她姣好的面貌上冒出點點汗珠，血色開始褪盡。

　　「華姑娘！」眼見她臉色越來越蒼白，唇又緊抿成一直線，豎脩文不由得朝她喊道。

　　「小縣縣？」看了看華燁，又看了看他們親愛的縣老爺，小柿子狐疑的搖搖頭，搞不清楚現下是何種情況。

　　冷冷的瞟了華燁一眼，顧嘉衡輕蔑的諷了句：「哼！不識大體！」

　　華燁一聽，立時由座位上彈跳而起，指著顧嘉衡的鼻子大吼：「你——！」她是前世跟他有仇嗎？怎麼他老愛針對她？

　　「華姑娘。」伸手阻了她，豎脩文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安撫她。畢竟她是外人，全縣也最容不得外人，何況今天是難得的團圓佳節，在這節骨眼上，可出不得任何差錯啊！

　　「可是……」她氣不過。

　　「華姑娘，別計較了，和氣生財。」

　　「是啊，和氣生財！」肇事者依舊安然的繼續啃他的豬腹肉。

　　看的統領在一旁搖了搖頭，決定還是不說話，吃他的就好。

　　悶悶的癟癟嘴，華燁坐了下來，搖著團扇消消氣，一旁的豎脩文用紙包好油膩的豬肉，遞至華燁眼前。

　　「華姑娘，妳肚子餓了吧，吃一點吧。」

　　看了看用紙包好的豬肉，又看了看豎脩文俊俏的臉孔，華燁那張如玉雕般清麗的容顏上，綴點了些微嫌惡的情緒。「好，我吃，但是小縣縣——」

　　啊！糟糕！豎脩文在心底暗叫不妙。

　　聲音不大不小，恰恰好讓在前頭圍成一大圈的百姓給聽的清楚，一時間，全部人的眼睛有如利刃一般，朝華燁掃射過來，驚的華燁煞時呆楞在那兒。

　　小柿子的臉孔也在剎那間由溫和轉為肅穆。「這位姑娘，妳要認清楚，妳可是外地人，要不是看在小縣縣的面子上，這兒妳是不能進來的，妳知不知道？」

　　聞言，華燁一時怒火攻心，逞強的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讓我叫，我偏要叫！小縣縣、小縣縣……」

　　眼見情況即將一發不可收拓，豎脩文一急，連忙伸手摀住華燁的唇。「小柿子，別與華姑娘一般見識。她只是不懂樂陵縣的規矩，大家別同她計較。」

　　急急扳開豎脩文的手，華燁不明究理的更加大聲叫道：「小縣縣——！」

　　這一叫，更加深了全樂陵縣人的怒氣，小柿子尤為最，首當其衝。

　　「華姑娘，說的好聽點是看在小縣縣的份上讓妳三分，說的難聽點是咱們全不把妳放在眼底！『小縣縣』這名字只有咱們能叫，妳，還不夠資格！」

　　「你們——」

　　「華姑娘！」連忙抓住她扭動的身軀，誰曉得她下一刻會做什麼樣的事情來？

　　「你！」怎麼連他也如此待她？她好委屈、好委屈！

　　「華姑娘，稍安勿躁。」擔心的眼眸直望進她的，若她再這麼鬧下去，就連他也保不了她啊！

　　「哼！」掙開豎脩文的箍制，華燁哭著轉身跑開。

　　「華姑娘，華姑娘……」獨賸豎脩文憂急的叫喚。

　　「嘿！沒事了，大夥繼續啊！」

　　小柿子朝前頭大喊，大夥又恢復了先前的愉悅氣氛。

　　只有顧嘉衡這隻大蝗蟲不知餓了幾百年似的，低頭繼續啃他的豬腹肉以外，又不知從那裏偷來一隻肥滋滋的豬腳，大大的挨在豎脩文身旁啃了起來。

　　唉呀，吃飽了飯才有力氣思考事情呀！這是統領在顧嘉衡的眼波底所解讀到的訊息。

舞暉羅

2017-04-08 13:57

【第三章 ‧ 第三回】

　　皎潔明月，一抹嬌小人影來去匆匆，幾乎要把整座樂陵縣給翻遍。

　　小兒氣喘噓噓的靠在土牆上喘著氣，臉上著急的神情掩不了潮她狂湧而來的疲憊之心。

　　「小姐啊，妳到底上哪去了？小兒找妳找的好苦啊——」嘴裏喃喃唸唸，小兒說的煞是委屈。

　　一屁股坐在人家門前的石階上，小兒揉揉發痠的肩頭，捶捶走的快斷掉的雙腿，雙眼無神的觀望四周，散發出一股濃濃的哀怨。

　　噢！老天！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前沒燈，後沒影的，全縣的人通通不知跑到那兒去了？一到向晚時分，就全部不見人影，獨賸她一個人孤怜怜的在這黑漆漆的城鎮裡頭摸黑找尋著令她頭痛的小姐，噢——！

　　「喂！有沒有人啊？有沒有見到我家小姐啊……？」實在累的受不了，小兒乾脆拉開嗓門大喊，以清一清積壓胸中的怨氣。

　　回應她的，仍是一片寂靜。

　　哦，不！忘了，還有一些些小小聲的蟲鳴在皚皚月光下陪伴著苦命的小兒。

　　清風徐來，帶動樂陵縣獨特的清香，也帶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耳尖的小兒立即察覺到有人靠近。

　　咦，她有沒有聽錯？有腳步聲欸！太好了！終於碰到一個像樣的人了！小兒登時雀躍不已，趕緊起身朝聲音的源頭奔去。

　　「欸！請問你——小姐！」趕緊止住疾奔的腳步，小兒險險就迎面撞上踱步而來的華燁。

　　「小兒？」這麼晚了，她怎麼還在這裡遊蕩？

　　小兒頓時欣喜若狂的抱住華燁，高興的說：「太好了，小姐，我終於找到妳了，太好了！」

　　「小兒，找我做什麼？」冷冷的眼伴著冷冷的聲音，她一點也沒察覺此時的自己比一座冰山還冷。

　　小兒一聽，差點沒昏過去，小姐不會玩過頭，把事情全都給忘的一乾二淨了吧？「小姐，妳忘了妳是偷跑出來玩的，咱們還要回去驛館呢！」

　　「不回去！」想起方才在古廟裡的情況，華燁就吞不下那一口氣。

　　「小姐？」小兒幾近哀求的語氣。

　　「小兒，我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她拗的很。

　　「小姐，妳快回去啦，妳再不回去，小兒就要挨打了，求求妳，咱們快回去吧……」

　　「不要！」

　　「小姐——」小兒哭的淅瀝嘩啦的，只差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要脅著。

　　見狀，華燁雙手環胸，氣憤填膺的說道：「要回去可以！先把方才欺負我的人給教訓一頓，我的心裡才舒坦一些。」

　　小兒一聽，馬上接腔道：「小姐，這些事情就交給老爺去做就行了，妳可別忘了，妳乃是當今太后娘娘的姪女啊！」

　　「可是……」華燁還很猶豫，尤其是那個帶著侍從的男子老愛頂撞她，讓她氣的牙癢癢的，卻又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真是氣煞她也。

　　見機不可失，小兒連忙拉著她的手，催促著她離開。「小姐，好啦，好啦，就這麼說了，咱們回去吧！」

　　「嗯。」

　　　※　　　　　　　　　　　※　　　　　　　　　　　　※

　　古廟裡，歡樂的氣氛依舊，自華燁負氣離開後更有甚者。

　　「欸！這下換我王二麻子說話了！大夥注意聽啊！」火堆旁，一位穿著簡樸，全身上下只用兩塊布遮住的魁梧男子，一手抓著豬腳，一手搖晃著酒罈子，身形顛顛晃晃的上前，拉開嗓門大聲說話。

　　「呿！你這遊手好閒之人那會有什麼好話？下來，下來！」大夥起哄著，看來這位仁兄不怎麼受歡迎哦。

　　「耶！你們也別這樣，這一年一度的日子我不也才開口說個幾句，是會礙了你們的眼是嗎？」一口肉，再接著一口酒，這人間美味何嘗不是如此？

　　「去你的！要聽你說話，倒不如聽小縣縣說話還來得強！你們說，對不對啊？」

　「對啊，對啊——」

　　「夠了！你這杜五六竟然把小縣縣給比做他啊，簡直是雲泥之別啊！」

　　「對啊，對啊……」大夥又一陣鬧鬨鬨的。

　　「好了，好了！我王二麻子今天要說的話就是有關於小縣縣的事情！」

　　「哦！真看不出小縣縣與你也有交情啊，真是佩服佩服！」杜五六拱手，言談間盡是笑鬧一場。

　　「欸！話可不能這麼說，不只是我跟小縣縣有交情，咱們這樂陵縣全縣的人都與小縣縣有交情！別看平時咱們這樣吵吵鬧鬧的，其實咱們的感情好的很！」

　　「呿！誰跟你感情好——」現場又一片噓聲。

　　吃了口肉，豎脩文淡笑以應；淡然的神情連顧嘉衡也深感怪奇，看來，來樂陵縣這趟是來對了！樂趣無限啊！

　　「欸，瞎說，瞎說，你這王二麻子到底有什麼事就快說，別耽了咱們的時間！」

　　「好，那王二我就說了！這山豬是我打的，這火是我生的；我打來是要給小縣縣吃的，火生來是要給小縣縣烤山豬用的，而今你們吃的比誰都多！瞧瞧小縣縣這模樣，一副瘦不拉嘰的，肯定是給餓扁了！」

　　大夥一聽，全都默契十足的將頭轉向豎脩文的方向去，雙眼流露出擔憂的眼神。

　　「小縣縣，你到底有沒有吃啊？」這是屬於大夥的關心。

　　笑笑的搖了搖頭，豎脩文啟唇道：「我吃的很飽，你們放心。」

　　「真的嗎？」還絕了！連話都問的異口同聲。

　　「真的。」

　　看的顧嘉衡都隱忍著笑意窩到豎脩文身後去，雙肩還抖個不停，真是一群可愛的市井小民。

　　「欸！要這樣說的話我也有份！城門那石磚可是我杜五六擦的，現在還亮晶晶的曬在那邊昭告天下，我這一份功不可滅！」

　　「等等！我也有話要說，今兒個這一年一度的大好日子要不是我丘仁提醒小縣縣，恐怕小縣縣到現在都還不清楚呢！」

　　「去你的！這種小事師爺劉小翰自會辦，那輪得你來說！要說該說是季通我幫小縣縣擺平黑風寨等這五大幫主，讓小縣縣高枕無憂！」

　　「呿！你們說的都不對！我說啊，應該是小縣縣初來乍到就幫咱們解決了一道大難題，使得咱們免受性命之憂，今天才有這團圓飯好吃，要不然啊，恐怕咱們連飯都沒得吃喔！」

　　「對！你這句話說得最中肯！來！為你這句話乾一杯！來！」

　　「來……來——！」

　　……

　　「他們一向都是這樣？」挑開一眼，顧嘉衡挪了個較舒服的姿勢，真是一群樂天知命的黎民百姓。

　　聞言，眸光瞬間黯淡下來，始終掛在唇邊的微淡笑意終也掉了下來。「不，最近我才得以見到。」

　　「哦？」難不成有什麼難言之隱？這，他有興趣。

　　豎脩文不回反答。「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此乃治國之根，對我而言，樂陵縣乃是一個國家，樂陵縣的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有責任讓我的子民們展露笑顏，也有責任讓我的子民們免受生命威脅。」

　　「所以無論他們在言語中多有頂撞，你也毫不在意？」曾幾何時，偉大的丞相也開始在意起一群生命不如螻蟻之人？總是制式的常規，制式的理論讓人有股束縛之感，他是否……也在這個自己織的繭裡頭虛度二十五個年頭？

　　「治國之方，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啜了口酒，他給了他這一個答案。

　　好一句！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在顧嘉衡條理清晰的腦海中起了陣不小的波濤。

　　「小縣縣……」

　　他連忙止了他。「別，別再犯與華姑娘同樣的錯誤。『小縣縣』這名字是他們對我的暱稱，只有他們能叫。」

　　「那你的名字——？」

　　「豎脩文。」

　　豎脩文……顧嘉衡喃唸著，薄唇畔，儼然沿生著連他也沒注意到的笑意。

舞暉羅

2017-05-06 20:36

【第四章】‧【第一回】

　　花月二十日，雨水，日值月破大耗最為不吉之凶神，只宜破屋壞垣療治痼疾。

　　喜、怒、哀、樂，今天，僅適合哀一字而已。

　　嗔、貪、痴、慢、移，此刻，這五種心緒全都擁有了。

　　目不貪五色、耳不貪五聲、鼻不貪五氣、口不貪五味、身不貪五彩，說來，全都是屁話。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瞧，他心情好到可以吟首詩了呢！

　　哼！紫微星殞落，算算，是該還他一個自由了，對不？

　　「衡兒，你在想什麼？」老沉的嗓音，蒼白的老顏，映禮臥病在床，卻仍舊擁有操控天下的能力。

　　「沒什麼。」望著窗外，星輝黯淡，蒼穹不再星羅棋布，也不再有令人喘不過氣的壓力存在。

　　「方才你不是在吟詩？」雖距離顧嘉衡有數十步之遙，但映禮精銳的雙眼依然沒有錯過顧嘉衡的一舉一動。

　　「嗯。」他也不想多做解釋。

　　「你與力衡他個性相同，連想法也一致，這點，倒是從來不變。」笑意緩緩攀上毫無血色的唇，映禮獨自沉浸在往日時光中，記憶中全是美好的事情，至於醜陋，此時就免了吧！

　　「有嗎？」

　　「別急著否認，你在想什麼，朕很清楚。」

　　抿唇，顧嘉衡不語。

　　「快了，就快了，你的心願很快就能達成。」

　　「是嗎？離開這座皇宮是我的心願，你……會放我離開嗎？」瞇起眼，顧嘉衡說的鏗鏘有力，句句沉重。

　　「自在你三歲遇上朕開始，老死在這座皇宮裡便成了你的宿命。」輕咳幾聲，心口上的傷痕，一直沒有痊癒過，身邊的人對他的權位虎視眈眈，連他最親的人也想致他於死地，頓時，他的孩子，他的淑妃，層層的幻影繚繞在他的眼前，似笑，似哭，似怨，似悲，彷彿都化成一道道的利刃，插在心頭上，淌出血來。

　　「我會改變！」頓然回過身，緊握的雙拳已用力到令掌心滲出血絲來。

　　「衡兒啊，你……改變不了。」搖搖頭，這是他親手排佈的局，任誰也無法破解，包括連能力超人一等的衡兒也是！

　　「哼！你死了就會改變！」青筋乍現，顧嘉衡臉色鐵青，由中透著一絲慍怒之意。

　　不意，老沉的笑聲揚起。「呵呵——傻衡兒，朕死了，所有的事情只會隨著朕的死去而輪轉，你的宿命不會因此而改變，你始終屈居在朕之下的命運依然。」

　　「什麼意思？」眉宇間，逐漸縮小的痕溝已露出深刻的印記來。

　　「衡兒，你不是常常自詡測算未來高人一等，你何不推算看看？」

　　聞言，顧嘉衡頓時掐指推算，額上冒出的汗珠也隨著推算時間的延長而增加。「你——你早有預謀?!」

　　怪……該怪誰？是該怪自己沒料算到這一步，還是該怪映禮這隻老狐狸老謀深算，竟然讓自己走到這萬劫不復的一步！

　　他——他真的作繭自縛，永遠也出不了這個繭了嗎？

　　淒涼的笑笑，映禮那一張老臉上堆滿了苦澀。「非預謀，是無心。」

　　「哼！」一掌擊下腳邊的小几，由中的憤恨已不可言喻。

　　「『他』，是朕苦命的孩子，也是朕無緣的孩子，如今的『他』遠在東瀛，不經世事，懵懂無知，不知『他』自身的重要性；衡兒，找到『他』，你的宿命就有可能瓦解，但找到『他』，大宣王朝的覆滅只在一夕間，如何做，端看你怎麼思量？」

　　「可惡！你分明是陷我於不義!!」這隻老狐狸不但殺了他的父親，還想毀了他的王者之路，為何他……竟是連反抗他之力也沒？為什麼？

　　「是，也好；不是，也罷，總之，朕駕崩後，一切的後果由你承擔。」

　　「為什麼？我不要！為何我就要接受這種非人的結果，而你——卻逍遙自在！」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擁有天下之權的人就有此權利嗎？

　　「衡兒，這是你的宿命，作為一個星象家的宿命！」來了，就來了，淑妃美麗的倩影已經來到他的面前，準備迎接他了。

　　「我會扭轉這個宿命！」可惡！可惡！可惡！該死的糟老頭！該死的一切！

　　淡淡的自唇畔浮出笑靨，枯瘦的手從腦後的枕頭下拿出一顆色澤晦暗的珠子，上頭還繡有一栩栩如生的玉龍。「衡兒，來。」他將它呈至顧嘉衡眼前。

　　「這是什麼？」接過珠子，顧嘉衡端詳個仔細。

　　「衡兒，這是屬於你的夜龍珠，其餘四顆，朕已經分別贈送給禎兒，力衡，九絢以及啟德，你若想扭轉你的宿命，就必須收集其餘這四顆夜顆珠方能找到『他』。」

　　「這就是你的遺詔？」緊握珠子，顧嘉衡咬牙切齒的說著。

　　「嗯——」睡意已如狂濤般朝他席捲而來，眼皮逐漸沉沉的垂下。

　　「那為何力衡他……？」手上所拿的遺詔與他所給的不同。

　　「這是屬於力衡的故事了——」垂下了手，映禮留下這最後一句，沉沉的睡去。

　　大宣三十年，映禮崩殂。

　　　　　　　　　　書撰於風嵐史第四百回二百五十一章一百節五十六次

舞暉羅

2017-05-06 20:44

【第四章】‧【第二回】

　　天微曦，曙光乍現，如金一般的光線直直射入古廟裡。

　　豎脩文輾轉醒來，見睡在一旁的顧嘉衡尚未甦醒，遂將覆蓋在身上的毛毯替顧嘉衡蓋了上。

　　「大人，大人！」

　　門口處，師爺劉小翰踩著艱難的步子，繞過躺在地上七橫八豎的人們，扭動著身軀來到豎脩文跟前。

　　「師爺，何事？」

　　「大人，上回發的條子都回來了，請大人回去看看。」湊近豎脩文耳畔，劉小翰壓低聲音說。

　　「嗯。」點點頭，豎脩文與劉小翰一同輕手輕腳的離開古剎。

　　不久，顧嘉衡漸緩醒來，手向身旁一攬，卻撲了個空，他狐疑起身，卻意外發現身上多了條毛毯。

　　「統領，你醒著？」感覺到身旁的呼吸規律與平時相同，故顧嘉衡做此一猜測。

　　「嗯。」

　　「你明白我身上的毛毯從何而來，也知道我們接下來該從何而去。」

　　「嗯。」

　　「那遲疑什麼？走吧！」

　　「是！」拱手，統領隨著顧嘉衡的腳步而去。

　　晨曦中，清風徐來，帶來一股涼意，盛開的花朵也顯茂密。

　　※　　　　　　　　　　　※　　　　　　　　　　　　※

　　府衙外，來了個非凡人物。

　　若不是親眼所見，這還真難相信。

　　築了十幾年的城樓陣杖竟在一夕間瓦解，這不教人難以置信，是什麼？

　　是錯覺嗎？

　　他明明記得樂陵縣的市井小民向來把當官的給當成了狗來看待，在他們心中，「官」這個字是豬狗不如啊，連禽獸都比當官的好一點；再說，樂陵縣位於京城與江南的交界處，是處在三不管地帶，平時油水多，人又龍蛇混雜，黑白兩道要先處理的好，這縣老爺的位子才能先坐的穩，雖算不上是高枕無憂，不過也算是吃了顆定心丸；要不他聽來的前車之鑑，不是缺了胳臂，斷了條腿，要不就是腦袋瓜給寄在堂上這明鏡高懸四個大字的牌匾上了，這最悽慘的，莫過於是油水撈的太多，差點沒被人給送進油鍋裏頭炸個酥脆，還好那年大赦，總算保住了條命，不過被亂棒打成殘廢，情況看來比死還慘烈！

　　歷年來，樂陵縣算是人人都怕，但也是人人都想爭的一塊寶地，就看接管人有無這真材實料。

　　手上的案子多了，連自己都給忘了，數數，都過了幾個年頭了，牌樓才給拆了下來？

　　看來這今年的新科狀元果然有兩把刷子！

　　不過他究竟有何魅力，竟然讓全城的縣民肯把這擺了十幾年的牌樓給卸了？他，很期待。

　　這新科狀元到底替全城的百姓解決了什麼難題？他，也很期待。

　　唉呀呀，有好戲看了，豈可錯過？

　　揚袍，服了服衣襟，顧嘉衡轉身邁步離去。

　　「丞相大人！」低喊，統領走的不明究理。

　　「巽，有何疑問？」翻開摺扇搧搧風，此刻的顧嘉衡心情愉悅的很。

　　「哪敢。」頷首，向來隨風飄揚的黑髮此刻卻飛不起來。

　　「嘖！巽，你怎麼也染上花耶那種惡習了？」在朝中一個花耶已令他煩，不會出宮來又要面對一個花耶吧？

　　「丞相大人不也是。」逮到機會，統領又一句反諷回去。

　　轉頭掃了統領一眼，顧嘉衡不滿的撇撇嘴。「好吧，那就算咱們都是染上這惡習了！」末了，他又加上一句，「不過這也是在宮外啊，回到了宮裡，那這麼逍遙自在！」

　　低頭，統領微眨了眨眸，這話，他認同。

　　總歸一句，豎脩文，他有興趣！

　　　※　　　　　　　　　　　※　　　　　　　　　　　　※

　　府衙後，清靜的書齋裡，豎脩文正提筆給回的摺子一一批閱過。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日頭已漸西落，輾轉已來至向晚時分。

　　「大人，大人！」

　　案桌前，師爺劉小翰那略嫌發福的體態伴著那些微尖銳的喚聲在豎脩文面前搖來晃去的。

　　執筆蘸墨，豎脩文挽袖懸腕一張張的批過，未有絲毫錯漏。

　　「大人，大人——」見豎脩文沒搭理，師爺劉小翰決定再試一遍。

　　一時半刻過去，豎脩文專注依舊，渾然不覺劉小翰已站在案桌前許久，臉上笑容都快僵掉了的模樣。

　　終於，師爺劉小翰忍不住了，使勁所有氣力朝埋首案桌的豎脩文大吼：「大——人！」

　　「啊，師爺！」簡直就像一語驚醒夢中人似的，豎脩文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啊，大人，真對不住啊，嚇著你了沒有？」見豎脩文受了驚嚇，師爺劉小翰頓時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面有赧色。

　　「哦，無妨，我沒事，我沒事。」撫撫受驚的心口，這一嚇，還真不小。「對了，師爺，你找我有事嗎？」

　　「有啊，天大之事！」拍拍胸脯，師爺劉小翰說的一副慎重其事。

　　「哦？」面對劉小翰的誇張神情，豎脩文微微一笑以應。

　　「大人，您忘了，您還沒用膳啊？」這事很重要啊，萬一要是小縣縣累倒了，那這樂陵縣又要陷入無主的窘境了！

　　一聽，煞是哭笑不得。「師爺，這也算天大之事？」扯開一記笑容，果真是這可愛的師爺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這當然算！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小事，師爺劉小翰我當然很在意的啊，何況大人，你瞧瞧都什麼時候了？你一早到現在仍滴水未沾。」他這寶貝知縣到底知不知道時間啊？一副迷糊樣！真搞不懂他當初是怎麼解決那道難題的？橫看豎看，他都不像是個能夠解決這道難題的人，真是奇怪！

　　「時候？不就是巳時嗎？」朝這天候看來，不就還早嗎？況且他也不餓啊！

　　「巳時？」師爺劉小翰一聽，差點沒尖叫起來。「大人，您算的是那門子的時間啊？現在已經快申時了！」

　　申時？狐疑的眼朝蒼穹望去，晚霞滿佈金烏旁，看來的確已接近申時，顯然他太專注於公務中，一時忘了時間。「師爺……」

　　「欸！大人，您別想跟我打馬虎眼哦，師爺劉小翰我可不吃這一套！」劉小翰雙手扠腰，那美美的八字鬚還迎風搖曳中，這回他可得硬著心腸，把大人送上飯桌，絕不許大人再抵賴過關。

　　「師爺——」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

　　「大人，聽師爺劉小翰我一席話，快去用膳吧！這些公務您可以稍等一會兒再做，又不急在一時！」

　　「師爺……」怎麼他聽不懂他的話意嗎？他只是要——。

　　「大人！」這次不管怎麼說，大人都必須去吃飯填飽肚子才行！

　　「師爺——」他要說的是……

　　「大人！」奇怪，這大人怎麼說都說不聽？

　　「師爺（大人），你聽我說！」欸！絕了！兩人話說的異口同聲。

　　師爺劉小翰趕忙摀住了嘴，兩眼睜的老大。「呃……大人，您先說。」怎麼說到最後同知縣搶起話來了？他這師爺到底是怎麼幹的喲？

　　見狀，豎脩文只是搖了搖頭，面對劉小翰的反應，他臉上笑意加深了些。「師爺，日前朝廷不是下了張摺子嗎？你還記得嗎？」

　　歪著頭想了想，腦海中頓浮出那天的回憶。「欸！記得，記得，摺子裡頭的內容大約是說我朝丞相大人巡訪樂陵縣，就在初五的時候會來。」

　　「嗯，按照日子推算，今兒個已十八，城裡卻不見丞相的蹤影，這不是挺奇怪的嗎？」

　　「沒錯。前幾日我才去詢問駐守在城門的官兵，他們也說沒見著有類似的官人入城，想想，這事情很奇怪，肯定透著蹊蹺！」捶手一擊，依師爺劉小翰他的推算，這事準沒錯！

　　「哦？」攏眉，他想聽聽看他這位可愛的師爺有何高見。

　　「大人，您想，會不會是途中遇上了危險，受到狙擊？」

　　「狙擊？」豎脩文低頭審度。

　　「沒錯。朝中左右兩派相爭，而丞相大人是屬左派之首，他的動向足以左右兩派在朝中的勢力分野，若丞相大人真來此巡訪，那在來此的途中受到攻擊也不無可能啊。」拈著他漂泊的八字鬚，經師爺劉小翰這聰明睿智的腦袋一分析，保證所有的疑難雜症皆迎刃而解。

　　「嗯，那就捎個口信給黑風寨，讓他們查查丞相大人此刻的動態，子時回報。」

　　「是，大人！」拱手，師爺劉小翰躬身就要退出門外，驀然，劉小翰猛一回頭，朝豎脩文道了聲：「大人，別忘了用膳。」

　　揚揚手，豎脩文微以一笑。「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是。」師爺劉小翰這才放心的離去。

　　至於咱們這寶貝的知縣大人有沒有信守承諾，前去飯廳用膳？

　　答案是——只見豎脩文起身活動活動了筋骨幾下，復又坐在案桌前，繼續提筆埋首摺子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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