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3 日月同天（西幻paro，皇帝素vs教宗谈，8L更新第五章）布布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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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眠

2017-03-23 23:36

西幻paro，皇帝素vs教宗谈，是以称为日月同天。
改了文名是因为发现原文名和大纲不契合，顺便把楔子前半部分也改了。
因为没有限制级情节，所以日月/谈素自由心证，事实上作者本人都分不清这篇文的攻受。之前说的日月无差也一直是这个意思，然而似乎和大多数人理解的不一样_(:зゝ∠)_
另有副CP蝶月和双邪（一人论）。
考虑到西幻设定里用东方名字比较违和，在第一章里解释了这个现象的成因。佩恩大陆（苦境）可以理解为东西方大陆文化的融合体，因而既有东方名字，又有西方名字。
本文灵感来自恶魔法则，向小仙女们安利这本小说！！！可有意思啦！！！

楔子

几百年后，一位臭名昭著的战争狂人曾这样说过——
玩转宣传手段，经年累月，人民能把天堂视为地狱，把困苦不堪的生活视为仙境。

还有什么比控制人们的信仰更合适的呢？
当历史学家们回顾这段长达千年的神权至上的黑暗历史时，如是评价道。

***
光明纪元1548年。

很多人对这一年唯一的印象是，它的冬天实在太长也太冷了。
后世的历史学家，倒是把这一年看得非常重要。
因为在这一年，好大喜功的皇帝陛下终于因为南方雪灾导致的国库亏空不得已地停止了西北战争。他从繁忙的军务中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还有个不受宠的孩子，今年十四岁，也到了正常贵族该接受封爵的年龄，于是把人从南方接了回来。
这个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就是在未来粉碎神殿至高无上的光环、结束神权凌驾于皇权千年历史的罗塔斯一世——素还真。

素还真的生母名字不详，来自东南沿海的一个落魄家族。因为生得美貌，在皇帝早年南巡检阅海军军事演习时被看中，带回宫中。入宫后又因性情古怪，很快就被皇帝厌弃，生下一个孩子之后就静静地死在了冷宫。这个孩子天生一头银发，又生而丧母，被视为不详。
彼时皇帝陛下正在全力培养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对这个既没有家世背景又不讨喜的儿子没有任何兴趣，大手一挥便让人把他送回南方的老家了。

当时帝都的权贵们对这位公认的格雷斯帝国八百年历史中最英明的帝王的少年时期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只知道他师从一位没有留下任何著作的神秘学者，八趾麒麟。直到二十多年后“最后的教皇”谈无欲死而复生，并且正大光明地站在了皇室这边，人们才讶异地发现这对斗了十多年的死敌竟然出自同门，还是自小一起长大。
而所谓的轰动帝国、惊心动魄的神殿与皇室之争，不过是这对师兄弟为了以最小的代价解除神殿对人民无孔不入的控制，所演出的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码罢了。

因为素还真的私人纹章由白莲、紫色麒麟和太阳组成，而谈无欲的纹章的主体则是万年果、凤凰和新月。所以，这段双皇并立的历史又被后世称为——
日月同天。

***
帝都，鲜花广场。
乔尔丹诺被绑在火刑柱上，脚下是淋满松脂的柴堆。
为了展现神殿不可撼动的权威，让从四面八方涌来围观盛况的人们都能看清楚净化的过程，柴堆被堆得极高。
尖尖的三角形，从远处看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愿仁慈的父神宽恕这个迷途的羔羊。”
卜尼法斯主教念完这个可怜人所犯的三十五条罪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很佩服审判所的那帮吸血鬼的想象力。
谁知道他们看中了这个倒霉鬼的什么？
又或者他倒霉就倒霉在没有什么值得看重的东西上？

卜尼法斯并不关心一个死人的过去。
他抬起右手轻点额头和心口，声音轻而柔和，带着神职人员特有的怜悯。
“神怜世人。”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齐齐将右手按在心口，虔诚地垂首道：“神怜世人。”

他们不知道乔尔丹诺是个和蔼的老人，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养了一只狗和两只猫，时常买来糖果分给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再教他们认几个字。
不知道他用节衣缩食省出来的钱购买的几片水晶制作了一个能看到很远地方的长筒，在每一个夜晚记录星辰的轨迹。
更不知道他真正的死因，只是因为他通过数十年的观察，得出了一个结论——太阳、月亮和星星没什么区别。

乔尔丹诺的邻居在审判中揭发他是个日夜颠倒的疯子，使用一个古怪的玩意儿窥视神的居所——哦，为此他又多了一条罪名。
即使是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孩子，也在家长们声色俱厉地训诫中，明白了什么是异端。
大概只有再也等不到主人回家的三只小动物，会真正为他难过吧。

穿着银色铠甲的圣殿骑士走上前去，将点燃的火把掷在柴堆正下方。
金红色的火焰几乎是立刻蹿上了火刑柱，这个一贯轻声细语的星象学家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哀嚎，在蔚蓝而澄澈的天空回响。
人们半是兴奋半是恐惧地窃窃私语起来，一双双眼睛里倒映着在火光中痛苦地扭曲着的躯体。

卜尼法斯不喜欢这个场景。
他年轻时曾去西北教区赴任，遇上草原人的骑兵劫掠，在混乱中被砍了一刀，疼昏过去，才幸免于难。当他从尸体堆中醒来时，围在身边的一圈秃鹫，仿佛也是用这种眼神盯着他，饥饿而期待。
他轻轻打了个寒颤，不由移开了视线，伸出手拢了拢披风。
今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了。

几乎在同时，自广场南方，一道金色的小箭射来，迅猛无比！

卜尼法斯惊得向后退去，险些被绣着金线的袍子绊倒。
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全凭善于猜测上级的心思和从来不对不该知道的事产生好奇心，因而神术修为低得可怜，一个三级武士就能轻易捏死他。

可他的专属骑士却不是这样的绣花枕头。
乌尔班拔剑一挥，神殿骑士特有的银色斗气从正前方直击飞来的金箭。
他是货真价实的五级骑士，这一击即使不能击退金箭，至少也能改变其飞行的轨迹。
可事情偏偏就这么诡异，小箭像是未遇到任何阻力一般，无声无息地穿过斗气，刺入受刑者的胸膛。
这个可怜人终于得到了解脱，他的头歪倒在一边，被烧得面无全非的脸上带着模糊的微笑。

卜尼法斯微微抬手，朝他的骑士使了一个眼色。
乌尔班会意，放弃前往金箭飞来的方向搜寻，退回了他身边。

卜尼法斯实力不怎么样，眼力却是极好的，不然也不能在鱼龙混杂的帝都混到一个主教的位置。
那箭奇快无比，不被五级骑士的神圣斗气影响，说明绝不是普通的箭。
往深处想，箭在与斗气相碰撞时，箭身隐约浮现的魔纹……

这可是被神殿指为异端，却又没有送上火刑柱的一帮可怕存在啊。
两方若是斗起法来，倒霉的还不是他这个小角色？

人都死了，怎么死的，重要吗？
他强作镇静，施展了一个圣光术安抚骚乱的人群，开口道：
“父神拒绝了净化他。说明这个异端罪大恶极，不配得到宽恕……”

装聋作哑，才是在帝都生存的长久之道啊。
卜尼法斯在心中叹息。

鲜花广场西侧是居民区，一排一排三层的小楼，老旧而拥挤。
“这位卜尼法斯主教，倒是个人才。”
素还真看向窗外，不由感叹道。

“神说，不可怀疑你的神。”
谈无欲坐在他的对面，桌上摊开的圣典正巧是《神诫》这一章，便念了出来。
“但神是宽容的，神圣之火将净化异端的罪孽。当他们诚心悔过，仍可以被宽恕。”

“神还说，如果一定要杀至少给个痛快吧。”素还真插嘴道。

“你这看的是哪个版本的圣典？”谈无欲挑眉。
“哈，那他们——”素还真轻轻笑起来，一指窗外，“看的又是谁写的圣典？”

“神一定是在人的苦难达于极点之时产生的，它必须靠人的鲜血而生存。”谈无欲合上书，冷笑道，“于是，不管它是否能给人带来幸福，人的旅程都将在完满的欢乐中终结。”

“那就让人们摆脱这种苦难。”
素还真回过头来看着谈无欲。
他的眼里映着闪动的火光，还有一些更明亮的东西，这让他尚带着青涩的脸庞显出了格外的魅力。

谈无欲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淡淡道：
“无论是谈文论武，谈无欲与素还真永远不会遇到难题。”

“耶~是素还真与谈无欲才对。”

广场上的人早就散了，西风将未清理干净的灰烬吹到了路旁的积雪上。
灰色的雪已经有大半融化了，隐隐约约露出底下零星的绿意。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
光明纪元1571年。

一个人在无聊的时候总是会陷入回忆。
而在这刚刚重返人间的特殊时刻，情绪的波动会格外的大。

谈无欲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已经是深夜了。
他往床边一看，公孙月正四仰八叉地睡得香甜，大半被子滑落到地上。

他对这位青春美丽的贵族少女的认识略有崩塌，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移开了视线。
手指微动，被子便无声地回到原位。

皎洁的月光透过精美的琉璃花窗射入室内，透过他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一片彩色的花纹。
谈无欲本想推开窗户看一看今晚的月色，手伸至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转而将手贴在冰冷的琉璃上，毫无障碍地穿过窗户飘了出去。

不用睡觉，不用开门。
他突然体会到做鬼的乐趣了。

注：
1.开头那位战争狂人指的是希特勒，但这里是架空的魔幻世界，和现实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2. “宗教一定是在人的苦难达于极点之时产生的，它必须靠人的鲜血而生存。于是，不管它是否能给人带来幸福，人的旅程都将在完满的欢乐中终结。”是泰戈尔的名言，此处略作改动。

crabapple	2017-03-23 23:58
這個設定還是蠻有趣的 pR,eus;8 期待後續發展

rosalie	2017-03-24 02:53
以前的谈谈真是别扭的可爱呢～ k^:+Pp 现在的谈谈是什么情况？死了吗QAQ

月中眠

2017-03-24 12:06

引用
引用第1樓crabapple于2017-03-23 23:58發表的 : )ipTm{
這個設定還是蠻有趣的 L`@)*x)~R
期待後續發展 (! "+\KY

谢谢~西幻是心头肉，已经在写第一章了~

引用
引用第2樓rosalie于2017-03-24 02:53發表的 : /`H{n$
以前的谈谈真是别扭的可爱呢～ a$2WL g,
现在的谈谈是什么情况？死了吗QAQ 3^2P7$W=

是的，你没有想错……不过谈谈做鬼的日子还是很滋润的~

月中眠

2017-03-28 08:10

第一章

起初，神创造天地。
天高高在上，是神的居所。
地厚重而坚硬，裂成两半。
神说，这个世界太孤独，要有生命。
于是在西方诞生了欧罗巴人，
在东方诞生了赛里斯人。
神说，人皆应相亲相爱，
于是两片大陆合二为一。
神说，你们应当学会交流，理解彼此，
于是有了统一的语言和文字。
自此，神之光辉永照佩恩大陆。

——《圣典·创世纪》

***
格雷斯帝国的都城在建国后的后的三百年中扩建了三次，如今内部区域划分的已经非常清楚了。帝都中心是王城，驻扎着五千御林军。东西两侧分别是贵族区和平民区。城北是王城近卫军的大营，而城南则是神殿和各种学院的所在，又被称为学者区。

一年前新建的帝都女子学院就坐落于学者区。为了纪念帝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龙骑士——练峨眉，学院的中心立有她的雕像，因而人们更习惯称它为萍山学院。

公孙月出门的时候已经很迟了。
这实在不能怪她。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出身将门，家世显赫，本是见多识广。奈何昨天先是在包里发现了一个凭空出现的莲花坠子，紧接着又从里面冒出一个身份不明但看似来头很大的鬼来，于是一夜没睡好、早上又起不来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她见时间很紧，拒绝了精美的早饭和等候在门前的马车，直奔学院。

公孙月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四级武士。此刻将斗气汇于腿部，一步便是五丈，像只轻巧的燕子般飞越了建筑群。

进入教室时老师还未到达。
她松了一口气，走向座位。
经过前桌的姥无艳时，对方悄悄戳了戳她，递过来一个纸盒。

公孙月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四个泡芙，造型小巧，刚好一口一个。散发着一股鲜奶油的甜香，令人食指大动。

世上竟有这么温柔又体贴的好姑娘。
若身为男子，得贤妻如此，足矣。

公孙月满怀对姥无艳的感激和赞美之情坐到座位上，立刻发现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抽屉被塞得满满的，还贴心地设置了隔绝气味的魔法，是以直到她坐下来才察觉。
蛋糕，布丁，三文鱼沙拉，甚至还有一杯热牛奶。她将手指贴上杯壁，发现温度刚好。
她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蝴蝶，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个泡芙，放入口中，笑着向姥无艳示意。
“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蝴蝶一下子蔫了似的，可怜兮兮地蹭了一下公孙月伸出来的手指，接到递过来的纸条时又立刻振作起来，欢快地飞走了。

朱雀云丹走进教室的时候正好与金红色的蝴蝶擦肩而过。
她几乎是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年轻真好。

“女士们，”朱雀云丹示意助手秋分将结构图固定在黑板上，“之前我们讲过了建国三百年间的赋税制度，在陛下即位的二十年以来，共有三次重大的赋税改革……”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看向台下年轻的姑娘们，笑道：
“在说到这三次改革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们觉得陛下最为人称道的地方是什么？”

女子学院主要招收贵族女孩，也有部分极其优秀的平民学生，倒不是因为歧视，而是平民家庭愿意让女孩子读书的实在太少了，她们必须要通过严格的考试才能免去学费。

阴无独是就是其中一个。
公孙月不太喜欢她，不是因为身份之别，事实上姥无艳也是平民。她不喜欢阴无独，仅仅是因为——

“俊美和深情！皇后死后，陛下一直没有续弦呢！”
阴无独抢答。她和身边的女孩子们笑成了一团。

花痴。
公孙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朱雀云丹的表情有点微妙。她轻轻挑了挑眉，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是我没有考虑到，原来你们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她轻咳一声，“下面回归正题，我指的是陛下在改革中圆融的手段。”

“三次改革分别侵犯了神殿、西北军团和贵族领主的利益。尤其是在即位初期，政权不稳的时候，无论与哪一方为敌，处境都非常危险。但陛下做到了。”
朱雀云丹用教鞭指了指结构图上的三方，继续道：
“他先与贵族领主结盟，废除了神殿的“什一税”和西北战时条例，等到政权稳固时才对贵族领主的征税权下手，也就是你们所熟悉的三级会议……”

“老师，这其中有一个疑点。神殿在一开始无疑是更强势的，为什么贵族会站在陛下这一边？神殿又怎么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公孙月问道。

“嗯……事实上在陛下即位之初，神殿就已经失去对东南教区的控制——” 朱雀云丹顿了顿，“由于一些不方便公诸于众的原因。”
比如暗中支持大皇子谋反这种。

她看着公孙月，眼里透着狡黠，补充道：
“当然，在不被大人发现的情况下，一些课外的小小探索有益身心健康。”

***
“A蝶，阿月仔看到我的爱心早餐，有没有很——”俊俏的少年看到A蝶带了一张纸片回来，惊得差点从树上摔了下去，“阿月仔给我写情书了！”

“这可是阿月仔第一次给我回应，我一定要把这封情书裱起来，永久珍藏！”
他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神情虔诚而期待。

纸条上的字秀逸而潇洒，不似出自姑娘之手，但这的确是公孙月的笔迹。
而公孙月这个人比她的字还要潇洒得多。
“蝴蝶君，谢谢你的早餐。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可爱的朋友。”

春风轻柔地拂过他被无数少女盛赞的金色长发，却拂不去他心头苦楚。
蝴蝶君的心，又一次碎了。

***
公孙月几乎能想象出蝴蝶君哀怨地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如果不打算接受，还是干脆地拒绝比较好吧。

公孙月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爱情。没有期待，便也无所谓失去。
这样想着，心里却莫名地沉重。
她佯作无事地同姥无艳告别，刚走进巷子，便见到了六丑废人——据那个寄居在水晶莲花里的鬼自称。
每当她这么称呼对方的时候，心里总是感觉十分怪异。
虽然这个鬼将自己的脸藏在雾气之下，但他明显既不丑又不废嘛。

“那个女孩，是你的同学？”
公孙月顺着六丑废人的眼神回头看去，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正与朋友们欢快地聊天，从那种八卦的表情来看，聊的估计又是帝都的优质青年们。
“是阴无独。怎么了？”

“她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
十分微妙，像魔族，但又没有魔族应有的力量。
谈无欲眯起眼睛。
看来，要调查魔族，这个女孩会是一个切入点。

***
皇宫。
“我们伟大的陛下终于醒了。”
素还真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慕少艾懒洋洋的声音，透着责备。
“大预言术是能随便用的吗？要不是顾念到你上有老下有小，我几乎以为你是在自杀。”

“续缘呢？”素还真刚开口就咳出血来。
他身体里大概是没有什么完好的器官了。那股强大到可怕的力量在不断摧毁他的身体，而在同时，圣域强者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又修复着伤口。这种折磨虽然痛苦，但要不了他的命。
他的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慕少艾也只能在皇宫守着，防止意料之外的情况恶化让他突然死掉。

“续缘守了你好几天，我把他赶去休息了。”慕少艾颇为怨念地看他，“你知道这几天政务都是谁处理的吗？”

“难道不是屈世途？”
素还真很是怀疑地反问，随即用他递过来的手帕掩住唇，止不住地又咳了几口血。

“你看，这就是怀疑医生的代价。”
慕少艾嘲笑完毕，脸色严肃起来，盯着素还真说道：“不要转移话题。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弃天帝，这个我们之前以为只是传说的可怕魔神是真实存在的。我遇到他了。”
素还真将沾满鲜血的手帕攥在手心里，疲惫地闭上眼睛。身体的疼痛虽然不能影响他的思考，却会夺去他大半的体力。他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感到有些晕眩了。

“还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应到了谈无欲的气息。他的魂魄也许没有随着光明神的死而彻底消散。”

事实上他就是在将谈无欲的灵魂带出异空间的时候受到弃天帝的攻击的。
对方显然没打算要他的命。而可怕的就是这点，只是随手一击，就让他重伤至此……
这次的敌人，恐怕比不是梵天所能对付的了。

慕少艾听完他的叙述，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回头对沉默的武者说道：
“叶小钗，把这碗药给我们日理万机的陛下灌下去，然后让他乖乖躺下睡觉。”

侍卫长大人认真地端起碗。
素还真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无奈地妥协了。

“我知道，如果你敢这么说，就代表你至少有七成把握。”慕少艾整理好药盒，起身将药方交给叶小钗。
“那么，就赶紧把伤养好吧。”
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应该以最佳状态迎接啊。

在谈无欲的生死问题上，没有人会比素还真更认真了。

慕少艾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轻轻地笑了。
天气真好啊。
不如做点苦糖给他家的两个小朋友？

注：
1.本文的公孙月才十五岁，不会像剧里那样成熟。
2.素风友情向，没有越界过。续缘的由来待后文解释。

月中眠

2017-03-28 23:33

第二章

异度魔界之神以手支颐，坐在华美而冰冷的王座上。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他是唯一的主宰，也是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自灭世之战落败以来，弃天帝已经沉睡了一千多年，直到一个熟悉而令他厌恶的气息让他从沉眠中苏醒。他不耐烦地睁开双眼，看到一个快要消散的破碎灵魂，带着那个令他厌憎的卑鄙之徒的烙印，竟发挥了难得的慈悲之心。

“不用感谢我，我只是给了你一颗力量的种子。没想到你真的凭借残缺的灵魂成功地自我修复了。” 魔神看着谈无欲，没有感情的异色双瞳带了一丝玩味。
“我看过你残存的记忆，都是关于一个人的。为什么？因为他杀了你？”

“我不知道魔神还有这样的爱好。”
谈无欲面无表情地讽刺道。

“其实你根本不了解他，”弃天帝看向这片广袤的虚空，轻轻叹息， “他是谁，他的使命是什么，他为什么存在……你都不知道。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无尽的黑暗中回荡，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
“在真正的神面前，你们都太渺小了。”

***
人，在命运之前实在太渺小了。
她的所有努力，从来都只是徒劳吗？
姥无艳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悄悄攥紧手中的匕首，几乎是漠然地想道。
这条她每天都经过的小巷平时总有几个卖水果的小贩，但今天一个人都没有。

美貌不是原罪，但当一个人的身份不能匹配这份美貌时，就会招致灾祸了。
美丽而身份卑微的女孩，这不正是那些贵族子弟们最喜欢的玩物吗？

姥无艳就是这样一个非常不幸的女孩。
她曾经错信恶人，陷入绝望的深渊，所幸在进入学院后，她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如今，她只想做一个能帮助到别人的人，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然而，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和故人却如影随形地纠缠着她，时刻要将她拉回那无边的黑暗中。

“出来吧，恨不逢。”
姥无艳对空无一人的巷子说道。

“无艳，你穿着学生服的样子也很迷人。”
俊美的贵族青年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美丽的少女，开口道：“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脱下它的样子了。”
他不怀好意地缓缓朝姥无艳走来，眼神中透着轻蔑和玩味。

真让人反胃。
姥无艳没有作声，只是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厌恶和仇恨。
请再靠近一点吧，然后……
我们就都能得到解脱了。

谁知恨不逢早有准备，一把攥住她的右手，笑道：“你袖子里的小玩意儿对我是没有用的。”
姥无艳竭尽全力也没能挣开，反而被他搂进怀里，贴着耳朵吹了一口气。
“这种情趣偶尔为之也就罢了，要是总这样欲拒还迎，我可是会厌烦的。”

恨不逢掐着姥无艳的下巴令她扭过头，就要吻上去，却突然有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他刚一侧身，便感到左肩一阵剧痛，赶忙松开钳住姥无艳的手，捂住了伤口。

姥无艳急忙向停在巷口的马车跑去。
这辆马车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装饰。驾车的车夫是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面貌也是普通，令人过目即忘。但这只掀开车帘的手却是引人注目，纤纤玉指白皙得几乎透明。指甲染了一抹浅浅的红，更显动人。

看这只漂亮的手便知其主人一定是个美人——
恨不逢以阅美无数的眼光得出结论，然后警惕地握住了剑柄。
如果这个美人没有拿着弩箭对准他就更好了。

“院长！”
姥无艳得贵人相救，本是惊喜极了，见到车内人是朱雀云丹，又止不住地担忧。
她是知道恨不逢的厉害的。

朱雀云丹递给姥无艳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先别说话，然后慢悠悠地说道：
“强迫一个不愿意的女孩，这就是你的修养吗，恨不逢？”

伤口的疼痛并不能对一个受过严苛系统训练的武士造成太大影响，只会让他们更加渴望用鲜血洗刷这份耻辱。恨不逢面露杀机，正准备拔剑，听到朱雀云丹话里似乎毫无畏惧之意，心思一转，回头看了一眼钉在墙上的凶器。
他打量了片刻，脸色突然变了，捂着肩上的伤口一言不发地离开。

“好了，刀猿，替我把东西收回来。”朱雀云丹吩咐完，放下那把精致的手弩，朝姥无艳伸出了手，“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姥无艳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来。
车内的陈设比外面看起来豪华得多。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丝绸的垫子上，刚准备开口，就看到朱雀云丹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从暗格里抽出一支酒和两个酒杯来。

“要来一杯吗？你似乎很不安。”朱雀云丹问道。
“谢谢院长。”姥无艳接过酒杯，看着微微泛起波纹的红色液体，惊讶地意识到马车已经开始行驶了，而在车内几乎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
这种减轻马车颠簸的风元素魔法阵光是材料便价值万金，更别提每日耗费的魔法水晶了。只有最顶级的豪门，才有这个财力进行这么奢侈的享受。

“你一定要替我保密，”朱雀云丹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靠在软枕上笑着看她，“这辆车是我一个老朋友送的，我一个穷学者可买不起。”

“院长，我……”姥无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喝了一大口价格能抵得上平民家庭一年收入的甜酒，心里却是苦涩的。
她该怎么说？
说她遇到一个贵族青年，他俊美又深情，总懂得她的心思，体贴入微，为她放弃了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结果正当她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时，发现恨不逢成了她老师薄红颜的情人？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勾引自己老师未婚夫的婊子吧。
在貌美而身份低微的平民学生和德高望重、饱受尊敬的老师中，谁会相信她才是被背叛的那个人呢？她真的很怕朱雀云丹也会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她，除了萍山学院，她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只相信自己认识的这个好姑娘。”
朱雀云丹的眼神温和而包容。
事实上，在姥无艳入学前她就收到了薄红颜的信，为此她为特地去调查过她的往事。
姥无艳的性格太柔，需要这样一个去打败的目标来激励她努力，所以她没有立刻处理掉这个搬弄是非的小人。
“有些事情，逃避不了就勇敢地去面对吧。只有足够强大，才有资格证明自己”

姥无艳沉默着，若有所思。朱雀云丹笑了笑，没有打扰她，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小姐，已经到了。”
刀猿在车外轻声提醒道。

这声呼唤将姥无艳从思绪中惊醒，她跳下了车，在道别时还是忍不住担忧地说道：
“院长，您要小心恨不逢的报复，为我实在不值得……”

“不用怕。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朱雀云丹拍了拍她的肩。“老师保护学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姥无艳急急地低下头，掩住了涌上眼里的湿意。
她从未这样迫切地渴望优秀。她想能成为像院长这样温柔而智慧的人，她想有一天也可以骄傲地对她的学生说出这句话来。

有时候，只要一句话，就能把一个孩子从深渊里拯救出来了。
这才是老师应该做的事啊。

***
马车平稳地驶在回程的路上。
朱雀云丹，或者说是风采铃，倚在软垫上沉思，手里无意识的抚摸着那支险些要了恨不逢的命的凶器。
如果卜尼法斯站在这里，一定会觉得非常眼熟，因为它和二十年多前鲜花广场的那支箭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在箭尾多了莲花的纹路。

这位在历史上红颜薄命、极具神秘色彩的皇后，也是如今帝都最有权势的女人，看着书里夹着的年轻储君的画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没有孩子，所以她总是把学生当孩子一样疼爱。
可是，有那样一个可爱的孩子，曾经也是叫过她“母亲”的。

“做这个决定，你将失去婚姻、爱情和子嗣。除了身份，我给不了作为一个什么丈夫能给妻子的任何东西，你值得更好的。”
素还真那个时候是这样对她说的。

她不后悔。
这是她当时的回答。

风采铃想起临别时姥无艳重新燃起神采的眼神，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那么，这个答案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

月中眠

2017-04-02 16:20

意识到大纲和文名的不符，于是改了名字，顺便把楔子前半部分也改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回头看一下。
终于写到师兄弟的对手戏了，汪的一声哭出来。

第三章

“你在查1553年发生的事？”
谈无欲扫了一眼堆在桌上的书，问道。

“是啊。我想知道陛下即位之初，神殿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把东南教区拱手让人。”
公孙月站在梯子，一边用手帕掩住口鼻，一边在书架上翻找。也亏得伯爵府藏书丰富，才有这么多书可以让她查。眼前这个书架上摆的都是十年前至五十年前的史料，积灰甚多。她刚一开口，就不小心吃进了一口灰。
“咳咳……”

谈无欲自觉是罪魁祸首，便有弥补责任。他伸出手来凌空一划，一个小巧的金色法阵便印在了手帕上。

“这是……神术？”公孙月感到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干净了，饶有兴趣地回头看他，问道：“你是神殿的人？”

“是的，”谈无欲忍俊不禁，“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问我的。至少那个时候我还活着。”

“唉，是我舍近求远了。”公孙月叹息一声，忍不住扶额。
“你的手——”
“请允许我先去梳洗一下。”
公孙月轻巧地从梯子上跳下来，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从容不迫地离开了书房。
如果忽略她额头上那个黑手印的话，的确是十分有淑女风度的。

十分钟后。
公孙月换了身新裙子，捧着茶和点心走了进来，顺便把书房的门反锁上了。
“你可以喝茶吗？”
她是真的十分好奇这位神通广大的鬼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谈无欲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好茶。邓九五不愧是北域第一富豪，此茶可与宫中相比了。”

看来他的来头也不小。
公孙月暗忖。

只见谈无欲突然笑了，放下茶杯。
“骗你的。只要我想，我可以化为实体，但是现在还没有办法吃东西。”

现在还不行……就是说以后可以咯？
公孙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未竟之语。

“来聊聊你关心的话题吧。”谈无欲轻描淡写地中止了这场试探。他很欣赏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但知道太多对她未必是好事。
当然，那些早已尘埃落定的往事就无所谓了。

“如你所知，陛下即位后就立刻收回了东南教区的赋税权，教区主教和神圣骑士团团长也是由他直接任命的，都是皇室的死忠。神殿吃了这个闷亏的理由只有一个——”
谈无欲坏心眼地顿了一下，习惯性地端起茶杯，想起现在的状况，又颇为无奈地放回桌上。公孙月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烧穿了。
“神殿暗中支持了大皇子的谋反，而且东南教区派了神圣骑士团截杀陛下。”

“他们怎么敢？”公孙月先是感到震惊，随即反应过来，“我是说，神殿没有必要这么做。无论大皇子和陛下哪一个登上皇位，对神殿都没有影响。他们不应该趟这趟浑水的。”

谈无欲用赞许的眼神看了公孙月一眼。
这个女孩相当聪明，这么快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这要从1551年前任教宗圣阎罗之死说起。”

公孙月想起书上语焉不详的记载：
审判长鬼伶仃为一己之私窝藏重犯，骑士长问天谴在缉拿过程中与之同归于尽。被兄弟背叛，又痛失臂助，圣阎罗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几天后也离世了。
“莫非……圣阎罗不是病死的？”

“事实上，窝藏重犯的人是圣阎罗本人。事情被捅出来后，鬼伶仃被他花言巧语所骗，自愿顶罪。问天谴在意识到错杀兄弟后与圣阎罗决斗，两人同归于尽。”
在这件事上，他和素还真都失算了。他们将这个消息泄露出来，本是想利用枢机主教团内部的派系斗争逼圣阎罗退位，顺便削弱神殿内激进派的力量。但鬼伶仃之死将一切计划打乱，无奈之下不得不将一切告知问天谴，借这位神殿第一高手之力除去圣阎罗。

那一战，问天谴本是不必死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闪开圣阎罗刺向他的最后一剑。

谈无欲的脸被被法术遮挡，是以公孙月没有看到他脸上闪过的一丝黯然。
她歪着头，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问道：“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新任教宗谈无欲不得已选择了拥立大皇子太黄君？”

皇室手上有他们的大把柄，神殿至高无上的地位摇摇欲坠，还有什么比从龙之功更能让他们重新恢复往日的荣光呢？
如此一来，神殿便也掌握了太黄君的把柄。二者虽未必同心，但作为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也不得不保护对方了。

“算是吧。”谈无欲微哂。
事实上他只是稍微暗示了激进派的人，他们便义无反顾地投入谋反大业去了。还做得十分尽心尽力，以至于素还真差点真的死在他们手里。
所以即使后来秦假仙知道了他和素还真的合作关系，仍然对他抱有极大的怀疑和防备。

“不对，这一切太巧合了，”公孙月摇了摇头。她忍不住站了起来，来回踱步。精致的小羊皮靴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时素还真前往南方处理翳流之患已一年有余。太黄君手下谎报军情，说在皇城北方三百里处见到西北军团的骑兵出没。六祸苍龙的西北军团作为老皇帝一手铸成的心腹大患，得到了极大的重视，当即派遣傲笑红尘带领王城近卫军前往探查。
太黄君趁着这个帝都力量最空虚的时候联合军部上将修万年发动政变，御林军死守王城三天，奈何寡不敌众，被叛军攻破，老皇帝也死在了兵荒马乱中。谁知，就在太黄君下令追缴余孽并准备登基时，素还真带着傲笑红尘和他的三万皇城禁卫军杀了回来，向来不问世事的帝国第一强者梵天从天而降，直接出手击杀修万年。北域首富邓九五也在城内与他们里应外合，打了太黄君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兵败自尽。

别的不提，她二哥又不是个慈善家。
公孙月可不认为他会像傲笑红尘那样为了匡扶正统就去掺和这摊浑水。
一场谋反，一个，或者不止一个早已达成协定的盟友，便将太黄君除去，顺便重创了神殿，实在可称得上是完美的一箭双雕。
毕竟，虽然老皇帝对这个羽翼渐丰的儿子颇为防备，但太黄君作为原定皇储，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如果没有这场谋反，今天王位上坐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或者，大皇子的谋反和他与神殿的勾结，本身就是……”
公孙月看向谈无欲，她没有将话讲完，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在这位伟大的陛下仁慈的光芒的背后，究竟有没有暗藏的阴影呢？

“你聪明得让我惊讶。”谈无欲微微一愣。
这个女孩不仅聪明，对阴谋的嗅觉也很敏锐。
的确是一块璞玉，他不禁有些期待看到她十年后的样子了。

“是的，他的确有这个动机和能力。但是，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谈无欲缓缓开口，“他并没有陷害太黄君，也没有引诱他动手。甚至，在太黄君谋反之前，他并没有当皇帝的意思。”
他迎上少女惊疑的目光，眼神平静。
“很可笑吧。但事实就是如此。”

“可是如果他事先全无察觉，怎么能正好在那个时候赶回帝都救驾？而且还打赢了早有准备的太黄君？”公孙月皱起眉头。

“你忽略了一点。虽然他没有这么做，但是他的盟友是可以这么做的呀。”谈无欲笑了起来，“大皇子早有谋反之心，而真正促成他动手的，却是一个一直藏于幕后的人。”

公孙月皱眉思考着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却是毫无头绪。

“世上有阴阳、善恶、明暗，正所谓光与影的对照并存。光明是一种指标，但易受评论、讹诈、压力、猜忌所限。手段、计谋、诡辩，皆是暗影能率性而为。”
如果素还真是个为了皇图霸业能毫不犹豫送亲兄弟上死路的人，可以少吃很多苦，也会比现在成功得多，但那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素还真了。

“那么，如果太黄君没有谋反——”
“他一定会谋反。”
谈无欲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由恶的形象，引导善的结果，行光明所不能为之事，才是影的存在意义。

***
“你要前往南疆？”谈无欲问道。

“是的。翳流的事并不简单，我怀疑南宫神翳和黑派的亡灵魔法师有勾结。”素还真垂下眼，避开了他锋锐的眼神。

“你怕了？”谈无欲冷笑。
南疆之事虽然重要，但老皇帝年事渐高，身体每况愈下，素还真作为皇位的唯二继承人，在这个时候离开等于向太黄君投降。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会死很多人，”素还真坐在椅子上，食指轻轻揉着太阳穴，轻身叹息，“他们不应该牺牲在无谓的权力斗争中。”

“太黄君根本不可能信任你，永无止境的内耗只会给敌人可趁之机。”谈无欲冷眼看他。

太黄君会对付神殿吗？
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但他的智慧和手腕还不够。谈无欲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他，同样是因为不信任。
只有素还真，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会取信于他。”
只要敢付出代价，没有他素还真取信不了的人。

“哈，到时候只怕你就要缺胳膊少腿了。”
谈无欲当然知道素还真在想什么，他抑制不住心头火起，走过去一把揪住素还真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们的脸靠得极近，从远处看几乎像是在接吻。

“你究竟在坚持什么？”谈无欲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
素还真不是这么死板的人，会做这个决定，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素还真没有说话，只是神色疲惫地闭上了眼。
这就是拒绝回答了。

“好，你走吧！”
谈无欲气极反笑。
他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光明纪元1552年，南疆发生特大瘟疫，茧之道方圆百里，万余平民，无一生还，一时轰动了全帝国。有人密报，所谓的瘟疫其实是领主南宫神翳用活人性命进行亡灵魔法实验。

史官云：帝自请，赴南疆。越明年，认萍生叛，与谋。南宫察，杀之，晚矣。千年黑派，一夕覆灭。未及返，帝都生变。

说明：
政变的原型九龙夺嫡。虽然这里面完全没有交代，但其实设定太黄君比一哥大二十岁，楔子里也提到过一哥小时候不受宠是因为皇帝在培养长子，后来发现自己活的太长了还是小儿子放心才把人接回来的。皇家无亲情啊。
之前说政变和西北战争都是借用恶魔法则的剧情设定，但是后来这两个事件已经被我写得面目全非了，所以连借鉴都算不上了……不过我对这种初级权谋斗争的描写思路完全是从恶魔法则中学习来的，即遵循三大原则：利益驱动、权力制衡和没有巧合。所以本文处处透着恶魔法则的影子绝对没错哈哈哈。
向童年男神跳舞致敬。

写到这里忍不住想说点东西。
光与影之说，真是对日月最好的诠释了。谈无欲怎么可以这么雷厉风行，又这么温柔。他背负了很多，也做了很多素还真不能去做的事。他总是把着一切隐藏，仿佛是不需要被别人的理解的，但他毕竟还是一个人，也会有需要倾诉的时候。我真的为他能有公孙月这样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而高兴。
至于素还真，他是太阳，是注定要给别人带来光明与温暖的。只有他散发着热，那么他又能从哪里得到温暖？这条路上，他的战友、爱人、兄弟一个个离他而去。他这么好，总能有新的朋友，可是那些旧人是永远回不来了。
但谈无欲自恒河之岸归来了，此后日月同天，他又可以做一次曾经的自己了。那个很多年前，还没有饱受红尘之苦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月中眠

2017-04-05 12:19

说明：写一姐是为了体现男女之情和日月感情的区分度，写钗公是为了体现男男之情和日月的区分度，希望没有弄巧成拙。

第四章
树林中，素还真与叶小钗急急而奔。
一天前，他接到帝都传来的密信，将剿灭翳流的后续事务交给慕少艾，就与叶小钗二人匆匆上路。他不是不知晓此行凶险万分，而是时间十分紧迫，慕少艾重伤未愈，身边只有叶小钗能跟上他的速度，多带别人反而会成为累赘。

然而情况比他料想的还要险恶得多。
除太黄君与修万年一方派出灵蝶、枭蝶、迷蝶三大高手率领天蝶盟精锐部队在必经之路埋伏之外，神殿竟然也出手了！
为表示对皇位并无野心，他已经一年没有特意关注帝都的消息了，是以估计敌我力量对比之时，并未考虑到这一点。猝不及防之下遭遇宇文天和沙人畏，险些惨亏与他们手中，叶小钗也因此中毒。沙人畏不愧是神殿第一用毒高手，一路上两人虽然竭力驱毒，但成效很差，这大大降低了他们的行进速度。

看来神殿与太黄君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
那么，谈无欲在这场政变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呢？
素还真思及此处，心中微沉。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的空地。
只见宇文天与沙人畏从天而降。

这位炙手可热的教区主教开口便是大笑：
“哈哈！素还真，你当初羞辱我的时候，能想得到会有今天吗？”

“是啊，我没想到，”素还真神色平静，袖中的透明细剑无声滑落于手中。他迎着宇文天得意的目光，缓缓开口，“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非但没有聪明一点，还变得更愚蠢了。”
他无须回头，便知道神圣骑士团一定从后方包围住了他们。
无论谈无欲有没有背叛他，他一定没有让神圣骑士团亲自出手，因为这等于把神殿养兵乱政的把柄送到了敌人手里！
所以宇文天的确是愚蠢至极。

“我的好徒儿，为师对你很是失望啊。”
素还真轻轻叹息。
死在这样一个蠢货手里，实在太掉价了。

这句话勾起了宇文天对那场奇耻大辱的回忆，他面色涨得通红，随即又转为铁青，冷笑道：“哈！反正你今天要死在这里。至于谈无欲那个畏首畏尾的毛头小子，过几年我也送他去见父神！”

看来这一切都是这个家伙自作主张。
素还真套出想知道的信息后，果断地抓住宇文天心神不稳时露出的破绽，一剑朝对方肋下刺去！叶小钗与他心意相通，也在同一时刻，拔出刀剑冲向了沙人畏！

双方交接，一方以逸待劳、人多势众，一方虽然伤病在身，但实力高强，一时竟难分上下。

片刻后，宇文天分心观察了一下战局，心生不妙。
素还真虽然只有十九岁，却已经是九级的大魔法师。他一路被太黄君和神殿的人马追杀，魔力已耗损许多，没有能力再施展大范围的群攻法术，这也是他敢让神圣骑士团出手的原因。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素还真居然是魔武双修，而且武技修为丝毫不比魔法低！
只见他一边用剑与自己缠斗，一边瞬发迟缓术和地刺术阻挠神圣骑士团加入战局，面色虽然略显疲惫，但显然还未到油尽灯枯之时。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一个十岁就能在用剑技巧上胜过自己的人，该是怎样的武学天才？然而素还真回到京城后竟只以魔法师自居，从来不显露自己的武学修为，这对于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而言，又需要怎样的忍耐和心机？
那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底牌呢？
宇文天想到这里，一时竟心生退意。

但是……素还真并非没有弱点。
宇文天灵机一动，佯作刺向素还真右肩，被他侧身闪开后却是并未收剑，而是继续向前刺去，剑锋对准的正是叶小钗的后心。
他在心里冷笑：素还真，你要救你的生死兄弟，就只能把自己送到我的剑面前！

谁知素还真不为所动，竟是一剑向他的后心袭来，一副宁愿放弃叶小钗也要杀他的模样。宇文天始料未及，不得不回身以剑格挡，但还是晚了一步，被洞穿小腹。

“成大事者，至亲可杀。”
素还真看透了他的伎俩，冲他露出了一个惯有的温柔微笑。

宇文天心下一寒。
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素还真在一路上并未抛弃中毒的叶小钗，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素还真想走，他绝对拦不住！

因为，这个可怕的家伙根本没有弱点！

就在宇文天铁了心准备弃战而逃的时候，战局丕变！
叶小钗在与沙人畏缠斗中，由于运功使气血运行加快，本已压下的毒伤复发，脚下一个踉跄，沙人畏当即使出圣裁，夺命的金色流光自他双眼涌出，飞快地朝叶小钗窜去！
素还真不得已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杀死宇文天的机会，冲上前去为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圣裁作为神殿除禁咒大预言术之外的最强杀招，中者无不立即毙命。
但素还真只是晃了一下，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未死。
沙人畏见状，惊得一时竟忘记了动作。

那边叶小钗剧毒入心，已经看不清眼前场景，感到杀气袭来，还是本能地立刻回身，用身体替素还真挡下来自背后的杀招，被宇文天一剑刺入胸膛。乌黑的血顷刻涌了出来，他闷哼一声，不甘地倒下。
直至倒下都没有松开握着刀剑的双手。

“叶小钗！”素还真扶住他，痛呼一声。
叶小钗双眼紧闭，没有回应。

沙人畏正欲乘胜追击，上前一步，视线直接对上了素还真的眼睛。
一双……金色的眼睛！

难道，素还真只是看我用了一次圣裁，就学会了吗？
这是沙人畏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素还真一手拽住叶小钗的手臂，让他靠在自己背上，一边用神术给他止血，一边握着剑与宇文天对视。没有了法术的干扰，数百名神圣骑士将他们团团围住。几名神术师同时走上前来，低声吟唱咒语为宇文天治疗。

素还真面色惨白，吟唱治疗术的同时大脑一阵晕眩，几乎有些站不稳了。
强行压缩一个像圣裁这种高阶咒语的吟唱时间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他的精神力已经乱成一团、难以控制，更何况之前硬接圣裁对他并非没有影响——即使他的特殊血统救了他一命。

情势反转得如此之快，宇文天却并没有急着摘取胜利果实，而是十分谨慎地观察着素还真的情况。他可没有忘记沙人畏是怎么死的。随着伤势逐渐恢复，他冷静下来，难得用十分恭敬地语气说道：
“殿下，请束手就擒吧。您应该知道，眼前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仿佛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个夏天，被两个年仅十岁的孩童轻易打败，这种畏惧而小心翼翼的感觉，是多么的相似。
而其中之一，在九年后，他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再次险些打败了他。

命运如此玄妙。
难道素还真是天生来克他的吗？
还是说，这一次，他可以一雪前耻？

“不，”素还真停止了治疗术，冷漠地打断他，“皇族的尊严不允许我投降，我将战斗至死。”
这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传奇皇子，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显得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但当他面无表情之时，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独特的威仪，凛然而不可侵犯。
他眼神扫过之处，饶是信仰坚定的骑士，都不由有些退缩，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这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宇文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并不像老皇帝，而是更加强大……更加凛然的……
宇文天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来，他还没能抓住这个电光火石般划过脑海的想法，就被素还真的吟唱声打断——

“神说，要有光。于是，世界就有了光。”
随着素还真的话语落下，光明乍现，黑夜瞬间变为白天。许多骑士猝不及防，连忙捂住被刺痛的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是大预言术！
神殿最强绝招！只有圣域强者才能使用！
不管素还真从哪里学到这个只在历代教皇之间传承的禁咒，这个疯子越阶使用，是要和在场所有人同归于尽吗！

宇文天目瞪口呆。
大预言术一出，方圆百里皆成焦土，跑都来不及啊！

素还真阖上眼帘，他的脸色白得像纸，鲜血不断自口中涌出，但他仍然一字一句地念了下去：“神说，光是好的，于是把光暗分开……”

“够了！”
一个冷厉的声音传入在场众人脑海，骑士们精神一振，被禁咒支配的恐惧一扫而空。
是教皇陛下来了！

素还真的咒语也被这句话蕴含的意念打断，他看着突然出现在战场中央的人，苦笑一声。
“哈，教皇陛下要亲自动手了吗？”
他已经油尽灯枯，用剑勉强支撑住身体才没有倒下，对这位昔日的好友低声说道：
“若只是取素某之命，还请给叶小钗一条生路。”

谈无欲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好。”
他手里握着的教皇权杖泛起了洁白的光芒。那是教皇才能掌握的禁咒——神罚发动的象征。能使出神罚，说明谈无欲已跻身圣阶。

素还真将叶小钗轻轻放在旁边的树下，神色平静地闭上双眼。
死在神罚之下，也算是给了这位尊贵的战败者一个体面了。

宇文天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素还真和谈无欲曾经是朋友的人。彼时他刚晋升七级骑士，被誉为神圣骑士团十年一遇的天才，正志得意满，便被一个无名山头上两个孩童打败，还被逼磕了响头，拜他们为师。
那个时候，他们形影不离，看起来多么亲密无间。
现在，这两个孩童都站在他的面前，仍然惊才绝艳，却已经成了死敌。

命运无常啊。
宇文天心里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心口一凉，低头一看，神罚的纯白剑刃自胸前冒出。
最令他惊讶的是，谈无欲的反水并没有令他感到十分惊讶。
他这样想着，然后缓缓倒下。

神罚之下，现场数百名神圣骑士无一生还。他们倒在地上，表情还是难以置信的。
谈无欲看了看周围，轻声叹息：“宇文天罪该万死。”
宇文天为一己之私将东南教区的神圣骑士团卷入政变。这些骑士参与谋反，又见到了秘密前来的他，谁也救不了他们了。
因为即使他不灭口，待素还真登基后，枢机主教团为遮掩曾经刺杀皇帝的事实，也一定会让他们永远消失。

“大预言术？”谈无欲挑眉。
“一个照明术再加一点小把戏。”素还真对他眨眼，抬脚就是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为什么不用神圣守护？”谈无欲上前扶住素还真。
一年前素还真离开帝都的时候他没有去送别，却还是派人把这个护身的神器送去了南疆。

“给药师了，”素还真将手搭在谈无欲的肩上，借力站起，看到他疑问的眼神，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就是认萍生。记住，他可欠你一条命了。”
如果没有神圣守护，慕少艾早就在南宫神翳死前的诅咒之下化为白骨了。

“我带了圣水。”
“给叶小钗用吧。”

“圣水只有一瓶。”
谈无欲面无表情地看了素还真一眼。

“可它对我已经没有效果了。”素还真抬起手臂。
之前他在战斗中被宇文天划下的深可见骨的伤痕，如今已经愈合了大半。而剩下的一小半，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谈无欲眼神一凛。
他和素还真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对彼此了如指掌。
比如十岁时一起戏耍宇文天，再比如十四岁时，他们用尽办法都没能救出乔尔丹诺，看着素还真自皇宫归来时冒着怒火的眼神，他便知道他会冒险给那个可怜人一个解脱。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看不透素还真了。
他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呢？
或者说，他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坦白呢？
谈无欲感到了一年前素还真选择离开的那种熟悉的不悦，他努力压下心头的异样，对素还真说道：“传送卷轴只能带走一个人。”
他本意是前来把素还真带回帝都的。

“你们走吧，”素还真休息了一会儿，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他抬起头，看着谈无欲，“给我一点冰浆果。”
冰浆果作为贵族助兴用的小玩意儿，其主要作用是振奋精神和止疼，素还真平时从来不碰这个，但经历了几场大战，他必须要借助药物提神才能应付接下来更艰巨的战争。
而且他可以肯定谈无欲身上肯定带着。

“素还真，虽然神殿不会再派人，但血吻蝶还在前面等着你，”谈无欲冷下脸来，“我给傲笑红尘送了信，但他被灯蝶的人拖住了。”
所以如果素还真选择留下来，他将面临太黄君和灯蝶手下最精锐的部队。
他的伤口可以很快愈合，但失去的气血和消耗的精神力却不是短期可以恢复的，这场战斗异常凶险。

“你不想看看我有多少底牌吗？”素还真轻轻笑起来，有些挑衅地看着谈无欲。

谈无欲对这种神情再熟悉不过了，他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在对这个狡猾笑脸的愤恨中入睡。

“你放心，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比我自己还要怕我死。”素还真毫不介意地用碎成布条的袖子拭去了唇边的鲜血，其中大多数是他为了骗宇文天咬破舌尖吐出来的。
“邓九五。”
他只说了一个名字。

谈无欲听说过红叶夫人患离奇重病的事，知道素还真估计又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他放下心来，递给素还真一小盒冰浆果制成的药膏，冷哼一声。
“我也怕你一不小心死掉。在这场皇位的豪赌中，你可是唯一的翻盘筹码。”

素还真闻言只是笑了笑，给了谈无欲一个拥抱，贴在他耳边说：
“你回去吧，多留一分，暴露的危险就多一分。”

***
谈无欲派心腹寒山意将叶小钗安置在一个隐秘而安全的地方养伤。
深夜，他独自登上了神塔的最高层，俯瞰整个帝都。

在成为教皇之后，谈无欲时常这么做。
万家灯火明灭，在诺大的帝都，每天都有无数个生命涌入，又有无数人悄然消失在某个角落，激不起一丝涟漪。两年来，每个夜晚看到的景致都是一样的，即使底下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但这两天的景色格外奇妙，威严而华丽的王城周围都是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围住王城的军队。王城估计明天就会被攻破，破坏者会因此得意几天，再然后，这座王城会迎来它真正的主人，一个充满智慧和魄力的帝王，他会为这个帝国带来前所未有的光明。
而那些曾经围绕着王城的亮点会永远消失，被处死或者发配到边疆，以素还真的性格来看，多半是后者。

小人物的生死从来不影响大局。
不是不在意，而是不能在意，否则将束手束脚，一事无成。

谈无欲看着面目全非的王城，突然意识到，素还真在他不在的时候变了许多。
他们很早就达成了共识，在这场棋盘上，只有他们两人是“将”和“帅”，其余的人都是“士”。他们不愿轻易牺牲“士”，但若是为了保住将帅，就不得不牺牲。

但是素还真，已经将“士”放在和将帅同等重要的位置上了。
谈无欲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为了保持绝对的客观和冷静，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素还真，他从不与别人深交。这个世界上，只有素还真的生死是值得他在意的。

对此，他除了心中微妙的不悦之外，更多是对这个一生的对手兼朋友的莫名堕落的一种恨铁不成钢。
一旦下棋人将自己和棋子混为一谈，便身在局中，无法解脱了。

谈无欲看着王城周围明灭的灯火，轻声叹息。

素还真，你难道不知道走下神坛意味着什么吗？

***
“你来了。”
素还真微笑着向邓九五示意。
他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神色十分从容。如果不是形容狼狈，单看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几乎让人以为他是在参加宴会了。

“看来我来得不算晚。”这位北域首富笑得有些敷衍。
他不信任素还真，可是比起神经质的骨箫，这位深陷夺位旋涡的皇子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来得刚刚好。我们走吧。”
素还真转身，坦然地将自己的后背留给邓九五。
对于这位曾经杀人如麻的九级咒术师而言，这种行为无异于把喉咙放到自己的刀前面。

他居然真的毫不设防！
素还真此人心机深不可测，他若登基，自己绝无出头之日！
邓九五有一瞬间几乎起了杀心。

可是……
与红叶相比，那些权势财富，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绝世枭雄的心，突然就柔软下来。他悄悄散去了汇于秘银手套上的魔力，跟了上去。
为她，做一世凡人又何妨？

这便是表示臣服了。
素还真走在前面，唇角微微勾起。

*冰浆果：出自恶魔法则。一种兴奋剂兼止疼药而已，不要想多。

这场交锋写得很费脑。
老素对宇文天说的每句话都是有用意的，除了激怒和恐吓对方，还是为了试探谈无欲在这场截杀中扮演的角色。
素还真和谈无欲在老剧中从来都是亦敌亦友的关系，并不是因为他们青梅竹马，素还真就完全信任他。同理，素还真也不会因为神殿的人追杀他，就轻易怀疑谈无欲。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谈无欲的计划的呢？
很简单，看到谈无欲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所以他十分坦然地引颈就戮，因为相信谈无欲要杀的人不是他。
这就是日月的默契。

至于一哥故意将后背暴露给邓王爷，也是一场考验，一旦邓王爷想通，就可以得到他的完全信任，用人不疑嘛。在这场心理斗争中，如果是我一定会留有后手，但一哥估计不需要，因为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十分自信。
其实恶魔法则里辰皇子的做法也差不多，只不过辰是以情动人，素是以势压人吧，但说到底都是看穿了对方的弱点。（我看第四遍时仍然认为辰其实是有防备的，后来写到这一章的时候意识到可能真没有，理由同上）

道长两米八绝对没有错，整场政变都在他的算计之内，要不是宇文天给他捅的这个篓子，他就可以在神塔上吃瓜看戏了。虽然一哥并不需要他来救（屈杯的各种机关还没用呢，完全可以撑到邓王爷来），但是你不许人家酷炫地出场来个英雄救美（？）啦？
而且老谈不来叶小钗的命就看天意了，一哥不是保不住他，主要是没办法解毒……

多疑和自信都是一个智者的必备素养，而且这两者并不矛盾。
至于感情与大局的取舍，那就是接下来要探讨的问题了。道长看夜景那段是临时加的，也是我写这章时最满意的片段。

总之，希望能写出一哥和道长万分之一的智慧啦_(:зゝ∠)_

月中眠

2017-04-07 23:21

第五章

　　光明纪元1553年，4月7日。
　　
　　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倒春寒和随之而来的阴雨连绵终于结束，天气温暖起来。阳光洒落在盛开的金钟花和含苞待放的紫丁香上，驱散了前几日那场惊心动魄的政变带来的阴霾。
　　孩子们在街上欢快地奔跑着，嘴里哼着歌颂新任皇帝的歌谣。旁边洗衣服的母亲们无奈地摇摇头，忍不住叮嘱了几句“小心脚下”、“离河边远一点”之类的话，便又低下头忙碌去了。
　　
　　即将继承大统的这位皇子素有贤名，歌谣讲述的就是他雷厉风行地铲除了盘踞南疆多年的亡灵魔法组织的故事。　　
　　妇女们并不关心他是如何智慧而果断，只希望他能真的如传言一般仁慈爱民，别的不求，减免一点赋税就好了。她们洗完衣服，将水泼在了石板路上。泛着泡沫的水流沿着挖好的轨道流入沟中，原本残留的血色便又被冲淡了几分。　　
　　人们总是健忘的，尤其是对那些与自己无关、又令人不快的事。大概只有等待审判的阶下囚和死伤者的家属还时刻沉浸在那种刀光剑影的恐惧中吧。
　　
　　正如大人物在布局时从来不在意小人物的死活一样。在大多数时候，小人物们也不在意那张椅子上坐的是谁，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就可以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为权力斗得你死我活，也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一点消遣而已。　　
　　仔细想来倒也公平。
　　
　　除了太过幼小的孩子们和不得不留下来照顾他们的母亲们，帝都的大多数人则汇聚到了连接王城与神殿中心——帕布里克大教堂的林荫道两旁等待。　　
　　这场加冕典礼是自十年前西北战争胜利以来帝国规模最大的庆典。光是乐队就多达五十多个，共有两千多名乐师。仪仗队由一千名陛下身为皇子时的亲卫队和四千名王城近卫军的士兵组成，他们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枪，英俊挺拔，经过时引起了少女们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稍微懂点政治的人们见到这一幕则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同。　　
　　在往常，仪仗队都由御林军负责，他们的银甲和白羽披风曾是帝都每个少年最想穿上的服饰，但这次的仪仗队里没有一个御林军。　　
　　因为王城被叛军围困三天，城破之时，五千名御林军全部战死。
　　
　　随着钟声响起，王城大门缓缓开启，在人们的热烈欢呼中，八匹白色骏马拉着黄金马车从琉璃宫驶向帕布里克大教堂。　　
　　为了能抢占前排的好位置、一睹这位神秘而富有传奇色彩的皇帝的真容，至少有三万民众在前一天晚上林荫道旁扎起帐篷过夜，而俯瞰道路的最佳地点——中途经过的某条街两旁的阳台一个上午的租金则被炒到了3500个金币的天价。　　
　　秦假仙数钱时嘴都快笑歪了。如果不是屈世途强烈反对，他恨不得抱着素还真的大腿求他再经过几条产权在他名下的街道。
　　
　　至于花这么大代价只为看一眼新任皇帝究竟值不值嘛。　　
　　有幸看过的人都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两位红衣主教站在气势恢弘的帕布里克教堂门前接驾，见黄金马车停在了门口，连忙上前屈身行礼，将这位帝国的主人引进了教堂。
　　
　　加冕仪式正式开始。
　　
　　谈无欲头戴高冠，身着白色曳地法衣，手持教宗权杖，在肃穆的气氛中缓缓开口：“诸位先生，现在我为大家介绍的是罗塔斯王，你们无可怀疑的王。”　　
　　他牵着素还真的手，在众人目送下走向圣坛。
　　
　　“诸位今日到此，是要对陛下宣誓效忠，恪尽职守，保卫帝国。诸位愿意吗？”
　　
　　在场众人皆右手握拳，贴于心脏位置，半跪于地，齐声答道：
　　“誓死效忠陛下，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素还真跪在圣坛上，右手抚摸圣典，虔诚地起誓：　　
　　“我将遵循神的旨意，专事扶正压邪，兴利除弊，卫孤助寡，永张国教……”
　　
　　立于两旁的主教们相互对视，为他中规中矩的誓词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可没有忘记，几天前商量加冕仪式的时候，这位帝王是怎样抓着路上被宇文天和沙人畏袭击的事不放，逼着神殿放弃了东南教区的赋税权，顺便把新任主教之位拱手送给他的心腹曲怀觞的。　　
　　一想到那商讨东南教区后继事物细节的噩梦般的几天，有的人仍要渗出一身冷汗。　　
　　素还真这个人难缠至极！你跟他讲规矩，他跟你讲情理；你跟他讲情理，他又跟你讲规矩。总之，是从不按套路出牌，也没人能看透他的心思。中途一度谈崩的时候甚至扬言不要派人刺杀他的神殿给他加冕，如今加冕的时候又虔诚至极，看起来像个信徒了。
　　
　　谁知道这位心机深沉的年轻皇帝在宣誓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呢？　　
　　主教们思及此处，纷纷在心里叹息。　　
　　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谈无欲亲自把由数十个技艺高超的女工连夜赶工一旬才制作出的紫色王袍披在素还真的身上，将象征着权力与正义的君王节杖交到他的手中，为他戴上了镶有红蓝宝石十字的权戒。　　
　　然后，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素还真低下头，谈无欲从主教捧起的木盒中取出王冠，缓缓地戴在他的头上。
　　
　　王冠上华美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在这位年轻帝王丝绸般的银发上映出了美丽的五彩光辉。　　
　　在这历史性的一刹那，教堂内外数十个乐队一齐奏乐，与钟声连成一片，伴着人们的欢呼声，如排山倒海之势，直冲云霄！　　
　　伴着乐声、钟声和礼炮声，整个帝都的气氛都变得欢腾而热烈起来，人们对着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帝王高呼：　　
　　“愿神保佑陛下！”　　
　　“陛下万岁！”
　　
　　这一幕被宫廷画师庄重地记录下来。　　
　　这幅既有纪念意义的画被后人珍之重之地保存起来，几经战火都有幸未被损毁。一千多年后，它被挂在帝都博物馆的墙上，供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人们瞻仰。画的旁边标注着画师灵机一动写下的名字——
　　
　　日月同天。
　　
　　***
　　
　　仪式结束后，帕布里克教堂便空旷下来。　　
　　主教和贵族或许正在为这个看上去不好糊弄的帝王而暗自发愁，普通人却是纷纷前往餐厅、酒馆，以各自的方式庆祝这个新的开始。
　　他们中大多数人在政变之前甚至不知道素还真的存在，事后也仅是听了几个在口耳相传中严重偏离事实的传奇故事，此刻却也发自内心地喜悦着。　　
　　无他，贫苦的日子过久了，总要有几个放松的理由而已。　　
　　就像过年一样。
　　
　　在刻意的安排下，诺大的教堂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两个全帝国身份最尊贵的人。
　　
　　“我以为你会怪我。”谈无欲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老皇帝死在兵变中，不是他做的。但只要他想，人肯定能保住。
　　他只是没有去救罢了。
　　
　　“哈，怪你什么？”　　
　　素还真失笑，他走到谈无欲面前，认真地与他对视。　　
　　“坏事都让你做了，好事都让我占了，然后我再义正言辞地责备你。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混蛋吗？”
　　
　　再英明的智者，也无法保全所有人。　　
　　有时候他们不得不牺牲一些人——叛军、御林军、大皇子，又或者是对一些人见死不救，比如那些神殿骑士和老皇帝，只是为了能确保计划顺利实施。　　
　　要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代价，这是必然结果。
　　
　　素还真不愿意轻言牺牲，所以他选择退避，但如果已经牺牲，那就只能让他们的牺牲发挥最大的价值。　　
　　他永远只会向前看。　　
　　真是惊人的残忍啊，即使冠上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的名义。
　　
　　素还真想起那些死去的人，还有刚刚从屈世途那里得知的消息，心里沉得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谈无欲。
　　
　　谈无欲一愣，幽远而微冷的莲香扑面而来。　　
　　他应该去揣测素还真为什么失态的，但此刻他并不想这么做，而是顺从自己的心意，伸手环住了对方。
　　
　　两个帝都最有权势的年轻人，就在空旷的教堂里静静相拥。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优柔寡断，而让你替我背负这笔罪孽。
　　
　　而且……　　
　　我恐怕还要对不起你很多次。　　
　　素还真轻轻闭上了眼睛。
　　
　　***
　　
　　光明纪元1553年3月，帝都生变。
　　
　　3月17日，皇长子太黄君勾结灯蝶修万年谋反，设计调开王城近卫军，以两万大军攻打王城。
　　3月20日凌晨，城破。皇帝死于流箭，五千御林军尽皆战死。　　
　　3月21日，素还真在邓九五协助下突破天碟盟围杀，成功与傲笑红尘率领的三万王城近卫军会合，回头攻打王城。双方势均力敌，战事陷入胶着。　　
　　3月24日，帝国第一强者梵天现身，向灯蝶发出决斗邀请。灯蝶败亡。　　
　　3月25日，太黄君败，拔剑自刎。　　
　　4月7日，素还真登基，由教宗谈无欲为其加冕。　　
　　据传，教宗与皇帝在加冕仪式后进行了密谈，双方达成一致。皇室不再追究宇文天与太黄君勾结一事，而神殿默认了皇室对东南教区的清洗。　　
　　4月14日，帝后完婚。
　　

　　说明：看了最后一句话先不要激动！不是刀！我都说了素风纯友谊了！就是老谈乍一听可能有点刺激……
　　
　　*加冕仪式参考了《回顾伊利莎白二世加冕典礼》一文。
　　　　在我心目中加冕即结婚啊！想象一下，在全国人民的见证和祝福下，师兄对神宣誓，然后师弟把戒指和皇冠给师兄戴上……（本来还有涂圣油，因为太过限制级被我去掉了，这里可是正经作者）

擘蔬茼獗	2021-04-05 13:49
5555555不知道眠大还有后续莫？难得这么喜欢的西幻paro居然坑了555555在看谈为素加冕的时候我的嘴角兴奋得弯不下来啊wwwwww太带感了我好喜欢！日月很还原也好喜欢文里的每一个人，其他角色比如说公孙月、采铃姐也写得好棒，太喜欢了

世香	2021-04-14 19:19
啊啊啊写得好棒啊！我又又又又又在肖想日月同天…… Q)8I(* 可惜看不到谈谈听说帝后大婚的刺激场面惹（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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