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7 幽微番外篇(棄總暘神雪爵三角) 40F更新布布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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輓殘弔殞

2017-04-19 21:19

背景接續《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整體時間點在同篇章的《番外‧國王的...》後，
除了楔子，會稍早於《番外.國王的...》。
不過人物個性應該是會有點扭曲變形，我盡量拿捏看看，
若角色變形太嚴重什麼的….還是拿出來討論一下，畢竟角色的個性特質才是他們吸引我們的原因。

另外，此篇一樣有完結的時限壓力，所以， y<53xZi
如果看官的發文是確定對故事本身或著正劇『有疑惑』，我才會回覆， M[;N6EJH
若是純心得文的，我就已讀，並感謝您的回應。

楔子 1F
一、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2F
二、    有一種關係，名為默契 4F
三、    致‧歲月，曾經我們年少輕狂，不靠譜 7F
四、    Careless Whisper 13F
五、    棄天帝 17F
六、    錯過的時間 18F
七、    繡球花 21F
八、    雙月 24F
九、    幽微 30F

插曲、Let it be 9F
插曲、鏡像 28F

番外篇、Eben Leben 35~37F(雷紫線/雪天線完結)
餘音(下)、海底的綠洲 38~

輓殘弔殞

2017-04-19 21:24

楔子 }]qx "

皇暘曜雪，精靈族狩宇天脈帝脈三尊之一，同時也是三尊之首的雪爵，性格豪爽，不拘小節，以雪為口頭禪，酷愛雪景等的特點，由其登場詩號「倚刀獨臥凜霜間，笑看芳華盡凋殘；百景獨鍾此風雪，愛他飛白愛他寒。」可見一斑。

「我聽你在雪……我聽你在……」雪爵開著手機的錄音模式，一邊念著劇本上的台詞，三不五時還反覆看著寫有角色設定的紙張，「不出實力，你的命就要雪了……抱歉抱歉，看到高手，忍不住手癢，差一點就要拿你來配雪了，抱歉抱歉……好說(雪)了，你也不簡單啊……」

手機鈴聲驀然響起。

是誰啊？他看一下來電顯示，點了接通電話。

至於方才的錄音檔呢？也就這麼付之一炬了。

「喂？老大？你怎麼打來了……聽你在雪、阿抱歉，剛在練台詞……是……哈！老大，你不是……喔？是嗎？是嗎？……哈、棄老闆會答應？……好，到時見啦！我會將我練習的成果展現出來……聽你又在那邊雪、阿、抱歉……恩……老大你也是……」

電話切掉後，曜雪又拿起劇本開始誦唸。

現實的皇暘曜雪，也很剛好的有個名喚雪爵的同音綽號，至於由來嗎？是一小段孩提時的黑歷史。天生皮膚透白的他，只是因為祖上有白種人的血統，慶幸的是，他的膚質畢竟沒有遺傳到白種人的特點：加之這次的拍戲，角色的特性令他雖屢以白髮現身，但化妝打底的關係，無形中使他的臉看起來還是很年輕的小夥子，不過呢……他實際年齡其實比表年齡再年長幾年，戲裡的扮相倒構不成欺騙。

優雅溫文的外表，使許多人猜測他是否為哪家名門之後，實際上呢？他出身平凡，一般人家的公子，年幼時期家裡生活艱困，直到他上國小後，父母的事業上軌道，家底才逐漸豐裕起來，也因為那段歲月，與長子的關係，使他許多事情傾向自力更生。別看曜雪貌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實際上，他具有可開業的廚師資格、木工資格、水電工資格，若非本性實在不愛玩弄數字的，以他的資質，要去搞個會計師執照也不成問題。

但……為什麼會被找去演戲呢？說穿了，也是棄天帝的介紹……或許還加上天織主與老大的陰謀吧？

曜雪劇本念個段落，給自己倒了杯茶，就拿起桌子上的雕刻，一邊把玩著一邊閱讀後面的發展，音響也切換成《雪爵──皇暘曜雪角色曲》。

老大說，週日要做牛排請他……聽起來真不可思議啊……

輓殘弔殞

2017-04-21 03:36

一、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血闇源頭又有大動作？」雪爵問。
「……嗯……」冷飄渺點頭。
「這次又不知是什麼陰謀？」雪爵道。
「卡！休息一下，順便過來看看剛剛這段影片，你倆的表現怎樣。」導演喊道。
冷飄渺與雪爵小心地踩過雪景，走出布景區，工作人員立刻上前去整理道具，有的接走秋瑟劍，有的鋪平雪花，有的整理布景的假樹，並有夥伴拿出照片提點背景要怎麼調整，有的調整燈光角度，服裝師與化妝助理則已經準備好，隨時上去補妝整理。
「……看起來不錯。雪爵，你演得越來越自然了。」導演點頭說道。
「謝謝導演。」曜雪笑著摸摸鼻子。
「至於冷飄渺、」導演繃起臉，後見眾人也緊張起來，久久才鬆開眉頭說：「有進步，但是還有加油的空間。被滅族者之後，隱匿多時的雪藏少主雪君，這的確不好演，他的情緒掌握很細微，還可以再揣摩一下。」
一旁的工作人員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哈哈，謝謝導演提點，我也覺得我演起來不夠好，只是不知道哪裡出問題。」冷飄渺說。
「有時間可以跟雪爵聊聊，他是怎麼練的，我記得你們是朋友？」導演起身說。
冷飄渺笑了笑。
導演說：「那，今天你們就拍到這邊。」轉頭喊道：「下一幕，殷墟帝城，換攝影棚。你，對，就是你，把演員叫來，等布景整理好，燈打好就要拍了……幸好沒拖到時間。」
冷飄渺鬆了口氣，「幸好這一幕沒有罌粟，不然卸妝後，還要去接琥珀來……」
導演似乎還有什麼要交代，聽到冷飄渺的感嘆時，說道：「快去快去！別耽誤跟家人相處的時間。」
「啊……？」冷飄渺愣了一下。
「我是還想交代你東西，但，跟家人相處重要，去吧！」導演笑著說。「雪爵你也是，這麼大一把年紀，沒老婆也該有個女朋友的，去訂個餐廳好好交流一下啊！給咱們台灣的生育率打打氣，嗯。」
曜雪愣了愣，想反駁時，服裝師小聲提點：「別亂動，你髮飾上的銀環很脆弱，變形了我們很難凹回原來的樣子。」
冷飄渺的髮髻已經被拆下來了，淺笑地看著曜雪。
「……你先去換衣服、回家聊。」曜雪擺擺手。
服裝師用手固定住曜雪的頭，聲音冷了幾分：「雪爵……」
冷飄渺立刻離開。
「抱歉。」曜雪說。

這麼早，回家能做啥？曜雪看著手錶上的時間，下車走進便利超商。
習慣性地瀏覽一圈超商的雜誌區，很意外地發現這期的商業週刊《他，辦到比爾蓋茲做不到的事》。
是什麼會只有“他”做得到，而比爾蓋茲做不到？
好奇了，於是曜雪就這麼站著翻起免錢雜誌。

「咦？雪爵？」有個聲音響起。
他本想著，可能是某些粉絲看到心儀偶像代言的商品吧？並未予以理會。
但一陣漸近的腳步聲，加上那句：「果然是你，雪爵。」令他抬起頭。
原來是棄老闆那邊的親屬，銀鍠朱武。
「好久不見，朱皇。」曜雪點頭致意。
「是啊，從那件事後，就無法再得到你們的訊息，一直以為我們會就這麼的失聯。」朱武懷念地說。
那件事……曜雪眼神一黯。
朱武續道：「但沒想到會在螢光幕上看到你們，你們還真是沒變，尤其是你，雪爵，氣質更沉穩了。」
「是啊……」曜雪說。
朱武似乎察覺到曜雪一臉懨懨，似乎不太想提及這個話題，於是沉默了會兒，又說：「我聽棄老爸說，你們週日時一起吃了頓由小太陽親手烹飪的晚餐，吃起來感覺如何？」
「感覺？」曜雪笑了起來：「那個、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這麼難吃的牛排哪……」
「難吃，是嗎？」朱武笑了起來，悠然地說：「據老爸的說法，那可是小太陽他練了快一個月才成功的第一頓。」
「耶？」曜雪愣了一下。
朱武可沒錯過這個反應：「一開始，小太陽連開瓦斯也不會，更別提什麼大火中火小火，後來，會開瓦斯了，沒想到根本不會分牛肉的部位，又花了很多時間先學肉的紋理要怎麼判斷，怎麼下刀肉才會嫩，又去學哪些部位適合怎樣的調理。再後來阿……下奶油後就是控火，什麼時候要大火要小火？什麼時候要下刀確定內裡的熟度？什麼時候要翻面的……」
「肉倒是……蠻嫩的。」曜雪仔細思考，說道。「扣除調味，肉很鮮甜。」
「可不是、哈哈哈……反正我們吃了兩三週，三餐都是各種NG牛排，有的還能吃，有的可以再用調味料處理一下，有的根本就是一塊炭，吃到最後，我們都快懷疑當初我們是怎麼學會烹飪這種高難度的玩意兒……」朱武笑了笑，「只可惜，最後還是沒趕上下調味料的教程，聽老爸說，小太陽似乎有點遺憾……」
「聽起來真是萬里長征。」曜雪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老爸還有交代一些事要處理。」朱武看了手機，說道。
曜雪點頭，「慢走！」
眼角餘光看到……
當作錯覺吧？剛剛看到哪裡？曜雪翻回目錄頁，看了半天，於是翻去《語言是愛的窗戶，還是心靈高牆？》。

聽了你的話，我彷彿受到審判， D!TL~3d 1
無比委屈，又無從分辨， elXY*nt8h
在離開前，我想問， LjjE(Yrv{
那真的是你的意思嗎？ *nDyB.(
在自我辯護前， nK Rx_D$d
在帶著痛苦或恐懼質問前， .Vq-<c%
在我用言語築起心靈之牆前， !<}<HR^)
告訴我，我聽明白了嗎？ ZbCu -a{v
言語是窗戶，或者是牆， =kohQ d.n
審判我們，或者讓我們自由。
──Ruth Bebermeyer

(短詩部分均轉自商業週刊第1532期《語言是愛的窗戶，還是心靈高牆？》)

輓殘弔殞

2017-04-21 23:35

再待了快半小時，手機的震動聲讓他想起與冷飄渺有約。
將雜誌放回雜誌架上後，隨手挑了杯純粹喝，結帳，上車。

什麼進步很多的……還不是老大說會看……
看著等身穿衣鏡中的自己，曜雪想。
將浴巾往身上一裹，對著鏡子一面比劃一面唸台詞。此時此刻，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有劇裡那名個性豪爽但眉宇間卻有點兒憂鬱的刀客雪爵。
「是啊！怎樣、妳懷疑啊？……嗯？為什麼你會想要知道她的事情？……」
台詞太長，加上時間已久，忘詞了，曜雪皺起眉頭。
「愛？也算是吧？但非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種如兄、如父，將我們當成親人一般的愛，這種感情比愛情更加深刻。」翻開備忘錄，他一眼就看到那段文字。
但非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種如兄、如父……比愛情更深刻……

手機的鈴聲響起，快速看了眼來電顯示，曜雪將浴巾掛上鏡子，坐到窗邊的椅子上，才接起來。
「喂？曜雪，是我。還在忙啊？」
「沒有。在練習台詞跟表情而已。」
「練習？我以為你還在跟你女朋友約會，結果背景音聽起來不太像。沒約成？」
「不是，只是沒交而已。」
「(「琥珀，幫我拿抹布。」)原來如此，心還在事業上嗎？想國高中時，你們那幾個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走出學校還會有校外的女生來遞情書，還有一些校外人士來尋釁，沒想到多年過去，竟然都還是單身。(「謝謝你，琥珀。」)」
「雪君，別忘了，你也是當年那幾個風雲人物之一，是說我們那段臭氣相投的歲月啊……」
「哈、我女兒在旁邊，你別在那邊讓我洩氣。(「爸爸，你以前那麼受歡迎嗎？」)啊……算是……嗯……叫一聲雪叔叔。(「雪叔叔。」)」
「琥珀你好！是說雪君，你打來，有什麼事？跟導演說的有關？」
「嗯。(「琥珀，你去媽媽那邊，幫我看著她切水果，如果有什麼意外，要記得跟我說。」「好。」)」
「天織主的刀工還是那樣嗎？」
「是啊，不管她拿什麼刀我都會怕，怕她弄傷自己，可是她又很愛拿，哀……是說你也知道，從以前，我的演技沒你跟暘神好。」
「演技不好？雪君你少謙虛了，能追到一代校花天織主的你，怎麼可能沒演技？還是一起長大的，看過彼此最白癡的時候，沒想到你還能把她追到手，演技爛？哈哈哈！」
「別笑了，我還在客廳。如果罌粟沒對我有好感，那當年……」
「演技的事，我是給自己架錄影機，搬演一段，再調出來看，看表情、聽聲音，比對劇本書寫的狀況，剩下的，就等攝影棚內導演怎麼說了。有電腦很方便，網路上也一堆相關程式可以抓，只要知道怎麼使用就好了。我記得雪君你語言能力也不錯吧？有些程式有純英文的使用說明書，可以翻翻看。」
「原來如此。我筆電也能錄影，這樣就好辦啦！」
「還有，要揣摩一下角色的心境，你那個角色的對白我看過了，是真的蠻有難度的，幸好當初我落選了。」
「……」
「想說雪君聽起來比雪爵好，對我來說，這角色稱號聽起來很彆扭，總是一再的提醒我小時候那些事。」
「哈哈！這代表你就命定的。」
「那沒事，我想去廚房給自己弄個泡麵吃。」
「啊？你還沒吃晚餐？」
「是，想說你應該是晚餐前會跟我聊兩句，沒想到卻拖到……哇！快十點才打來。」
「快去快去，自從暘神跑去跟棄老闆住後，你又開始三餐不正常了嗎？(「把拔……媽咪她又……」好……)」
「沒那回事。只是等你這通電話而已，我這邊房間沒整理，老大要來也沒位置，又不可能讓他睡沙發。」
「也是，我先去廚房一趟，天織主可能又切到手了……早上到公司再聊啊！晚安。」
「晚安，雪君。」

切斷電話後，肚子很適時的叫了一聲，曜雪走去廚房，倒了鍋水，開瓦斯，水滾的同時下了包意麵，筷子開始攪拌。
「老大，你永遠也是我的老大……」

輓殘弔殞

2017-04-23 01:36

二、有一種關係，名為默契

恨吾峰這個人，其實精靈線的演員並不是很熟悉，僅耳聞他已娶妻，高中時與獸王戰神猊有著除了同班三年的孽緣以外，還兼具開創社團的革命情懷。

當年，獸王或許因為過度驕矜自滿，結果導致升學考試的成績竟以一分之差，與冷飄渺、暘神、曜雪就此失去同校機會。不過，值得安慰的是，天織主、驚霆、紫微也因成績而分發到其他高中，才未令戰神猊有種被排拒的感覺，至於後來的皇暘耿日兄弟呢……後來才知道，他們竟然報錯考區，結果導致這群高中生只有寒暑假才能看見這三名弟弟。

後來，沒想到竟有機緣一起上同間大學，只是各自未來計畫不同，幾乎都不同學系，也就獸王、恨吾峰默契好到令人髮指的同上一個學系，只是命運作弄人，不同班，但上蒼這樣的安排還是一點也不妨礙他們繼續聯手與學校抗爭、建立新的樂音社。即便這對好夥伴已經各自娶妻，他們這樣的好默契好孽緣還常是精靈之間的茶餘飯後。(因為，這對好夥伴竟然還一起開公司？)

「獸王跟聖雄還是老樣子。」看著那對好夥伴肩並肩走向攝影棚，晚一步踏進化妝間的暘神感嘆一聲。
「是啊……老大，你沒去機場？」穿好戲服的曜雪說。
天織主與冷飄渺一個正在讓化妝助理固定假髮，一個對著鏡子整理戲服，插了話。「耿日今天請假，說送角宿兒去機場，現在應該還在路上吧？」
「是沒法去了。說退伍令那邊有問題。」暘神聳聳肩，但神情間卻沒那種無奈感。
「怎麼會？」冷飄渺說，一旁已經整備完畢的驚霆也湊過來說：「我們這邊的退伍令都沒問題，雪君夫妻不是去年才出國玩過？怎只有你的有問題？」
暘神一臉無奈，淡定的無奈。
「哈、那老大，你就當作留下來陪我們！」曜雪笑起來。
暘神笑了笑，「好。現在就我暫且沒事，陪陪你們。」
紫微款步走出更衣室，看見暘神也是一聲驚呼，「暘神~~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要去尼泊爾嗎？」
「他啊、護照沒過關啦！哈哈哈！」驚霆大笑道。
「嘖嘖，該不會是根本沒去申請？人家角宿兒本來是計畫要帶雯漫霞去那邊求婚的……」紫微轉頭拍了驚霆的胸膛。
驚霆裝模作樣的揉了被拍的部位，小聲地抱怨：「耶！女人！你這是性騷擾！」
「再吵就讓你變成家暴直播！」紫微說。
「什麼？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能讓我留把柄啊！」驚霆說。
「對，你有家室，你的家室就是我！」紫薇說。
「耶？」整個化妝室一陣驚呼，天織主說：「你們結婚了？」
「是啊，結好幾年了，孩子託在父母那邊。」驚霆說。
「一對龍鳳胎，今年要上小四囉！」紫微掩嘴一笑。方才那大剌剌的樣子消失無蹤。
「我們都沒想到當年那件事，你們會這麼地誰也不聯絡地消失，讓我們非常擔心，是否就這樣失去童年好友了。」紫微一面說著一面從自己的大包包手中拿出一個檔案夾，裡面赫然夾著幾張喜帖。
當年啊……曜雪的表情黯淡許多。
天織主看了一眼暘神，暘神卻神情沒變，很乾脆地收下他的喜帖，輕聲問驚霆夫妻一些事，結果紫微笑得花枝亂顫的，連驚霆也露出少見的吃驚模樣。
冷飄渺撫上她的肩膀，「罌粟，有事回家再說。」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點頭。

輓殘弔殞

2017-04-24 01:39

「恨吾峰，看起來今天要吊鋼絲？」戰神猊看了一眼攝影棚內，說。
聖雄做了個拉筋的動作，扭扭脖子，說：「那我們先去對戲一下，免得NG連連，回家還得多貼幾張撒隆巴斯。」
「今天的戲，是從哪裡開始？」戰神猊翻開毛皮外套，將藏在裡面的被捲起來的劇本拿出來。
「還是老樣子，總是藏一堆東西。」聖雄嗤笑著。
「以備不時之需。」獸王翻開書，開始找尋拍攝進度。
聖雄還記得，當年高一新生訓練時，他一眼就看到戰神猊，也不是一眼看到，而是當時他與教官的爭執聲太宏亮，令人側目。
那時的戰神猊身材顯得瘦小，鬆鬆垮垮的國中運動服掛在他的肩上，臉上醒目卻猙獰的紋身，配上那頭無論造型還是顏色很自我的頭髮，踩著頂天立地的大字形站姿，叉著腰的厲聲咆嘯，在在是那麼的挑戰傳統，或許那教官是個軟柿子，也或許太過青嫩，一臉不知怎麼料理這個熊孩子。
後來來了名年紀稍長的教官，一把把他拎起來，另一手提著剃刀，在他的慘叫與掙扎中，俐落得料理出一顆平頭。
跌坐在地上的戰神猊冷眼一掃竊竊私語的人群，最後衝著恨吾峰大叫：「看什麼看！」
再後來，沒想到會同班。
第一次下課，戰神猊會單獨走來，站在他的位置前，板著臉瞪著他，瞪到打上課鈴才離開。隔一堂下課，他又走來……放學前的最後一次下課，拿了一張紙片說：「這是挑戰書。我獸王戰神猊要挑戰你！」
再後來呢……記得他們從黃昏打到天黑，打到誰也看不清彼此的臉，隔天頂著鼻青臉腫的豬頭來上課，下課就被喊去教官室。
然後……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變成朋友了……

輓殘弔殞

2017-04-24 06:01

「看起來今天要吊鋼絲的不是我們這線。」趁著聖雄陷入回憶(發呆?)時，戰神猊已經瀏覽完今天的戲份。
「是嗎？好加在。那，來！第一句。」聖雄轉頭面對牆壁。
「我一直以為血狼獒是你所飼養。」戰神猊「啪！」的一聲闔上劇本，後退了兩大步，一手插腰一手比劃，開口。「但看來不像。」
「確實不是。自吾習刀第一日開始，牠便出現了，」本來面牆的聖雄轉過頭，「似監視，亦似追隨。」
「目的呢？」戰神猊開口。
「吾想，是要見證一場吾已放棄的對決。」
戰神猊揮袖子，轉身，做出思考的樣子，「放棄的對決？與你的斷刀有關？」
「那是很遙遠的故事了。吾年少時……」
……
「……再者，現在你已了無牽掛。」戰神猊說。
「獸王、聖雄，你們在對戲？」一個聲音打斷他們。
「吾明白，流光總有一日會再找上吾。」恨吾峰皺起眉頭說。
「是啊。不知道哪一線今天要吊威亞？」戰神猊比了比攝影棚，對著恨吾峰又是一陣比劃，「為友情，為刀，你應該振作，你並非生無可戀；就算抱著仇恨孤單活下去，你都必須堅持。」
「喔，聽說是示流島線的。」曜雪看了一眼。
「戰神猊……」恨吾峰說。
(「莫昭奴？莫昭奴呢？」攝影棚內傳來不知道誰的叫聲。
「……」(含糊的回話)
「搞什麼鬼？你！去化妝室喊喊看！都快開拍了，人還沒到場，耍大牌嗎？」
一個助理立刻跑出來，恨吾峰閃到牆邊，等人衝過去，又踩回原位。)
「吾已耽擱太久，也該離開了。」戰神猊流暢的轉身，曜雪與暘神立刻退到牆邊，戰神猊走了兩步。
「多謝。」
「本王心中，你仍是吾尊敬的對手，」走到第五步，停，轉身，「吾更期待，來日誅殺鬼麒主之時，你是吾身邊最信賴的戰友，再會！」轉身。
「糟糕了糟糕了……不好意思，讓個路！」一手按著頭飾一手拎著戲服下襬的莫昭奴衝了過來，恨吾峰立刻讓出一條路，莫昭奴低聲說：「謝謝。」就竄進攝影棚。
「……不好意思，路上塞車……」
隨後，一名服裝助理拿著扇子也衝進去。
再來，就是談無慾與公孫月也快步進去。
「叫外面對戲的小聲點，我們隨時開始！」導演的聲音傳了出來。
一名助理走出來比了個禁聲的手勢，又不好意思地雙手合十，在走廊的四個人點頭，助理點頭，轉身繼續忙。
「感覺你們應該不是這一棚。」暘神說。
「是這一棚的。」戰神猊很肯定地說。「背景沒錯。」
「我記得暘神應該已經退場，」恨吾峰說，「難道還有戲？」
「他陪我的。」曜雪說。
「雪爵！你走錯棚了！」一名推著裝滿化妝品推車的助理說。
「耶？」
「你今天的戲是在小樹林。」助理掩嘴偷笑。「雪君他們沒跟你說嗎？」
曜雪愣了愣。
「快去吧！他們場景快整理好了。」
曜雪與暘神立刻跑去正確的攝影棚。
戰神猊與恨吾峰則是翻開劇本，開始看自己方才的台詞與動作，是否哪邊出問題。

走到目的地，正好看到化妝師正在做開拍前最後一次的整裝，道具師在後方整理道具，確定刀劍出鞘入鞘的順暢度，場景組則一遍一遍的走位，確定不會有預期外的障礙物。導演雙手抱胸，看著攝影師調整攝影機的狀況，一面做試錄，有人一邊聽著導演的低語，一邊同步用手勢指揮燈光師調整光源。亂成一團的片場。
「啊！雪爵、暘神。」一名助理說。
導演抬頭，「喔！雪爵？難得啊！你走錯片場了？」
「阿、哈哈哈……」曜雪苦笑。
「雪君、天織主、六煞海棠，該你們上了。」導演說。
冷飄渺與禁城罌粟對視一眼，做了個加油的動作，一起走上去。導演指點他們應該站在哪。
一名化妝師走過來，說：「讓我確定你的彩妝是否還需要補強。」
「小子們！安靜啦！」導演轉頭，看了一下畫面，說：「六煞海棠，再後退一點、對、再往後、再往後，好，等場記的暗號，你再往前走，懂了嗎？很好……都準備好了嗎？好……開始！」
「……德風古道的實力驚人，這次我們的行動算是失敗了。冥瘟之禍也被弭平。」雪君看了一眼場記的暗號，一面念台詞一面比劃著轉頭看向天織主。
「無妨，目的已經達成。」天織主說。
「如此過程傷亡的人數、只怕難以估計。」雪君轉了個身說，看著暗號一面轉頭看向天織主。
天織主看著場記的暗號，一面轉頭說：「這也是為了精靈大業必要的犧牲。」
「阿、」雪君感嘆著看著天織主：「我只希望你能早日回歸平凡」
「卡！」導演大喊，燈光立刻亮了起來。「你的動作呢？」
「什麼動作？」冷飄渺說。
「回歸平凡那邊，你有個動作，是轉頭、低頭，表示你很感嘆你的願望未成！」導演拿出劇本，用力的戳著他攤開的那一頁。
一旁不知道是誰丟了一本劇本過去，冷飄渺立刻接住、攤開來看。(接住時傳來幾聲稀稀落落的口哨聲)
「……多謝。」冷飄渺仔細的看了自己的對話欄，將劇本合起來，一旁有人走上去將書帶走。
「記住了？」導演問。
「是！再來一次。」冷飄渺說。
「記住啊！你是表裡不一的雪君！」導演再次強調。「那，此段重拍，預備……開始！」
暘神拍了拍曜雪的肩膀，比了一個去外面的手勢。(看起來要很久，到走廊去對戲？)
曜雪點頭。

輓殘弔殞

2017-04-27 03:30

三、致‧歲月，曾經我們年少輕狂，不靠譜

「獸王，幫忙送幾打啤酒到我那，曜雪失戀，咱們兄弟要來個不醉不歸。」
「聖雄，借點錢。」獸王嚷著。他平常的聲音其實相當清亮，還奇異的帶有穿透性。
「兩千，下個月發薪日還。」恨吾峰從皮夾中折了鈔票擲向戰神猊。
「謝了，先走一步。」輕鬆地收下鈔票，獸王對手機補了一句：「馬上到。」翻身上車，油門一催，一人一車便消失在轉彎處。
「啊？副社長？」搬著器材的社員看著獸王離去的殘影。
恨吾峰一把扛起獸王放下的器材，說：「繼續搬，搬完就下課。」

「哇！你、你是搶劫超商啊？」打開門，暘神立刻被獸王的樣子嚇到了。
「哈、好兄弟給了一筆錢，就把店裡的酒通通包了。」獸王豪邁地笑著。
暘神順手開了一罐啤酒，嗅一下，說：「這樣喝得醉？」
「沒醉，call聖雄再送就是。」獸王就跨進房間。
第一眼，就是掛在沙發上，一臉生無可戀的曜雪。
「嘿、年輕人，不過就跟女朋友沒緣分，一臉世界末日是怎樣？」
「阿……你不懂啦……」懶懶的回話。
獸王立刻拉長臉，說：「什麼我不懂？想當年我也被十幾個女生發了好人卡，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被發好人卡跟被分手是兩回事……啊……寶貝啊……」翻個身，曜雪將臉埋進抱枕。「我好想妳啊……」
「住手！那是我的枕頭……」暘神一臉無奈地說。
「老大~~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覺得我好想死啊啊啊啊……」曜雪開始用臉蹭著抱枕。
「好、我不管。」暘神別開臉。
「暘神，樓下還有，我先跟你家的雪爵好好交流一下，什麼是男子漢。」獸王搬完所有他帶上來的啤酒後，隨口支開暘神。
「……別把我家拆了，這是跟人租的。」暘神問了一下獸王停車的位置，就帶著鑰匙走出去。

將啤酒搬上樓(暘神此時已經決定下學年要搬到有電梯的宿舍)，打開門，讓暘神一瞬間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因為，曜雪已經正襟危坐的與獸王在……划酒拳？
到底、到底……這十分鐘裡到底發生什麼事……
「你們、這是做什麼？」
「划酒拳啊。」曜雪理所當然的說，另一隻手捏著看來已經空了的啤酒罐。
「開導跟划酒拳有什麼關係？」暘神覺得已經跟不上顯然是野獸派的獸王的思維邏輯。
「什麼開導？我們在比慘……」獸王涼涼的說，單手開了新啤酒推給曜雪：「這局你輸了，喝！」
「比什麼慘……我不想明天這裡上新聞。」暘神還想說什麼，就看曜雪已經仰頭喝掉一整罐的啤酒了。
根本沒法阻止……
「接下來、嗝、老大、你、你也要說你的慘事！」曜雪轉過頭，紫色的雙眼矇矓矇矓的，顯得酡紅的臉紅得更加艷麗。
暘神退了一步，明明這是自己的地方啊……
「都是男人，害羞什麼！來！」結果獸王大手一拉，就將暘神拉來一起賭酒。

「老大，有這回事嗎？」曜雪一臉驚嚇。
暘神別過頭。
「老大……？」
「逆神暘……？」
暘神終於眼神陰沉的轉過來看著這一桌好友，低聲說：「這就是我後來不搞酒櫃的原因。」

然後呢……獸王還是打電話叫聖雄送酒來。
再然後，就是冷飄渺也被叫來。
再來，連驚霆也被喊來……他們六人就這麼灌酒灌到天亮。
後來呢？早上，皇暘耿日帶著兩個弟弟上門，其實就是報喜，說大家以後同校了。
打開門時，耿日的表情很精彩。
在收拾滿屋子醉得東倒西歪的酒鬼時，暘神還記得耿日雖然表情極力維持正經，卻用有些變形的嘴角說：「昴宿兒、角宿兒，你們誰如果被我發現跟大哥他們做出一樣的事，讓我知道，我非打死你們不可。」
事實上……

輓殘弔殞

2017-04-27 06:48

「好久沒看到昴宿兒了。」一臉垂涎著服務生手上那杯啤酒，獸王還是感嘆一聲。「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怎樣了？」
驚霆與恨吾峰閃過一絲怪異的表情，冷飄渺說：「他啊，他……在中央當國家的網軍，與全世界的駭客進行攻防戰呢。」
「有這回事？耿日沒提過。」暘神說。
「那小子發達了？」獸王滿足的笑著。「真的發達了？哈哈！」
「好幾年沒看過了，網路上的戰事這麼繁忙嗎？」紫微說。
「改天找他問問看，這麼大的事竟然瞞著我們。」曜雪說。
驚霆與恨吾峰兩人也趕忙加進來打哈哈，說得天花亂墜的。
話題一下子又轉回大學。

「還記得當年，我們幾個根本是輪流失戀。」獸王說。
「只有你們，我沒有。」冷飄渺一臉幸福地看向妻子，想來個閃光，卻眼巴巴的發現天織主與紫微、楚禕竟然聊起流行時裝，還有媽媽經、媳婦經。
「我當時也找到老婆了。」恨吾峰說。
「我也沒有。」暘神冷冷地說：「但無論我住哪，你們都會來開失戀趴，搞得我好像天天失戀一樣。」
「哈哈哈、我還記得每次醒來，都看到你拿著掃把！」恨吾峰大笑。
「還有那個垃圾袋。」曜雪吐槽：「老大，明明學三類的，應該要動腦袋，人體這種體積，區區的黑色垃圾袋怎麼裝得下？」
「放血、肢解就好了。」暘神拿起筷子，夾起蝦子。
「老大，我記得醫生交代……」曜雪說。
「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暘神一面剝蝦殼一邊說。
「哈！幸好當年我沒提醒暘神，不然我們這幾個當年就這麼交代了。」驚霆也插起一顆鳳梨蝦球，轉頭拍拍妻子的肩膀，紫微瞄了一眼，搖頭。
「只是，不管怎麼喝，站到最後的，一直都是逆神暘啊。」獸王說，彷彿忍不住似的舉手請服務員，要加點啤酒。
冷飄渺也吐槽兩句：「其實暘神根本沒喝幾口，是你們喝太快了。」
暘神橫他一眼：「在喝酒這種事上，你想挑我？」
「暘神當年除了蟬聯他們學系三年半的失戀次數第一名以外，應該還是我們那間PUB開店以來唯一一個被禁止喝到飽的人吧？」獸王很難止住大笑的衝動。「雪君，你要考慮一下啊！」
「那邊的酒不夠喝。」暘神剝完蝦殼，隨口就吃下去。
「老大……」
「天魔繭還想跟你再拚一次。」驚霆也拿起蝦子開始剝殼。
「真是遺憾哪……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酒國英豪？」恨吾峰說。
暘神一面擦手，一面說：「一定是我贏，天魔繭那廝就一張嘴而已。」
「當年我記得、喔、對了，財經系的解鋒鏑還開賭盤！」冷飄渺說。
「尬酒之事，就他挑的。」暘神喝了口麥茶，隨手夾了排骨，一面順暢地用筷子挑開骨肉。
「嘖嘖、那小子身家背景硬哪！不然公然聚賭還成？當年我們就不用那麼拼命的創立社團了。」恨吾峰說。
驚霆遺憾的說：「後來就不知道去哪了。」
「提早畢業。」暘神說。「他當年跳級生，資優得很。」
這時服務員將啤酒放到獸王桌上。
「當年不是還有個地繭？那個地繭無限。」曜雪問。
「那誰？只記得有個叫仙蝶九千秋的，國樂社的。不知道為啥總是來跟我們打哈哈。」暘神說。「還帶著圍棋社的、社長？反正就自號棋邪的。」
「記得暘神被他堵過吧？」驚霆說。
「恩，反正被我打跑了。」暘神冷哼一聲。「後來還叫我幫著對付天魔繭。」
「暘神莫名其妙離開的那次？」驚霆問。
暘神夾了一筷子的炒山蘇。
「那傢伙啊……聽寒武紀地描述，近況不太妙。」獸王說，「他們那邊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天魔繭還有朱雀衣都失蹤了。」
冷飄渺說：「哪來的消息？」
「有個自名小丑傀一的留了一封信。」獸王說。
「當年文學院有幾個非常出色的學生，據說憑他們的資質，就是用一類組的學歷考三類也不成問題。」冷飄渺說。
「當年啊……」暘神揉揉頭，說。
曜雪搖頭：「沒聽過這回事。」
「好像是自稱玄黃三乘的團體？還有什麼的不知道，有建立社團，並有教授背書的。」冷飄渺說。
驚霆覺得無趣，轉頭跟老婆說話了。
「要變天了……」暘神臉色沉了下來。
「有聽說要下雨。」恨吾峰說。「暘神你該不會開敞篷的來吧？」
暘神猶豫了片刻，才點頭，起身，押了鈔票在他的杯子下：「我先走了。」
「老大，等我。」曜雪也跟著起身，拿鈔票押在盤子下。
「慢走！」
「到家記得留通電話！」
「這桌，是暘神跟雪爵要請的意思？」恨吾峰訥訥地抽出鈔票，點了點。
「自從那件事後，雪爵跟暘神好像一堆秘密一樣。」驚霆說。
獸王笑一笑，仰頭喝盡啤酒。

「老大、老大……」曜雪追了上去：「走慢一點。」
暘神這才慢下腳步，往牆上一靠。
「人、不舒服？」
暘神皺起眉頭，過了好久，好久，才很慢很慢的點頭。
「就說了。」曜雪說。
暘神低聲說。「是中午喝的東西的關係。」
「鑰匙？換我開車送你回去吧。」曜雪說。

輓殘弔殞

2017-04-29 10:39

插曲、Let it be

誠如恨吾峰所說，下起了大雨。
駕車飛梭在城市雨幕中，觸目所見，熟悉的街景模糊成迷離光影，彷彿自己闖入傳說中的異世界，在那神鬼的注視中尋找出路。
當然，這次是他主動的。
車內音響單曲循環者《Hijo De La Luna》的純音樂版，據說原曲是一首以神話口吻創作的西班牙歌曲；副駕駛座上，暘神倚著車門熟睡著，眉宇間還是略略蹙著，身上披著曜雪的外套；曜雪看著不甚清楚的紅燈，因雨聲而顯得有點焦慮。
打了方向燈，上了高速公路，注意著車頭燈的變幻，切入車道，低低的引擎聲混在音樂中，使本來就帶著一點悲傷的樂曲更顯得沉重。

──「曜雪，你在這裡等。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怎麼？」
──「我跟老棄認識多少年了，你真當他洪水猛獸？」
──「我很快就下來。」
──最討厭雨天了，總是會讓我想起不好的事。

「……曜雪？」暘神的聲音。
「啊？老大，你醒來了。」
「看你失神的樣子，想什麼？」暘神問。
曜雪笑一笑：「想什麼？想老大說現在去清水休息站看夜景這事是否能成。」
暘神眨眨眼，失笑道：「去清水看夜景？怎麼可能？你剛下班。」
「大學時說的。」曜雪說。
暘神一臉怎麼可能的樣子。
曜雪大笑：「怎麼不可能？不然我們現在回頭。」
暘神看了外頭的樣子，放棄的表情：「曜雪，你越來越會玩了。」
「老大的意思？」曜雪問。
「看夜景吧……到的時候叫我。」暘神調整一下姿勢，再次入睡。

很多很多的回憶，都跟雨天有關。包括初遇時，包括第一次去山上探險，包括第一次夜衝，當然，也包含那一天……

「阿……曜雪，換首歌吧？」暘神睜開一隻眼。
「想聽什麼？」曜雪問。
暘神沉思一會兒，說：「我自己轉。」
《Let it be》的節奏霎時間迴盪在車內。
「我以為老大你只聽那些天籟美聲，沒想到也有這麼通俗的歌曲。」曜雪吐槽兩句，便跟著唱了兩句：
「When I find myself in time of trouble
Mother Mary comes to me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And in my hour of darkness
She is standing right in front of me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
進入副歌橋段，暘神也跟著和唱。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
「And when the broken hearted people living in the world agree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
For though they may be parted
There is still a chance that they will see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 」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 let it be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

「老大，我就想不透了，當年你為什麼同意幫忙獸王他們建立熱音社，卻不願出面當主唱。」曜雪問。「以你的聲音，跟對節奏的掌握度」(還有顏質)
暘神說：「我音域沒那麼廣，再說，我也有自己的理想。」
理想……
暘神又跟著唱起歌：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And when the night is cloudy
There is still a light that shines on me

Shine until tomorrow, let it be
I wake up to the sound of music
Mother Mary comes to me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 let it be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

「曜雪，想當年你每次失戀到我那邊喝醉時，我都會放這首歌，結果你總是抱著我的枕頭跟著唱呢。」暘神偷笑兩聲。
「有這回事？」
「有。」暘神點頭。但是，只有我看到……
「老大沒說出去？」曜雪問。
暘神轉頭，看著曜雪，很認真的問：「你希望我說？」
曜雪大笑：「感謝老大，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幸好，你也才失戀幾次而已。」暘神說。
「什麼幾次？兩次而已吧！」曜雪說。
暘神喔的一聲，臉上拉起若有所思卻不懷好意的笑容：「有這麼少嗎？那個失戀趴。」
曜雪抗議道：「你別把獸王的、驚霆的、雪君的、聖雄的、暘司的通通算到我頭上！」
暘神提醒：「看路阿雪爵，前面要下去了！」
曜雪立刻打方向燈，看右向車道的狀況，但嘴上還是不含糊：「其實我才被甩那麼一次而已！老大總是好的不記，我難堪的通通記得清清楚楚。」
是阿、當年……
明明老大當年社團很忙，還是抽得出時間陪在他們身邊，每次熱音社的活動總是出錢出力，一點也不含糊，也不知道他怎麼說動對這些其實興致缺缺的耿日，只是更驚喜的是昴宿兒對這些電子器材非常有一套，他明明所學所修與這些無關。

輓殘弔殞

2017-04-29 23:28

走上清水休息站的觀景台，風不小，飄著雨。
曜雪摸出斜背包中的帽子，給暘神戴上，而自己則是穿著連帽的夾克，與他一起倚靠欄杆，眺望台中的午夜。
散落在台中盆地的文明燈火，雪白的光點猶如珍珠，金黃色的或如黃金項鍊、手鍊或著戒指，偶爾掠過的光點閃閃爍爍的，間或交雜恍如祖母綠或著亮藍寶石、鴿血紅的光彩，彷彿是黑絨布上的，富豪的珍藏。
耳畔，是商家播放的《If you leave me now》，那慵懶的曲調闡述著愛情的唯美，身旁有對情侶相互依偎著，女孩的嗓音細膩柔美，男孩的嗓音低沉沙啞，聽起來就像和著歌。
暘神與曜雪費了很大的勁才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夜景。
畢竟，這首歌的歌詞……似乎不太適合談情說愛……
比起方才置身其中的光怪陸離，所見的迷濛竟恍如隔世。
據說，這也是天上人俯瞰人間的感嘆。
所以，才總有傳說，描繪天上人被人間吸引而入凡塵，就此不再返回那清冷的天庭。

「老大，我還記得有一次聖雄還是獸王感冒了，當天上台主唱的是我……」曜雪豎耳聽著背景音樂。
「是阿，台風還蠻穩的。」暘神說。「只是，你這小子一點也不夠意思，還把我從台後拉到台前。」
「哈、我那時都快軟腿了。偏偏老大還不肯上來救場。」曜雪說。
「最後一首，你還記得唱了什麼？」暘神問。
「好像是《The sounds of silence》……啊，難怪我覺得這首歌這麼熟悉。」曜雪說。
「你根本都把歌詞忘光了，收幕曲都是我獨唱。」暘神笑著說。

是啊。
那時，暘神提著麥克風走上台，氣場十足，一點也看不出那天他其實是臨時被找上台的樣子。一開口，帶點鼻音的男中音傳出，立刻引起台下的尖叫聲。
那夜的最後，暘神清唱《The sounds of silence》，也宣告演唱會即將結束，沸騰的場面沉靜下來，與曜雪偶爾的眼神交會，藏在瀏海中藍色的眼含笑，嘴角揚起，那是一種自信，王者的自信。

「And the people bowed and prayed
To the neon god they made.
And the sign flashed out its warning,
In the words that it was forming.
And the sign said, "The words of the prophets are written on the subway walls
And tenement halls."
And whisper'd in the sounds of silence.」

salati

2017-04-30 02:06

大大又沒註明了,還好我有看到名字,不然就要錯過了,

這次人物又更多了,連獸王,恨吾峰,冷飄渺都有了,果然是精靈大家族,

紫微和驚霆是夫妻啊,在劇中,我都會把他們當成是姐弟,

不過,暘神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他也有失戀過嗎?他不是說他沒有

曜雪的初戀對象不會是月憐吧?

輓殘弔殞

2017-04-30 02:39

第一章的詩，其實暗指暘神跟雪爵在畢業前後的狀況。
插曲中的《Hijo De La Luna》也是暗喻，而《Let it be》其實是暘神刻意挑給雪爵聽的。
《The sounds of silence》其實也是暘雪之間的對話。
所以，這篇，我覺得其實比我想像得難寫很多，
比較擅長架空神話類的，最好是冒險類。

再來，因為背景接續惡搞那篇，所以曜雪的初戀的確不是月憐。
而暘神所說的話，有些部分請打折。(你知道的)
至於他的身體狀況，其實跟那件事有關。
目前都僅書寫他們大學在學時間的事，後面帶到出社會後，就會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輓殘弔殞

2017-04-30 06:07

四、Careless Whisper

「所以，你們到底幾點才到家？」
為了曜雪的平安到家電話，據天織主所說，冷飄渺真的等到天亮，幸好，曜雪還記得傳個Line來報平安，否則冷飄渺應該到現在還是睜著眼睛等，儘管時間真的……
「也沒多晚……阿、可以吃早餐呢。」曜雪開始打哈哈。
「尊敬的雪爵，我不希望戲裡的關係延續到戲外。」天織主的聲音帶著笑意，但聽起來卻冷冰冰的。
「對不起，天織主。所以，雪君他」
「人剛剛衝去睡了。」天織主說。「這次，原諒你們。下不為例。」
「感謝天織主的饒恕。」曜雪說。
「是說，我以為逆神暘已經搬去跟棄天帝住，他們不是說好要去北歐？怎麼一個護照沒辦好，就什麼國都不去了？」天織主問道。
曜雪乾笑兩聲：「是真的護照有問題，老大又不想幫著棄總看房子，所以昨天來找我，是來問可否搬來擠幾天。」
「開那台敞篷？昨天下雨，該不會載著整車的雨水回家？」天織主問。
「你是說大學時夜衝的那台紀念款？老大嫌那台車讓他吃了滿臉沙，沒多久就換車了，昨天開的也不是他後來的那一台。不過，那台似乎還在老大他老家的倉庫吧？不知道是這樣放著還是怎樣？」
「是嗎？幸好……看逆神暘來，臉色就已經不是很好看了，早猜到他可能會提早離席，只是沒想到你們會瘋到跑去清水，演技越來越好了。」天織主說。「這就是黃金單身漢的體力嗎？」
曜雪笑了笑：「老大上車後就吵著要去清水，車是他的，我上賊船，不得不服。」
「聽你還那麼有活力，那逆神暘呢？你們應該還再搬東西吧？」
「老大？他啊，開了整晚的車，現在在睡了，所以，麻煩天織主說話的音量放小。」曜雪說，一面也壓低聲音。
儘管他現在其實是在客廳邊的廁所裡講電話，但還是很擔心吵醒睡在主臥室裡的暘神。
「呵呵、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你搬完也趕緊睡吧？記得精靈線的拍戲時間是傍晚，但最晚下午兩點就要開始上妝了。」天織主說。
「我今天沒戲。啊……代我向雪君說聲抱歉。」曜雪翻出手寫的記事本，說。

掛斷電話，走出廁所，悄悄開啟主臥室的門，看暘神睡得很沉，表情放鬆，令曜雪不由得安心下來。
關上門，看看放在客廳的兩個行李箱，又看看本是為了妹妹來訪而備下的、現已成倉庫的客房。
曜雪想，饒是自己有著怪物般的體力，這樣超過二十四小時沒休息外加通霄，三十好幾的自己其實不年輕了等等，更別說那種體力怪物的代名詞這麼多年來也只有獸王與恨吾峰能爭取而已……外加一個驚霆吧……既然不是那種怪物，那麼…
曜雪去客房的櫥櫃拿出備用的被子與枕頭，往沙發一躺，被子一蓋，開始休息。

或許這不是正常作息的睡眠，曜雪做了很多夢。
紛紛擾擾的，很多，很吵雜的夢。

首先，夢到就是大學時那名向他提出分手的女孩，她還是那麼出色，不管是外表，打扮還是個性，當然，當年的分手詞也是。那是一名非常乾脆俐落的女孩。也幸好他沒拉下臉去求復合，據說那名女孩提早休學了。

場景一變，卻是月憐。
當天穿著天脈月女的戲服，挽著髮，捧著一束百合花站在他們面前。
那戲服是純白的，乍看之下以為是婚紗，但仔細看卻有很多很細膩的繡花與蕾絲花邊。
據服裝師說這衣服的花費比他們所預估的還多很多，因此恐怕不能拍太多戲。
只是要套上月女的面紗時，月憐的反應卻很恐懼，最後選擇棄演。
後來，從候補中挑選，還是不合意，總有那麼令人遺憾的瑕疵，月女後來就這麼活在台詞中。
而月憐對被蒙住眼睛這件事這麼恐懼，肇因於孩提時，月憐差點被綁架，歹徒就是拿毛巾要蒙住她的眼睛。

場景再變換，卻是那場演唱會。
燈光變幻無常，明明主場的是曜雪，但暘神略略壓低的嗓音還是牽動了整個場面的氣氛，吟唱著情歌，嘶吼著搖滾樂，慵懶地唱著藍調。
曜雪透過眼角，看著暘神那時如醉了般的迷濛眼神，台下的尖叫聲少了很多，聽眾彷彿著迷於他。
然後，在《The sounds of silence》的旋律中，他才終於理直氣壯的擁有他，擁有舞台上的他。

再然後，就是那首低迴悱惻的《Careless Whisper》。
最後一年的大學耶誕舞會，曜雪還記得當時他打賭輸了，愣是打扮成女生。
那天暘神戴著面具，嘴角上揚，拉著他的手，只說一句：「我帶你跳華爾滋。」
然後，當天他們是舞會上的焦點。
人們竊竊私語，說這對情侶是誰，在社交舞課上沒看過，好忌妒哪……
再後來……

輓殘弔殞

2017-04-30 06:40

* 吐槽一下，作者需要存在感*

寫插曲與本章目前的部分時，讓我突然很想喝無糖綠，
原因為何呢？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甜。好甜，好甜的感覺，
就像是一口氣吃了一整盒8份裝的建達巧克力或著一整片的明治牛奶巧克力一樣的，
或許，這就是名為幸福的感覺吧？

不過，《the Sounds of silence》這首不是情歌，
只是旋律很適合收幕，才放來當他們那次演唱會的最後一首歌。
但，不知道為什麼，書寫時卻讓我不由得一直腦補，暘雪兩人合唱時的畫面。
其實看一下原唱的live影片，恩...很正常...

那那種陰柔唯美的氣氛到底是怎麼冒出來的？(撓臉)

輓殘弔殞

2017-04-30 23:05

睜開眼睛，已經是黃昏時分，昏黃的光線充盈整個室內。
夢裡的雨聲綿綿不絕，竟是因為夢境外也是如此。
曜雪蒙起眼，無聲地笑著，才發現立燈竟然亮著。
室內靜悄悄的，就如自己獨居時一樣，連主臥室也是一片黑暗。
老大……？
不由得的，他慌張起來。
雨天，還有老大那句「我很快就下來。」如今就如牆上那片巨大的陰影，在他背後張牙舞爪。
翻下沙發，他衝進廚房，又衝進主臥室，再衝入客房，衣櫃被他粗魯的打開，櫥櫃也被他扯開，一瞬間整個房子裡只剩下嘩啦嘩啦的開門關門聲，還有曜雪凌亂的腳步聲。

鑰匙轉動的聲音，讓曜雪止住他的惶恐。
門開了，暘神抱著一大袋採買好的時令蔬果，走進來，環視環境後，歪著頭問：「請問，這邊剛剛發生恐怖攻擊嗎？」

輓殘弔殞

2017-05-01 01:07

當晚的氣氛很尷尬。
暘神看一室混亂，一面哼著《Let it be》，一面捲起袖子陪著曜雪一起整理。
「老大，抱歉。」看著暘神拎著掃把，小心的將玻璃碎片掃進畚箕中，而曜雪卻被擋在廚房外，而阻擋的工具卻是一個裝有一份報紙的水桶。
明明始作俑者是自己，卻是老大在整理。
藍色的眼睛瞟了他一眼，暘神將注意力轉回面前的事，說：「就如我這麼多年來一直說的，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來談談。這句話我從大學講到現在，十年有了吧？所以，你去整理客房，冷靜一下。」
「老大……」曜雪訥訥的開口。
暘神思索一下，又說：「我知道，那件事對你來說一直是陰影，但是，你要知道，已經過去多少年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我還活著。」
「老大……」
「快去吧！晚上我想睡客房，而不是跟你搶主臥室。」暘神笑著說，將流理臺的抹布拿下來，小心的抹地板，確定是否有更細小的玻璃碎片殘留。

當天的晚餐儘管比預料中的晚開飯，但是很豐盛，是咖哩飯與煎蛋，水煮綠花椰菜一盤，甚至還有淡淡的、屬於玉米濃湯的香氣。
曜雪走進廚房時，暘神已經快收拾好了，擺在流理臺上的咖哩塊有兩盒，依包裝看來是兩種口味，而玉米濃湯顯然是用泡的，牌子是VONO，看來也是兩種口味，馬鈴薯與起司巧達。
「將就一下，這麼短的時間還真不夠煮一份好喝的玉米濃湯。」暘神正在清理水槽中的葉菜殘渣。
「是老大煮的，我都喜歡。」曜雪說，擺起湯匙筷子，端起盤子添飯。
「是嗎？那天的牛排……」暘神說。
─一開始，小太陽連瓦斯爐也不會開……
曜雪回憶著，撫著下巴說：「其實很好吃，肉的熟度掌握得很好，只是沒有鹽，不習慣。」
暘神笑了起來，肅起臉說：「這次不會了，我試吃過，想必會滿足雪爵你的唇舌。」
「拭目以待。」曜雪也笑了，發自內心的。

─「在這件事上，你只是我的絆腳石。」
─「我以為只有你能理解我。」
─「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來談談。」
─「是，只有他才能讓我看見理想。如果我們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只能請你出去了。」
─好討厭的雨聲。

「"Fools" said I, "You do not know
Silence like a cancer grows.
Hear my words that I might teach you,
Take my arms that I might reach you."
But my words like silent raindrops fell,
And echoed
In the wells of silence.」

那天，他轉頭離開。
眼角餘光卻捕獲到他的眼神，很複雜的眼神，閃閃爍爍。
鄙夷？
悲憫？
沮喪？
自信？
最後，只剩下風中低到近乎聽不見的《The Sounds of Silence》。

「為什麼選這首歌？」獸王看著紙張。「我沒記錯了話，這首歌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跟咱們的風格一點也不合。」
「是阿，這首歌太沉靜了，給個推薦的理由。」紅髮的女子說。
「理由……」暘神挑眉：「不就是這世界太吵雜了，吵雜得容不下其他聲音。」
「這首我聽過，我可以給通過，但有一個條件。」聖雄說。
「什麼條件？」暘神問。
「這首你得自己上台唱，而這是二重唱，這代表，你得找到自己的夥伴。」聖雄說。
「……沒問題。」暘神說。
「這就意味著，我們彩排時，你也一定要到場。」聖雄說。
暘神思考一會兒，點頭：「跆拳道的集訓快告一段落了，這週出完全大運就差不多了，可以。」
「那下週起，照著時間表操練。」聖雄露出笑容。

輓殘弔殞

2017-05-01 07:46

五、棄天帝

關於棄天帝這個人，扣除本身被稱作「攝影棚內的麻煩製造機」、在手足間被暱稱為「老爸」這種詭異綽號不提，目前的頭銜為知名連鎖便當企業的總裁。據說是從職員開始爬的，雖然升遷過程猶如平步青雲，總令人不由自主的臆測；是否有弄臣想討未來主子歡心，而在考核上放水讓利。只是一切的碎言碎語，在兩三年前接手到總裁後的作為，總算平息不少。

但是，即便交出了合格的成績單，還是有人守舊的揣想著，既然董事長年老糊塗，將公司交與一個“外姓”打理，為了銀鍠的正統與未來，他們這些忠臣得為公司的前途打算打算，否則大權旁落，風光的銀鍠的根本被挖走，該如何對列祖列宗交代呢？於是有些人轉而投奔銀鍠朱武之下，甚至有人將主意打到朱武之弟銀鍠玄影頭上。

「一群占著位子的米蟲，不過是開疆闢地時正好在太上皇身邊的幸運人等。」棄天帝翻閱著秘書呈上的資料，攤開的那頁正好就是自己盯上的那幾名部門的業績分析表。「但是，這種幸運值還真非常人所有。」
老爺子給他的最新一份作業是，在不影響公司正規運作的情況下，清除惡性腫瘤與會阻礙公司發展的那些蔓澤蘭。
他為此已經思考兩年，也閱讀並分析歷史上政變的紀載兩年，對於這份作業還是毫無頭緒。概念上有了，問題是，何時動手？該怎麼動手？公司會震盪多久？影響範圍會多大？怎麼收尾？我有合適的人手嗎？
儘管朱武與玄影暗地裡表明與他同盟，老爺子也允諾放任他動手，但明面上，他們一者是互相制衡的關係，另一者卻是宦官的主人，棄天帝的計畫與做法再怎麼霸道有理，還是得考慮觀感問題。因為，他是外姓人；因為，他，是養子。

同是大家族中的外姓人，同是養子身分的，也同是被欽定為企業下任董事長的，他記憶中僅有一人有如此的身世，長長四十年的生命中也就遇到這麼一位。
風風火火，紛紛擾擾的那幾年，那人蒼白的身影卻始終那麼鮮明。儘管商海載浮載沉多時，年少輕狂的記憶褪色了不少，內心被那些觥籌交錯下的黑暗侵蝕，但是，他還是不變的風景，在在提醒他，他曾經的乾淨。
當年，若不是老爺子那名小女兒的關係，他不敢說是否能更完美地完成老爺子的交代，但，他能說，如果不是她的關係，現在他手上的企業版圖會更加龐大……
就是那個小妮子搞出的事，讓他非常煩躁。
那場意外就如風吹皺了一池水，不僅打亂了他的計畫，連帶的公司內的勢力所忠也一併浮現出來，隱晦地告知他，他是什麼身分。

只是，他是企業的總裁，沒那門心思去思考那些曾經，那些可能成真的假如。
畢竟，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這個時代變化快速，經驗法則能提供的思考依據可說是過時了，一不小心，就算如他這般龐大的企業也會消失在浪花間，丁點也不剩。
其實，幾年前再遇見他，是場意外。
這年頭，大企業不只要會賺錢省錢，也要會做功夫，粉飾門面，搞好社會觀感與討好媒體都是必要的，畢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無關舟大舟小，浪夠大就是被打下水，湮滅在茫茫歷史中，這在他過去的歲月屢見不顯。
在那個場合，遇到曾經的那個他，令他驚喜非常，像是珍寶失而復得的感覺。
然後，看到走到他身旁的那個他，那熟悉的雪白男子在蒼白的他面前說了什麼，引得他咯咯的笑著，然後兩人都看見他，他對他點頭，於是他走過去。
「好久不見了，棄總裁。」蒼白的他說，語氣就如當年初遇時的沉穩。

不過，這次邀他出遊，那小子竟然表示護照沒過關。多少年過去了？說起謊來還是那麼不打草稿……
現在是獨自一人的棄天帝靠著窗戶賞雲海，表情很扭曲。
雖然不是穿同條褲子長大的，但好歹也同床共枕過阿……什麼沒看過的……他有的他也有……
但，想到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
畢竟，當年探望弟妹，還是她的話才讓他意識到到底狀況會多糟。

「我們不過問太多，只要你們交出兇手。」小太陽的父親是這麼說的。
是的，不過問太多，只要兇手。
畢竟，事情是在你的地盤上發生的，在你眼底下發生的，表明是你管理手下不力。
假如你們不願交出兇手，狩宇就不客氣了。
小太陽的父親始終面無表情。
而站在一旁的人棄天帝還比較熟悉，就是寒武紀。
那個有著銳利眼神的嚴肅男子，向來說一不二，小太陽曾說他幼時最怕寒叔了。
走出宅邸，男子只說了一句話：「狩宇能給你們的，今天也能收回來。」

那邊的人說到底還是很疼小太陽，因而動起手來也特別狠──即便他最後還是沒找出犯行者──也因此事件後他再怎麼登門造訪，釋放善意，那邊的人無論位高者如小太陽的父母、位卑者小太陽家的清潔婦都拒絕透露半點消息。
畢竟，事件的因與他有關，果也與他有關，直接的、間接的。

老爺子後續怎麼處理的？棄天帝並不十分清楚，只知道異度企業差點破產，而在最危險的那一刻，狩宇收手了，留給他們一個苟延殘喘的企業，就如他剛接手董事時，異度企業實質的樣子。

傍晚，老爺子喚他一起吃晚餐。
他再怎麼或著膽大妄為，或著百般忙碌，只有這件事是無法拒絕的，也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
當天晚上，所有的僕役通通退到餐廳外，大門緊閉，幽幽的兩豆燭光，一頭是棄天帝，一頭是老爺子。
刀叉的碰撞聲輕輕脆脆，卻都聽得出兩人的心思沉重。
老爺子在等，等他的解釋；他在想，想怎麼交代。
老爺子最後說了一句：「你應當明白。」
明白什麼？。
他老爺子的下一句是：「追妻就跟經營企業一樣，我不派別的作業給你，這次的危機就是你的考驗。我很期待你的成績單。」
然後，老爺子敲敲桌上的鈴，僕役進來開燈，並放上主餐。
結束今天的談話。

老爺子人老歸老，甚至視力也退化不少，但始終不枉年輕時的鷹眼之名。

但到底要多大膽子的人才可能犯下同時襲擊異度企業少爺之妻與狩宇集團少爺的案子？被襲擊的對象分開來看，棄天帝可能還知道名單，畢竟弟妹娘家不是好啃的柿子，而狩宇集團的作風也是出名的強勢，在各自領域上都是一方霸主，過程中與什麼企業結怨還是有可能的。但兩者合在一起看，還真沒個底。更別提兩者間唯一的共通點，其實就是異度企業。
再說，選擇襲擊的時間點也很怪。難道，這是聲東擊西？
那為何不直接襲擊朱武、玄影，或者棄天帝自己呢？

但，也由不得他去思考，當時的情況令他焦頭爛額。
新聞上每況愈下的股價、股市分析師的悲觀預測、股東的抽資威脅、瀰漫在雇員間的不安、周轉不靈什麼的，在在都是壓力。幸好，還是挺過去了。
沒多久，狩宇集團託人送上一瓶紅酒，瓶頸綁著中間有一條紅紋的黑色絲帶。
沒有卡片。
但他記得暘神曾提過狩宇的一些特殊文化，每種絲帶的顏色都有其獨特的象徵意義，因此若哪天應邀到狩宇的場子，千萬不要碰觸任何絲帶類的裝飾。而帶有紅紋的黑色絲帶，意味著兇手已伏誅。
至於紅酒，他還真不知道狩宇大動肝火後的這瓶酒是什麼意思。
答案是在之後揭曉的。
弟妹看到這瓶酒時說，酒是用她娘家的名義送的，想當作歉意與和解的象徵，看來狩宇並不接受云云，但仔細端詳酒上的標示後，才又改口說，狩宇集團已經接受以他們代為致上的道歉，並送上這瓶酒來。
至於那條絲帶，弟妹或許知道什麼意思，卻沒解釋。

據說，弟妹的母親與狩宇集團的夫人是姊妹，雖然明面上狩宇集團與隸屬於異度集團的邪族企業是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企業，暗地裡卻有點同盟的關係。
算起來，小太陽也該喊九禍一聲表姊？……還有，既然九禍娘家是我們集團的一員，他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所以異度算起來也跟狩宇有同盟關係……不思考工作事務的棄天帝也是會有雜七雜八的念頭的。

最後，當年到底是狩宇所為的報復，還是另有他人藉此發揮？
他也想不透了。
畢竟小太陽後來的表現，並沒有任何對當年事的衍伸反應，扣除他們……的確因此失散多年而帶有的，稀薄的陌生感。

輓殘弔殞

2017-05-02 02:24

六、錯過的時間

那一天，董事長許是心情好，召他來吃早餐。
地點是在花園中的涼亭裡。
接到消息，簡明扼要地交代秘書應發布的行程等要事後，便匆忙開車出發。從市區趕到這個位於郊區的別院時，已近十點。
那時節，滿園盛開著各色花朵，春意盎然，不愧花園之名。
目的地的涼亭是個很有趣的地方，獨立於由玫瑰花叢圈固起來的區域，看起來既隱密卻又開放。傳說，董事長夫人喜愛玫瑰，這個別名為玫瑰亭的亭子正是董事長向夫人求婚時的地方複製品。
「很久沒與你共進早餐了。」董事長切著滑蛋，說。
「是。」
「坐下，你這樣站著，老先生的我覺得頗有壓力。」董事長說。
「謹遵吩咐。」棄天帝拉了椅子坐下。
董事長問：「吃過沒？」
「到公司前在車上用過一點。」
「願意陪老爺子用這一餐嗎？」
「是。」
一旁就有傭人端上餐點。
一個手勢，所有人都退到玫瑰花叢外。
兩人沉默的享用一點早餐後，董事長說：「我們來談談上次的作業吧。」
「財務危機是安然度過了，但也讓我了解真正的危險就在公司內部。」棄天帝放下叉子。
「的確如此，儘管你處理得不算完美，但畢竟挺過去了。」
「只是，父親，我對於您這次的作業，已經構思兩年，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阿，的確不容易，但這是只有“你”才有機會成的事。」董事長說。「但我們的主題還是在上一份作業。」
「是。」
「我曾經以為，你在繳交成果時也會一併將當年讓你魂牽夢縈的對象帶回來，結果，頗令我失望的。」董事長說：「那明明是個很好考驗感情的時機。」
「當年，我只想著該如何化險為夷，無暇思考兒女情長。以至於她……已經嫁人了。」棄天帝很遺憾的說。
「是嗎？當年你辜負的，可是狩宇家的姑娘？」
「……不是。」
董事長看著他，很久後才嘆息似的說：「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有什麼想法我都不會干涉，只是，別讓自己後悔。」
棄天帝頓下喝茶的動作。
董事長又說：「你與朱武、玄影都是我打小看到大的，在我心裡，你與他們沒任何分別。你明白嗎？」
棄天帝點點頭。

輓殘弔殞

2017-05-03 05:44

謝謝蓉生的花。好幸福的感覺！

今天會是個好日子呢~

* *

下了飛機，將入關手續處理好，站在入境廳的棄天帝花了幾分鐘才想起這回他是用“旅客”的身分，而不是以“出差”的名義出國。
悶悶的走出機場，抬眼看著午後太陽懸掛的歐斯陸機場的天空，突然覺得很孤單。
這些年只要是出差，全程必是秘書陪同，而在更早的那幾年，無論是出差還是長假出遊，他的身邊總是站著小太陽。
只是，這些旅遊的回憶是否充滿浪漫唯美就……

像是某一年，找小太陽出遊，似乎也是剛好在挪威，兩人下飛機時天色已暗，於是直接到旅館報到。
看著大大的雙人床，兩人異色瞳瞪著藍瞳，最後很有默契地一起倒在床上。
很幼稚地搶了棉被、搶了枕頭……打打鬧鬧良久，翻個身，暘神瞪著棄天帝，棄天帝也瞪著暘神，兩人突然靜了下來。
最後，不知是誰問了一句：「你睡得著嗎？」
「怎麼可能？」
「那麼……」
兩人很有默契地跑去拿出暗藏的筆電，各自就最放鬆的姿勢打起回國後的計畫。
比起小太陽打字打得很開心，棄天帝還記得他在EXCEL裡打了一行字「到底是誰說同睡雙人床可以增加親密度的！」
天亮後，棄天帝幾乎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小太陽從工作中拉進挪威的空氣裡。
然後就看著本來電力滿滿的小太陽懨懨的趴在公車的窗戶邊，對著窗戶自己的倒影皺鼻子。
當天沒有盡興，小太陽最後被他揹回旅館了。
隔天帶著小太陽上火車，當年的他還沒養貓，又或許好幾年沒什麼時間心思好好遊玩，乍一看見窗外的景致，就直接定格，無論想找什麼話題都沒回應……除了找相機以外……
也因為前日之鑑，小太陽很精明地確認將要下榻的房間是兩張單人床還是一張雙人床，幸好當時不是旅遊的旺季，很快地就換了房間。
進了房間，小太陽一臉「你在計劃什麼」的表情。
再來呢……還曾經為了紙本地圖怎麼對，差點在火車站前吵起來，結果在好心路人顛三倒四的英語描述中，得知他們要找的景點其實距離不遠。

再一次旅遊，他沒膽如上一回般訂了雙人床的房間，而是都訂兩張單人床的房間。然後面對小太陽一臉「睡雙人床比較舒服吧？」卻忍住沒吐槽的表情。
這一回，盡興多了。
小太陽還記得拉著他參與他的喜悅。
棄天帝還記得有個傍晚他偷偷吻了小太陽的耳朵，而小太陽似乎當作他不小心碰到，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只是隔天早上，小太陽板著臉對他說：「昨天傍晚，海鷗警告我，說我身邊有個不值得信任的小夥子，是你嗎？」
那時他手上拿著刀子轉啊轉，讓他不由得寒毛直豎。

再後來的一次旅遊，他將頭靠在小太陽的肩上，啃咬他的肩膀與脖子，還有那長長的尖耳，然後一臉無辜地看著小太陽的側臉。
長長的白色睫毛一顫一顫，藍色的虹膜閃閃爍爍好似外頭的那片海，整個大自然彷彿將最溫潤的風景都收斂在小太陽的眉眼。
小太陽回頭，他就吻上他的唇，然後當時小太陽的防備卸下了，竟也回應他的吻，只是他想往下進攻時，小太陽還是出現了拒絕的反應，按住他不安分的那隻手，在他耳畔低語：「等我證明我也是驕傲的狩宇族人，我們、再考慮未來吧……」
他還記得當天，風中隱隱傳來《Scarborough Fair》的樂聲。

輓殘弔殞

2017-05-04 00:44

那個雨天，是他們約定的最後一天，那天後，小太陽將離開他，回歸狩宇集團的體制，同時開始他的繼承人課題。
五年之約。
是老爺子與小太陽父母定下的，據說是給小太陽一個見習的機會，也給他一個見識其他集團的接手人有多少斤兩的機會。
或許，該說是個交好(或交手？)的機會。

與小太陽的第一次相見，是在會客室。當天稍早他有場會議，待會議告一段落，交代秘書與書記將方才的會議紀錄交到他桌上後，便走去會客室。那時只見雙方父親相談甚歡，狩宇董事長身邊站著的，正是小太陽。
第一眼印象，就是蒼白。彷彿降臨人世時，神忘記給予他除了白以外的顏色，除了那雙眼，乾淨卻深邃的藍。
後來才得知他的名字，逆神暘。
狩宇企業集團的創立據說與過去貴族的歷史有點關係，手足後來各自開立企業，又因著血統氏族與家規而聯盟，其正統者姓氏必為皇暘。
這點與異度企業很相像，只是異度家族的正統者姓氏為銀鍠。
原來，老爺子前一週說的那名企業家二代的見習生，正是他。
看看姓氏，看看外表，似乎解釋了小太陽來異度企業上班的原因。
原來只是一名養子嗎？真可憐……棄天帝帶著同情，看著逆神暘。在大家族，有正統繼承人的情況下，養子能有什麼作為？翻天覆地的變革後，所有的成就還不是回歸在嫡子身上。
「……他是我唯一的兒子，請務必好好照顧他。萬事拜託了。」狩宇集團的董事長說完，很慎重的鞠躬。一旁，逆神暘也一起鞠躬。
唯一的兒子……？
棄天帝不太記得後來的事了，只記得這個詞。

在被丟進體系以前，老爺子也曾說過，「你與朱武、玄影都是我的兒子。」
當時的前不久，他才得知自己竟是一名養子，無怪乎長相與兩個弟弟不同，更別提姓氏也不一樣，曾經，照顧他的嬤嬤說，他的姓氏是冠夫人的姓氏，但是後來才知道這根本是句謊言。
那時進了體系，總感覺別人看不起他，在背後嘲笑他是個低劣可悲的養子，又因工作初接觸，本來狀況連連，屢屢遭主管斥責，讓他不由得越發煩躁，最後在主管辦公室與他發生爭執，主管只是要秘書拉上窗簾，並離開辦公室一下，記得關門，並且不要讓任何人進來。然後主管請他坐下，泡了一壺咖啡，說：「你可否明白董事長的苦心？」
他怎麼懂？當年才二十四二十五，什麼苦心的？他怎麼可能懂。
「我給你說一個故事。」主管啜著紙杯咖啡，一面說，說的是別的企業的繼承人的故事。他不記得全文，只知道原來這一切的一切，全是老爺子的安排，是一門課程，也是一項考驗，無關乎養子嫡子嫡長子，誰有能力讓異度企業衝上領域之巔，誰就是正統，二祖若認為血統就是一切，只會死得更淒涼而已。
事實上連朱武、玄影在當完兵後，也是要接受這些考驗，並且在五年後交上相應的成績單，才有機會進入下一階段。
「你若連董事長的苦心都無法體會，那要如何去洞察客戶的心思呢？」主管笑一笑，然後又說了些話，便起身拿起文件，走出辦公室。
留給他一室的安靜。
後來，他收斂起原本的焦躁不平，才有了多年後的當時。
遇見與他有著相似命運的小太陽。
他一直擔心是否小太陽會與過去的他一樣。

但，後來，他才知道他想錯了。
小太陽的父母待他極好，養子的身分很早就告訴他了，但那種親情那種呵護半點也假不了，只是小太陽或許自卑於自己養子的身分，很多時候的表現卻是「我想證明我就是父母的孩子，即便我不是他們親生的也無所謂。」
他還記得小太陽曾經氣呼呼的說：「怎麼可以拿回扣呢？還有某某部門申請的費用經過精算，顯然也私拿不少……」
那時小太陽才進來不到半年吧？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正直、理想化與衝動，但身為經過一點社會洗禮的棄天帝還是細細安撫好他，在下班後對他說起所謂的共犯結構與水至清無魚的道理。
只是另一手還是得敲打敲打才行，發了份公文要求財務部門務必“控制成本”。

慢慢有默契後，他漸漸發現他喜歡小太陽在他身邊，或著說習慣他在他身邊。
起初的確帶著某程度的輕視，甚至想透過他去了解狩宇集團的事，好得到一些關鍵情報，若是後來想要收購狩宇，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過了多年的明來暗往，他不得不佩服，董事長夫人教育有方，身為獵人的棄天帝說不定輸了，連自己的底牌也被看光了？
初入社會的小太陽總能圓滑的避開他的暗示，甚至還反過來從他口中套出相應的情報。那樣的聰穎機敏，就算性別的隔閡還是讓他傾了心，而且只有性別這種問題而已……或許再加上老爺子那邊？但老爺子的問題通常不會是問題。他不會去阻撓這種事。

最後一天，小太陽來找他，並將其他部門的文件一併帶來，就是告別──儘管當時在核對帳目，會計部門發現現金流量表出現很大的落差，發公文要求對帳──他覺得很遺憾，當時的氣氛可謂離情依依，窗外還下著雨，那時節少見的大雨，更顯淒涼。
然後，忘記說了什麼，小太陽一臉不可置信，走出去時好像失了魂似的。
隔沒多久，就聽到外頭一片混亂。
有人衝了進來，像是從大雨中走出來一樣，嚷著：「總監，不好了！」
然後……隔兩天，他就收到狩宇董事長的邀請函，綁著黑色的絲帶。

輓殘弔殞

2017-05-06 03:10

七、繡球花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都沒做……」
─「哈哈哈哈……對、不是我、是他們不好……」
─「沒有人可以從我手中搶走他。」
─「住手！你會害死他的！」

睜開眼睛，綿綿的落雨聲，滴滴答答，自夢境裡追進現實。
看看放在床頭櫃上的時鐘，也是滴滴答答的，鐘面顯示現在是凌晨兩點。
坐起身，將臉埋進自己的手中。
這麼多年過去了，明明……明明……

傳來開門聲，然後一聲「啪！」
從門縫看，走廊的燈亮了。
有個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他的房門口，「叩叩！」兩聲，伴隨著那溫柔渾厚的聲音：「曜雪，睡不著？」
趕緊點亮床頭燈，翻下床去開門。「老大、你還沒睡？」
暘神笑一笑，說：「有事忙，聽你這動靜很大，以為發生什麼事。」
「是沒事……」
暘神挑眉：「喔？你這有吉他嗎？」
「有，這陣子拍戲就沒什麼摸了。」
「那，待會拿到客廳，彈個曲子吧。」
「老大，現在幾點了？」曜雪說。
「你這邊隔音很好，不是嗎？」暘神反問。

無從反駁的結果，曜雪拿著吉他走去客廳，看到桌子上擺著一份文件。而暘神拿著兩個馬可杯，正好從廚房走出來。
一個馬克杯杯口飄著淡淡的水氣，另一個則是杯身附著密密麻麻的小水氣。
「老大，我很久沒彈了，曲子別太難哪……」曜雪拉了高椅坐下，安上調音器，開始撥弦，好確定是否要調整弦的鬆緊度。
暘神將馬克杯分別放在桌上，說：「不難，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行吧？」
「……好。」曜雪說。
暘神就拿起文件，攤開來開始看。

「Almost heaven, west Virginia
Blue ridge mountains , Shenandoah River
Life is old there, older than the trees
Younger than the mountains
Growing like a breeze」

「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amma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

抬起頭，自窗簾縫隙間不知何時已悄悄落下一片曙色。
曜雪彈兩三首曲子後，就坐到暘神旁邊，陪他一起看那些文件。而看來也不是多重要的東西，暘神沒阻止他拿來閱讀。
不知不覺間，曜雪睡著了。
暘神將本來披在肩上的毯子蓋到他身上，盡可能輕手輕腳的移動到另一張沙發上，並關上立燈，抱著靠枕，就著坐姿閉目養神。
「……老大……我……」聽到曜雪的囈語，暘神睜開眼，笑起來，復又闔眼。

輓殘弔殞

2017-05-06 23:07

謝謝 hakoda的鮮花！

* *
早晨，暘神開車送曜雪到公司，便離開。
前一夜幾乎沒什麼休息的曜雪耐不住睏意的打個呵欠，立刻引來驚霆、紫微等人的關心。
「雪爵，你沒睡好嗎？」
「你們該不會其實是開車環島吧？」
「怎麼可能……只是失眠而已。」曜雪瞇起眼睛。
「不過，你的戲是下午才有機會拍到，要不要先睡一下？」紫微問。
曜雪看一下掛鐘，說：「恩，我設定鬧鐘一下。有說大概幾點拍嗎？」
驚霆說：「不清楚，只知道是排到下午，現在應該正在拍仙門線，待會是輪到盛世歸圓線，等他們拍好才輪到我們。預定是下午一點半開拍。」
「好，那我先去睡一下。」
「差不多的時候，我們會來叫醒你。」
「麻煩了。」

往休息室移動時，正好看見一名女子抱著一束花，迎面而來。
俐落的短髮，桃花眼，可惜臉上的妝稍嫌粗糙。曜雪想著。
女子看見他，含笑著點頭致意。
曜雪也回之以禮。
錯身而過。
腳步聲輕輕脆脆的，卻漸漸弱去，只餘下回音裊裊，不久便聽不太見了。

繡球花阿……
記憶中，有名女子也喜愛繡球花。
她有著一頭滑順的溽黑長髮，身上的粉色洋裝顯然是訂製的，穿起來別有一番風味。捧著一束繡球花的她低垂著眼，看似什麼都收進眼裡，也彷彿只有那束花落入她的眼中。
她的步伐優雅卻帶著少女似的輕快，連帶著青絲飄飄然，席捲了一室旖旎。
幾名男子看著她的身姿，看迷了眼。
「哥！」保全為她開起玻璃門，女子尚維持著矜持走了進來，但一發現他們三人就變了神色，喜上眉梢的喊著，並大步地走了過來。
經過陌生男子們身旁後，男子們的視線就落在等候女子的男子處，意味深長。
「挽月，注意形象。」朱武說。
被喚挽月的女子尷尬得掩上嘴，走到朱武身邊後，用帶有撒嬌感的聲音甜甜地喚道：「哥……」
「這位是小妹，朱聞挽月，是我們異度家族的第四個孩子，同時也是這一代唯一的女兒。」朱武介紹道。「小妹，這兩位分別是我的學弟逆神暘、以及他的朋友皇暘曜雪。」
「你們好~~」挽月用花擋住了自己半張臉。
「妳好，我們是妳哥的朋友。很高興認識妳。」曜雪微微矮了身子，畢竟挽月不是那種模特兒型女子。
挽月瞇起眼。
暘神頷首，扭頭繼續與朱武說話。
挽月略略抬起頭，眨了兩下眼。
曜雪不禁嘆息了，在心裡。
可惜啊、是衣服撐起人……
「雪爵，別打我妹妹的主意，她已經有未婚夫了。」朱武笑道。
「哈、哈哈哈，不會，我不是那種人。」曜雪乾笑。
挽月嘟起嘴，說：「人家還沒結婚，沒關係的。」
暘神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雪爵，眼神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又轉頭跟朱武說了兩句。
朱武說：「挽月，不是要出門跟妳未婚夫約會嗎？時間夠嗎？」
挽月圈起朱武的手臂，甜甜的說：「遲到了，就麻煩哥哥帶人家去嘛！」
朱武技巧性地抽回自己的手，板著臉說：「那怎麼行？我好不容易才有空跟我學弟們碰上，想好好敘舊，這次沒得商量。」
「葛格、拜託嘛……」
「不行就是不行，不好意思，你們兩個等我一下。」朱武語帶歉意，轉頭撥了通電話：「左軍？你在哪？……對，小妹在我這，大門口……你車子開過來，直接開過來……恩。先掛了。」
挽月討好似的表情在看到暘神時，僵了僵，甚至帶有點橫眉豎目。
但朱武電話一掛，她扭頭看向哥哥時，又是那樣甜美單純。
看著朱武忙著安撫妹妹，曜雪想起自家的妹妹，突然很慶幸他們家家庭教育非常成功。

那是一段很糟的回憶，以至於待朱武總算送走挽月時，暘神便藉口臨時還有約會，很臨時但非常重要，在簡短的應對後帶著曜雪離開。
上車後，暘神一臉疲累的倒在後座上，說：「我真慶幸月憐不是這樣。」
曜雪笑了兩聲：「我爸反而成天擔心我妹會被壞男人拐走，三不五時就趕我陪妹妹去逛街，充當她的護花使者。」
「是嘛……」暘神笑了起來。

隔天，月憐聽聞此事時，笑靨如花：「就說哥哥跟阿尼(あに)太嚴格了，人家在外面可是人見人稱讚的。」
儘管月憐是曜雪與暘神眼中最可愛的妹妹，但是花起兄長們的錢來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啊！事後，展現紳士風度而扛著成山戰利品的曜雪想。
不過，幸好，老大也幫著分擔不少就是了……
畢竟，國中時期成績慘不忍睹的月憐經過三年的努力，竟然申請到自己理想中的大學與科系，達成當年與兄長的約定，而這趟購物的確是獎賞。
高中時期的月憐，度過猶如毛毛蟲成蛹破繭般的國中後，越發的嬌艷，儘管就讀私立女校，她的外表已令同性竊竊私語；而上了大學，在一切束縛盡褪的時期，懂得打扮的她總是以合宜的裝束現身，自信且頗有活力的走在校內總引人側目，偶爾會有外系生藉著旁聽的名義來窺探這名系花。
更遑論她的談吐得宜，顧盼煒如，每每上台報告後，桌上總有幾張卡片，內蘊傾慕。

以至於，很偶爾的，曜雪會想起朱武那名黯淡卻安全的妹妹。
還有那束粉紅色的繡球花。

輓殘弔殞

2017-05-07 03:58

不得不說，休息間的隔音很好，完全聽不到窗外那細微的雨聲，讓他在這春雨紛紛的時節中獲得一點安寧。
在洗手間洗把臉，整理外表，轉往化妝室化妝。
待整裝完畢，冷飄渺夫妻與六煞海棠正好結束今天的拍戲流程，回來卸妝。
「今天好幾場戲一起開拍，可再別走錯棚。」冷飄渺提醒道。
曜雪頷首。
最後一瞥，正好看見海棠拉上更衣間的門簾。

一名助理打開門，看到曜雪，點頭，並比了一個方向。
門內，正好是盛世歸圓的場景開拍中。
「父親、母親，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孩兒希望世人記住的是，吾，乃圓公子、曼鯉的兒子，而不只是軒戎元爭。」台上，演員正好獨自面對繪有黿氏夫妻的畫像做獨白。
「冥冥之神，該是向你提出選擇的時候了。」
「卡！最後一段，冥冥之神那句，重來！」
「什麼？」
耿日鑽出門縫，關門，將後半截的狀況也一併關在門後了。
「啊、雪爵？」耿日眨眨眼。
「唷，好久不見了。」
「是阿……現在幾乎不同棚，還真難遇到。」耿日遺憾的說：「加上，戲裡，我們的立場根本是……」
「聽說今天的拍完，之後會有好幾場對手戲，有同棚的機會。」曜雪說。
「同棚？那真糟糕啊……」耿日皺起眉頭：「又要挨打了嗎？」
曜雪聳聳肩：「我拿到的劇本，是你接下來要打獸王？我是快把族裡被控制的都打過一圈了……」
耿日乾笑兩聲：「是阿、明天第一場，就是在獸王陵，還要轉往荒野的樣子，不過荒野戰聽說會用綠幕拍。」
「沒吧，我聽寒叔說，綠幕不是你們那場，而是蝴蝶君與劍隨風的示流島線。」曜雪說。
「是嗎？真是太好了，上一次拍綠幕時，讓我覺得渾身不對勁。」耿日一臉期待道。
「獸王說，他準備好痛扁你一頓了。」曜雪肅起臉。
「怎麼會……」耿日立刻垮臉，「拜託他手下留情啊……」
「明天早點來，跟他求饒吧！」曜雪笑道。
「雪爵！」遠遠的，紫微的聲音。
「啊、我先去拍戲了，晚上看看老大要不要請吃飯，到時來聚聚。來了！」
「恩。」耿日看著遠去的曜雪，低語：「唉……真希望這種劇情趕緊結束。」

失重感。
那瞬間，雨水密密麻麻地落在臉上，於是不由得瞇起眼。
燈火闌珊。
她。
站在那兒。
紅髮，遮蔽了視線。
鮮紅的，彎彎的唇。
越來越遠。
一束光。
然後......

那個女人，笑了。

輓殘弔殞

2017-05-08 05:23

八、雙月

「早安，執行長──執行長已經好幾年沒在辦公室裡擺花了呢！」秘書走進辦公室，準備報告今天行程表，並將上司前一天處理好的文件分送回各部門。第一眼就發現花瓶中竟然插了一束深紅色的玫瑰花。
朱武還在逐條審核上個月的帳目，頭也沒抬的說：「那是九娘送的。」
「九娘……？喔？是執行長夫人嗎？」秘書訝然。「看不出來，執行長夫婦結婚多年，感情還是那麼好。」
傳說執行長與夫人大學時期相識，畢業後不久即奉子成婚，算算時間已是十餘年的老夫老妻了，夫人鮮少出現在公眾場合，唯一一次與其丈夫一同亮相應是當年分別以異度魔界那冷豔堅毅的邪族女王姿態與一代肅穆溫柔的鮮紅鬼王樣貌現身。
其實早些年前，朱武就飾演過騰邪郎，那陣子整個公司的擔子就落入棄天帝頭上，九禍當年就常來公司巡視，待丈夫返家時彙報。也因為如此，正好與董事長有點私交的狩宇董事長的兒子剛好兵役結束，正愁著該怎麼安排他的接班課程，就這麼搭上了順風車。再後來，連棄天帝也去拍戲時，玄影獨撐大局，另有正好下戲的九禍與工作已經上手的暘神協助。
「記得以前執行長總是帶著繡球花來上班……」秘書有點遺憾的說，然後看上司的筆停頓，趕忙開始報告今日的行程。「等早上十點，要去產品研發部門那邊巡視，預定會在那邊停留兩小時……」
朱武一面點頭，聽畢行程安排報告後，便敲敲放在右手邊的檔案，表示這些可以送回去了。
秘書鞠躬，將檔案夾抱起來，小心地走出去。

繡球花啊……朱武想。
那是每回出門前挽月刻意塞到他手上的，而且總是不忘了補上一句：「請把繡球花當作人家唷！」
不過，從那天起，挽月也失蹤了。
雖然曾私下詢問九娘，以為總算知道挽月當時做了什麼，但卻沒法與雪爵所說的連結在一起。
九禍的說法是：「我遇到挽月，交談時，可以感覺到有人從背後靠近我，之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雪爵則是描述：「我聽到剎車聲，想前往發聲處查看時，一個穿粉紅洋裝的長髮女子摀著臉，一面叫喊著她什麼都沒做，迎面撞過來，頭也沒回的衝離現場。」
小太陽的話則是：「我只記得有個人背著光站著，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挽月當天穿著白色的女式襯衫與銀灰色的蛋糕裝，踩著黑色的高跟鞋。」九禍說。
「那個粉紅洋裝的女子，似乎是穿白色的平底鞋。」雪爵說。「記得腳步聲不是高跟鞋的那種。」
「長髮……看起來有挑染過，但本質是黑色的長髮。」小太陽說。「那個背對光的人有著一頭長髮。」
所以，不是挽月嗎……？
那麼，挽月到哪裡去了？
她為什麼就這麼不見了？
我們家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啊……

輓殘弔殞

2017-05-09 01:29

穿著戲服的精靈拯救線演員一邊閒聊一邊往攝影棚走。
「接下來，我似乎會是第一個退場的。」驚霆翻了一下劇本，說。
「似乎？有這麼快嗎？」曜雪說。
紫微笑著說：「其實，以我們兩個的設定來說，也算是演很久了，畢竟我們的角色故事幾乎沒什麼著墨。」
「但是……我好像要給雪爵揹著跑一段路……」驚霆說，「對、最後我會死在你的背上。」
「我？」曜雪比自己，一字一字的複誦。「揹著，你(指著驚霆)，跑，一段，路？」
「是阿，你劇本還沒看嗎？」驚霆問。
「還沒看到那邊，只知道會跟你一起找耿日。」曜雪說。
驚霆將劇本塞到曜雪手上，「你自己看，真的要揹著跑。」
「……這樣啊……」曜雪大略看了一下，仔細打量驚霆後，說：「我揹得動你？」
「操！我這麼多年每天起床晨跑五公里、下班還去健身房，身材可沒變過！」驚霆一臉被羞辱的表情。「你有弱到連個正常體態而且是意識清醒的男人都揹不起來？當年跑去參加丟鉛球的。」
曜雪將劇本還給驚霆，一面反駁：「周六我才揹過老大爬樓梯而已，還順便幫他拿行李。你、我一定揹得動。」
「是嗎？」
「揹不動你就切腹！」曜雪補一句。
「切誰的腹啊？」驚霆闔上劇本。
「是說，獸王那邊的戲不知道拍好了沒？」紫微打圓場。
「還沒看到人，應該還在拍吧？」曜雪說。
「是說，今天耿日跑錯攝影棚。荒野之戰根本沒他的戲，難道他沒先看劇本嗎？」驚霆說。
曜雪偷笑。
「嗯啊，聽說獸王看到耿日出現時，臉色超難看的，以為這麼快就要跟弟弟打對臺了。」紫微想起那兩個道具組員的閒聊，不由得笑了起來。「是說，耿日好像也有點不想演了？今天NG連連，整個心思根本不在戲上。」
驚霆說：「有可能嗎？他不是一板一眼的，該他負責的都會認真完成？」
「有聽說，但我們精靈線似乎快收尾了，所以劇本沒改。」曜雪說：「他還是得演到底。」
「這樣啊……聽起來我們這一線是悲劇呢。」紫微說。
「應該不會吧？不是還有曙光之源嗎？」曜雪說。
「突然想念之前還有素還真的戲的時候了。雖然不是他的粉絲，但起碼有他在的時候，劇情走向還蠻確定的，」紫微說。
「反正就一定苦境正道獲勝啊！」三個人異口同聲的說完，笑成一團。
「小月仔，算阿爹拜託你，等咱們一上岸，妳就馬上坐船回去，好嗎？」
「蝴蝶君的女兒有這麼容易就打退堂鼓嗎？」
「嗯？小月的聲音？那邊是拍蝴蝶君的示流島線？」曜雪說。
「聽說他們今天會拍一整天。」紫微說。
「拍這麼久？」驚霆問，「有可能嗎？」
「據說整段戲都在蝴蝶號上，可能為了避免麻煩，要一口氣拍起來吧？」曜雪說。
「戲蠻長的，第一段只有劍隨風與蝴蝶君，第二段是帶出古小月偷渡，第三段是起迷霧，第四段就……船難。」紫微說。
「現在才拍到第二段，該不會他們要拍到晚上十點吧？」曜雪說。
「第二段比較長而已，但第四段聽說不好拍，會有點時間準備吧？」紫微說。
「走吧！別打擾別人演戲。」驚霆催促道。
「卡！休息一下，吃個午餐，餐後半小時，開拍第三段！」

輓殘弔殞

2017-07-17 13:58

「雪君。」六煞海棠說，見對方沒有反應，自顧自地問：「怎不見主上？」
雪君反手一劃。
六煞海棠倒下。
「卡！」導演喊。
冷飄渺立刻放鬆姿勢，轉頭。
六煞海棠還是躺在地上，等助理將六煞雙刀安在地上後才坐起身，其他組員則是將骷顱搬上台，就著六煞海棠方才的姿勢將道具擺上，海棠也起身離開。
「大哥，位置對嗎？」
「我看看……對，記號對上了。」攝影師說，「不過，手、好像怪怪的……」
「這樣？」
「再偏一點點。」
冷飄渺說：「下臂再上移一點。」
「這樣？」
「閒雜人等退出戲台，這一幕還沒演完！」聞言，組員立刻退場，冷飄渺也轉頭，走回原位；攝影師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雪君你位置還是不對，導演就給攝影師打了手勢，喊道：「……開始！」
雪君往前走兩步，看著骷髏，說：「海棠，多謝妳為罌粟所做的一切。但我不能讓妳的屍骨再被利了，有朝一日再將妳移葬禁城。哀……」
雪君拂袖，再次中斷拍攝，這回就是將道具搬走了，不過留下一條黑色帶子當作記號。
繼續拍攝時，雪君步入樹林。
傀一邪說搖搖晃晃的從另一邊走了出來，矮下身在六煞海棠消失處插上一張紙牌，說：「遊戲的魅力就在於無數的犧牲。哈哈哈哈哈！」
「卡！」導演轉頭看攝影機。
驚霆還在讓造型師拆掉耳飾，否則他的髮型也拆不下來。
拆下髮飾的曜雪看著環顧四周的冷飄渺，說：「別擔心，天織主跟紫微一起去換衣服了。」
「哈、知我者，雪爵也。」冷飄渺笑道。
「沒問題了，這線的進度結束。燈光調整一下，黃昏光源，樹林整理一下，待會是年輕版奉天逍遙的文戲。」導演說。
「那驚霆，我們先走一步！」曜雪說。
驚霆擺手。
傀一則是趕忙衝去永夜劇場的攝影棚。
「來個人去催一下奉天逍遙，演年輕版的，我們這邊應該沒耽誤到進度，怎麼還沒到？」導演起身，拿放在背包裡的筆記本出來寫些什麼。

卸完妝後的冷飄渺與曜雪在走去大廳的路上，一點也不意外的聽到黃金蝴蝶號落難記攝影棚的台詞念誦聲，不過聽起來應該是第三部分總算拍攝完畢，或是第四段開拍中。
「蝴蝶君他們也蠻敬業的。」冷飄渺說。
「可不是？演戲聽說是蝴蝶君的興趣。」曜雪說。

經過造型設計室時，忽然聽到一句「我不要用這種造型上場！」緊接著門突然打開，有個人一面哀號著一面摀著臉衝了出去，後面是一臉氣急敗壞的造型師喊著：「你給我回來！」
「唷！蕾歐娜，好久不見。」曜雪說。
「是你啊？曜雪。」被喊作蕾歐娜的造型師換了個輕鬆的表情看向他說：「過得還不錯嘛！你家老大後面還有戲唷！找個時間給他通知一下吧？」
「託妳的福……什麼？還有戲？」曜雪問。
「是阿，別說出去。這是我們造型組拿到的消息，按理來說不應該這麼快透露的。」蕾歐娜說，「唔……還是跟你老大通知一下，讓他有時間安排行程。」
「也就是說精靈拯救線還有戲？」冷飄渺也是愕然。
「曙光之源後，曜雪就沒戲分了，但會正式開啟精靈天下線。細節不是很清楚，我主要是負責的是厄禍線幾個角色設計，精靈線的造型設計將由別的設計師接手。」
「那剛才跑的那位是？」
「厄禍線的角色，演蜘蛛的，年紀小你一輪，很年輕的男孩。」蕾歐娜說：「現在在做服裝細部調整，好確定開拍時不會影響到武戲或鏡頭，但他似乎很不喜歡自己的造型，你、能幫我開導他嗎？目前就只有這個小傢伙還沒搞定而已。」
「原來如此。他叫什麼名字？」
「戲裡名為犍九沉，本名是……」

因冷飄渺還要與罌粟去接女兒，所以先行離開，而曜雪則是聽蕾歐娜的指點，在樓梯口看到將行頭扯得亂七八糟的犍九沉，後者一看到有人來立刻將臉埋進手裡。
「唷！小兄弟。」曜雪說。
「走開！我不想見人。」
「區區一場戲妝就覺得見不得人了，出社會後必須裹上的妝你還受得了嗎？」曜雪問。
「這種妝、你覺得能看嗎？」犍九沉抬起頭。
曜雪端詳著其實已被抹花的妝容，認真的評價道：「以邪派而言，這個妝很上相，邪氣十足」
「可是、好醜……」犍九沉一臉嫌棄的。
「是阿，粉底太厚，面色蒼白得很不自然，儘管很符合邪派的樣貌。」曜雪說。「說起白，小兄弟，你還記得暘神是什麼時候登場嗎？」
「記得是古原爭霸，去年九月底的事。」犍九沉算了算時間，說。
「他是我老大，我們打小一起長大的，這孽緣也三十年了？」曜雪說。
「咦？」
「本來他也不想演了。」
「怎麼會？」
「當時他跟你一樣，對妝容不滿意，造型師嘛……也是蕾歐娜。」

輓殘弔殞

2017-07-18 03:53

「曜雪，待會來接我時記得帶(戴)帽子。」那天，暘神很難得的在不該打電話時來電，同時給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於是乎……
戴著帽子的曜雪一進大廳就理所當然地引來眾多側目。
環顧四周，沒看到自家老大熟悉的身影，詢問櫃檯小姐後，曜雪繼續頂著帽子往內走，心裡滿滿的疑問。

走進造型室，蕾歐娜雙手抱胸，暘神一臉懨懨地趴在椅子上，轉動視線看到戴著漁夫帽的曜雪時，表情一怔：「我只是請你帶帽子，不是讓你戴帽子。」
曜雪立刻摘下帽子：「老大怎麼了？突然說要帽子的。」
「遮眉毛……」暘神哀怨的說。
可不是嗎？染成紅棕色的眉在蒼白的臉上顯眼極了，尤其眉下的雙眸還是海藍色。
「……看起來挺不賴的啊？」曜雪評估情勢，說。
「就是。」蕾歐娜喋喋不休地說：「不要口紅、不要眼影，光一打下去，你知道你會白到什麼什麼地步嗎？殭屍！殭屍哪！你演的可是精靈王，一族之長！不是清代的殭屍。」
「殭屍還要搽腮紅的。」暘神拿走曜雪手上的帽子，直接戴上去，轉頭看鏡子。
「小姐，你們那鏡子上面的燈，開關在哪？」曜雪問。
蕾歐娜挑眉：「你想幫我說服逆神暘？」
「我看看，是否真的有這麼慘。」曜雪說，「還有，能借我白粉嗎？」
「曜雪！」
「嗯？你想做什麼？」
「老大，讓我看一下打光後的效果。」曜雪將臉湊到暘神耳邊，小聲說：「這樣我才好幫你說話啊。」
暘神一臉不信任的樣子，但還是脫下帽子，略略打理頭髮。
蕾歐娜將白粉遞給曜雪，走去開燈。
暘神闔上眼，舒了口氣。
再睜眼。
本來氣質還溫和沉穩的暘神，瞬間卻恍若已被戲裡虛構的暘神附體，周身盤桓著無盡的血與烽火，濃厚的冥府氣息。
暘神轉頭看向曜雪，一開口……
「怎麼樣？很醜吧！」
「……」
「……」
怎麼有人能反差成這樣？這已經超脫被戲稱易容術的化妝技巧的等級了……蕾歐娜心中嘆氣。可惜相見恨晚，他並非以之為業……
「老大，我看這樣挺好的。不然……別動喔！」曜雪確定好暘神的眉毛位置，將白粉直接抹在鏡子上：「你看，這樣打光後，看起來如何？」
暘神眨眨眼，「看起來……紅色的比較好……」
「小姐，說服完畢。」曜雪對蕾歐娜豎起大拇指。
暘神看向她，說：「抱歉，我不該無謂的懷疑造型師的目光。」
「哪裡哪裡，業界偶爾也會推出不符合大眾審美觀的產品，是我沒法說服你。」蕾歐娜拿出卸妝棉，說：「見義勇為的紳士，很謝謝你的幫忙。現在，麻煩你整理一下鏡子吧？」

「……原來還有這樣的一段故事。」犍九沉說。
「是阿，老大後來還是戴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帽子，直到有人對他開玩笑，說當心禿頭什麼的，他才放棄的，當然、那時他也已經習慣那個妝容了。」曜雪笑著說。
「我……給我點時間接受它。」犍九沉蒙住臉。
「跟蕾歐娜溝通看看，她人很好的。」曜雪說。

走出樓梯間，就看到正準備換下戲服的獸王佇立著，聽到曜雪的腳步聲近了，才回頭看著他，劈頭就是：「這樣揭逆神暘，好嗎？」
「什麼？」
「不准有下次。」獸王說，「當年逆神暘為什麼會瞞著你到異度那邊，這麼多年了，三十好幾的你也該想明白了。」
語畢，獸王就離開了。

第八章竟然爆字數了！

不過...沒有到破紀錄的爆字數就是了，真神奇！

輓殘弔殞

2017-07-26 15:04

插曲、鏡像

暘神返家，一開門就聽到Adele的聲音唱著Skyfall，而曜雪穿著圍裙坐在工作桌邊，挑著工作燈專心地刻著手上的木頭，地上鋪著一層報紙，桌上擺開一排雕刻工具。
暘神抬起頭瞥了眼掛鐘：十點半。
「曜雪，發生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很久沒雕東西了，手癢玩玩。」曜雪說。
暘神沉默了會兒說：「週末沒事吧？」
「怎麼了？」曜雪抬起頭看向暘神。
「想回家一趟，順便看看苗兒跟月憐。」暘神皺起眉頭，忍著呵欠。
曜雪說：「小妹下週才有空回去。」
「這樣啊……」暘神挑眉，隨即一個呵欠沒忍住。
「今天怎麼……哇、十點半了！」曜雪驚訝地說，「忙什麼？怎麼這時間才回來？」
「開會的關係……」暘神揉揉眼睛。
「對了，角宿」曜雪還想說什麼。
暘神無力地擺擺手，「早上再說，先去休息了，晚安……」
曜雪就看著暘神拖著步伐走進客房，輕手輕腳的關上門。
他低下頭繼續一刀一刀刻著木頭。

─「老大，你真的要……」
─「這是決定好的事。」
─「不是說好，我們要一起、要一起」
─「就這四年而已。時間差不多了。」
─「老大，你、難道你打從一開始就……」
─「……抱歉。」

抬頭一看，時間近午夜十二點，而客房已經熄燈了。
曜雪趕緊收拾狼藉的桌面地上，關上燈。

早上曜雪起來時，暘神已經出門了。
餐桌很乾淨。
杯架上有只馬克杯滴著水。
掛鐘顯示著六點半。

冰箱上貼著一張紙。
龍飛鳳舞的字跡羅列著該採買的日常用品，同時標記到期該銷毀的已開封罐頭、調味料。清單底下寫著：今天會是正常時間返家。今晚想吃義大利麵，青醬。
並簽上暘神的名字。
可惜那個名字曜雪也不是很會唸。

晚上七點，暘神回來時，手上拿著一份被塞得滿滿的檔案夾。
「老大，你回來得可真是時候。」曜雪迅速瞥了眼掛鐘，手上的分盤動作還是不含糊。
「算早退了，問題不少，如果明天進度還是沒起來，那我下週起就得在公司坐鎮了。」暘神隨手將檔案夾放到客廳的桌上。
「這麼嚴重？」曜雪說，一面給麵條淋上醬汁。
「……是沒到那種地步……」暘神看向曜雪，見對方的視線還在料理上，才繼續說，「但進度再拖延下去，就不妙了。」
「今天的晚餐是老大欽點的青醬義大利麵。」曜雪端起兩個盤子走出來。
「恩……對了，你昨晚提到、角宿是吧？他求婚成功了？跟雯漫霞。」暘神走去點開餐桌那一側的燈。
「成功了，我昨晚刻的木頭就是他們寄回來的，說是紫檀木，我想他們是被騙了。」曜雪將盤子擺到桌子上：「明信片上說等回台要講他們的求婚辛酸史。」
「喔？聽起來會是一段很曲折的故事。」暘神笑著拉開椅子，坐下。
「是阿，還有蕾歐娜說老大你還有戲呢！」曜雪說。
「……還有戲？接下來我沒什麼時間過去，她有透漏什麼？」暘神隨手拿出手機翻看行事曆。
「這我沒問，當時還有其他人在場。」曜雪說。
暘神收起手機，說：「有去拍戲時問看看，能提早拍就先拍，老棄也快回來了。」
「老棄？」曜雪一面分著刀叉，一面說：「所以到時你又要……」
但等到曜雪也就定位，還是沒有說出下文，暘神於是問：「要什麼？」
「……沒什麼。」曜雪說，一面捲起麵條。
「是被你那無緣的妻子影響了？說話吞吞吐吐的。」暘神放下叉子，說。「我可不記得你家有誰是這種個性。」
「我……我不希望老大你離開。」曜雪一口氣說完，開始埋頭大啖晚餐。
暘神愣愣地看著他。
很久很久，說：「我一直都在，不是嗎？當時我都從地獄回來了。」
「是任何一種離開。」曜雪抬眼，正色地說。
「任何一種……」暘神皺起眉頭。「你……給我幾天時間思考……」
起身拿起放在另張桌子的文件，走回客房，留下了一盤幾乎沒動過的晚餐。

輓殘弔殞

2017-07-28 13:24

外頭下著滂沱大雨，該是萬籟俱寂的深夜，有兩盞燈搖曳著，搖曳在雨幕中，卻分別屹立在虛無與現實中。

曜雪失眠了。
沒了暘神在雨夜的陪伴，曜雪在黑暗中睜著眼，亮晃晃的大眼，細細微微的各種雜音在雨聲中彷彿被放大了。
─「哥，你什麼時候帶嫂子回來給我們看看呢？阿尼也期待很久了。」
好幾年前的月憐曾經這麼問著，一旁的暘神正七手八腳的與幼貓姿態的苗兒奮戰，旁邊的桌子上零散的數張紙巾，還有奶粉。
前幾天他與暘神在返家途中意外撿到不知是被遺棄還是母貓身故的小貓，給獸醫檢查後，暘神就神不知鬼不覺地開啟新職業，貓兒奶爸。
─「你已經將你的心給了不可能的對象，你很可悲，但愛上你的我卻更可笑。」
還記得那是他畢業前交的女友說的，那時她忿忿地說完，乾脆俐落地踏著恨天高離開。
當時他們才看完《時空旅人之妻》。
─「……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
當年只差登門求婚的準未婚妻聽到他的電話後，說。
令他想起與前女友看的電影，那句「I don't want you spend all you life waiting!」
但曜雪不記得他當時怎麼告訴她的，只記得那通電話有過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漫長得就好像時間暫停了。
再後來，他是在臉書上看到那個曾經的她，她與一名男子的婚紗照，兩人笑容燦爛，照片的一角斜斜的兩個簽名與心心相映。

暘神挑著夜燈，看著厚厚的合約書，一面翻著商業英文字典，另一手嘩啦嘩啦地敲著鍵盤，查詢兩方的商業法規，與即將簽約的公司的歷來股票價格變化、經營方針與風格變化。
即便如此，暘神眉宇間的陰霾還是沒有散去的跡象。
這企業本身與異度是多年的商業夥伴，狩宇集團與之搭上線據說是因為異度的作媒，不過這前因與底下的網絡關係暘神就不太清楚了。幾年前方完成時代交替，新生代或許極不贊同老一代的作法，想給予老企業一個全新風貌，因此近年的商業版面上這個企業與這名新總裁都很是出名。
然而，這名在報章雜誌上被批評為作風奔放叛逆的新生代表示有意與狩宇集團直接進行往來。
這是個好消息，代表實力、能力與經營、企業體質的多重肯定，直接且實質的利益可能就是擴張狩宇集團的人際網絡，進一步將伸展到新的領域，還有機會打造藍海；但……代價是什麼？
暘神休養的那些年，有些事還是不得不落下了，當年的傷到底影響多深，連暘神自己也不敢估算。
思念苗兒為真，因為與棄天帝說好一起出國，又思及曜雪並非貓派、月憐與天織主等又各自有家庭事業要顧，才將愛貓託給家人照顧；然而在下單前夕卻接到年度計畫，還記得棄天帝在電話中長達30秒的罕見沉默，讓暘神不禁將話筒擺在桌上，以免突然一陣聲浪衝擊──棄天帝的咆嘯聲是耳鳴保證的。
當然，棄天帝沒有咆嘯，只是語氣略帶消沉的表示會自己去玩，順便勾搭幾個新鮮肉體移情別戀云云的。
另一個目的是回家私下請示父親：暘神到底還沒完成接班，雖然他已能獨立處理狩宇諸多事情，但關鍵事務卻仍得請示企業的實質所有人。
父親曾經意向明確，暘神的過去理所當然地照著他的布局走著、成長著；然而那場意外後重返狩宇，不知是傷勢影響還是如何，暘神發覺自己無法如過去般輕鬆解讀董事長的意思。
或許……連父親也很困惑？
回神看向桌上的電子鐘，暘神才赫然發現已經快兩點了。
窗外何時下起這麼大的雨？玻璃上斑駁的水滴痕令暘神驚覺到另一件不對勁的事：雨天的曜雪總是很焦躁不安，但今夜、卻難得的安分……
要去、探視嗎？
思及白天又是新的一輪戰鬥，加以曜雪可能已經入睡了，暘神選擇關上燈，翻上床。

輓殘弔殞

2017-08-08 15:46

九、幽微

曜雪起床時，暘神已經出門了。
下了半個夜的雨不知何時停的，窗外流轉的陽光顯得清亮可人。
冰箱上夾著一張紙，紙片下夾著一封信。
紙片上照例寫著今晚的菜單，不過曜雪翻看信箱造型的紙夾後，在紙片上另寫一段備註，放進皮夾中。
至於信……
曜雪想，還是等一天的事忙完，再拆開來看吧？
看時間，他給木雕拍了張照片，傳進電腦畫分模線，可惜畫到一半，暗示該出門的鬧鐘聲便響起了。

「是嗎？我救了暘神最看重的你……那我可以安心、去見暘神了嗎？」
「驚霆，撐住！你撐住！」
「我、可以、安心去見、暘神了……」
雪爵瞥了眼不再有動靜的驚雷尊，感受到著背上漸漸沉重，腳步也緩了。
無語望天，天色是那麼的陰沉，就如同失去常曜天暘的現在的狩宇。
「驚霆、驚霆阿……」彷彿感受到同伴已去，雪爵落淚。
「卡！」導演大喊，轉頭看方才的演出在鏡頭呈現的狀況。
「驚霆、驚霆，快從我的背上下來……喂？」雪爵搖一搖還在背上的人。
「……」
雪爵放手，驚雷尊一屁股跌坐在布景中。
「曜雪，你！」驚醒的驚雷尊立刻跳起來。
「別藉機在我背上打瞌睡！」雪爵說。
「哼！少往臉上貼金，你這小子沒幾塊肉，哪裡好睡！」驚雷尊嘴上不饒人，但臉上是笑著。在一旁的紫微趕忙上前拂去驚雷尊袍子上的灰塵，驚雷尊閃避著說：「就剩最後一幕了，甭麻煩了。」
「給我站住！站好！你們男人就是這樣，都不知道洗衣服的人的辛苦……」紫微一面數落一面仔細的清掉髒污處，驚雷尊低聲說：「老婆大人，我前兩天才洗了兩籃子的衣服哪！」
「不是說有在健身？結婚生子多年，真是好福氣！」雪爵涼颼颼的說，一面走去拿紙巾擦臉。
「是，我胖了。」驚雷尊承認道：「哪比得上你，成天健身、連婚也不結的就為了暘」猛地閉上嘴。
儘管演戲時的兩行淚痕還未抹淨，雪爵的眼神卻透出冷咧的殺氣。
「曜雪！」雪君喊了聲。
雪爵立刻看向他，但那眼神沉冷。
「演得還不錯嘛……十分鐘後，拍、怎麼？」導演抬起頭來，「什麼時候多了齣武戲的？待會還是文戲阿……」
「導演，我跟曜雪出去談點事。」雪君舉手說。
導演本來還低頭跟攝影師討論接下來的劇本與鏡頭的切換，一旁分鏡師連連插話，不知在爭執什麼。這會兒好幾雙眼睛都看向他們，導演說：「才十分鐘，注意時間阿。」
「會的。」雪君給雪爵比個手勢，兩人就走出去。
門外走來一個人，說：「大消息，秦假仙說要請喝飲料，限紅茶、綠茶兩類，想接受請客的，過來點飲料！還有這一個棚子裡的飲料店家是這個牌子的。」
「耶？還分品牌？」
「大概是請整個公司上下的，沒有一間飲料店有辦法消化這種份量的訂單。」
「太幸運了，我很喜歡這間店的紅茶呢，微糖微冰。」
「竟然請客，秦老闆是中樂透嗎？」
「我要綠茶，全糖少冰。」
「這個嗎、我也不清楚，等我一下，我把各種糖冰先寫好。」
「畫表格吧，名片上也有他們的糖冰比。」
「待會各自記好各自的飲料糖冰，拿錯的就換他來請客。」
「不知道其他棚喝的是哪間的？我覺得這間的微糖還是很甜。」
「可以點一分糖阿、不然乾脆不加糖吧？」
「綠茶半糖。」
分鏡師已經拿出素描本就著劇本片段畫出相應的分鏡了，而導演接過來端詳後，也掏筆出來塗抹。

輓殘弔殞

2017-08-15 23:49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曜雪說。「但我們沒有關係，我們、還沒確認關係。」
冷飄渺一愣：「我以為你們早就……」
「沒有。」曜雪搖搖頭。「這麼多年來，我們什麼都做了，就是沒有承認。」
「什麼都做了……？」冷飄渺眼神一飄，「就是沒有確認關係？」
曜雪沒說話。
「所有人都這麼認為，你別怪驚霆有那種想法。」冷縹緲說。
曜雪苦笑兩聲：「要不是前幾天老大那種反應，我也這麼認為……是我踰矩了。」
「就猜，你跟逆神暘果然有發生什麼，難怪會有剛才那種反應。」冷飄渺一臉原來如此，「所以為了一個承認不承認，你們兩個睽違十多年的、大吵架。」
「沒有吵，沒有架，也沒有冷戰。」曜雪斬釘截鐵的說。「老大只是很忙。」
冷飄渺眨眨眼，思考片刻後說：「但你們總算到該鬧矛盾的時候了。」
「三年之痛，七年之癢？」曜雪問。
冷飄渺點頭，又聳肩。
曜雪扳起手指說：「我們已經認識快三十年了。」
「我的確搞不懂你們的關係，是戀人又太平淡，三不五時就搞分居，還能兩個都各自找個伴過幾天；說是朋友也不太對，你們就算分隔兩地，還是比誰都在乎彼此，但只要湊在一起，那個氣場誰也沒法介入。」冷飄渺一臉頭痛。
「有嗎？」曜雪問。
「大學以前就算了，那時的你們很正常。」冷飄渺闔上眼，像是緬懷過往：「上大學後你們兩個膩在一起，逮到機會就是膩在一起，那個樣子、其他人都說了，就算哪天聽到你們滾上床都不用太驚訝。結果你竟然跑去找女朋友，跌破一堆人的眼鏡。」不過冷飄渺不會說，當年他們為此開了賭局，賭他們會各自找女朋友或著他們會在一起──他因此賺了一筆零用錢……
「很奇怪？」曜雪問。
「……」冷飄渺繼續說下去：「逆神暘怎麼想的我們都不清楚，他身邊一向不乏追求者，每個都認為自己是近水樓台，結果你也知道，逆神暘不是那輪月，而她們也不是真正的樓台。」
「我只記得老大當年的女朋友是被耿日搞掉的。」曜雪說。
「有這回事？」冷飄渺眨眨眼。
曜雪搖搖頭，「老大也是後來才說的……但那也不算是女朋友。」
冷飄渺挑眉。
曜雪還猶豫著要說什麼時，走廊上傳來：「要開拍囉！」
「儘管我們都是他身邊的人，但這個“在”與你“在”的意義不同。」冷飄渺輕聲說。

輓殘弔殞

2017-08-17 17:18

「老棄，怎麼挑這個時間點來電？」暘神闔上手上的文件夾。
「還不是因為你不在。直奔目的地的旅程果然少了什麼。」有別於抱怨似的內容，電話中的棄天帝語氣含笑。
暘神挑眉：「不是說會找小鮮肉伴遊？」
「小鮮肉？光那機票錢就夠我搞起碼兩支足球隊了？金屋藏嬌兩個月吧？還帶出國？」棄天帝說。「我錢多但人不傻，要帶出門的還會找那種隨處可見的塑膠花？」
暘神笑了兩聲。
「那邊的時間，還沒下班吧？」棄天帝說。
「工作中。」暘神瞟了眼掛鐘。「現在休息計時。」
「嘖！跟你聊天還得計時阿……」棄天帝說。
「一小時後要去聽物流部門的檢討會。」
「先閒話家常，想以前跟你出遊，每回幾乎都得花上快一倍的時間才到目的地，但……」棄天帝說。
「我只記得我們總是吵架。」暘神說。
「誰讓你每次一看到值得留念的景色就忘了我！我不聲張存在怎行？」棄天帝說。
「……」
「你拍的照片是我們旅行中最大的收穫，也是你給我的禮物。我挑幾張請人後製處理，沖洗出來錶框，訪客對此讚不絕口，還以為是哪個攝影師的作品。」
「……那幾張阿……我忘了……」
「你帶的膠捲、電池永遠不夠，幸好智慧型手機也發明出來了，竟然連容量也會不夠用。」棄天帝說：「因為你，我養成總是多帶電池、膠捲的習慣，也玩轉單眼、搞鏡頭，以為總算可以了解你，與你比肩，結果你卻不在了。後來我找別人一起出遊，但……他們不是你。」

─「你可真悠哉！預定行程還沒完成三分之一，今天卻過一半了！」
─「出遊而已，旅行重要的是過程。」
─「我們有時間壓力，旅行最重要的是規劃，漫無目的的玩怎麼行？」
─「這幾天已經被規劃成休息時間了。我們也很久沒鬆開領帶，好好的、暢快的呼吸新鮮空氣了。」
─「前不搭村後不著店，空氣是很新鮮，但天黑了就得就地搭帳篷，我們可沒採買食物，也沒足夠的學識常識與工具能處理這裡的危險。」
─「也是。我看我們繼續走吧？下一個檢查哨附近應該有旅館。」
─「誰開車？」
─「我。我速度比你快。」
─「……我看我開好了……」

「老棄，你會挑這時間來電，有事要說吧？」暘神覷著電話另一頭沉默時喝了口水，掛鐘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還要一點時間再仔細閱讀報告，以確定待會檢討會的重點。
「下週一我傍晚會出機場，到時陪我晚餐。」
暘神伸手翻了翻桌曆，說：「我還記得我們有約定，你回國時第一眼要看到我。幾點？」
「到台灣時應該三四點那邊吧？」
「三四點……」暘神滑開手機，「……當天十點有場會議。」
「餐廳訂好了，六點，你時間拿捏一下，到餐廳時的時間不要太晚就可以了。」
「餐廳？」
「還有哪一家？我們兩個都喜歡的那一間。」
暘神輕笑：「好，我剛好也有事想跟你說說，待會給我個消息，讓我知道我該去哪接你等你。」
「喔？有事？睽違多年。到時再說。週一見。」棄天帝說著，切斷電話。

─……似乎太著急了……
重新陷入一片安靜的辦公室，暘神沉思著。
─其實應該沒必要讓老棄知道這件事，但是……
─我想知道……他的想法。

輓殘弔殞

2017-10-02 15:28

這時，手機顯示有新訊息，暘神伸手解鎖螢幕。

「雪爵，這不是你的錯。」紫妃抬起頭說。
「雪爵，沒有人比你更希望狩宇上下平安。」此時雪君走向雪爵，說：「先讓死者安息吧……」
「老婆，不哭不哭。」聽到最後一段話，驚霆立刻睜開眼，伸手捧紫微的臉，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光，紫微睜大眼睛，欲言又止。
「卡！場地整理一下。」話說完，導演一臉鐵青的瞪著還在紫微懷中的驚霆，不過兩夫妻也一臉迷惑地看著他。
「……驚雷尊……你忘記我們還在攝影、對吧？」導演問。
「阿、聲音有被錄下來嗎？」驚霆說。
「應該沒有，戰神猊、你有聽到嗎？」冷飄渺問，一面使眼色。
獸王頓了一下，大聲說：「他們有說話嗎？」
此話一出，後面的助理與各組組員都是一愣。
導演也一臉被打敗了的表情說：「我尊重你們精靈線的老夫老妻，麻煩你們也稍微禮尚往來一下、降低一下你們的失誤率好嗎……」
驚霆低聲說：「抱歉。」
「陶仔，沒聽出問題。」現場混音師一面說，一面比著拇指，「不過，紫妃你待會要到後台重錄，哭腔的部分沒錄清楚。」
紫微點點頭，與驚霆一起起身走下台。
「他們待會還有一小段文戲捏！」
「……小滿，你去看一下錄音室，有空缺就先簽名。」混音師說。
「影片也沒有錄到驚雷尊亂動的畫面。」
導演嘆了口氣，說：「紫妃，待會我們到錄音室，我教妳怎麼把情緒釋放出來，妳的聲線在現場很難收音，所以哭腔的表現、妳知道的。」
紫微點點頭，一旁驚雷尊則是拍拍她的肩膀，說：「我陪著。導演，我老婆應該也快殺青了吧？有辦法今天一口氣拍完嗎？」
「……沒辦法，樂尋遠週四不進戲棚的。」導演說。
「所以我老婆她……」冷飄渺插話說。
「對，她還要再綁一次……」
剛被解綁的罌粟表情複雜。
另一邊，等候多時的道具組趕忙將墓碑與墓土丘搬上舞台，有人拖著一袋枯葉道具上去。

今天拍攝進度結束，驚霆陪同紫微前往錄音室，獸王則是看完手機訊息表示要回公司處理事情，人一卸完妝就走。
曜雪與冷飄渺則是前往大廳與罌粟會合。
漫漫長廊，不時傳出演員嘶吼台詞的聲音，與零星雜音，如各類腳步聲、推車輪子滾動時所發出的喀搭喀搭聲，以及門扉闔上的聲響與交談聲。
曜雪說：「老大出門前給我一封信。」
「信？這就是你焦慮的關係？」冷飄渺愣了愣，說。
「恩……我不知道老大會寫什麼。」曜雪說。
「一封信而已，說不定是什麼悄悄話，或是逆神暘想給你一份驚喜。」冷飄渺懷念的說：「罌粟逢年過節都會在我的皮夾中夾小卡片呢。」
「我昨天晚上……告訴老大我的心思。」曜雪低聲說。
「這樣啊……你擔心裡面是拒絕？」冷飄渺想了想，選擇以冷靜的口吻詢問。
「……」曜雪點頭。
「打開吧！早晚還是得知道內容的。」冷飄渺說。他想：大不了拉驚霆跟戰神猊一起瘋而已，再兩天就週六了……
曜雪拿出信，摸索封口，闔上眼無聲祈禱，睜眼就將封口打開。
內側夾著幾張鈔票，三張繳費單，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這是上個月的水費單、電費單，還有電信帳單。順路麻煩繳一下，能改成自動扣款會更好。隨信附上費用。」
「……」
「……」但，曜雪卻鬆了口氣。
「這……逆神暘私下是這樣、嗎？」冷飄渺忍著笑，好一會兒才問。
曜雪苦笑說：「……老大他的記憶力我也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
「今天似乎是最後一天，再沒繳，就要跑相關的辦事處了。」冷飄渺抽走電費單檢查日期。「看起來……無論如何，還是要跑一趟。」
曜雪拿回那些繳費單，仔細整理好，連同鈔票一起放回信封，「現在開始跑，應該還有時間去超市採買吧？」
「嗯？」
這時，原本聽起來忽遠忽近的腳步聲在極短的停頓後，越發清晰，一個麻花盤頭的女孩快步走了過來，說：「呼、幸好你們沒離開。」
「怎麼了？」兩人詫異地看著她。
「驚雷尊的聲音混在雪君的聲音裡，所以得麻煩冷先生到配音間一趟。」女孩說。
冷飄渺猶豫著說：「我還是得先跟我老婆會合，錄音可以明天或另外約時間嗎？」
女孩說：「這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妳能不能跟導演說一下，今天是我跟我老婆的結婚週年紀念日，我們餐廳都訂了，這是我們夫妻的大日子、通融一下……」冷飄渺苦惱地說。
女孩思考著說：「我打通電話問問看。」

暘神打開家門，剛好看到曜雪將最後一盤菜鏟進盤子裡的身影，「曜雪，我回來了。」
「老大，你回來了。」曜雪轉頭，面帶驚喜的說，「嗯？老大你今天有晚一點回來……」
「回來得巧，你怎麼到現在才煮好？」暘神看了眼掛鐘，問。
「做幕後錄音還有交老大的帳單，就耽擱了點時間。」曜雪將菜捧到平台上，轉頭處理炒菜鍋。
「先吃飯吧？餓了。」暘神將菜拿到桌上。
「我刷一下鍋子，沒控制好、沾鍋了。」

坐定位後，暘神看著桌上那盤扎眼的胡蘿蔔炒蛋。「……曜雪，我記得我今天的菜單沒填胡蘿蔔。」
「老大，飲食要均衡。」搖晃筷子，曜雪說。
「飲食要均衡……好。」暘神垂下眼輕笑，動手夾了幾筷子胡蘿蔔絲。
至於曜雪呢……話是這麼說，但他筷子怎麼動，就是不碰那碟茄子。

飯後，曜雪將殘渣全掃到碗裡，盤子一塊一塊疊起來，準備整理去流理台時，暘神問：「曜雪，明天有需要拍戲嗎？」
「我週五很少排戲，怎麼了？」曜雪說。
「沒事回來早點睡。周六凌晨他們說想聚一聚，順便吃頓早餐再各自行動，不過有人表示要去鶯歌買陶瓷當禮物，說不定還有後續活動。」暘神將手機螢幕亮給曜雪看。
「……那、是老大開車，還是我？」
「你開。我的車剛送去保養，下週一才會回來。你的車我剛開回來了。」暘神從公事包中拿出一串鑰匙。「鑰匙在這裡。
「老大，你明天怎麼去上班？」曜雪將鑰匙放到分隔廚房與飯廳的檯子上，隨口問道。
暘神眨眨眼，說：「明天早上林先生會來接，之後我們會直接去突襲客服部門，還是你要送我？這樣，林先生就不用提早上工了。」
曜雪說：「我載你吧。」
暘神笑瞇了眼：「我給林先生傳訊息，讓他明天正常上班就行了。」便低下頭開始打字。
曜雪看著將自己蜷在單人沙發上的自家老大，不知該怎麼吐槽。

輓殘弔殞

2017-11-01 02:31

《題外話一下》
副標題：我在《幽微》裡迷路了

首先，暘神的眼睛顏色是【綠色】的，只是我不確定到底是青瓷綠、碧綠、孔雀石綠、鈷綠還是鉻綠...
會設定他是藍眼，的確是有私心，但私心不是因為喜歡這樣的藍眼...(我喜歡的是灰藍色的眼，而不是湛藍)

暘神在劇中的髮色真的很白，加上他在戲中的時間大約半年(當時未包含斬魔18後的劇情，是說我到現在也還沒寫到阿，儘管結局早就出來了，可是越寫越害怕：如果繞不到結局該怎麼辦...)，本來我是考慮要讓他染或是直接戴假髮，後來為了避免暘神~~染髮染到腎衰竭~~(因為半年真的得補染，頭髮在長的時候髮根會是原來的髮色，所以呢~~)，加上他膚色也真的白得不自然，才選擇讓他作為白子在本篇小說裡登場。
所以我才會選了Hijo De La Luna這首歌當作他的背景，而這首歌中，若我沒理解錯誤，月亮的孩子代指的正是白化症，我現實目前遇過的唯一一位白子，他白得出奇，彷彿會發光，眼睛的顏色藍得像只在照片中出現過的海水藍，看久了卻慢慢明白：為何野生動物的白子在野外難以存活──撇除難以隱蔽自身以外，他、真的太特出了。
白是美的代表，但對於他，第一眼是貨真價實的驚艷，第二眼卻有種想法：這樣的人竟會是這世界的一份子？我還記得我系上一位同學對他的評論是：白得很噁心。
對於他的童年，我的確有草稿，但是否要描繪卻讓我頗為猶豫。
孩子的童言童語、率直單純可以是這榮登天下之最的溫柔，卻也可能具有最恐怖的殺傷之力，我記得在我求學時，不乏有具聽力障礙的同學、智力不足的同學、甚至是如亞斯伯格症患者與我們一同上課，而他們大多身處邊緣，幸運者如第三位，她最後在班上有一群朋友、只要需要團體活動必定找她參與；不幸者如第一位，常常與同學起衝突，同學總趁他關上助聽器時大肆的嘲笑他。因此...對於一名白子，他到底在求學時會遇到什麼...我只能想像，也或許不忍吧？才選擇安排精靈們都是與他一同成長多年的兒時玩伴，好祈求他的成長歲月好歹堪稱順遂。

我還真是個私心滿滿的寫手呢XD

話說到這裡，繼續努力的寫！希望晚上能放上一篇以求各位原諒我間隔多時的更新！

輓殘弔殞

2017-11-02 00:31

番外篇、Eben Leben

這是個周六早晨。
無須拍戲，無須打卡趕上班，暫時可以放下對公司的一切煩憂，還可以放任著睡個充足，對受薪階級、對老闆而言，簡直是接近完美的難得早晨。
更別提……小孩不在家、無須準時起床備早餐……修正一下：對成年人、尤其是有家庭的成年人來說，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完美早晨。
驚霆翻了個身，想給睡在身旁的老婆一個早安吻、或是一個早安擁。
只是……
本該暖烘烘的被窩怎麼涼了呢？

─老婆？老婆怎麼不見了？
驚霆人如其名地驚醒了。

「我以為你還要再睡一會兒呢。」熟悉的嗓音飄來。
驚霆轉頭看去──
──尚未整理的長髮披肩，紫微手上掛著流蘇棉麻外套從更衣間走了出來，神采奕奕。
「哈、以為老婆跑了。」驚霆自嘲著倒回床上。「早安，老婆。」
紫微坐到化妝檯前，打開化妝盒挑選所要的粉彩，一面說著：「不早了，大懶蟲。你親愛的老婆找到第二春時必定會通知你，順便刮點油水再走的。」
驚霆立刻對著天花板扮了張鬼臉，說：「老婆好狠的心……別拿太多，起碼留筆錢能讓我買車換房子重新討老婆。」
紫微咯咯笑著：「你要不要幫我梳梳頭？」
「梳頭？這時間妳要去哪？跑菜市場？逛百貨公司？」驚霆挑眉問，轉頭看著床頭櫃上的電子鐘，說：「現在才九點多！」
「我不是說了，今天要跟罌粟出去走走？」紫微好脾氣的說。
驚霆喔的一聲，說：「阿……我想起來了，現在就要出發？會不會太早了？」
「罌粟不會開車，我要先去載她，之後我們會吃頓早午餐。」紫微拿著梳子轉過頭。「幫人家梳頭嘛……」
「妳不是總嫌棄我手拙？總是說我扯疼了你。」話是這麼說，驚霆還是翻身下床，拉好睡衣走到紫微身邊，接過梳子時矮下身子在她臉頰上留下一個早安吻。
「欸、你還沒刷牙……」紫微皺起眉頭。
「給我老婆做記號！以免讓人惦念！」驚霆正色說著，但還是抹了抹她的臉，直起身體，捧起紫微的頭髮，一綹一綹小心的梳理。
「少來。」透過鏡子看了眼丈夫，低下頭後的紫微打開彩妝盤，用棉花棒沾點顏料在手背上，隨口問：「我該畫怎樣的妝呢？裸妝？流行妝？還是畫個好氣色？」
「這問題考倒我了。」驚霆說，「妳知道的，我很難分辨一個女人到底是上裸妝？還是素顏？」
「這個顏色怎麼樣？杏色跟棕色……」紫微說著，將彩妝盤翻轉到鏡子，連帶的也秀了回手背的配色讓驚霆看。
驚霆評價著：「畫起來有差嗎？」
「大地顏色歷久彌新。」紫微說。
驚霆悶聲說：「妳喜歡就好，別畫得讓我認不出來就得了。」
「今年流行的唇蜜似乎是珊瑚橘，你覺得我上起來怎樣？」
「搭妳的膚色行嗎？我不喜歡橘色。」驚霆想著方才的眼妝，只是自己對此毫無概念，又或著是美好的早晨，怎麼想腦袋還是一片空白。
「珊瑚橘又不是橘色。還是勾一下眼線呢？我挺喜歡紫妃的眼妝。」紫微看著鏡子喃喃自語。「恩……眉毛要修一下，不然看起來太凌厲了……」
驚霆終於苦哈哈的說：「老婆饒了我，我聽不懂！」

費了好一會兒功夫，驚霆才給紫微整理出花苞頭，他滿意地看著鏡中的老婆，同時她則對著鏡子勾眉型，對上丈夫的視線時嬌嗔：「唉唷、別看啦！」
「不看不看。老婆好小氣……」驚霆坐回床邊，突然說：「傍晚爸媽說會帶小鬼們過來，妳想準備什麼菜？」
「什麼時候下的決定？」
「周一的時候，我跟他們說拍戲應該週五就會告一個段落，之後我們夫妻就能準時接送孩子了。」驚霆說。
「這樣啊……」
「爸媽是有點不捨，不過，他們認為孩子還是待在父母身邊比較好。」驚霆說，「我看買蝦子吧！小鬼們喜歡奶油蝦還有南瓜濃湯，爸喜歡我上一回弄的牛排，如果時間夠，我想再弄道歐姆蛋，媽雖然什麼都好，但她似乎很喜歡歐姆蛋那種滑嫩的口感。」
「蝦子跟南瓜……」
「還有麵條，貝殼型的，這樣兩個小鬼才喜歡吃。再來要買肉醬，我想我煎牛排時應該沒空煮肉醬吧……只有雪爵才有那種閒功夫。」
「麵條、蝦子跟奶油，我看乾脆做成奶油鮮蝦義大利麵，然後再弄一碗生菜沙拉，暘神說他家都這樣，一大碗生菜任人取用，飲食均衡，共享的雲端硬碟應該還有存食譜，我到時一邊看著買。」
「凱薩醬跟塔塔醬都要買嗎？總覺得孩子們不太喜歡吃蔬菜。」
「我看不要買吧？我們自己做油醋醬，安全又健康。至於兩個小鬼、一人一碗，說沒吃完不准吃蝦蝦！他們一定會服從的。」驚霆婆娑下巴，露出一切都在計畫中的表情，又說：「老婆，早點回來，最晚別超過五點，不然晚餐我怕我沒本事在時間內煮好。」
聊著聊著，紫微也已打理好妝容，轉頭給丈夫一個擁抱，說：「老公，謝謝，你綁的頭最棒了！」
「快去吧……」驚霆拍拍她的背。「路上小心。」
紫微一面穿上外套，一面問：「那你今天有什麼計畫？」
驚霆摸摸鼻子說：「睡到下午去買牛肉吧？之後就是做醬料、煮濃湯。」
「真是……大懶蟲……」紫微說：「親愛的，記得動一動，不然雪爵說了，你胖了呢……」
「他就那張嘴而已。」驚霆說，倒回床上。
紫微搖搖頭，關上房門後不久，就聽她大喊：「我出門囉！」
緊接著便是大門上鎖的聲音，以及Smart的引擎發動聲，再之後就恢復寧靜。

本該睡回籠覺的驚霆卻立刻睜開眼睛，拿著放在床頭的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雪君，是我。我老婆過去了，你待會有事嗎？……沒有阿？那我們男人們也出去走走！……哈、車子明天洗啦！你家的琥珀不是去安親班了？走走走！咱們來趟男人式的購物！……我開！等我二十分鐘！」

輓殘弔殞

2017-11-20 03:44

「妳等多久了？」看著坐進副駕駛座的罌粟，紫微笑盈盈地問。
「沒怎麼等，冷飄渺看時間差不多才讓我出來等的。」罌粟接過放在紫微腿上的包包，問：「妳這衣服，新買的？」
「是阿、驚霆挑的，他的眼光越來越好，現在連方方圓圓的衣服他都幫把手，圓圓長大了，整天都跟我說不要爸爸挑的小裙子，她要自己挑。」紫微笑著說。「方方就有樣學樣的也跟著吵。」
罌粟羨慕的說：「冷飄渺不會管這種事。我跟琥珀的衣服都我們自己選的。」
「先吃個早午餐如何？驚霆知道我們要出門，還特意整理一份餐廳評價。」紫微指了指放在副駕駛座椅前的包包，「他說早午餐是個好選擇，份量對我們女人來說剛剛好，要我們美美的、愜意的享受一頓飯再上街逛逛。天織主，妳覺得呢？」
「他、沒想到看來最笨拙的驚雷尊，卻這麼深藏不露。」罌粟含笑，但看似稱讚的話語卻帶著嘆息。
罌粟趕忙說：「他還是當年的傻子，雪君對天織主的愛才令人稱羨。」
─想當年，我不知道要怎麼應付兩個嚎啕大哭的孩子，結果他們在床上哭，我趴在桌子上哭。驚霆下班回來，趕忙一手抱著一個孩子，滿屋子的哄，還同時哄著我……

「男人式的購物是什麼？去特力屋、五金行買一堆素材回來DIY？」冷飄渺一臉奇怪的看著搖下車窗的驚霆。「如果是這些，我可不跟。」
「老同學，」驚霆說。「上車再說。」
冷飄渺一上車，驚霆直接了當的問：「你覺得哪牌子的菜刀好？」
「啊？」
「還有鍋具。我看紫微做菜好辛苦，可能菜刀不夠輕巧銳利，如果換一把她應該會用得更順手。」驚霆敲著方向盤，「她雖然說不要，但我想……還有我孩子說想要大大的櫃子，說想要給他們的小妖怪一個家，想說你也當人家的爸爸，說不定能提供一點意見。」
「你哪來的錢？不是前一陣子才花一大筆註冊費嗎？」冷飄渺問。
驚霆說：「這年頭要會留點私房錢，不然怎麼給老婆驚喜，給小鬼們買糖、買他們最喜歡的玩具討他們的歡心呢……」
「你車上沒放菸，我記得你以前煙癮很大。」冷飄渺掃視驚霆的座位說。
「我記得你沒抽菸的習慣。想抽？待會去超商買。」驚霆說：「抽菸的人沒人權，我在外頭抽，孩子看到就湊過來說抽菸臭臭，追著我跑。這陣子拍戲是我最快樂的時候，起碼抽菸沒人管。」
「你躲你們的孩子躲得很辛苦吧？」
「我記得紫微剛把孩子帶回來，她說她去忙，讓我看著他們。我那時抽菸，看兩個嬰兒臉皺起來，想待會可能要換尿布，我就去櫃子拿著準備，結果一靠近他們，不騙你，兩個一起哭，所以」驚霆懷念著說。「抽菸的沒人權。你若還有煙癮，就戒了吧。」

「早午餐原來有這麼豐盛。」罌粟看著菜單，表情很是驚訝。
不論是室內裝潢、手上設計精緻的書型菜單，亦或是鄰桌正在享用的餐點、客人們嗡嗡的交談聲與輕鬆的表情，都不是她印象裡提供早餐這種時間的餐飲店該有的模樣。
她有點侷促不安。
並未留意罌粟的反應，紫微尚朗朗介紹著：「這間的菜色很單純，但用料實在，品質穩定，回流率高，驚霆偶爾會帶我來這裡吃。我覺得他們的千島醬味道不錯，妳待會可以點點看……」
「……早知道就帶冷飄渺來……」修長的手指拂過光滑的書頁，罌粟低語。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是洗車呢？還是在廚房裡研究新的甜點？

「驚雷尊，你請我這個？」冷飄渺看著招牌。
驚霆一面說著，一面將籃子遞給他：「有滷味吃就不錯了！待會還要買菜刀買什麼的，不然咱們去隔壁超商買微波便當。我都沒忘記當年幫你搬家時，你竟然只請我一根菸！」
「……」冷飄渺默默接過籃子，又接過了夾子。
不久之後……
「怎麼這樣夾？你沒看過網路上的省錢法嗎？」
「那哪吃得飽！」
「等等，你拿那個牌子做啥？」
「兩碗意麵……七十元阿……」
「這種麵比他們另外煮的麵還便宜！你懂生活嗎？」
「慢著！別夾肉！夾甜不辣！」
「咳、兩位帥哥，你們打算結帳了嗎？」

上菜後，紫微與罌粟各自挑著生菜吃，紫微說：「我忘了今天晚上還得再吃一頓兔子餐。」
罌粟說：「你們家會做生菜沙拉？」
「驚霆有跟暘神要過他們家的作法，結果覺得好像哪邊處理的方式不對，後來嘛……他最後說暘神可能沒下廚過。」紫微將萵苣分成小片，懷念的說：「人家店家處理起來是很漂亮的一盤，嫩綠的，看起來真可口。」
見罌粟對這樣的評價滿臉疑惑，紫微趕忙將話題拉到求學生涯時的奇聞軼事。

陳列架子上放置著一排排鍋子，在賣場的打光下散發出柔和的金屬光澤，驚霆立刻走過去，拿起商品，一面確定手感一面說：「這個好像不錯……」
冷飄渺有種不祥的預感，但在目眩神迷的光芒中，他還是湊了過去……
「我覺得這種鍋子比較輕。」
「雙耳的比較適合吧？比較不容易燙傷。」
「拿起來很沉。」
這時，兩個女孩子走過去……
不久，微妙的交談聲音飄進冷飄渺的耳中。
「你看，那兩個男人在看鍋子耶！好稀奇喔！」
「他們手上都帶著戒指，該不會是那個吧？」
「同性戀嗎？他們兩個……像嗎？」
「雪君，你覺得這個鍋子怎麼樣？不知道導熱性好不好？」驚霆這時剛好轉頭，將鍋子亮給冷飄渺看。
冷飄渺低下頭，用手墊墊鍋子的厚度。
女孩子們竊竊私語還繼續著：「應該是吧！經歷多年的愛情長跑，好不容易終於得到家族的同意，然後一起出門採購……」
「可是同性戀不是應該一個是花美男，另一個也是？這兩個看起來都蠻銳利的。」
「矮油、你懂什麼？強強組合阿、霸道攻、忠犬攻、大叔攻……另一個什麼來著？」
「驚雷尊，我覺得我們好像被兩個女孩子調戲了……」冷飄渺說。
「調戲？一定是你太顯眼了。」驚霆說。
「這大概是大叔受或是天然」
「你知道那個寶可夢嗎？我最想抓的是天然雀，之前天天被我家孩子拖出去，說要抓皮卡丘抓什麼的，結果我們抓了一堆小拉達才知道那隻還沒開放……」驚霆說。
「這絕對是天然受……」
冷飄渺趕緊把戒指拿下來，收進口袋裡。
「走啦！你不覺得他們根本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嗎？」
「有嗎？」
「我看這個買一買，結帳吧！」驚霆說著，拿回那些請冷飄渺拿著的鍋子。
「這樣要花多少？」
走過兩名佯裝挑鍋鏟的女孩子身邊時，驚霆忽然問了一句：「雪君，你要不要猜那兩個女孩子的萌屬性？我出一根菸賭一個是殘念系、一個是無節操。」
破碎的聲音，可能不只一個……

輓殘弔殞

2017-11-27 20:34

早午餐結束，兩名女性逛了附近的商圈，就如大學時期的周末下午一樣。
或許是甫過午，她們優遊在行人寥寥的街道，有些商店的老闆垂著頭滑手機，姿態猶如正在休息的豹；有店員一面整理商品，一面大喊歡迎光臨；也有人手忙腳亂地翻找店鋪鐵捲門的遙控器。
「天織主，我待會要跑一趟市場，驚霆有交代回去前要買一點東西。妳要跟我去嗎？」
「可是妳穿這樣去菜市場，不會覺得很、怪嗎？」
「驚霆有放長褲在車上，我外套、鞋子換一下就可以了。」紫微說。
罌粟端詳著，不贊同的搖搖頭。
紫微說：「我看過七十多歲的老伯穿著一身講究的灰色西裝上菜市場呢。」
「真不可思議。」
「天織主，妳、真的得多看看。」紫微表情複雜的說：「我總覺得、妳好像有點跟不上這個時代的腳步。」
罌粟表情困惑：「用3C、新知獲取甚至穿著上，我不用擔心，飄渺會教我。」
紫微問：「如果妳……妳老公不在呢？」
「他一直都在。」儘管回應得乾脆，但罌粟的臉上卻透出茫然。

驚霆抿著嘴，本就不苟言笑的面孔更顯冷硬。
「驚雷尊，你……」隨後上車的冷飄渺關上門後，像是按耐不住的開口。
「紫微以前看電視時我也在旁邊看，上網看後續時無意間看到這種東西。」驚霆解釋道。
「我們夫妻有這麼過時嗎？」冷飄渺喃喃自語。
驚霆說：「這跟過時與否無關。我也只是無意間被荼毒。」
驚霆沒錯過冷飄渺臉上掠過的一個詭異表情，諒他應該是轉不過來，開口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對那兩個女孩子？」
冷飄渺聳聳肩。
「暘神以前很常跟曜雪一起出遊，但總被騷擾。」
「後來他們帶曜雪他妹出去，那一次一定發生過什麼，而且是發生在曜雪他妹身上，之後暘神就很反感跟人一起踩街。」
「他們到底是去哪裡？」冷飄渺說。
「不知道。」驚霆說著，搖下車窗，點菸，動作嫻熟漂亮。「本質上，我是個外人。」
「他們後來吵架，反正還有溝通。可後來他們打冷戰，一打就好幾年。」驚霆喃喃自語。
「冷戰？」
「暘神對那件事多耿耿於懷瞎子都看得出來，曜雪偏偏還提，我記得我揍了曜雪一頓。」驚霆自嘲：「當晚他卻扛著行李來找我。我不知道我該把他轟出去，還是……我當時在屠龍，他門敲得像外面在失火……」
「暘神就那種事事認真的個性，曜雪卻偏偏愛用這點逗他。有一次跟暘神出去採買，就看兩個陌生女人過來搭訕……我一直認為紅顏禍水，都是女人才導致他們決裂。」
「但即便在那段歲月，我還是不反感紫微。紫微失戀，當時只能找我哭。後來……她沒拒絕我的戒指，我們公證。」瞥見冷飄渺的微妙表情，驚霆說：「現在看來，當時他們對彼此信任不足或溝通不良才會有那樣的結果吧？」

紫微覺得有點頭痛。
她與天織主歲數相當，雖然晚後者四年結婚。
天織主婚後是家庭主婦，所以紫微一直認為她對操持家務很有概念，畢竟雪君有工作，理解上他不在家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長。
因此，對於天織主享用早午餐時對刀叉的生澀，她一直理解作：單薪家庭，儘管從臉書上的自拍背景看來，裝潢沒個幾百萬是弄不起來的。
或許她生活沒有照片看來的優渥……
當看見天織主一臉驚奇看著她採買時，她還是開口，答案卻了然於心。
一名被老公照顧到幾乎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女子。
據說雪君從未限制她，但過去她景仰的人在踏入婚姻後卻被名為溫柔、寵愛的毒慢慢地失去自己，高中時期天織主的神采飛揚恍若一場夢。
不知是誰說的：儘管一時可能被蒙蔽，但人的本性是不會改變的。
天織主的苦惱紫微看在眼裡，但面對一名選擇自縛、沉淪多時的人，她不知道她能幫上什麼。
不、有句話是天助自助者，或許……
「罌粟，過來一下。」
「妳喜歡哪條魚？」

「原來你這幾年沉迷傢具DIY。」冷飄渺說。
驚霆盯著原料包的成品圖，比劃著外包裝的高度，「沒的事，就圖個與小孩子一起創造童年回憶罷了。你覺得這種櫃子，女兒會喜歡嗎？」
「我覺得你、買系統傢具比較好吧？」冷飄渺說，但卻翻看掛在一邊的商品型錄。
「早就買了。我只是要給他們釘個櫃子。」
「把那點功夫拿去帶他們出去玩比較好吧！」
「比起坐那麼久的車又是走路走路再走路，小孩子還比較想要跟我一起做他們的玩具。」驚霆說：「這櫃子是他們要求的，我看到時可能也不是我組了。」
「小女生也會喜歡？」
「我女兒覺得我兒子可以，她也可以，性別平等的時代，她想就讓她做吧！這點小嘗試我還供得起。」驚霆說。「趁這時間還可以讓他們學著團隊合作，一舉數得，多好啊！」

帶著戰利品，罌粟與紫微走向停車場，兩人邊走邊閒聊。
「紫微，那些東西……」
「妳明明還是以前的天織主，在雪君面前為什麼妳卻像個什麼都不會的小孩子、什麼都讓他打點呢？」
「……」
「我是不喜歡這種模式，但你們夫妻喜歡就好。如果妳希望改變，妳可以告訴雪君妳的想法。他看起來不像沙文主義者。」
「他……」
「我對驚霆表面上是那回事，但出大事或下重要決定前，我們一定會告知對方，儘管決定權在我們自己手上，卻是我們的義務。因為我們很尊重彼此，尊重對方是我們的另一半的這個身分。」紫微說。
「尊重……」
「我結婚，但我保有自主權，因為我只是當他的老婆、而不是賣身給他。」
一名穿著輕便的女性一邊講手機，一邊走過她們。
「……去花蓮囉！這裡太多高樓大廈，總是讓她想起那個下雨天。」
「……很倒楣阿，那天下班打電話給男朋友，轉頭看窗外，就剛好看到隔壁樓兩個人掉下去。後來就……她一直有在看心理……」
「妳說的，是我從來沒想過的事。我只記得我父母的婚姻很美滿，但母親在父親面前從來抬不起頭。」罌粟說。「我會嘗試的。」
紫微窺探到罌粟的表情後，打趣道：「我看我別亂教，免得雪君的好老婆被我帶壞了！」

「與你相處半天，收穫很多。」
「恩。」
「我沒想過你……以前咱們不熟，如果……」
「到你家了。」
冷飄渺下車前說：「驚雷尊，常保聯絡。」
「……恩，常保聯絡。」驚霆說。

回到家門口前，天織主看到雪君站在玄關的燈下；她回頭，紫妃豎起大拇指，駕車離去。
天織主抱著採買的物品站在原地，雪君看見她，三步併兩步來到她面前，毫不猶豫地接過一大部分的提袋，輕聲說：「紫妃總是覺得這些東西妳可以自己搬回去，她又不像妳。」
她攤開手臂，擁抱她丈夫。
她聽到丈夫說：「罌粟，妳回來了。」
丈夫的心跳聲還是那樣的令人安心，他的聲音依舊溫柔得就像一場夢，甚至……他的懷中帶著熟悉的可頌香氣。
如果……一輩子就這麼耽溺著……
─若是哪天雪君不在呢？
「飄渺……」
「嗯？」
她開口，心卻異常激烈的狂跳著，彷彿將脫口的話語是種禁忌：「我……我一直被你保護得很好……但、但是……我想要……跟紫妃一樣……」
「這樣不好嗎？」他的聲音溫柔如昔，卻帶著困惑，令天織主不敢抬頭。
「今天，我跟她一起吃飯……外面的世界讓我、害怕……是不是因為她總是與驚雷尊連袂，看著他所看過的風景，與他一起肩負一切……所以我想……」
琥珀打開門，探頭一看，發現母親與父親相擁，促狹地笑了，但卻被她父親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給阻止了。
「恩，所以，妳想試著用紫妃的角度去看世界嗎？」
胸前有著異樣的動靜。
「我的店面正好缺一位美麗的姑娘看顧，如果她願意在拍戲後前來，我想我會輕鬆很多唷！」雪君的語氣爽朗。
「……謝謝你……」
「妳是我的珍寶。我捨不得妳。」雪君說著，拍拍她的背。

「驚霆，我買回來了！」打開門，紫微大喊。
驚霆從廚房探出頭說：「怎麼那麼早回來？我菜還沒煮呢！」
紫微挑起眉，說：「唉唷！其實我買錯了呢！」
「買錯？那怎麼行？時間還夠，老婆妳趕忙去重買吧！」
兩個人笑了起來。
「我去換件衣服。」紫微將裝著生鮮的袋子拿給一手拿著勺子的驚霆，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個吻。「待會一起切生菜！」

─《補遺‧驚雷尊的惡夢》─

驚霆睜開眼，看見女兒與兒子正圍在他身邊，兩雙大大的眼睛盯著他。

廚房裡，紫微正在削蘋果，瓦斯爐上正悶煮著醬燒吳郭魚。
穿著睡衣的驚霆站在椅子後，一面給自己的兒子整理領子：「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我與雪君上街採買，被人誤認成一對同志情人。」
「喔、這是怎麼回事？」
驚霆就將與冷飄渺購物時遇到的狀況講給紫微聽。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你打算跟他在一起嗎？」紫微挑眉問。
「老婆大人、妳別開玩笑了！性向哪有可能說變就變！」
兩個孩子立刻合聲問道：「什麼是性向？」
「可是感情可以培養，你不覺得雪君人其實……不錯？」
「我不是同志，對他沒感覺。再說若是真的跟他在一起，方方跟圓圓要怎麼辦？」
聽到自己的乳名，兩個孩子耳朵這會兒都豎直了。
「也是。」紫微想了想，說：「送育幼院不就得了？」
「育幼院是什麼？」小孩子問。
「別鬧了！我是說真的！」驚霆說。
紫微瞇起眼連聲說：「好、好、好。孩子們，爸爸好像做了個好可怕的噩夢，給他一個愛的抱抱，好嗎？」
兩個孩子面面相覷，一起挨到父親身邊。
驚霆給女兒整理頭髮，問：「老婆，如果有人出一百萬說要買走妳的親愛的，妳會讓他買嗎？」
「不會！」
「真的？」
「才一百萬就想買走我老公！門兒都沒有！」
「……」
「那一千萬呢？」圓圓插話問。
「一千萬啊？我考慮一下，雖然夠小孩的教育費，但應該買不了房子……再出高一點吧！」紫微毫不猶豫地說。
驚雷尊雙眼濛濛，不過似乎不是感動的淚水。
紫微捧起一盤蘋果切片轉過身：「開玩笑的，我老公呢！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我沒受過委屈，用訂做的也沒這麼合，珍惜都來不及了，還賣？」
「老婆……」
「拔拔親麻麻~~羞羞臉~~」方方跟圓圓齊聲說著，咯咯笑著四處逃竄。
然後驚霆吼著：「小鬼們別太過份了！」與紫微的「廚房裡不可以奔跑！」開始了他們的周末午後。

輓殘弔殞

2018-02-17 20:33

《餘音》下、海底的綠洲

風琴的聲音沉鬱穩重，提琴的琴音纏綿悱惻，簧管的聲音慵懶時隱時現。
西班牙風的探戈配樂響起，舞池上退下不少人，卻也留下不少習過探戈的社交舞者，有的還是情侶檔，顯然是為了這一齣準備多時。
暘神的藍眸含笑，神采飛揚，或著，他真是能御風而行的那般輕盈；被引領著，曜雪感覺自己笨拙得像是一團泥，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暘神身上，偏偏領舞者步伐輕快，只讓他感覺眼前流轉著一片僅有雙色的流光。
決絕的鋼琴音乍現，曜雪眼角餘光瞥見自黑壓壓的人群中排眾而出了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知為何，僅僅一瞥，那身影揮之不去。
「這曲跳完，我們走。」暘神的聲音又輕又柔，幾乎聽不見。
他不解，暘神卻沒解釋。
下一首樂曲響起，暘神拉著他鑽入人群。
但在燈火寥落的外頭，暘神驀然回首，眼神卻是越過曜雪，不知落在何處。

「……曜雪、曜雪！」伴著漸顯急促的敲門聲，令曜雪睜開眼。
「曜雪、你再不開門我就進去了！」門外者喊道。
「啊！等等！我醒了！」曜雪還來不及制止，只聽「喀擦！」一聲，鎖開了，隨後門扉也緩緩開啟。
長廊的燈光流進，昏暗的臥室暈開了一片薄弱的橙輝。
暘神的身影就像延續曜雪夢境一般，陰影中的面孔看不清表情：「你醒了，怎麼沒回應？」
「老大……我是被你、嚇醒的……」曜雪一臉尷尬。
「抱歉。」暘神說，「時間差不多，該出發了。」一面挑開一旁的電燈開關。
曜雪立刻舉起手臂。

褪去了白天的紛擾、上半夜的歡騰，四更天的街頭顯得冷清。
多數的店家已是打烊狀態的鐵捲門深鎖，路上販售諸如滷味、炸物或燒烤的小攤子透著微弱的燈光，隱隱可見幾個身影矮著腰清理器具。
車內安靜得只有引擎運轉時沉悶的聲響，副駕駛座上者半闔著眼，臉上困倦──據說他加班到快十二點才回家，同事還在趕報告。
方向燈運作時答答聲響令倚靠著車窗、利用時間養神的暘神皺起眉頭。
曜雪記得老大喜靜，尤其是午夜時分，幾乎容不得任何聲響。於是開口：「老大，有件事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透。」
暘神等了等，見駕駛沒下文，終於不耐的出聲。「嗯？」
「當年從會場出來，你看到什麼。」
「當年？」暘神說。
「畢業那年的那場舞會。」
暘神皺起眉，「……我不記得了。」

輓殘弔殞

2018-09-08 23:27

抵達目的地時，現場已經聚集不少俱樂部同好，各類跑車的引擎蓋上熱氣蒸騰，低沉的引擎運轉聲震撼人心，人群三三兩兩的，寒氣與煙氤氳。

「人到了！」有人率先察覺，他的呼喊讓其他人紛紛聚攏過來。
「我們是最晚到的？」搖下車窗，曜雪問。
「唷、晚上好啊──曜雪兄。」男子彎腰打招呼。
「你老大呢？」
「還有好幾個還沒到，郭董仔說他家的小痞子臨時給他闖了個大禍，這趟不來了。」
「我家老大在旁邊。」
「哈、你們難得阿，版圖擴展喔？」
「這趟沒意思──龍宿臨時沒空。」
「什麼沒意思？龍宿他這時節一向不飆的，寒暑假是他工作最忙的時候。」
「我以為你們會跟棄總一起來。」
「他明天才會回台灣。」暘神湊到曜雪身邊說。
「哈、我就說暘會來，這種場子他不在，飆起來沒意思。」
「嘖嘖、又給你中了。」
「棄仔竟然不在台灣？」
「喂──要看棄總飆車的，沒眼福啦──他不在台灣──」
「你們之間私下有聯絡？」
「公事上多少有往來。」暘神說。
幾名男子像是掩飾驚訝的吹了吹口哨。
「什麼？棄總沒來、龍宿沒空、風仔也沒要飆！操！這是三百走秀會膩？！」
「朱武是妻管嚴？不然這麼久都沒來……」
「暘仔有來啦！你們要飆還是行低！」
「學長跟老棄一向是輪流休假。最近一次聯絡，學長說剛買車，下次會來給大家鑑賞鑑賞。」暘神說。
「你們年輕的，玩命的我們老頭子可不奉陪啊！」
「喔？哪一款？」
「沒興趣啦！」
「要飆去問暘仔，他們有時會去包賽車場玩。」
「老大今天沒要飆喔。」曜雪插了句話。暘神接口問道：「是有人弄到什麼好東西？」
「你沒看群組齁？上個月那個誰誰誰有po內裝，他老婆也想開咧！」
曜雪欲言又止，而暘神還專心在與眼前者的對談：「群組聊太快了，沒追到。」
「我照片滑給你看。」男子拿出手機，開始找相片：「那台金趴！」
暘神立刻轉頭問：「曜雪，什麼是金趴？」
「很拉風的意思。老大，你要不要在這裡先下車？我好去找車位。」逮著機會，曜雪一口氣說完心裡話。
暘神說：「我們一起找。」
聽到這話的男子趕忙說目前的車位，其他人則讓出路來。

待暘神與曜雪走過來時，人群已經三五成群，各自談論各自的話題。
「他哪有可能那麼會飆？」
「你小聲點……啊、人來了。」
「哪個楊啊！我們一堆姓楊的！」
「有老公的那個！」
「那是你沒看過真正的瘋子！」
「男的女的？」
「什麼？我討厭同性戀！」
「啊？那只是他的友人吧？」
「男的。」
「他那是校草等級的，你這種路邊野草不用想了。以前想當他女朋友的、喔、光是想當砲友的都可以繞他們學校好幾圈咧！」
「老大，你的風流事蹟又增值一條。」曜雪低聲說。
暘神小聲地說：「任他們去吧。」
「真的瘋的是風之痕他徒弟的娘，你沒看過那女人開車！」
「看了覺得、女人真不能碰方向盤！」
「哀，真是……」
「反正她也不算是這裡的……」
曜雪小聲說：「老大，有人愛上你了。」
「哪一個？」
「穿格子的。」曜雪指了指。
暘神順著指向看去，說：「拉倒吧，我也是會挑的。」
曜雪對自家老大扮了個怪表情，以免自己笑出聲。正竊竊私語時，
人群裡，一名人影顯得分外特出，熟悉的負手姿態，站姿凜然如松，以及那隨風飄動的鬢髮──
「那是……？」
「風之痕？」暘神喚道。
「是？」人影轉身，幾乎可稱作殺氣的壓力也撲面而來──

也就那一瞬間。
表情一貫嚴肅，但一雙眼眼底沉著收斂不住的銳氣，風之痕靜靜地站在夜風中。「是你。」
「是。」
「你們認識？」一名年輕男子問。
「演戲時有一面之緣。」風之痕說。
「咻──看不出來，風之痕你也會演戲？」
「演技拙劣，不值得一提。」風之痕說。
「他演好多年啦！」
曜雪立刻記下名字，想著晚上翻影片出來看看。
「是說，戲劇往往都有兩派對立，你們是同一邊的，還是對立？」
暘神還沒開口，風之痕輕描淡寫的一句：「戲罷了。」化解了接下來的可能問題。
男子們寒暄幾句，隨即各自走開。
風之痕說：「沒想到你是俱樂部的一員。」
暘神說：「我也沒想到你也是。」
「過去大會師我似乎沒看過你。」
「現實忙。」暘神說：「會演戲不過是老棄的一時興起罷了。」

畢竟戲裡堪稱一面之緣，而戲外交集又少得可憐，寥寥幾句閒話家常後，暘神與雪爵便藉著一個機緣向風之痕告別，轉往自己的交際圈了。
「不想開可以賣我，你那車可是我的理想車款，朝思暮想。」
「棄天帝沒來太可惜了，我想念他的火神啊！」
「我記得上次不是誰開去停地下停車場，結果下盤被磕得咪咪帽帽的。」
「那種事別提了。回去我被老婆唸到臭頭。」

談話間，有人拍手，高聲喊道：「大哥大姐們，麻煩過來一下！有事討論！」
原本散開各自聊天的人們向著出聲者處看去。
出聲者宣布事情。
有名男子湊到暘神身邊說：「暘仔，你今天真的沒要下場？你不下來玩，會很無聊捏。」
「今天加班，這樣開下去是疲勞駕駛。」暘神說。但男子怎麼看，他還是那樣的神采奕奕。
另一名男子也湊過來說：「暘仔，你公司名給我，我們可以幫你向勞動局檢舉喔！」
「公司負責人投訴自己超時工作──這夠茶水間八卦好一陣子了。」第三個聲音取笑道。
「花錢投訴自己……哈！」
「少來！哈哈哈，該不會是……」其中一名男子會意的點頭，說：「年輕人啊，要好好保養身體，免得哈哈哈！」就大步走開了。
暘神對身旁的曜雪露出無奈的笑容，說：「你跟上去，看他們怎麼安排。」
「你沒去啊？嘻嘻嘻──」一旁有人竊笑著。
「他們要失望了。」

不久人群散開，曜雪走回來了，暘神問：「決定好了？」
曜雪點頭。

上車後，曜雪趕忙調整無線電的音量，眼角卻瞥見……
「老大？」
暘神懶洋洋的應聲，方才精力充沛的模樣已經蕩然無存了。
「待會我們殿後，你可以稍微休息」話尚未說完，就見眼前者已經闔上眼。

午夜的高速公路上除了兩側道路的路燈餘暉以外，可說是一片漆黑。
車內，安靜得只剩細小的引擎轉動聲──為了讓自家老大得到更舒適的休息，曜雪連音樂也關上了。
雖是飆夜車，曜雪還是不由得分了點神，透過眼角餘光窺探，暘神靠著車門沉睡，對向車道的車燈一閃一閃而過，連帶得他臉上也像是沉在散不開的陰霾下。

行車間，暘神短暫甦醒過一次。
畢竟座位設計本以乘坐舒適為考量，加上行車時的種種白噪音，半清醒的他睡眠斷斷續續。

再清醒時，天已經亮了，而車也停在一間小吃店前。

輓殘弔殞

2019-02-07 01:41

到小吃店附設的洗手間簡單洗滌，甫走出，曜雪從旁蹦了出來，喊了聲嘩，大大的笑臉也現在暘神面前。
不過……許是方睡醒，摀著半張臉的暘神用那唯一的眼睛盯著曜雪。
對方沒有預期中的反應，曜雪的笑容也漸漸僵在臉上。
暘神很久很久才說：「你現在做什麼都嚇不著我。」
惡作劇失利的曜雪垮下臉。
「工作上已經有夠多的妖魔鬼怪了。」暘神繼續說。語畢，上前攬曜雪的肩，輕聲說：「你真的嚇到我了。」大步走出去。

走進用餐區，店裡鬧哄哄的。
一群人包了個區塊，各自就坐，點好餐點，等上餐點時繼續聊著話題。

起初這群男人還記得壓低音量，
隨著餐點依序上桌，聊開了，男人們音量再也沒節制。
不少路人頻頻投來不悅的注視。

「暘仔。」男子拍拍暘神的肩，比了個手勢。「出去透個氣如何？」
暘神瞟了曜雪一眼，向他點頭，後者也意會的點點頭，暘神將隨身的側背包交給曜雪保管，就與幾個男子一起走出店外。

店外，暘神禮貌地拒絕抽菸的邀約。
對方將打火機收入菸盒，放回口袋，咬著未點燃的菸：「我說，暘仔，你家那口子今天看起來心情挺好的。」
「他一向如此。」
另一名男子說：「我還納悶，第一次看到的他是怎麼回事？一臉陰沉的坐在副駕駛座上。我本以為那只是你的兄弟，或是你的……恩……你所包養的小男人，我們這種階層的、或更上面的人有點奇怪的癖好也不是什麼大新聞。但若是如此，不應該會是這樣的表現。」
「曜雪不是我們這層級的人，應對起來難免難免。」
對方咬著沒點火的菸說：「我那時還想，你這小子眼光怎麼那麼差，會找一個要臉蛋沒臉蛋、要脾氣脾氣又挺大的男人包養，他年紀似乎還跟你差不多。」
另一名男子問：「他現在在做啥？」
「我想，他該說的都說了。除此之外便是打理家務。」暘神說。
「他有想要更進一步嗎？」
暘神說：「他安於現在。而……」
「你的野心只有這樣？」
「錢不是一切，而成功的捷徑唯有正確與努力而已，不是嗎？」暘神說。
聽者表情有點扭曲，他掩飾性地的扁扁嘴，猛地吸一大口菸，緩緩吐了個煙圈，才說：「以我的觀察，作為一名管家，他夠資質，卻還只是一塊璞玉。若到我這裡，我可以給他全套教育，讓他成龍。不然你開個價，我聘他。」
「你可是在搶我的人？」
「花大錢搶人搶心。薪水你開多少，我會給他加倍。」男子衝著暘神露出挑釁的笑容。
「我一手教出來的，還能平白送給你？」暘神佯怒，表情卻相當輕鬆。
「喔？我那認識的，他現在缺人，你若願意，當我欠你人情」男子擺擺手：「哎呀，這樣的人只給你做管家太浪費了。」
「曜雪的經歷資格也不符合，管家的要求我不是不清楚。」暘神說。
「要成材，咱們還得加工不是？」男子擦擦手指：「一個合格的管家懂得可不下於我們。倘若事情不成，有那點經歷的他還能成為你最得力的助手。我記得你目前站得還不是穩定，還是你」
「我會跟他討論的。」暘神說，同時收下名片。
抽菸的男子擺擺手：「年輕人哪。」
「你們挺像年輕的小夫──新人，有考慮去登記嗎？還是直接去國外結？(還是…其實你們已經……)」
「再等一陣子吧？」
「再一陣子？結婚就是要靠一股衝動啊，年輕人。」
「儘管聲援同婚的聲音不小，但也得等釋憲。」
「唔……小心駛得萬年船，法律也不是一成不變。」
短暫的沉默，一旁的另一個圈子已經在交換訊息。
「他們是玩期貸的。」咬著菸的男子說。
「隔行如隔山，他們的玩法我看不懂。」暘神說。
「對他們來說，這不過是投資的一環。都老江湖了。」
「老江湖又如何？善游者溺阿。」
「是說，你們到底認識幾年？」
「你們應該不是當時聚會前認識的。」
「三年、五年？還是七年？
「當時到現在都超過七年了。」
「再兩年就滿三十年。」暘神說。
「你們簡直認識了一輩子。」男子倒抽一口氣。

鄰桌的一名男子覷著暘神不在，坐到曜雪身邊：「方便嗎？」
「嗯？」
「你怎麼追到暘仔的？」
「喂，你怎麼問這個？」其他人趕忙湊過來說。
「真是……」
「啊、這傢伙就是這樣。」
「我是認真的……」被按住肩膀的男子轉頭回道。
「喂，別得寸進尺我還幫你找台階下咧。」男子的同伴努力的使眼色。
另一邊有人插話：「哀、你不用想了，他們兩個互追十幾年，才有今天的。」
曜雪點頭。
幾個人立刻瞪大眼睛。
「我操！互追十幾年？你們談得會不會太有技巧了？」只聽到最後一句的鄰桌男子拉長臉，也加入評價。
曜雪說：「大概是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坐他的車不用暈車的吧？」
聽到這樣的發言，更多人湊過來了：「你們到底怎麼在一起的？」
「這樣還能在一起，太不可思議了。」
看向還在玻璃窗外與其他人聊著的暘神，曜雪眼神漸漸溫柔：「那天我跟老大說有沒有位置，老大說有，我們就這麼走在一起。」
眾人倒抽一口氣。「這樣也行？」
鄰桌的其中一個男人這麼說：「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
另一個男人說：「我跟我老婆求婚時就是這樣，水某要不要結婚。結婚就是這麼簡單。」

稍後，暘神回來，圍著曜雪聊天的男人們也散開了。
「老大，你回來了。」曜雪笑著將罩在暘神飲料杯上的蓋子移開。
見曜雪表情輕鬆，他低下身輕聲問道：「發生什麼好事？」
曜雪輕聲回答：「遇到老大，真好。」
暘神將飲料推到曜雪面前：「你果然還沒休息夠。」

等幾個出去吹風(抽菸，聊不方便在桌上提之事)的人回來，
幾個人約著接下來的計畫，暘神卻拒絕了。
「你們真的不一起？」
「恩，下次吧！」

灰濛濛的天，細雨綿綿。
此等雨勢撐傘顯得累贅、不撐傘久了卻又溽溼衣髮。
身旁站著一名穿著大衣的男子。男子的抱怨聲細碎擾人，但他卻挨近他，下巴幾乎抵上那男子的肩。男子不說話了。
隨後他從眼角餘光看見一對情侶共撐一把傘走來，女子親暱的貼著男子。
他幾乎聽見女子在男子耳邊的甜蜜話語。
待他轉頭時，那對情侶已經離開，但她男伴回望時的表情暘神卻看不清。
然後，白布飄飄──

一雙翡翠綠眸與他相視。

「……老大？」
悠悠睜開眼，對上的是曜雪擔憂的注視，還有他手上的紙巾。
暘神搖搖頭，習慣性的抹臉，卻摸到一片溼冷。
夢裡的雨飄到現實了嗎？
車窗外是上午清亮的光景，連帶的車內、甚至曜雪本身都顯得有點矇矓。
「做惡夢了？」
「……那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暘神輕擰眉間，「……最後總有一雙眼睛，一雙永不瞑目的眼睛。」眼神若有所思。「我應該認識，他的。」
曜雪見狀，說：「老大，你中文退步了。」
暘神挑眉。
「你用了一個很有趣的詞，一個不可能用在活人身上的詞。」
「那、的確是名故人。」暘神輕聲說，轉了個語氣問道：「現在幾點？這裡又是哪裡？」
曜雪還來不及開口，一個熟悉的軟甜嗓音傳來：「哥？」
曜雪抬起頭，一名深褐色長髮女性踩著平底鞋走過來。
「小妹！」曜雪很興奮的說：「老大，是小妹。她帶她的兩個孩子來了。」
「果然是哥哥！」月憐說。她穿著相當休閒，側馬尾還裝飾著俏麗的蝴蝶結。
「喔？」暘神眼神一亮，趕忙洗把臉，下車。「月憐。」
「阿尼，好久不見。」月憐問。「你們……有沒有帶苗兒來？我好久沒看到他了。」
(曜雪：「呃、小妹，可以跟我多說兩句話嗎……」)
「苗兒寄在媽媽那裡，而我們在接他的路上。」暘神視線飄向月憐身邊的兩個孩子。
月憐意會的笑了笑。「好可惜……」

寒暄了一會兒，因為兩個孩子吵著要吃東西，月憐坦承他們還沒吃過早餐；曜雪暗示想跟親妹私下聊天。暘神問過月憐的意思，帶兩個小孩進便利超商。

曜雪轉頭看向月憐，「怎只有妳？他呢？」
月憐說：「他阿，上班。我帶孩子們出來走走。」
曜雪哼了聲。
月憐笑瞇了眼：「哥還是不喜歡他阿。」
「老爹不也看他不順眼？」曜雪說。
「爸爸嘛……嘻，他前兩天才問我什麼時候帶他的孫子回去給他看看。只是他現在擔心的，是……哥哥，你。」
「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曜雪說：「我都三十多的人了，沒什麼好擔心的。就算要買房子，我的財務也沒問題啊。」
「是哥哥的、終身」
「緣分還沒到。不用擔心。」曜雪說。
「……哥哥！」月憐不由得鼓起臉頰。

店裡，兩個小孩子對著架子上的甜食交頭接耳，不時看向暘神。而暘神卻看著窗外，應對上顯得馬虎。
小孩子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偷偷咬耳朵。

「對，媽媽一開始很傷心。爸爸也很反對，一方面是那時的阿尼、那時的你們很貪玩，另一方面是阿尼的家世不是我們攀得起的。更重要的是，他覺得你們不可能有未來，他不希望你最後受到傷害。但是，」她看向曜雪：「哥，你這樣要怎麼給我們交代呢？」語氣裡帶著不甚明顯的責備之意。
「我不知道……」曜雪先是茫然，接著像是慢慢搞懂什麼的，說：「我不知道……」瞇起眼。
「哥！」
「對老大來說，很多事情其實沒有模糊地帶。」曜雪說。

暘神看著窗外，表情越發迷惑。
小孩子拉了拉暘神的衣服。
暘神低下頭，看見兩個孩子遞上前的糖果；暘神搖搖頭，小孩子立刻揮舞雙手。
暘神瞥了眼窗外。

月憐低聲問：「哥，難道你其實已經被甩了？如果」
「沒有。」曜雪斬釘截鐵的說：「老大還是默許我待在他身旁。」說完，他才猛然驚覺：默許……？
是阿，老大什麼都沒說。也從未說過什麼。
但是……但是……我好像、沒有我認為的勇敢。我沒有確認的勇氣。
月憐不解的問：「那，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啊？阿尼應該也不需要跟你搭伙過日子啊……」
「又或著……」月憐拿出手機：「我……」
「小妹！」曜雪伸手制止月憐的舉動，搖搖頭：「別瞎猜。我們的事，我們自己，解決。」

孩子們的笑語一點一點的接近。
「他們回來了。」
曜雪抬頭一看：暘神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兩個孩子的另一手都拿著棒棒糖，睜著相似的大眼睛向暘神問東問西。
可是──
月憐倒抽一口氣：「我忘記跟阿尼說了。」
曜雪也倒抽一口氣：「老大，你怎麼給我可愛的外甥吃糖？我妹根本不給他們吃的！」
「有什麼關係？小孩子愛吃糖很正常。」暘神說。
「小孩子不能寵，他們待會又要不吃飯了。」月憐說。
「吃糖會讓我外甥長不高，變成兩團矮不隆冬。」曜雪也跟著說。
暘神看著兩個小孩，然後輕拍他們的頭──小孩趕忙摀住頭說：「不要打~~媽媽說不能打頭……」──「他們會長得很高的。畢竟媽媽跟舅舅都不矮。」
「我老公也不矮！」月憐笑開了。「還很帥。」
「先天優良，後天失調一樣慘，讓他們當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吧！」曜雪說。
「才不會變矮呢。」小孩子鼓著臉頰說。
「舅舅是討厭鬼！」
曜雪彎下腰對兩個小孩說：「愛吃糖，會蛀牙。」
「才不聽你說話！」
「你們！我是舅舅喔！」
「舅舅的嘴巴壞死了。」
「……」
「哥，沒用的，他們爸爸也每天這樣喊，沒一次管用。」月憐雙手抱胸，一臉好氣又好笑的說。「你不知道，當時只有幼稚園老師才制得住他們喔，他們每天回家一口一個老師說的。現在喔……」
兩個小孩趕忙扯扯母親的衣襬，一個說：「我才沒有。」
另一個說：「別總是記那些小事嘛……」
第一個說：「我們也有聽媽媽的話喔。」
月憐嘆了口氣，攬著兩個孩子的肩膀對暘神說：「你看，他們越來越聰明了。我都快不知道怎麼教他們了。」
「以後不可以這樣。」月憐低頭，以告誡的口吻跟孩子們說：「作為懲罰，今天沒有糖果吃囉。」
曜雪趕忙以手肘拐暘神，說：「還好老大沒要養小孩。」
兩個小孩一聽到沒糖吃，馬上指著暘神說阿伯會給他們吃的。
什麼阿伯？暘神很認真的說：「剛不是說了？要叫Uncle~~Uncle~~」
兩個小孩鼓起臉頰。
「老大你的腔調又出來了！拜託別說英文。」曜雪低聲在暘神耳邊說。
暘神瞪了曜雪一眼。
「連我都被叫伯伯了，老大，你就認了。」曜雪說。笑容更是燦爛。
「不行，我年紀比你大、大三個月！這沒得商量！」暘神說。
「老大真的不服老。」
「阿尼只是一時轉不過來。」月憐說。
暘神說：「你的年紀也沒小我多少。」
「小老大三個月夠我炫耀一輩子了。」曜雪露出賴皮的笑容。
「……哼。」
「叫叔叔吧……這是通用稱呼。」月憐打圓場，不過微彎的嘴角實在沒有說服力。
「小妹，我也不服老。能不能……」
「哥哥是例外。」月憐說。

又寒暄了好一會兒，這才不捨地道別開始各自的行程。

在車上，曜雪問：「對了老大，你有沒有通知你媽啊？」
暘神說：「當然。她這幾年迷上韓劇，成天說要去韓國玩。如果我們去找她時她人不在，該怎麼辦？」
曜雪說：「……我從沒考慮過這種事、想回家就回家。」

下交流道，經過一片田園風光後，轉進一個村落。
左拐右轉，行駛進一處高級住宅區。
而後，停在一面鍛造圍牆邊。
「這裡還是沒什麼變。」暘神說。
「明明都快選舉了。」曜雪說。

經過聯繫，老管家前來迎接：「少爺。先生。好久不見。」
「我們回來了。」
「夫人已等候多時。請隨我來。」

台灣四季變化不明顯。即便是即將步入春天的冬季末，爬藤依舊翠綠，甚至還有點點粉紅、嫩黃妝點。然而空氣品質不佳，儘管陽光耀眼，可見處卻猶如被一層一層的淡黃薄紗迷眼，在在顯得矇矓、不真實。
暘神做了個深呼吸，感嘆道：「回家的感覺真好。」

穿過養護得宜的草皮時，習慣性的環視四周，曜雪記得他們從前都在那佈滿綠藤的牆壁外窺探，父母總是稱讚這幢屋子的整理得宜與也同時以表情複雜的說著這家人的資金來源必是怎樣的不法。
不過，曜雪記得年幼的自己是這麼稱呼暘神的家──童話屋。
是的，童話屋。
炎夏，這幢房屋的外牆被層層翠綠包裹，猶如童話故事裡睡美人沉睡時的被蔓藤包纏繞的城堡。
在當時，翻牆進來探險是孩子們最熱衷的遊戲──雖然這房子的圍牆也的確不高，更沒有台灣常見的護牆設施。
當然，這樣的冒險遊戲沒幾次成功的，而他們被警衛請出去時，曜雪總是會看到一個蒼白的小小人影站在落地窗後，睜著一雙藍眼凝視他們。
當時，他們總是戲稱那個人影為『那個幽靈』……
那一天他們幾個玩伴在踢球。一個不小心，踢高了，那顆五彩的皮球飛過翠綠的圍牆。
他記得他們一夥踮起腳尖，撥開(或著說扯開)圍牆上的爬藤窺探：那顆球跳啊跳著，跳過大半個園子，滾阿滾的，滾到『幽靈』的腳邊。
『幽靈』蹲下身，撿起球──

lala	2020-04-13 07:00
哇这个架空背景设定得好棒啊 ENzeVtw0 赞美太太(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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