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4【倦收天同人】名剑收天（双秀暧昧向,80L更新第34章，第二卷连载中）布布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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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方

2017-05-22 09:51

抱歉，第一次写文，什么都不懂，经基友提醒才意识到应该放个故事背景出来，看剧的时候，无比讨厌论剑海部分的剧情，道真双宝，居然只传了一代，葛仙川自论剑海借出名剑屠龙，身为同修的倦收天居然不知道，道真把借来的东西当做镇派之宝，作为镇派之宝居然承受不住倦收天的全部功力……
无比讨厌后面这些强加的设定，因此在这篇同人里，重新设定了下三界大战以及道真传承的时间线，将自己看剧时的诸多脑补放了进来。可惜笔力有限，许多设定都没能在文中表达出来。
另外，我只看过倦收天出场到创神篇的剧情，没有看过老剧，不知道老剧中的道玄道灵是什么模样，在这篇同人中，道玄道灵的设定如有不合理之处，希望轻喷，不要责怪角色。
也希望大家多评论多提意见。

《名剑收天》故事背景及力量体系划分
时间线：
五万年前，三阳同天，万物长生不死，后来三界大战，其他两境与苦境断去连接，受此影响，鬼王出世。鬼王每三百年出世一次，汇聚天下怨念，凝聚出形体，就近选择活物附身，随即前往泥犁森狱，在泥犁森狱内吸收煞气，修成鬼王，自泥犁森狱现世，散出黑云，遮蔽苦境，欲将苦境之人全部魔化。鬼王借执念而存，被当时的仙人发现后，将鬼王的执念转移到道火之上，以道火为诱饵，围杀鬼王。
道火寓意为“道门的火种”，由三界碎片祭炼而成，可以释放出极为浓郁的灵力，助人修行，也可借助灵力遮掩气息，保存典籍。
最初的两万年，鬼王力量极为强悍，苦境多次濒临灭绝，传承近乎断绝，全靠道境灭境之人帮助才得以延续，六阳诀也在此时被创造出来。
三万年前，修道之人统一起来成立道门，共抗鬼王，为纪念此事，这一次的鬼王出世，被称为第一纪元。每三百年一个纪元，自鬼王出世开始，到下一次鬼王出世为止。
两万年前，道门根据传承不同分为道玄道灵道真三派，轮流保管道火，领导道门。六阳诀经过修改完善，已成为道真主要修行功法；各地道脉修建了无数道观，护卫附近百姓，大都修行符箓之术，诸多道观联合起来，组成道灵；许多修为高强之人则组成道玄，相较道真道灵两派，道玄较为零散，依附各处强者存在，慢慢发展出许多流派。
一万年前（第六十八纪元），道火坐镇元宗六象，道真开始领导道门，护卫道火。
第七十八纪元，道真集三十位登仙之人，创出道火锻心之法，六阳诀修炼者大减。
第九十四纪元，鬼王出世，晏清入道真，修至涅槃，与照昆仑一起合开巧夺无极变，威震道界，之后两百年，鬼王现世，照昆仑登仙。
第九十六纪元：鬼王出世于泥犁森狱附近，三十年后，鬼王现世，此战六阳诀弟子尽数战死，六阳诀传承断绝，道真掌门战死，照昆仑任新一任掌门。
第九十七纪元，鬼王出世，央千澈入道真，之后一百三十年，鬼王现世，照昆仑拼死封印鬼王，重伤频死，无药可救，入禁地祭祀道火，苦境最后一位仙人战死。晏清成为道真掌门。
第九十八纪元，鬼王出世于倦家无影谷，倦收天入道真，承袭六阳诀，之后九十年，鬼王现世，倦收天引天劫击杀鬼王。

道真、道玄、道灵
道真以阵为本，是战场上的主力；
道玄以人为本，单人战力极高；
道灵擅长术法，以道观为根据地，多负责善后，每次与鬼王大战之后，安抚各地民众，化消残余煞气，大多由道灵负责。
道真、道灵有各自负责的势力范围，只能在各自道观辟护下的百姓中选择弟子，道玄不受此条规矩束缚，他是天下百姓心目中理想的修仙之地，百姓多会自发前往拜师修道。
苦境极为辽阔，大部分地方都没有人类生存，道灵两万多年前就开始在苦境建立诸多道观，道真一万年前才开始建立道观，为免争端，道真之人多会选择人迹罕至之处，赶走当地妖兽，重新开发，待稳定后，再迁移百姓前来居住，妖兽丛林边缘诸多山脉灵气浓郁，适合居住，也是道真、道玄、道灵抢夺之处。
传承至今，除道门外，苦境也出现不少零散宗派，不过大都只有几百上千人，无法同道门相比。
入灵身后，已是超脱凡俗，不惧水火，普通人的无法伤到他们，不管何门何派，成就灵身后，既为先天人。
修道之人不得伤害普通人，轻者拔除根基，永逐道门，重者，天下修道之人共诛之。

诛魔剑阵、护山剑阵：
由道真最基础剑法三才剑法+道真最基础阵法三清变组成，最少二十人成阵，最多可扩展至万人，是道真最基础的阵法，每个弟子都必须修行。诛魔剑阵重攻击，护山剑阵重防御，威力取决于压阵之人的功力，也是道真作为战场主力抗衡鬼王的资本。

名剑金峰、银票玄解
修改了剧中设定，两者均为三阳同天时的造物，历时太久，锻造者不详，两把神兵本为仙人之物，只有含有三界气息的材料能够修补兵器损伤，五万年来，一次次战斗，两把兵器暗伤严重，银票玄解已经可以由涅槃之人接续使用，名剑金峰也无法承受倦收天全部功力。

力量划分：
道真之人多修炼“道火煅心篇”，道火锻心篇共分九层，前三层炼心，中间三层为灵身，最后三层成涅槃，涅槃之后，度过飞仙劫，成就仙人。
其余修道之人境界划分也是同样，炼心（也称锻心）、灵身、涅槃、登仙。
除此之外，江湖上还有一些体质特殊的人修行特殊功法，比如倦家借助丹药力量锻体，魂修更重修炼魂魄，还有零散的尸族、魔族，修炼方式都不尽相同。
道真弟子五岁入学，八岁开始修行道火锻心篇，大多都能在十五到二十年之间进入灵身修持，然后在道火锻心篇第四层打磨数十年铸就灵身。十年灵身，百年涅槃，修炼至涅槃最少需要百年，最多千年。
炼心弟子寿达三百，灵身弟子可寿千年，涅槃之后寿达万年，登仙之人不老不死。
炼心后期（道火篇第三层），能够以气御剑，灵身可以瞬移，涅槃之后，能够化光和御剑飞行，道火篇修炼至第九层后，也被称为近仙之人，可以分身。
六阳诀修炼偏离正途，无法涅槃。其他功法灵身阶段专注于脱胎换骨，铸就涅槃，六阳诀侧重于开发经脉，容纳更多真元，与其他功法无法兼容，但是威力极大，是苦境唯一能以灵身本质抗衡涅槃的功法。

鬼王、鬼将、鬼令、鬼使：
鬼王现世后，会先以煞气凝成黑云遮蔽天光，魔化众多妖物一起杀向元宗六象。
鬼王、鬼将实力堪比等仙之人，鬼将相当于鬼王的分身，每一名鬼将，都可以源源不断分裂出鬼令和鬼使，鬼令实力堪比涅槃，鬼使实力相当于灵身，无穷无尽。
道门诸多阵法只能挡住鬼使与部分妖兽，挡不住鬼令和鬼王。妖兽数量近乎无穷无尽，鬼令鬼使也几乎无穷无尽，道门中人唯一的胜机就是在众人死光之前，杀掉鬼王。

丹药：
人、地、天、仙四阶丹药分别对应炼心、灵身、涅槃、登仙。每一阶丹药又分为上中下三品。
仙人死后，没有仙元，无法再祭炼出仙阶丹药，倦家创造金丹之法，以生人魂魄，融合天阶丹药，替代仙元，借助天劫，成就金丹，希望能再造出仙人。

妖兽：
普通野兽、妖兽、兽王、兽皇分别对应炼心、灵身、涅槃、登仙四境。
普通野兽吸收天地灵气，渐渐能使用灵力战斗，即被视为妖兽。妖兽因为品种不同，力量千差万别，不再细分，修炼至兽王，生命本质已经改变，能活几千年，修炼至兽皇后，堪比仙人。妖兽没有传承，不通修炼之法，大多凭借本能战斗，人类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可以辅助妖兽开灵，导致许多妖兽不断冒险猎食人类，道门平日最重要任务就是猎杀百姓聚集地周围的妖兽。有一小部分妖兽倾慕人类传承，归顺修道之人，学习人类修行方式，这部分被称为灵兽。

道真每隔一甲子，都有一次比武大会，这一甲子入门的灵身和炼心弟子均可参加，前十名有各自奖励，是新入门弟子的盛会。
三界联武合修大会，每一纪元举办一次，时间不定，大多在平定鬼王灭世灾劫后一百年左右进行，多在苦境举办，第九十八纪元，因道境出了一位近仙之人，道玄将比试地点定在了道境。
论剑海评剑大会，同样是一个纪元举办一次，时间不定，多在平定鬼王灭世灾劫后五十年到七十年之间开放评剑。

瀚海深渊
与苦境相连的异境，是一个被妖兽统治的世界，灵力极为浓郁，最低等的活物实力也在灵身，是道门主要的妖丹获取之地。也是道真北宗灵身弟子主要历练之地。
道真弟子多会轮流前往深渊历练，十年一轮换，愿意留在深渊，在深渊猎杀累计超过五十年的弟子，自动归入深渊一脉。
青冥之境
与苦境相连的异境，人类统治的世界，灵力稀薄，最高实力只有炼心，倦家的金丹之法，就来源于此境，炼丹所需的青冥土，也是此境特产。

畢方

2017-05-22 09:53

第一章初入道真
元宗六象，道真总坛，七十二峰环抱，如莲花盛开，围绕莲蕊中心呈八卦排列，
莲蕊处有四座山峰，桐庐峰立于东，新入道真的弟子皆在此学道，藏书阁立于西，道门所有功法典籍皆放在此地，御神峰在南，山顶一股灵泉万年不枯，是整个道真灵气最浓郁之处，山上种满药草灵植，灵泉终年不歇，山底慢慢成湖，道真年纪最大的弟子一头老灵龟便居住在湖底，这头灵龟已历五千年岁月，修为接近涅槃，满湖都是他的子子孙孙，北方则是道真锻剑阁，所有入门弟子，修为达到灵身阶段，都可以入锻剑阁挑选佩剑，四峰之间，云烟缭绕，道火长久存于此地，护卫道真。
道真弟子通常五岁入门，先在桐庐峰学习道门典籍，八岁之后，开始练习道真入门心法‘道火锻心篇’，待得心法修炼至第三层，便依照个人资质体质，或拜入涅槃之境的前辈门下做亲传弟子，或被分派到道门各大道脉，负责道真诸多事务。
原无乡入道真已有三年，十岁那年被这一任道真掌门‘道尊’晏清从外面带回收为亲传弟子，十岁的年纪跟五六岁学认字背书的小师弟们很难玩到一块，又正当最调皮的时候，作为掌门亲传弟子，他辈分极高，其余长老、教习、执事都不敢认真管教他，
偏偏他的师尊又是个撒手掌柜，道真一脉的事情基本都交给‘道魁’央千澈管理，更是时常忘了有他这么一个徒弟，十天半月才见他一次，传授拳法阵法。
央千澈听得桐庐峰上的长老几次投诉原无乡又把班里弟子都打哭了，还把隔壁班一半弟子也打哭后，直接把原无乡安置在了御神峰，安排了一位执事教他道真典籍，不过原无乡不愧为掌门一眼看上的亲传弟子，不到一年便掌握了轻身功夫，只是不爱抄写经典，一到讲解道门经典的课就开始消失，跑出去习练轻功，追的满山的灵兽乱窜，再过半年，那位执事已经追不上他，为了吸引他听讲，只好改为传授原无乡感兴趣的灵植药草培育及一般灵兽养护之法，未免掌门责罚，在两年授课结束后这位执事立刻请辞去了瀚海深渊猎杀妖兽。

御神峰四面环水，原无乡无功力不够，无法凭借轻功出入，执事走后，御神峰只余他一人，央千澈怕他寂寞，一直考虑要不要把掌门也赶到御神峰住，但看原无乡每天照料山上灵兽、修行拳法，闲暇时就锻炼轻功去悬崖边上捉鸟，很是会自我开解，便也不再提起，只是嘱咐山下的老龟多注意原无乡不要受伤。
这一日，原无乡惯常在山间修行，打完一趟拳，下到悬崖给鸟儿添食，然后在山顶借灵泉的灵气练习布阵，却见道魁与道尊化光而来，道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金发金眉金衣，约莫三四岁的样子，正在闭眼沉睡，额头一点金珠，浑然天成，长得像极了民间年画上神仙身边的小童子。原无乡好奇的抠了一下，金珠竟然是长在皮肉里。
“这是灵玉？”原无乡甚为惊讶，“这么小的孩子就结成了灵玉。”再细看，发现那孩子衣服下摆却满是血污，指尖还在渗血，露出森森白骨，道尊将那孩子放在峰顶的灵泉边，拿泉水洗净脏污，随即运劲解开那孩子身上层层封印。那孩子缓缓睁眼，眼睛居然也是金色，随着他慢慢清醒，指尖的血肉缓缓生长，包住指骨，几个呼吸间，伤口已然不见，原无乡忍不住揉揉双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满身金色的孩子清醒之后，看了下周围的环境，随即挣扎着站起来，向道尊施礼道谢，道尊将他抱起，带到原无乡的屋子里，接着与央千澈联手布阵，将整栋房屋都笼罩在阵法中，原无乡跟着进到屋里，见那孩子站在凳子上安安静静的等着道魁与道尊，走到旁边扮鬼脸逗他，那孩子却只是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不想理我……”原无乡觉得有点失败，他的长相灵动清俊，一看就很容易相处，刚到道真时，桐庐峰上的那些小孩子可都非常喜欢他的，抢着让他抱。

道尊这次所布阵法似乎颇为复杂，合道魁与他两人之力，依旧布了近一炷香才弄完，收招后，道尊已经满脸是汗，功行一周天才恢复过来，那金发的孩子见他们收招，也望向他们。道尊看着那孩子努力摆出一副和蔼表情，随即想到自己的模样，叹了口气，把央千澈推到身前：“千澈你来说。”
央千澈弯下身子，温和道：“别怕，孩子，我们是你父亲的朋友，这里是道真总坛元宗六象，你听说过道真吧。”见那孩子点了点头，央千澈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就是倦收天吧，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那孩子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摸出纸笔，在上面写了‘鬼王出世’四个字。央千澈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发：“以后你就呆在道真，你家的事情，我们会前去处理。”
原无乡见那孩子凭空化出纸笔，无比震惊：这就是传说中的乾坤袋，这么小的孩子就有内元可以撑持乾坤袋了，这个孩子，有四岁吗？他额头上确实是灵玉没错，灵玉可是灵身后期才能定型的，这个孩子难道是哪位仙人转世，还是他体质特殊，穿的一身金，又长得这么好看，会不会是哪国的小皇子。
原无乡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他小时候听过的戏文：皇室内斗，义仆战死，临终托孤……没错，一定是这样，他父亲早就发现自己孩子适合修道所以早早与道真之人结交，还有他的衣服，是用上等灵兽木樨的角，经过各种浸泡，切削成细丝，编织而成，能让灵气聚而不散，最适合保存各种天材地宝，师尊前两年偶然得到一个编织成剑袋，背在身后满道真晃了两年，这个小孩子整套衣服居然都是这种材质，这么富有，除了皇家，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做到了。

原无乡走神之中，央千澈依旧在与那个孩子交谈，“这里离你家比较远，我和掌门轮流为你施加封印，连续三天才赶到这里，道真有道火坐镇，可以压制你身上部分气息，你先不要离开这间屋子，我和掌门会把这座山暂时封印，接下来几年你就呆在这里，等这次事情处理完毕，我们再想办法。”
那孩子认真点头，在纸上回应：“父亲不在，我一个人无法修炼，我已修炼至第七重，不可功亏一篑，希望前辈帮忙询问后续熔炼之法。”
“金丹之法不能再修炼……”央千澈话未说完，道尊突然出言打断：“我们不会让倦家的牺牲白费，你暂时封印功体，等我们处理完鬼王的事情后回来再谈。”
皇家的孩子果然非同一般，才这么小，就会写这么多字，字写得也很不错，是正经练过的，笔上居然还嵌了金线做花纹，纸张都是洒金的，还有，这孩子用纸笔对话而不是比划，难道他被下毒了不能说话，这么可爱的孩子不能说话太过分了，我以后一定要辅佐他登上皇位把那些坏蛋统统下大狱。
原无乡依旧在不断走神中，直到道尊过来嘱咐他先照看着那孩子不要离开房间他才回神，斗志昂扬的向道尊保证：“是，师尊，我一定会照顾好小皇子的。”
“小皇子？”道尊浑然不知自己徒弟在脑内演出了怎样的精彩剧目，甚至已经打算等这个孩子长大就一起离开道真走向为将为相辅佐称帝的道路，不过见那孩子满身金色，自己徒弟有这种想法也挺正常，那孩子的来历当下也不方便透露，于是拍了拍原无乡的肩膀鼓励他，随即一脸视死如归的拉着道魁出去弄封印阵法了。

原无乡看那孩子依旧站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过去问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到床上歇一歇。”那孩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冲原无乡摇了摇头，弯腰盘膝坐在了凳子上，原无乡瞬间懂了他的意思，那孩子已经累了，但是他衣服上有血污，不能沾到他床上。
“皇家的孩子修养就是好啊，比桐庐峰那群小子礼貌太多，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哑巴呢。”原无乡默默转着心思，拿过那孩子的纸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向他介绍：“原无乡，我就是原无乡，我是掌门的弟子，以后我们住在一起，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那孩子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倦收天’三个字，把纸转向原无乡，又指了指自己。
“倦收天……”原无乡不知该如何吐槽，取这么个名字，这孩子的父母简直跟他有仇，“那我以后叫你阿倦好不好，阿倦比倦收天简单，叫起来也更亲切，怎么样？”
那孩子点点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原无乡却感觉自己听到了那一声“好。”
“那么阿倦，”原无乡向那孩子伸出手，“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
倦收天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一起，这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一握，就是一辈子。

道尊与道魁以灵泉为阵眼，分别刻画封印阵法，将整座山峰都笼罩其中，刻到山脚，一直躲在湖底的那头灵龟忽然钻了出来，不住的在晏清身上嗅闻：“我闻到了掌门的味道？掌门呢？怎么是你？”
晏清只觉心累，他本身并不擅长封印法术，三天三夜连续不间断的施展封印已经很疲惫了，回到道真饭还没吃一口又要开始封印整座山，这老龟还跑出来招惹他，：“我当掌门一百多年，你一觉睡死过去了，睡得鼻子都不中用了，连掌门师兄的味道都能弄错。”
“味道是有些变化，多么精纯的灵气，不是掌门？道真又出了一个成仙之人？”
晏清只觉心更累了：“千澈，要不要先杀了他，那孩子的血能让任何灵兽疯狂，山上那些尚未开启灵智，暂时不用担心，但这头老龟，万一哪天饿了真有可能把那孩子直接吃了。”
“师兄啊，你省点力气快刻阵符吧，屋子里的封印只能坚持到明天早上，再不快点，那孩子就要被雷劈了。这种大阵，只有我们两个太过勉强，你速度太慢了，我把其余五扉叫来帮忙吧。”
“不行，此事只能你知我知，这孩子必须留在道真。”
话未落，原无乡从峰顶一路冲了下来，一边冲一边叫：“师傅，阿倦吐血了，你快来看一看。”
“吐血死不了，先别动他，我和你师叔把阵法画完就上去。”

足足四个时辰，这套封山阵法才刻画完毕，此时天边已经曙光将露，晏清觉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千澈啊，我感觉我几十年没这么累过了。”
“这太正常了，师兄你平时都把事情丢给我做，别按了，我们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央千澈拉了晏清一个瞬移，直接出现在屋内。
倦收天依旧盘膝坐在凳子上，嘴边一缕血痕不断溢出，原无乡拿着锦帕要帮他擦掉，他却一直伸手拦着不让原无乡碰，央千澈见状忙把原无乡拉到一边：“你不能碰他的血，这是怎么回事？”
原无乡声音都带了哭腔：“我看阿倦嘴巴很干就给他倒了杯茶，阿倦喝了没多久就开始吐血，脉搏也摸不到了。”
“没事没事，是你师尊刚才疏忽了，他不能吃这些东西，只能服用一些灵力比较精纯的丹药，以后只给他用灵泉泉眼中的水就好。”央千澈安抚的拍了拍原无乡的肩膀，“脉搏没有问题，阿倦也没有生你气，他的血你不能碰到，以后要注意。”
晏清感觉自己不止心累，简直心塞，把倦收天带来之前他居然忘了这茬。他忍痛掏出纸笔开始写信：“他不能喝茶，你平时吃的东西他都不能吃，拿这封信去伙房老翁那里，这个孩子以后丹药食水跟我一样，你记得每天去桐庐峰找老翁取他吃的东西。”

原无乡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师尊这么抠的人，如果不是提前拿了大笔好处，怎么肯让这孩子的吃的跟他一样。他服用的丹药，可是全道真最好的。
“师尊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倦的。”
看原无乡的神情好像一点都没有联想到自己的待遇，晏清不由暗觉这些年亏待了自家弟子，连个像样的法袍都没有给他置办过，咬了咬牙，又在信中添了几句话，你以后吃穿用度，也都跟我、恩，跟千澈一样。”
犹豫了下又忍痛拿出一个乾坤袋，“无乡，师尊现在给你找了个伴，以后可不要再抱怨一个人闷了，你们就住在一起，这段时间我和千澈都要外出，这个也归你了，他要用什么丹药灵材，这里面有的都给他。那孩子家里人都死了，这段时间，你多照顾他些，除了不能出这个山峰，其他要求，都满足他。”
“是的，师尊，我知道啦，师尊放心去吧，这里一切交我。”
见晏清和央千澈已跟倦收天道别，准备再次化光而走，原无乡忽然想起什么，上去拉住他，“师尊，你平时吃的东西有没有剩下的，等我造好船再过去要晚上了，阿倦还没吃东西呢。”
晏清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只剩烧饼了，你试试看他吃不吃，吃多吃少你都不要强喂，缺少丹药去找老翁，不要自己乱炼丹。为师这几年没多少时间陪你，你不要落下功课，多去锻剑阁找执剑长老学习。”
“徒儿明白，可以教给阿倦吗？”
“你会的都可以，你看着办吧，未来终究是你们的舞台，千澈，走吧。”

鬼王出世，苦境不知多少地方像倦家一样被一夜血洗，道真作为道门担当，有太多事情要做。晏清与央千澈在外安抚民众，派遣道观弟子救灾，各处清理腐蚀尸气，元宗六象大半道门中人都被调开，连闭关许久的长辈也出关帮忙，道真上下，为此忙了许多年。
不过这时原无乡还小，这些事情他尚未接触，他现在只是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人陪了，而且这位小朋友特别乖巧，也不会像桐庐峰那些熊孩子一样无缘无故地吵闹，不论他做什么，这位小朋友都愿意陪着他一起，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畢方

2017-05-22 09:54

第二章倦门丹方
山中不知岁月老，三年时间，倏忽而过，这三年，晏清只回来过一次，检查了下原无乡的修炼进度，扔给他一堆新的阵法拳谱让他自己修炼，又急匆匆离去。原无乡一向自豪于自己的学习速度，晏清也常夸他天资非常，不论拳法还是阵法，一点就透，但现在原无乡却因自己修炼太快而发愁，早饭都没心思吃。倦收天看原无乡这样也有些担心，想拉他去山顶吹风散心，原无乡却不太想动，倦收天拿出纸笔，问道：‘遇到什么事情了。’
原无乡摸摸他的头，倦收天体内尚有封印未解，这三年都没有再长大，站着正好同他盘膝坐着一般高：“阿倦，我只是在发愁，我修炼地太快了，道火锻心篇前三层最常见的修炼速度是每五年一层，可是我天分太高了，我才修炼六年，就已经快修到第四层了。”
‘快点有何不妥？’
“很不好啊，”原无乡摸摸自己的额头，“师尊这两年都没指点我，到了灵身阶段就要开始凝聚灵玉了，我不想凝结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啊，执剑长老说灵玉凝结是不可控的，但是师尊额头那个三角太不合天道，绝对是他自己控制出来的，我希望师尊能早点回来教我怎么控制灵玉凝聚。”
“不会奇形怪状，灵玉一般都是一个圆饼。”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原无乡很是忧愁，“阿倦你的灵玉是一粒小小的金珠，跟你非常相称，我也想凝出一个跟我特别相配的，但是道真九成人的灵玉都是扁扁的圆饼，一点都不好看，原无乡要与众不同，我才不要只凝出一个。”
倦收天想了想，这确实是个问题，他的灵玉刚出生就有了，不是修炼得来，如果是后天修炼再凝聚，他也希望能由自己控制生长。
倦收天想了想，又写道：‘道魁的不是小圆饼。’
“阿倦你说的对，我怎么忘了央师叔，央师叔回来的时间比师尊多，功夫也不输师尊，下次我先问问央师叔。”
想到事情除了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尊，还有央师叔这里可以请教，原无乡顿时觉得这几天的郁闷都消解了，心情无比舒畅，他一把抱起倦收天：“阿倦，今天中午我们吃大餐，最近我跟老翁学了好多菜式。”

原无乡先抱着倦收天去了一趟半山腰，抓了条大蛇，又翻检出许多灵草，接着跑去山顶提了一大桶灵泉回屋，倦收天不能吃蛇肉，但是蛇胆可以跟灵泉混在一起加上丹药做酒，原无乡拿出各色丹药，将灵草仔细挑拣了，摘出药性最强的部分跟丹药一起做菜，又把蛇处理好将蛇肉炖上，还将灵果细细切了摆出花样，一条蛇、几株灵草、几粒丹药，竟被他摆弄出八菜一汤，倦收天都有点被惊到，取出了最好的碗筷，准备慢慢品尝。这些年倦收天一直没有长大，吃饭时只能站在凳子上吃自己碗里的东西，稍远一些就夹不到，原无乡先快速吃完自己的蛇肉，然后坐到倦收天旁边帮他夹菜添汤。
晏清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道真最优秀的后起之秀，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正在给一个小孩子添菜，添完后还特宠溺地看着那小孩子吃吃喝喝，晏清揉了揉眼睛，感觉被闪的有点疼，对比桌上那丰盛的饭菜，自己这三年过得简直像被遗弃了的孤寡老人，除了偶尔吃点丹药都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
“好徒儿，两年不见，你跟老翁学得一手好菜，还有吗，给我也盛点。”
“没了师尊，我只做了这么点，等阿倦吃完我再给你做。”
晏清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成了被遗弃了的孤寡老人。
“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阿倦的东西我不能吃，灵力太强，无法化消。”
晏清声调放柔：“现在知道为师当年是因为疼爱你才不让你吃我的饭了吧。”
原无乡听得打了一个寒颤：“是啦，师尊，都是徒儿的错，徒儿现在就去给您弄饭。”
晏清有心逗他，一本正经道：“不用了，我这次来是找你家阿倦的。”他走上前把倦收天抱起，“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原无乡连忙拿了帕子过来帮倦收天擦嘴，同时问道：“师尊你带阿倦去做什么。”
晏清一本正经：“当然是去把他卖个好价钱啊。”
话语落，不再给原无乡反问的机会，直接抱起倦收天化光而走，留下原无乡一个人在那里忐忑。

晏清坑完徒弟，心情甚好，化光都带了长长的拖尾，一直从御神峰顶拖到锻剑阁，锻剑阁峰底密室，央千澈及其余五扉已经在里面等待，见倦收天过来，一齐施术，点点金光直透倦收天各处要穴，将之前所设封印全部解开。感觉到天上劫云又开始重聚，六扉变换阵法，原本刻画在屋子四周的符箓涌向倦收天心口，将心脏里面的庞大力量与身体隔离开来，分别封印，一套阵法施完，六扉中较弱的两位已经有些坚持不住，央千澈带他们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倦收天和晏清。
倦收天摸了摸自己心口，之前被封印功体后那种浑身沉重难以动弹的感觉已消失不见，现下只有心口处比较沉重。倦收天转向道尊，一礼到底：“多谢道真收留，倦收天没齿难忘。”
晏清看他小小的个子，声音软软的，学着大人一样在那里行礼，忍不住心酸，连忙蹲下把他扶起，问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我们那天去晚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之前熔炼金丹，已到融五识的阶段，为了不致中断，家父先帮我封印了说话能力，让我渐渐习惯五感消失，那天原本一切正常，父亲突然过来将我功体封印，把我放在了防御天劫的阵法中，然后，”倦收天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接着说道，“然后无数妖魔冲进了山谷，外面的阵法只抵挡了不到十息，父亲召集山谷中众人，说是‘鬼王出世’，要大家一起结阵抵抗，只是妖兽实在太多，谷中七十八口人，尽皆战死，尸体也被、也被……”
“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道尊心下了然，鬼王出世，方圆千里内各路妖魔鬼怪都受煞气影响，被鬼王号召，跟随鬼王一路赶往泥犁森狱，所过之处，白骨都被吃尽，除了一地鲜血，什么都留不下，只是没想到倦家山谷外阻挡天劫的阵法也没能瞒过那群妖魔，只剩下封印天劫的阵法还能一试，只可惜那个阵法是为倦收天成丹渡劫时准备，只能容纳他一个人。
他和央千澈那天迟了一步，只看到那一群妖兽离去，留下满地狼藉，还有为了离开阵法挖地把自己挖到双手见骨的倦收天。他父亲提前封了他的功体，真是太了解自己孩子，如果没被封印，这孩子或许也……

倦收天深深吸气，平复心情，再次行礼道：“倦家以身证道，卫道而亡，道真是抵抗鬼王的领导者，倦收天愿意加入道真，共抗鬼王，倦家几代积累，都归道真所有。”
道尊叹了口气，把倦收天抱起来，摸摸他的头：“你懂什么叫卫道不要学你爹说话。道真就是你的家，你想怎样都可以。不过，倦收天，道真需要你的帮助，这次鬼王出世，道真伤者太多，我请求你拿倦家的丹方和我一起去天地炉走一趟，帮道真多换些丹药。”
“家父也必定希望这些丹方能用来帮助道真，只是，刚才的封印，我可以出道真吗？”
“放心，这个阵法专为封印鬼王而创，六扉习练几百年了，非常可靠，不过阵法有时限，你也不能一直被封印，我们尽快回来。到地方之后，你尽量配合我就好。”

与道真遍地芳菲不同，天地炉周边寸草不生，一片赤红，还未走近，已觉热浪蒸腾扑面，等到了山谷中，周围的空气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红烟。
“真是呛死人啊，这就是耿老头的地方，这些年道真用的丹药有八成都是这里炼出的，啧啧，耿老头简直没有审美啊，这地方哪像炼丹的。阿倦呐，七年前你开始锻体的时候，耿老头也在，你从那时起就停留在三岁样貌没再长大，耿老头医术不错，他或许能帮你解决功体问题，让你能正常长大。”
晏清说完，一掌轰在山顶，触动护山阵法，登时狂风肆虐，烟雾弥漫，本来就呛人的空气变得简直不能呼吸。晏清吐气开声：“耿老头，滚出来，你有钱弄阵法，有本事搞个防鬼的，全是防人的太丢我道门的脸了，亏你也是我道真出去的，弄的什么破阵，除了烟就是烟。”话音未落，烟尘变换形状，形成一只大手，将他抓了进去，丢到一间密室中，里面丹香扑鼻，一个大丹炉，占了半间屋子，晏清落地后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才是人住的地方。”
旁边丹炉后面走出一个人，身高八尺，肩阔腰宽，面色赤红，满脸络腮胡，比起炼丹倒更像是个打铁的，走进后看到道尊抱着倦收天，顿时愣在原地：“这是倦家那小崽子？”

晏清走到一旁的桌子边把倦收天放在凳子上，自行坐下喝茶，耿老头见惯他这不要脸的做派，也不在意，走进拉过倦收天的手臂给他把脉，见倦收天有些抗拒，耿老头努力摆出一副和善面孔：“别怕孩子，我们见过，你三岁那年正式开始锻体，你父亲邀请了十几个道门中人前去护法，你浸到药汤里一直哭，当时我们以为你是小孩子怕痛，其中一位亲自下去试了下，也疼哭了。”
倦收天躬身行礼：“原来是当时疼哭的那位前辈。”
耿老头脸登时黑了，晏清一口茶喷出，简直想要鼓掌：“阿倦，这位是当时暗中使坏劝人进去的那个。”
倦收天再次行礼：“见过耿前辈。”
耿老头叹了口气，转到桌子另一边坐下，说道：“可惜了，这孩子体内已经有七滴丹液，如果能到九滴，借天劫洗练，金丹必成。”
晏清问道：“那这孩子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这三年他没有再进行熔炼，却也没再长大。”
“三年前，晏清，你不愧是道真之耻啊，三年前趁着大家抵御兽潮，你跑去了倦家把这孩子偷了出来？倦家居然会相信你把护卫阵法交给道真设计。”
“三年前无影谷正好在兽潮必经之路，我与千澈赶到后，倦家只剩下这个孩子，我们担心阿倦性命，轮流施加封印，才保着他到了道真。”晏清自己给自己添茶，顺手给倦收天也倒了一杯，“阿倦，这茶不错，你可以喝。”又转向耿老头：“当时我们一心要救这孩子性命，没有理会青冥之境，后续查看才发现青冥土已全不见，连接青冥之境的位置也被人刻意隐藏。我这个道真之耻确实比不得耿老你脸皮厚，当时大家都在抵御兽潮，道真派了三万弟子沿途护卫各地民众，倒是不知天地炉派出了几人。青冥土运回了多少。”
耿老头脸更黑了：“不是我下的命令。”
晏清只是慢慢喝茶：“我相信不是你，我今日前来只为合作，不过连堂堂耿老也被架空，天地炉还有谁能做主来谈这笔大买卖。”
“只要你保证青冥土的提炼之法不再传给他人，道真这五十年的丹药，我可以做主统统半价。”耿老头拿出一块玉牌，“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这块牌子。”
晏清看着那玉牌颇为心痛：“掌门师兄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把道火令传你。”
“掌门师兄确实瞎眼，才会指定你为下一任掌门。”
“至少，我心胸比你宽阔的多，不像某些人，除了炼丹就是赚钱，大家同为道真一脉，就算你现在自立门户，我也希望你们能更精进一步，大家一起为抗鬼王出力，所以这次，不止是青冥土的提炼之法，还有他。”

耿老头身上陡然腾起一阵红烟，声音都高了八度：“你肯把倦收天留给我们。”
晏清挥袖带起一阵风，吹散红烟，颇为嫌弃：“喜怒不形于色，你炼丹炼的把道家传承全给忘了。”他看了看倦收天，发现倦收天安安静静站着，捧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没被他俩影响，心下欢喜：“我当然不可能把阿倦给你，他是倦家的传人，倦家历代用青冥土炼丹，就算是你知道了提炼之法，天地炉惯用的是丹砂，直接用青冥土替代丹砂，丹药效果恐怕会打折扣，倦家几代人总结出的丹方，耿老觉得能值多少。”

“道真百年的丹药，都可以半价，我能保证，以后三百年，天地炉每年所炼丹药至少三成供给道真。”
“真是有诚意啊，”晏清放下茶杯，“不如我再加一个条件，所有用倦家丹方炼制的丹药，两成归倦收天。”
耿老头浑身又开始冒红烟：“晏清，你不要太过分。”
晏清捂着鼻子，极为嫌弃：“你一个炼丹的，又不是修六阳诀的，动不动就炸，太没风度，倦家所有丹方，价值如何你很清楚，只要有了青冥土，这些丹方就能再堆出一个天地炉，你若实在难以接受，我可以拿去道灵一问。”
耿老头在密室中来回走动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可以，不过我要加一些他的血。”
倦收天听到他说自己的血，召出一柄玉刀一个玉碗，抬手在右手腕划了一刀，动作极为熟练，很快滴满一碗，倦收天收回玉刀，拿手在伤口处一抹，伤口自动痊愈。
耿老头拿过玉碗仔细检查，眼神狂热：“不愧是金丹之体，倦家先祖真乃神人，能想出这等炼丹手法，只是鲜血，药力就不输天阶下品丹药，以后他每年来一次，一百次。我们立誓。”
晏清拉过倦收天的手腕仔细检查，发现伤口确实痊愈才放下心，听得耿老头一开口就是一百次，当下冷笑：“炼丹炼得良心都被炉火烧了吗，你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再说一次来一百碗鲜血，最多十次，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心情。”他直接把倦收天抱起，糊了耿老头一脸披风：“我们走。”

畢方

2017-05-22 09:54

第三章熔炼金丹
原无乡坐在山下，双手抱膝盯着地面，满心疲惫，那头老灵龟从湖底钻了出来，绕着他打转，他也没心情理会，满脑子都是道尊临走前那句话：当然是去把他卖个好价钱啊……卖个好价钱啊……好价钱啊……
已经两天了，阿倦还没回来，师尊真的把阿倦卖掉了吗？难道阿倦的仇家已经登基称帝了？道真不能与皇室闹翻，所以阿倦被拿去当了筹码？原无乡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自己师尊一向死抠，倦收天平日三餐又都是极为昂贵的顶级药材，师尊觉得这三年赔本了，不够当年阿倦的父辈付给他的报酬了，就拿他去跟仇家换钱……
不成，阿倦的仇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小的孩子都能下毒手，把阿倦折腾的不能说话不能长大，连坐卧行走都很吃力，如果真的被仇家抓回去，阿倦肯定会被都被放干血液炼药。对了，阿倦的血是至宝，只要一滴，多么难炼的丹药都能成功，师尊可能只是带阿倦去卖血，这几年很多师兄弟受伤，道真丹药不足，拿阿倦出去卖钱换药也很有可能。
是了，师尊至少是一派掌门，不太可能把阿倦送回仇家那里，更有可能是拿阿倦的血去卖钱，为了能多卖几次，师尊肯定会把阿倦送回来，我得多学几个补血的菜，等阿倦回来好好给他补一补。
原无乡脑子里各种念头乱转，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信哪一个，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倦收天被带去放血的可能最大，当下决定先去老翁那里学几个补血的好菜，等倦收天回来做给他吃。

锻剑阁峰底密室，晏清拿着天地炉发来的密信研究着，天地炉果然无法拒绝倦家几代积累的丹方，他们前脚刚回道真，耿老头后脚就送来了双倍的丹药，还有这个封印秘术。
“这个封印术是将你熔炼出的七滴丹液当成七种不同丹药，分别封死在你体内，封印之后你就不用再担心天劫，可以引天地灵气入体进行修炼，只是这个封印必须由你亲自施展，我们无法分辨你体内丹液的性质，唯有你自己把握封印强度。我会把你送到禁地深处道火旁边，有道火帮忙遮掩气息，你就可以彻底打开六扉封印，功体解封后，再用这个封印术把丹液封死。”晏清边说边将手中信纸递给倦收天，倦收天却只是垂下手，一动不动。
晏清以为他怀疑封印效果，出言安慰道：“阿倦放心，这个封印术是专门用来封印极品丹药和妖丹的，我已检查过，没有问题。耿老同你父亲也是故交，虽然跟我有些仇怨，但这不会影响他帮你。”
“道尊，我已经熔炼到第七滴，如果能找到跟父亲功体相仿的人，同气相求，助我修炼，就可以把九滴全部炼化出来，借天劫炼成金丹。”
“但是炼出金丹，你就消失了。”
倦收天不解：“这是我修炼的目的，倦家这一千年来所有努力，就是为了可以炼出金丹，助人成仙。”
“这不是你的目的，只是我们这些人的目的，如果真的炼出来，也没人会吃的，拿一个小孩子活生生炼成的丹药，吃了，就真入魔了，与那些被鬼王煽动的妖魔鬼怪有何区别，还有何脸面去斩妖除魔。”
倦收天低头沉默，认真思考如何才能说服眼前之人，道门现在以道真为首，只要能说服道尊，就有希望找出修炼合适功法的人：“掌门，每一个纪元的鬼王出世，方圆千里不知多少地方像倦家一样被血洗，还有后面的鬼王现世，抢夺道火，每次死掉的人都以百万计，里面大部分是小孩子，鬼王必须要有成仙之人对抗，如果能拿我一条命换一个登仙之人，一个仙人就可以救下几十万的人命，是非常划算的，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晏清看着倦收天三四的模样，板着脸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试图说服自己，说的还是这么残忍理智的话，觉得非常滑稽，不禁冷笑：“你父亲这些年一直这么跟你说的？倦收天，你现在也不过十岁，除非苦境道门众多修士都死绝了，否则这些还轮不到你来承担。当年是我们错了，被成仙迷了心窍，我们震惊于金丹炼成有望，根本没想到那不只是金丹，那还是个孩子，这么做，对那个孩子太残忍了，你三岁那年，为了淬炼丹液泡在药汤疼的里一直哭，我们那时就后悔了，你母亲当时已经决定放弃了，没想到你坚持了下来。
倦收天还在努力寻找说辞：“掌门，这种事情难分对错，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但我知道做这个选择父亲母亲有多痛苦，但是如果这是对的，这样确实可以救下更多的人，甚至能消灭鬼王，那这种代价就是值得的。”

听倦收天说的义正言辞，晏清只觉得莫名火大：“不要学你父亲那副做派，你现在说的，都是你父亲平时教你的，你根本不明白最后要怎么炼化，也不知道一个人死了会是怎样。”
“我知道的，道尊，倦家满门都死在我眼前。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父亲平时很少跟我说这些，只在劝说母亲的时候才会提几句，道尊，鬼王不会管你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道门中人可以为护苍生而牺牲，我也一样。”
“不用想了，天劫的威力超出我们的计算，必须有一位登仙之人压阵，才能控制天劫助金丹成型，但是，最后一位登仙之人，道真上一任掌门，已经在上一个纪元与鬼王同归于尽，你来道真后，我跟千澈实验过，我们根本挡不住天劫。”
“可以改良阵法，多加几人。”
“不可能的，你父亲当年试过，人越多，气息越杂，若要成丹，最多四人，道火锻心篇修炼至第八重的，道真也只有我和千澈而已。就算加上道灵的掌令和道玄的掌教，我们四个人，也抗不过天劫。”

倦收天一时之间有些失了力气，靠着椅背慢慢坐下，望着窗外喃喃失神：“父亲、母亲……那我们倦家这些年的努力……”
“阿倦！”晏清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或许，这是天意，现在这种情况，你父母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当年你浸在药汤里锻体，你母亲在旁边一直流泪，他们也不希望你去牺牲，你以后可以修炼道真的功法，可以亲自上战场杀鬼王，为你父母报仇。”
晏清说着，忽然想起那天他和千澈还有耿老头他们是一起去的倦家，倦收天第一次看到他和央千澈时似乎认出了他们，但是今天见到耿老头却一点印象都没有：“阿倦，你是不是失了部分记忆，当年到场的只有十几个人，耿老头也在，你今天好像没认出他。”
“当时母亲哭的很伤心，我一直想让母亲别再哭，没有留意其他事情，道尊你跟道魁留下完善阵法，第二天才走。”
倦收天转头望向他：“道尊，父母这样做，也是为了能抗衡鬼王，我没资格去评价当时父母的做法，我也不知道换我会如何选择，但是我不怪他们。”倦收天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过层层石壁到了云海之上，“我不怪他们。”
晏清知道这些话不是对他说的，倦收天是在为他三岁时的哭泣抵抗道歉，他想要让当时的父母知道：父亲，别那么愧疚，我愿意的；母亲，不要这么心疼，我能忍住。自那次之后，无论锻体多么痛苦，把自己一身神魂熔炼有多难熬，他再也没有哭过。

原无乡在老翁这里混混沌沌过了两天，看到有弟子来老翁这里拿掌门吃的东西才精神起来，他跟老翁要了一堆补血药品赶回御神峰，远远看到倦收天安安静静地站在湖边等他。原无乡几乎要泪流满面：师尊还是有点良心啊，真的把阿倦带回来了，要做几个好菜好好谢谢他。
见原无乡回来，倦收天急走几步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衣角，仰头低声唤他的名字：“原无乡。”
原无乡愣了半晌才确定倦收天是在叫他：“阿倦你可以说话了？”
倦收天点点头，又唤了一声‘原无乡’，声音柔柔软软，带着小孩子的鼻音，难得见倦收天做出这么依恋的姿态，原无乡感觉心都要化了，他慢慢蹲下，把倦收天揽在身边：“阿倦，我去老翁那边学习新菜，没有早点回来，阿倦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他还记得道尊跟他提过，倦收天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那时他就暗自下定决心要让倦收天忘记皇宫惨烈的宫斗，平时都很少让倦收天一个人呆着，去别的山峰学习也都是当天去当天回，三年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超过一天。这次如果没有赌气，阿倦回来第一眼就能见到他，也不会跑来山脚等他了，想到这里原无乡拉着倦收天的手郑重道：“阿倦，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阿倦现在可以四处走了，那我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你，我们以后都不分开了好不好。”

说话间原无乡突然感觉掌心刺痛，倦收天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拿出一块锦帕帮原无乡擦拭。倦收天的血，蕴含灵力太强，不是现今的他可以化消，幸好他只是碰到粘在袖口的血迹，不是真的沾到了正在流的鲜血，很快就不再疼痛。原无乡用另外一只手拉过倦收天细细检查：“阿倦你以后都可以说话了对不对？师尊带你去做了什么，是不是拿你去卖血了？你右手腕上怎么会有血。”

听原无乡提起卖血，倦收天眉头轻蹙，原无乡看到他这副神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倦收天这明显是在疑惑他怎么知道他去卖血了。原无乡拉起的倦收天的左手来回检查，这边手腕干干净净，手腕边上也没有痕迹，原无乡稍稍放心：“师尊还是有底线的，不过他居然真的把你拉去卖血了，太过分了，阿倦你放了多少血。”
“是我自己放的，不关道尊的事。”
原无乡更是心痛，揉着他的脸蛋道：“嘴唇都发白了，这次放了不少血吧，阿倦不要被他卖了还帮他说话啊。”
倦收天来回躲闪，不过他个子太小，整个人被原无乡圈住，躲不开原无乡的手，干脆直接扑到原无乡怀里，把头埋在原无乡颈间：“我们回家吧。”
原无乡没想到倦收天会说出‘回家’这个词，他还以为倦收天只把道真当成避难的地方，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皇宫才是他的家。倦收天还趴在他肩头，软软的头发蹭在他脸上，痒痒的，暖暖的，一直暖到心底，原无乡单手抱着倦收天慢慢站起，温柔回应：“好，阿倦，我们回家！”

畢方

2017-05-22 09:55

第四章禁地十年
“原无乡，我现在能动了，让我自己穿衣。”
“原无乡，把我放下，我可以自己走。”
“原无乡，我真的十岁了，我能自己洗脸……”
原无乡很郁闷，倦收天这次回来后不只可以说话，基本的坐卧行走也不再困难，能说话本来是极好的事情，但是倦收天能自己行动后，就有些抗拒他的接触，不要他抱，不要他帮忙穿衣洗脸，不让他捏脸摸头发……好吧，昨天阿倦突然说话他非常兴奋，晚上忍不住揉着阿倦的小脸蛋扯了一晚的闲话，阿倦有起床气可以理解。
不过，看到倦收天拿了一个小凳子放在椅子旁边，先爬到小凳子上，再爬到椅子上笔直笔直的站着等他开饭，原无乡就忍不住捂脸：阿倦真是太可爱了，好想抱一抱啊。
倦收天也非常郁闷，三岁的身体，胳膊腿实在太短了，他现在封印尚未完全解开，没什么力气，椅子都爬不上去，踩着凳子上去后发现椅子实在不是问题，为了庆祝，原无乡做了十个菜，在桌子上一一排开，色香味俱全，但是，除了眼前自己的碗筷，那些菜他一个都够不到……
原无乡已经做到他身边，满脸笑的开始给他夹菜。
“阿倦尝尝这个，这是师尊从外面带回的灵果，道灵的特产，特别香甜，这种灵果果核特别多，我可是练了好多天才能做到不伤果皮剔除全部果核。”
“阿倦这个菜味道怎样，是不是比上次直接凉拌味道更好。”
“这条鱼可是湖里的老龟送的，阿倦尝尝好不好吃。”
“我会剔鱼刺，我自己来。”倦收天话音才落，原无乡已经快速的挑好鱼刺，把鱼肉都放在他碗里。
“好一招天光落羽。”没想到这招还能这么用。
“阿倦居然识得这招，说起来，十岁也到了该习练功法的时候，阿倦想学什么功夫。”
倦收天飞快的把鱼肉吃完，抬起头来回应他：“我还不能习武，需要先去禁地把封印解开。”
“可是？”原无乡迟疑道，“禁地连师尊都无法进入，只有道火锻心篇练至第九层的人才能进去，阿倦你进不去的，师尊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必须进去，我需要道火帮助遮掩气息。”

倦收天放下碗，原无乡顺手拿了毛巾帮他擦嘴，心下不住嘀咕：阿倦到底惹到了什么仇家，师尊在这座山上设下封印也是为了封锁他的气息，连师尊都惹不起，仇家该有多么强大。
原无乡把毛巾放下，看着倦收天金灿灿的眸子一直盯着他，忍不住又去捏他的脸，小孩子的脸肉嘟嘟的，戳上去特别软。原无乡又戳又揉，在倦收天发脾气之前摸摸他的头发，把他抱到门外去晒太阳，内心暗暗思量：师尊已经算是屈指可数的高手，道火锻心篇练至第八重，整个道真也没有几人，师尊未必真怕对方，很可能是打起来对道真没什么好处，把阿倦藏着慢慢卖血才更划算，不过就算仇家跟师尊一样厉害又能怎样，等我修炼得比师尊还厉害，再帮阿倦一起打回去就是。想到此处，原无乡顿觉一股豪气直冲心头，他拉过倦收天，跟他面对面认真道：“阿倦别怕，不管那个让你不能说话的坏蛋有多厉害，我都会帮你报仇的，我可是道真最优秀的后起之秀，等我涅槃后，我就帮你打回去，辅佐你登基。”
倦收天：“……？”他还在回想原无乡到底说了什么，又听得原无乡问道：“阿倦你什么时候去禁地。”
“下个月。”
“什么！怎会这么快！”原无乡惊的直接站了起来：“不成，我要去找师尊，我也跟你一起进去。”

四月是御神峰最好看的季节，无数草木开花，从山底到山顶都笼罩在无边春色中，湖底的老灵龟最喜欢在这种天气爬到湖边晒太阳，也只有这几天，它才允许山上那小子爬到他背上玩闹。
老龟吃完原无乡采集的灵果，晒着太阳，闻着山上的花香，心情舒畅，伸了脖子给原无乡靠着。原无乡挠着它糙糙的皮肤，感叹道：“老前辈，我现在才知晓我们道真有多么穷。”
老龟眯着眼睛，不想理他，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只能活那么几年，还天天瞎想，一点都不珍惜生命。
原无乡依然在不断感慨：“我真是错怪师尊了，难怪他平时总是喊穷。”
他昨天晚上是真的被震撼到了，他一直以为倦收天作为‘皇子’，乾坤袋里肯定有许多好东西，但是没想到倦家积累那么丰富。
昨天晚上，他和倦收天在山顶乘凉看月亮，看到最后突然起意要帮倦收天整理入禁地要带的东西，阿倦这次可能要在禁地呆几十年，禁地里什么都没有，几十年服用的丹药就不是小数目，他当时甚至开始盘算怎么跟师尊谈条件让师尊多出些丹药。
但见倦收天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点了点头，乾坤袋开启，里面的东西源源不断涌出，摆满了半个山顶。
“一个、两个、三个……”原无乡粗粗扫了一眼，单是用来装丹药的柜子，就有四十多个，柜子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上面光华流转，刻画着许多封印阵法，柜子里是一瓶瓶的丹药，按照不同的药效各自归类。
原无乡感觉道真每年从天地炉买回的丹药也就这么多，但道真可是有几万弟子啊。除丹药外，还有十几个箱子，里面放着各种不同大小的空瓶子，大部分是玉质的，箱子里刻着稳灵符箓，箱子周围灵石镶嵌，即便是在乾坤袋中，也能一直有灵力滋养，使瓶子处在随时可以用的状态，这些是准备拿来装各种丹药的。另外有一大堆妖兽内丹被符纸裹着包在兽皮里，还有各种罕见灵材……倦收天一个乾坤袋就装了道真一个藏宝阁的东西，这种乾坤袋整个道真都没有一个。
原无乡说话声音都发颤了：“阿倦，你家到底做什么的。”你父亲不会是因为横征暴敛才被推翻的吧……

“请人炼制丹药材料要自备多份，倦家的炼丹法成功率比较高，这些大部分是剩下的药材。”
丹药不用他再操心，但是倦收天翻检了一遍药材，发现锻体之法的药材居然不全，倦家是突然遭袭，他父亲只来得及把最重要的乾坤袋塞给他，其他东西，都找不回来了。倦收天仔细检查，拿丹药拼凑替换不少，还是缺了几种，他们今天早上去找道尊，偌大的道真，居然凑不齐这几味药材，晏清最后只得带着倦收天去天地炉卖血换药材。
“道真居然这么穷，几味药都凑不出来。”
老龟深以为然，道真一直最穷，他都要涅槃了，放到海上见了龙王也不怕，在道真这小湖里呆了这么多年，道真不止没给他造宫殿，连石板都没给过他一块。
原无乡拔了一根草茎叼在嘴里，声音沧桑：“阿倦最近都不让我抱了，这小孩子啊，一长大就不跟大人亲近了。”
老龟白他一眼，内心为自己那几个被逼的宁可去桐庐峰给小孩子当灵宠也不愿在这山上看着这位小子练轻功防止他从山上摔下来的子孙默哀。
“阿倦才这么小，就要一个人去禁地住几十年，几十年啊，相比起来，三年太短了，等阿倦出来，我们俩都几十岁了，下次见面不知道阿倦还记不记得我。老龟你这几十年也喝不到阿倦的血了。”
“那个很好吃的金团子？”老龟觉得莫名其妙，几十年而已，睡一觉就过去了，不过没多久前也有一个团子住在这座山峰，整天来找他唠叨“掌门师兄多么好多么厉害……”只是睡了一觉，再见面时，那团子已经长了一副死人脸，还成了道真现任掌门，见到他也不亲近了。

老龟感叹着：人啊，真是一群奇怪的东西。难得阳光如此明媚，老龟懒得理会身上的小东西，眼一咪又开始打盹。不知不觉一觉睡到了晚上。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把它惊醒，听声音正是那原小子喊的，老龟这辈子都没这么快过，直接化光到了山顶，看到那个金团子正拿着水给原小子洗手，原无乡疼的不住抽搐，已经半昏迷了，金团子看到他过来连忙唤他：“前辈，快带我们去找掌门。”话未落，晏清和央千澈已经化光而来，晏清直奔原无乡：“出什么事了。”
“原无乡不小心碰到了锻体的药汤。”
晏清仔细看了看：“没事，疼晕了，一会就好。真不愧是我徒儿，这个好奇心真是一脉相承啊。”
央千澈表示赞同：“幸好无乡没有跟你一样作死直接喝。”
晏清也觉得庆幸：“不能怪我，掌门师兄的血太吸引人了，当时老龟也在喝。”
老灵龟见原无乡没事，晃悠悠的飞回山下，一点都不想理会晏清。
晏清翻出止痛的药膏，帮原无乡抹上，安慰倦收天道：“明天他醒过来就没事了，下次弄什么提前跟他说明白就好，这小子好奇心太重，正好让他疼一次长长记性。”
倦收天点头答应，把配出来的药汤全都装进罐子收到乾坤袋中。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能在原无乡面前随便拿乾坤袋的东西。

第二天，原无乡左手包的粽子一样去桐庐峰半山腰找伙房老翁，老翁一见原无乡过来就乐了：“小子，昨晚被蛇咬了？叫的那么惨，整个道真都听到了。”
原无乡特老成的叹了口气：“老翁啊，你这里有没有可以放好多年的那种好吃的。”
老翁甩给他一叠烧饼：“秘法制作、五十年不坏、掌门的最爱。”
“还有没有更长年份的。”昨晚倦收天整理出了一屋子的药草，一炉一炉熬成药汤，那分量，够他泡八百回澡的，七天泡一次也要泡好多年。原无乡握紧左手，昨晚他作死直接把手插进药汤里试温度，现在手仍然火烧火燎一样，倦收天从小拿这个泡澡，倦家简直不把他当人。
原无乡翻着老翁递过来的烧饼：“老翁，你在道真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也跟着去禁地。”
正说着晏清和央千澈从门外走了进来：“道门禁地，岂能说进就进。”
“阿倦还不是道门弟子，都可以进去，师尊你直说吧，要多少钱才肯放我进去。”
老翁：“哈哈哈哈，晏清啊，你徒弟太了解你了。”
晏清：“……”
总觉得在这个徒弟眼里自己就没正常过：“禁地只有两种人可以进去，第一，道火锻心第九重之人，第二，武脉尽废之人。”
原无乡立刻跳了起来：“阿倦武脉废了？那他以后要如何修炼？”
晏清自顾自在屋子里坐下，拿起烧饼来吃：“虽然没废，但是被封印后与武脉被废很像，倦收天体内有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可以抗衡道火的压力，能进去修炼，对他也是一种造化。”

“师尊，你这么神通广大，把我也封印下，让我跟阿倦一起进去吧，他家那个锻体方法太变态了，特别特别疼，阿倦一个人万一疼昏在里面就完蛋啦。”
“那个汤药，他从三岁就开始泡了，早就适应了，你敢沾一下吗？”晏清看了眼原无乡的左手，“昨晚嚎的整个元宗六象都听到的是谁，嗓门很不错，好几个弟子被惊的走岔气，我今天还得过去慰问。”
“我错了，以后不会乱碰东西了。”
晏清见自家徒弟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深深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决定再给徒弟添一把火：“道灵秘境将启，正在邀请各大道脉年轻弟子前往修炼，这等好事，本掌门自然要留给自家徒弟，你今晚就随千澈一起过去吧。”
“好，什么？师尊，你至少让我先跟阿倦道个别啊！等阿倦进去禁地我再去。”
晏清继续吃着烧饼：“放心，我会帮你把饼带给他的。唉，年纪大了，总是不忍看见别离啊。我这也是为你好，免的到时候你抱着那孩子痛哭。”

道门禁地常年烟雾缭绕，倦收天跟随晏清进入后才发现这里面空间比外面看到的大很多，除了中间一条通路外，两边全是剑，各式各样的剑插满了整个禁地。晏清难得神情严肃：“道真以剑为碑，所有牺牲的弟子都葬在这禁地中。”
走过这片剑塚，前面是一座矮山，山呈血红色，寸草不生，整体宛如一个倒扣的瓷盆，晏清在山前停下：“道火就在里面，凭借掌门令牌，只能走到这里，再往前，要靠你一个人了。”
“阿倦，”晏清蹲下直视着倦收天，“这些事情不方便让无乡知道，我把他送去道灵修行了。你不会怪我吧。”
见倦收天非常认真地摇头，晏清又问道：“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到过禁地的事情。”
倦收天道：“家父曾提过，道火旁，是道真这万年走过的血路。”
晏清拿出一个玉简：“你父亲说的没错，这里面是前任掌门的血路，你进去之后，帮我放在最下面吧。”见倦收天郑重的把玉简收起，晏清松了一口气，又道：“道真所有功法里面都有备份，你可以任意习练，十年后，我再来这里接你出去。”
倦收天有些疑惑：“禁地中不能超过十年吗？”
“十年后，你留在天地炉的血就要被用完了，在你未彻底封印之前，还不能让其他道脉知道你的存在。”
“倦收天明白。”
晏清又拿出一堆纸鹤：“你进去吧，有什么事情，就把纸鹤放出来。我这几年一直留在道真。”
见倦收天慢慢走近山洞，晏清转头看向眼前一望无际的剑塚，禁地中没有风，却似有声声悲吟响起，不远处的近万柄剑，剑上血迹犹存，正是这次鬼王出世捐躯的弟子，他前不久刚送那些弟子进来，里面许多弟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看着那些剑，晏清仿佛看到了持剑之人生前的容貌：“道门血路吗，这条望不到尽头的路，可有停止的一天。”

畢方

2017-05-22 09:56

第五章道门血路
倦收天慢慢走近山洞，越靠近里面，阻力越大，巨大的山洞不是天然形成，倒似有人直接挖空了整座山，山壁在常年的道火照耀下变的如黑玉一般，山洞中间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右手高举，手上一团红色的火焰不断跳跃，虽然只是小小的火苗，散出的光芒却将整个山洞都笼罩在内。
“这就是道火吗？”倦收天还想再靠近一些，但是四周压力越来越大，已经有些迈不动步子。
周围的山壁上，挂着一排排的玉简，道真不愧为传承万年的大派，仅仅是阵法，就有上万个玉简，倦收天沿着山壁一路环绕下去，山壁上，玉简按照不同分类挂在不同的区域，阵法、剑法、心法、拳法、步法、轻功、炼丹、铸器、符箓……依次排开，一眼望不到边。
道真最基本的心法‘道火锻心篇’和最基础的剑法‘天地人三才剑法’原无乡都曾经教过他。道火锻心篇共分九层，前三层锻心，中间三层为灵身，最后三层成涅槃，涅槃之后，便能登顶成仙。锻心主要是锤炼魂魄、壮大神魂，灵身阶段主要借天地灵气洗练筋脉、重塑躯体，灵身有成可寿千年，涅槃则是提升生命本质，锤炼先天真元，到了涅槃，便是真正的寿达万年，涅槃之上，是不老不死的登仙之境，只是苦境灵气不如从前，最近三千年，除了道真上一任掌门，苦境再无一人登仙。

倦家心法以丹入道，正好相反，倦收天尚未出生，便通过父母功体相助，炼化了第一口先天精元，他刚出生的时候，无限接近仙人，只是没有仙人的功力，出生之后，生命本质更接近涅槃，随后借助药草之力用炼丹之法洗练全身筋脉，用外力铸就灵身，然后散魂裂魄，将魂魄与全身血肉结合，用秘法慢慢炼化，炼成一滴滴丹液，最后借天劫之力成就金丹。
他的修炼方法，倒有些类似将道火锻心篇反过来，先成仙、后涅槃、再灵身，最后锻心。只是道火锻心篇作为道真最基础的心法，几乎能兼容道真所有功法，道真的内功心法，他几乎都不能修炼。
倦收天一路慢慢看过去，心法无法修炼，阵法剑法拳法倒可以练习一些，在道火的压力下，他走的很慢，花了将近一天时间，才走到最深处。
而在山洞最深处，有一石桌紧靠山壁，石桌上几十枚玉简顺次摆放，石桌旁的山壁上有一行字，字迹暗红，仿佛被人用血描过很多遍“道火不熄，浩气长存”。
看到那八个字，倦收天就知道自己到了，这里就是父亲说的道门血路。
倦收天踮起脚，将道尊托付的玉简摆在最后面，道尊给的玉简上种有封印，道尊死后才会解封，倦收天无意去探查道尊想要隐瞒什么，直接拿起前一个玉简，慢慢打开，明明只是特别轻薄的玉简，拿在手里，却好像托起了三百年的磨难。

第九十六纪元：此次鬼王出世地点与泥犁森狱极为接近，在阵法影响下，方圆千里的妖魔全被封印，没有引起大规模伤亡，三十年后，鬼王现世，万妖皆动，长久的战斗中，鬼王似乎洞悉了北斗指引的原理，出现了新的分身之法，北斗指引无法分辨真假，道门主力被牵引至两处，死伤惨重，元宗六象几被攻陷，道火威力减弱，只能护住周围十二峰，掌门带领五千弟子摆诛魔大阵，道门最后八百修炼六阳诀的前辈前仆后继冲向鬼王自爆，终于阻得鬼王脚步，将其封印，保得道真安全。此战一万三千八百二十位道真弟子捐驱，三千弟子被魔化，鬼王分身情况下魔化众生的能力减弱，同前十个纪元相比，这十个纪元，鬼王虽然与人类越来越像，但力量也在慢慢减弱，或许再过几个纪元，即便没有登仙之人压阵，众人也能封印鬼王。
数万年来，三十多万修行六阳诀的道门前辈，无一逃兵，全部战死，六阳诀传承不该就此断绝，等选出下一任掌门，我愿废武，改修六阳诀，补齐功法。邪恶不胜正，天佑我道门，望后世弟子终能得见海清河晏。
道火不熄，浩气长存！
……

第八十三纪元：鬼王出世与极北之地，极地内妖兽暴走，兽潮汹涌，苦境遭劫，掌门带众弟子前往拦截兽潮，三万弟子奋战而亡，一百年后，鬼王现世，从泥犁森狱一路裹挟大量魔化妖兽攻打元宗六象，道灵两万弟子中途拦截尽数战死，八万道真弟子死于外围山脉，道火被压制在三十二峰内，新任掌门与道玄掌教合力封印鬼王，以命换命。对抗鬼王消耗甚巨，道真弟子众多，锻剑阁材料空缺，我与铸剑长老力压众议，取道火禁地内三个纪元之前的剑弥补亏空，葬入禁地之剑大多完好，在道火加持下灵性自生，新弟子虽不知剑的来历，但他们会与前任剑主走上同样的道路。我辈卫道而亡，死而无怨，惊扰众前辈英魂，若有来世，任何罪责，我一肩担下。
道火不熄，浩气长存！愿我道真勇为先锋，誓诛鬼王。
……

第六十八纪元：道火入道真，掌门于元宗六象起十二峰，以十二天元阵拱卫道火，鬼王出世于昌平山，一甲子后，于泥犁森狱现世，三万道真万弟子与一万道灵道玄弟子联合，在外布下层层阵法，鬼王分出五位鬼将闯阵，三天时间，四万弟子无一幸存，一万尸首不存，余下三万弟子皆被魔化，道门反应不及，元宗六象被围，道灵与道玄被鬼气所阻，无法持援，三万魔化弟子与数万鬼使一齐围攻元宗六象，同修相残，门内剩余六万弟子，结诛魔大阵，抗鬼王一年，四万三千二百一十九名弟子以身祭阵，其余道脉弟子为从外部突破封锁，二万三千四百余弟子身亡，另有一万三千道门弟子各地救灾卫道而亡。
一年后，掌门联合道玄掌令，以身祭鬼王，将鬼王封于大漠孤烟。后五十年，道灵掌教在此度尽亡灵，羽化登仙。道火不熄浩气长存。

玉简到此结束，近万年，三十个玉简，道真百万弟子的卫道之路，倦收天完全忘了时间，看完后，又拿出纸笔一个个抄写，他心中有一股冲动，只觉得相比那些功法，这些玉简上的血泪，才是每个道真子弟最该了解的。他见过鬼王现世，见过群妖吞道，面对那铺天盖地的妖魔鬼怪，每个敢于站出来对抗的，都是英雄。他甚至把玉简上所记载的阵法和功法都去看了一遍。

我决定了，我要修练六阳诀。看完记载六阳诀心法的玉简，倦收天心底更加肯定这就是自己以后修行的心法。六阳诀与其他道门心法不同，这门功法舍弃涅槃追求威力，别的功法灵身阶段更注重提升生命本质，为涅槃打下基础，六阳诀剑走偏锋，专注发掘更多的经脉，更多的穴位，让自身容纳更多的真元，创造出这门功法的前辈恨不得全身每个毛孔都能发射真气杀敌。六阳诀行气极为粗糙，只要经脉还能构成一个周天，就能继续再战，但对功体要求较高，必须是功体至刚至阳之人才能修炼，加之六阳诀功法残缺，不能涅槃寿命较短，导致修行这门功法之人死的比一般弟子快。即便如此，这门功法仍然是道真第一克魔绝式，古往今来，无数体质合适的弟子冲着这一点修行六阳诀，燃烧生命，捍卫苍生。倦收天最喜欢之前玉简中那句话：三十多万修行六阳诀的道门前辈，无一逃兵。
倦收天将玉简放回原处，行拜师礼：“我愿继承前辈遗志，补全功法，此生执剑护世，永不言退。”

在道火压力下，六扉的封印只坚持了一年，之后倦收天一直修行六阳诀，学习耿老的封印之法，把七滴丹液一滴一滴封印，余下的时间，除了锻体，借助道火压力修行，就是观看道门各种剑法拳法，希望创出几道最合适六阳诀的招式。
十年时间，倦收天一个人呆在禁地中，独自修行，竟不觉得漫长。这一日，一只纸鹤突然蹿了起来边绕着他飞边大声嚷嚷：十年啦十年啦，回家啦回家啦。听声音居然是原无乡的，不知道道尊什么时候用术法录下的，倦收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禁地，忽有所感，转身望向道火。
道火旁边突然多了一道透明的影子，身影模糊不清，似乎在努力抵抗道火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道火的压力也慢慢减小，倦收天走到道火旁边，他这些年一直拿道火锻炼自己，只能走到百步开外，这次居然可以走进十步之内。道火旁的影子有些模糊不清，但整体造型跟举着道火的人非常相似。倦收天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知道这是谁了，上一代道真掌门，三千年来最后一个登仙之人，很小的时候他曾听父亲提过一次，道真上一代掌门照昆仑前辈力战鬼王身受重伤，以身祭道火。道尊给自己的那个玉简，里面记录的应该就是这位掌门的事迹。
“以身祭道火，以身祭道火，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靠这么近才发现，道火并不是由那个人托举着，而是扎根在那具尸体中，以尸身为养料持续燃烧。

倦收天靠近那具尸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前辈。”
随着他的接近，那个人影也慢慢凝实起来：“倦家的小子？你长得跟你长辈一模一样？你怎会来道真。”
“前辈，鬼王出世，倦家被卷入，除我之外，全部战死。”
那人影模糊了一下，似乎在哀叹，随即又渐渐清晰：“现在外面怎样了，道真由谁管理。”
倦收天道：“晏清前辈是道真现任掌门。”
照昆仑感叹道：“能收到你这么优秀的弟子，晏清那小子干的不错。”
倦收天问道：“前辈怎会在此，道火究竟是什么？我在玉简中，看到几次道火光芒减弱，难道每次减弱都需要人来祭献。”
“道火最初从何而来已经没有记载，五万年前，苦境曾与其他两境相连，那时三阳同天，万物长生不死，后来其他两境突然与苦境断去连接，没过多久，鬼王出世，最初的两万年，鬼王力量极为强悍，苦境多次濒临灭绝，传承近乎断绝，全靠道境灭境之人帮助才挺过来，三万年前，修道之人统一起来成立道门，那个时候道火已经是鬼王每次必抢之物，后来道门分道玄道灵道真三派，轮流保管道火，我道真差不多一万年前开始领导道门，护卫道火，经过多次试验，道火只能用成仙之人的躯体魂魄来做燃料。传承至今，道火已经不止是拱卫道真，决战鬼王的利器，更是道门的信仰，无论如何，道火都不能熄灭。”

倦收天心下了然：“前辈，我有其他替代之物可以继续点燃道火，前辈你已经为苦境付出太多，您的魂魄尚未开始燃烧，还有转世的机会，让晚辈为您超度吧。”不待那道身影拒绝，倦收天直接划开手腕，接了一大坛子血放在那具尸体旁边。
白色身影看着他的血难掩惊叹：“你父亲真的成功了，这血确实可以重燃道火，不过道火需要的能量很少，我这具躯体还能烧两三百年，未来一个纪元，道真都不必担心道火熄灭。有你这一大坛血，未来三个纪元都不用担心了。我现在还不能走，我在等一个人，我曾经答应过他要一起走，他走的那天，我会消失的。”
白色身影靠近倦收天，似乎想拍一下他的肩膀，走了两步身形又开始不稳，只得做罢：“孩子，你选择六阳诀，我非常高兴，当年道门三分，苦境曾传言，道灵香火最旺，道玄全是精英，道真一群疯子，那时的道真，过半修行六阳诀，不过战场上死伤太过惨重，寿命问题始终无法解决，七十八纪元的时候，道真集三十位登仙之人，创出道火锻心之法，此法注重练心，道门弟子被魔化的几率大减，其后更有无数惊才绝艳之人修补心法，使之与道真其他功法兼容，道火锻心篇开始作为道真入门必修功法，六阳诀功法酷烈，与道火锻心篇不能兼容，修炼者死伤惨重传承几度断绝，但是六阳诀是我道真的初心，除魔卫道是这套功法的根本，我当年没有重新完善此诀，一直遗憾，现在，你做到了。”
那道身影起手掐诀，山洞外无数剑啸回应，一道剑光冲进洞口，插在倦收天脚边：“孩子，你一定能完善六阳诀，此剑昆仑，我相信下一个纪元，你和这柄剑将是鬼王下一个噩梦。”方才的动作似乎耗费了那道人影太多精力，说完那些话，他又慢慢变得透明，消失在了道火中，“回去吧，外面有个人等你很久了。”
倦收天拔出剑，执弟子礼：“人为昆仑，剑亦名昆仑，前辈的道心，倦收天接下了。”

畢方

2017-05-22 09:57

第六章道火不熄
央千澈在洞外等了很久，洞内起初一直毫无声息，他向洞口多走了几步，想直接呼唤倦收天的名字，洞外忽然万剑齐动，一道剑光直奔洞口，央千澈看到那道剑光，直接愣在原地，倦收天走到他身边他才回神。
倦收天背负昆仑，行礼道：“多谢道魁前来，道尊有急事要忙吗。”
央千澈直盯着他背后的剑：“掌门正在闭关，这剑是怎么回事！”
倦收天道：“我在道火旁见到了照昆仑前辈，此剑是他托付。”
央千澈声音发抖，手中的令牌都有些握不住：“掌门师兄他还活着？”
倦收天道：“前辈肉身已毁，只剩魂魄存于道火之中。”
央千澈低头不语，转身默默往外走，倦收天背负昆仑走在后面，道路两边，无数把剑仍在颤动，似乎在向方才方才那道气息致敬。
禁地门前，央千澈忍不住停下，转身面对倦收天郑重道：“倦收天，我请求你一件事情！”
“道魁有事直说便是。”
“请你不要告诉掌门禁地内的事情，为了道真，不能告诉晏清任何掌门师兄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道火那里还有魂魄可以交流。”
“这……”倦收天想到那个被封印的玉简，应道：“倦收天明白，我会告诉道尊这把剑是自动认主。”
央千澈用令牌打开禁地大门：“你先回去找原无乡，昆仑再出是道真大事，我必须先去找掌门说明。”

倦收天慢慢往御神峰方向走着，他还未这样感受过元宗六象，初到道真时，他无法离开封山大阵，一直在山顶呆着，上次来禁地是道尊直接抱着他化光而来。有了修为后，世界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禁地周围四座山峰，灵识感应中，旁边桐庐峰底研读经典的孩童，峰南学习基本剑法的入门弟子，峰顶练习御剑术的弟子，峰北练习阵法的弟子，从山脚到山顶所有的东西都能感觉到。而在御神峰底，有一道明显较强的气息在湖边静立不动，感应中那道气息似春风扑面，柔和微凉，中间掺杂着一点湖水的气息，似乎发现了他的窥探，那道气息变的似聚似散，缥缈无形，开始四处探寻他的踪迹，倦收天不再试探，直接化光赶了过去。
峰底湖边，原无乡静静站着，一身淡蓝的道袍，雪白的长发在头顶扎成复杂的发髻，十年时间，少年已经完全长大，面容阳刚俊朗，两鬓毛毛的头发柔和了刚硬的线条，大大的眼睛让整张脸都带着一股少年英气。倦收天仔细看去，原无乡的灵玉果然不是一个小圆饼，而是一上一下两个圆饼，上大下小，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折射出各种色彩。

倦收天走到原无乡对面，像以前那样轻声唤道：“原无乡~”
原无乡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是倦收天，他一直以为倦收天中了毒永远都会是三四岁的模样。
倦收天见他一动不动，又唤了一声：“原无乡，我回来了，我们回家吧。”
原无乡恍恍惚惚应了声好，转身同倦收天一起并肩走向峰顶，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倦收天刚才那句话：我们回家吧。
倦收天声音变得清亮很多，但是语气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唤他名字的时候尾音上扬，仿佛‘原无乡’这三个字是特别的，说起这三个字的时的语气与说其他东西时完全不同，原无乡一路走的轻飘飘的，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阿倦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一直走到屋子里，倦收天才转身跟他说话：“原无乡，你怎样了，刚才一直在走神，真怕你直接摔到山下。”
原无乡拉过他的手，把他拽到窗口：“阿倦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眼前的人虽然变成了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但是原无乡能感觉到，倦收天面对他时，还像十年前那个三四岁的金团子一般依恋，虽然十年没见，但是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仿佛昨天才跟三四岁的金团子告别，今天金团子就突然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来找他玩。

十年时间，倦收天整个气质都跟十年前安静的小团子不同了，金色的眉眼细细长长，斜飞入鬓，初显凌厉，尚是年幼，脸颊上的圆润仍在，柔和了不少眉眼的凌厉，下巴尖尖翘翘的，衬的圆润的脸颊更显可爱，原无乡看着看着，忍不住象以前一样捏了上去，手下软软嫩嫩的，跟十年前一样的手感，原无乡捏了两下，摸了下头发，又忍不住整两只手都放上去揉他的脸。
倦收天皱了眉头，见原无乡一直不停手，直接抬手将他的双手挡开：“原无乡，别闹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阿倦你顶着一张十三四岁的脸跟我说这话太好玩了。”原无乡双手加力，倦收天顺势飞出窗外，原无乡如影随形，翻掌出招，倦收天一板一眼的格挡，虽然出掌之时仍见生涩，招式也不如他精妙，但挥手间隐含章法，道真最基础的招式被他用出，竟然能跟自己过许多招，不止如此，倦收天还修炼了一种特殊功法，招式开合间，真气澎湃如潮涌，修为竟然比他还要深厚许多，原无乡打了半晌，悲催的发现，好像打不过。
原无乡有点伤心：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好，难道以后只能趁着阿倦睡着才能捏脸玩了吗。
倦收天见他停手，也收了招式：“原无乡，我饿了。”
原无乡立刻把刚才的心情抛到了九天之外：“阿倦等我一刻钟，我昨天就开始准备了，稍微弄一下就可以开饭。”

晏清进来的时候被满桌子五颜六色的菜吓了一跳：“你们两个人而已，有必要做十几个菜吗，你们吃的了吗？”
原无乡一脸疑惑：“一直都吃不了啊，剩下的老龟会吃的。”
晏清觉得自己又要变回孤寡老人了，徒弟宁可把这么好的菜给山下那个老龟都没想过给他：“你们再这么吃下去，道真要亡了。”
“师尊你到底什么事情啊，我这用的都是阿倦之前给我的那些药材啊。”
晏清不想理会自家徒弟，直接道：“倦收天，我在御神峰顶等你，你吃完后来找我。”
原无乡像十年前一样给倦收天夹菜：“阿倦，不急的，慢慢吃，师尊也说了等你吃完后再去找他。”
倦收天放下碗筷：“御神峰是哪一座山？”
“是噢，是哪座？我只知道桐庐峰和锻剑阁。”
“你不知道藏书阁吗？”
原无乡回应：“我毕竟是掌门弟子，不需要去挑选功法，我知道道门有藏书阁藏宝阁，但是我没去过，不知道是哪座山，元宗六象主要山峰就有七十二座啊，算上长老们自己弄的小山头不知道有几百座山了，记起来太麻烦，阿倦你等等，我记得刚入门时师尊给过我地图的。”
原无乡翻了许久，终于在书柜最上面翻到一卷地图，他拿到屋外抖干净尘土，就地铺开：“搞什么，原来我们住的这座山就是御神峰啊，师尊当年可是跟我说这里叫水上仙阙我才搬来住的。”
“你在道真很久了，桐庐峰也不提这个吗？”
原无乡难得脸红：“那个，这十年我跟央师叔在道灵一处秘境修炼，都没怎么回过道真。我其实没在桐庐峰呆几天，那边全是小孩子，太吵了，上课睡觉都睡不安生。”

原无乡的住的房子就建在峰顶，倦收天绕四周走了一圈，发现掌门跑去了山顶最高处，御神峰顶常年云烟缭绕，晏清站在山顶崖壁边上，风过处袍袖翻飞，整个人仿佛要飞仙一般，然而一开口就破了功：“你们每天都吃这么多菜吗？”
倦收天整个愣住：“原无乡也是为了庆祝我回来，平时我们只吃四五个菜。”
四五个菜，还只吃，晏清感觉自己作为堂堂一派掌门平时过得简直太清贫，他去老翁那里吃饭也不过才三个菜而已：“你其实可以试试老翁做的烧饼，好吃耐放还很便宜。”
倦收天点头赞同：“多谢掌门送的烧饼，非常美味，在禁地中我已经吃完了。”
“你既然喜欢吃，下次我再多送你些。”
“掌门找我何事。”
“倦收天你别担心，”晏清理清思绪，“我不是来讨要昆仑的，我只是想问，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这柄剑！”
倦收天低下头：“我也不知，昆仑是自己从山洞外飞进来的。”
晏清拿过昆仑，仔细感应：“我之前路过无数次，昆仑都没有反应，怎会自动认你为主。”
倦收天：“或许是我修行六阳诀的缘故。”
话未落，晏清一掌拍来，掌未至，掌风已锁死四方退路，倦收天运起六阳诀，分掌迎上，双掌相接，晏清掌化阴阳，源源不断的消磨六阳浩气，倦收天不为所动，真气狂涌，一层层加力，晏清掌势再变，将倦收天掌力带偏，倦收天亦随之变招，掌气凝而不散，暗合三清变化。
晏清按捺下继续动手的冲动，赞叹道：“此招已有宗师风范。十年而已，就达到了这种程度，倦收天，你的天分简直恐怖，学六阳诀太可惜了。”
倦收天不解：“六阳诀乃克魔绝式，威力强大无比，怎会可惜。”
晏清问道：“道门功法众多，你为何要选择六阳诀。”
倦收天认真回应：“我在道火旁看到习练六阳诀的前辈过往事迹，心生向往，愿继承前辈遗志，完善六阳诀。”

“不要胡闹，六阳诀如今只剩残本，而且功法酷烈，不能与道火锻心篇兼容，无法涅槃，历代六阳诀修炼者，皆不得善终。”晏清抓住倦收天的肩膀：“阿倦，我从来没强求你加入道真，也不会强求你修炼道真心法，但是入门心法，必须慎重，你可以先修行道火锻心篇，修炼到第五层，再修六阳诀，道火篇前五层还是能与六阳诀兼容的。”
晏清输入真气在倦收天体内游走一周：“你现在的体质，尚未完全改变，现在改修道火锻心篇还来得及，再过几年就会被六阳诀改造成纯阳之体，届时你将无法修炼其他心法。”
“这样修行会降低六阳诀的威力。”倦收天微微后退，挣开晏清的手掌：“道尊，六阳诀对体质要求极高，但鬼王肆虐天下，纯阳之体已越来越少，道真等下一个适合修行又愿意修行之人要等多久，四百年无人修行已经很久了，我的体质可以完美兼容一切功法，我来修行是最合适的。”

“你至少要学习下其他心法，单单修炼六阳诀，修行越早越痛苦，以前有前辈活活痛死过，”晏清说着，忽然意识到面前的是倦收天，三岁就开始用能把涅槃强者疼哭的药汤泡澡的倦收天，“就算是你能忍痛，六阳诀走火入魔的几率也非常大，这套功法只能炼至灵身，无法涅槃，这样活不过千年。”
倦收天回应道：“三百年一次鬼王灭世，道真有几人能活过千年，武学必须有人修炼才有机会改进，掌门，请相信我，倦收天绝对不会入魔，我必能完善六阳诀。”
晏清思虑半晌，道：“倦收天，我相信你能改进六阳诀，但是涅槃天关，与六阳诀本质不兼容，你这般天分，不该就此浪费，学习其他功法，一样可以对抗鬼王，道真现在有天分的弟子太少太少了，你们一直活着才是对道真最大的贡献。”
倦收天这次却尤为坚定：“掌门，道火不熄，浩气长存，六阳诀不止是心法，更是我道门悍不畏死的精神传承，这一次，就由倦收天开始修行吧。”
晏清眼前一阵模糊，千年前，也有一个人，对着千年前的掌门行礼：“掌门，道火不熄，浩气长存，飞仙劫威力如何，就让昆仑先行一试。”
“掌门师兄，你的剑替你找了一个好传人，你若还在，一定会收这孩子为徒吧。”
晏清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剑还给倦收天：“难怪昆仑会认主，刚才那番话，这把剑上一个主人听了，也必会感到欣慰。道火不熄，传承不灭，等你补全功法，我会召集众长老，让六阳诀重入桐庐峰。”
倦收天将昆仑负在身后：“多谢掌门。”
“我道门后继有人，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以歇一歇了。快回去吧，我那个弟子还以为我要带你去卖血，在旁边看很久了。”
“掌门，我什么时候再去天地炉？”
晏清摆摆手，凌空踏步：“不必再去，我用其他东西补上了。”说完后，人已消失在云海中。

倦收天呆在原地，闭目感受刚才与晏清过招情景。原无乡见他一直不动，还以为他受了伤，连忙过来查看，倦收天见他过来，问道：“原无乡，你上次见道尊是什么时候。”
原无乡拉起他的手腕左看右看，没看到血迹才放下心来：“师尊闭关三年多了，今天突然过来，我还以为他又要找你去卖血，阿倦，你问这个做什么。”
倦收天闭眼感叹：“我闻到了腐烂的味道。”
“阿倦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找央师叔学剑，阿倦你也一起来吧，我们一起练剑。”
“嗯。”

畢方

2017-05-22 09:57

第七章浩气长存
入夜，倦收天听着旁边原无乡沉睡后的呼吸声，睁开眼睛，翻身起床。相较白天的云烟缭绕，夜晚的御神峰更加热闹，月光照耀下，许多灵植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晚上活动的小兽也开始出来觅食。倦收天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他放轻脚步，走到白天晏清呆过的崖边仔细感受，晏清动武的时候，泄露了一丝气息，给他的感觉很像行将就木的老树，只余最外层的树皮枝干，看着完好无损，内里却早已腐烂殆尽，与父亲帮他炼化丹液动用真气时的感觉一样。
下午找道魁确认后，他已经肯定，道尊跟当年的父亲一样，因为重伤，陷入了天人五衰之境，道尊很有可能比父亲当年更加严重，平时就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息外漏，才给自己施了遮蔽气息的封印，不过衰弱太久，动武时气息仍然穿透了封印。
可是，我明明就是最好的药啊，父亲当年为何不肯用。小时候对这些一窍不通，父亲也一直骗他不会有事，但在禁地中读了许多武学，通晓各个境界身体情况后，倦收天已经明白天人五衰是寿命即将终止的信号，涅槃之境的人，如果动用了燃烧寿命的禁术，就容易引起天人五衰，他也非常肯定，他熔炼出的丹液，是治疗天人五衰的绝佳药物。这让他更加不解：我明明有七滴啊，父亲，你当年为何不用。

藏书阁峰顶，晏清和央千澈并肩而立，远远望着御神峰，御神峰顶突然亮起一道剑光，随着剑光变幻，原本围绕整个山峰而设的封山大阵慢慢向峰顶集中，倦收天祭起昆仑，改变阵法排布，让阵法护于周身三丈。
晏清叹了口气：“开始了。”
央千澈冷冷道：“掌门真是算尽人心。”
晏清忽略央千澈满脸的嘲讽，赞叹道：“阿倦真是武学奇才，这套阵法，我们当时布下也花了许多力气，他居然这么短时间就吃透了，不止透析明白，还添加了许多变化上去，借助昆仑的号令之能改变阵法排布，修补阵法残缺，增强威力。他在禁地仅仅十年，真是后生可畏啊。”
两人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御神峰顶阵法重新开启，晏清问道：“你猜阿倦会怎样检验阵法成效。”
话音未落，就见倦收天已经解开一部分封印，拿出一柄墨玉所制的匕首，对着胸口插了下去。
央千澈顾不上回答，直接化光赶往御神峰，晏清也被倦收天那利落的一刀震到：“这简直是疯子，这种测试方法，如果阵法失效，直接就能被雷劈死，倦家满门疯子，练六阳诀的也全是疯子，两边皆中，倦收天，你简直无药可救。”
看到央千澈已经赶到倦收天旁边，晏清不忍再看下去，直接化光回到了自己的密室。

原无乡一觉醒来，感觉身边凉凉的，伸手摸了摸，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原无乡瞬间坐起，四下打量，屋子外面也没有人……
倦收天从来都不会随便离开，睡不着的时候，也只是在门外静静的看月亮。原无乡冷汗都下来了：“难道阿倦根本没回来，今天都是我的幻觉。”
凝神之下，细细感应，才发现山顶最高处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央千澈的气息，感应中，央千澈似乎在给面前的人疗伤，那个人盘膝坐着，胸口处灵力如火山爆发，刺目夺人。
“阿倦！”原无乡猛然意识到什么，那种感觉，是倦收天的血，这次感觉比以往都强烈，流血肯定比以往都多，原无乡外衣也顾不上披，直接赶了过去。
只见倦收天脸色惨白，胸口处肋骨外翻，一道伤口直达心脏，心脏差点被剖成两半，幸好倦收天体质特殊，血液更是有奇效，等闲死不了。央千澈已为倦收天封住穴道，只要心脏上那道伤能痊愈，其余伤势都不成问题。
“阿倦怎会伤这么重。”原无乡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倦收天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他尚未涅槃，承受不住倦收天的血液，贸然碰到可能会干扰央千澈帮倦收天疗伤。
“被妖兽袭击了。”央千澈替倦收天封好穴道，取出伤药，扯掉倦收天的上衣，将药倒在手上慢慢抹到心脏上面，扶正肋骨，把带药的锦帕垫在胸口伤处，原无乡接过绷带，放轻力道，一圈一圈绕在倦收天胸口。

倦收天趁着原无乡专心包扎伤口，转头看向央千澈，微微点头致谢。
少年的眼神澄澈而直白，修道时日尚短，倦收天尚未学会妥协，眼神里仍然是一眼看到底的坦荡。
央千澈有些无法面对倦收天那感激的目光，他想从里面找出一丝委屈疲惫，找出一丝讨好居功，但是里面全是解决事情后的轻松和对他向原无乡隐瞒真相的感激。
原无乡包扎好伤口，不敢再碰倦收天。倦收天伤的太重，原无乡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扶着他，更怕自己碰到他的血后忍不住痛让他伤上加伤。央千澈见状，先拿了一件隔绝灵力的兽皮将倦收天裹了带去灵泉清洗血迹，半路上，倦收天就晕了过去。
倦家真的全是死倔硬撑的疯子，连这么个孩子也是。央千澈叹了口气，快手快脚将倦收天收拾好，换了身新衣服，带回原无乡房间：“他这次伤的很重，好好照顾他，。”
“师叔，御神峰怎么会有妖兽，妖兽呢！”
“逃了，倦收天身上的气息容易吸引妖兽，此事我会去找掌门说明，重新帮倦收天设个封印。”

晏清在密室中里坐了很久，这里位于元宗六象外围，隔着重重阵法层层山脉，感应不到御神峰的气息。即便看不见，晏清也能想象到御神峰发生的一切，密室的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央千澈劈手将一堆东西冲他扔了过来，晏清接过一看，却是倦收天身上那件外衣，上面已经满是血迹。
晏清收好衣服：“千澈，不要浪费，这么多血，能炼出好几炉丹药了。”
央千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这就是你的打算，这就是你最开始结交倦家的原因？”又拿出两个玉瓶甩给晏清：“这就是你的目的？真不愧是道门之耻！”
晏清接过那两个玉瓶，哪怕是专门用来封印天阶妖丹的玉瓶也挡不住里面两滴丹液的光华，丹液在里面像活物一般不停的四处撞击，想要逃脱出去，撞的瓶子一直震动：“只是丹液就有如此威力，若真成丹，这世间恐怕再无东西可以束缚。”晏清把玉瓶收起，转头问央千澈：“倦收天怎样了。”
央千澈依旧满脸寒霜：“还能怎样，一下子拿出两滴丹液，去了他大半条命，强撑着取出来就昏死过去了。”
见晏清依旧一动不动，央千澈忍不住道：“还不服用吗？你当初把那孩子带到道真，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千澈，请相信我，我最初带那孩子来元宗六象真的只是想救掌门师兄。”
听到那四个字，央千澈更觉得愤怒：“你想拿倦收天去祭道火把掌门师兄换回来？你觉得掌门师兄能接受自己这么复活？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碰到你。”他深吸几口气，尽量平静道：“面对金丹，没几个人能够控制自己不动心。你寿命将尽，算计这个我能理解，那孩子自己也明白，还劝我这是最好的办法。”
晏清：“倦收天亲口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他还真把自己当丹药了。”

央千澈只觉心头怒火源源不绝，怎样都压抑不住：“你知道那孩子是怎么取这个的吗，他要先剖开胸口，拉断肋骨，露出心脏，取心头血在玉瓶上刻画阵法，然后挖开心脏，先以心头血为引，把丹液拿出来放进玉瓶，再用心头血封印，这还是第一滴，一滴之后，封印失衡，他要先压住伤势重新调整封印，这时候他的肋骨已经重新连接到一起了，要拿第二滴，就要再剖开胸部掰断肋骨，”
“别说了！”晏清捂着脸苦笑：“千澈你不必拿话激我，我会喝的，让我多伤春悲秋一会，悼念我失去的良心。”
央千澈背靠着墙壁，借助冰凉的墙面平复情绪：“倦收天说的也没错，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鬼王现世在即，道真不能再失去你这个战力。”
“我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我只是想，师兄若是在，他会怎么选择，他宁可死也不会喝的吧。他当初若是肯用那种方法治疗，又怎会落到现在这种下场。换成师兄先发现阿倦，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帮阿倦化掉这些丹液，哪怕这样会废掉他半生功体。”
央千澈叹道：“我们功力不如掌门师兄，换我们来做，我们两个全部功力都搭进去也做不到。”
“是吗？如果需要耗掉一身功体才可以做到，掌门师兄也肯定会做吧。“晏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中的玉瓶：“甚至，换成是倦收天，道真有人需要他全部功体救命，他也会去做，我还不如一个孩子。换成是我，这种代价，除非是救你或者救掌门师兄，其他人，我不敢做。倦家教出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只是想把他炼药。”

晏清忽然想到什么，仿佛全身失了力气一般瘫倒在椅子上：“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用法，用无数丹药之力凝结出天阶丹药，借天劫的洗练，反馈给修炼之人，让丹药之力被那个孩子吸收，直接造出堪比登仙之人。”
央千澈也被这个猜测惊到，呼吸急促：“这只是个猜测，一直以来，倦家透露的计划全部都是炼丹，要大家协助的方面也是如何将精气炼化成丹药以及用阵法隔绝气息，从来没提过要以丹养人，我们这样猜测……”
“不，这或许不是猜测。我曾有疑惑，按照倦家之前给出的方法，九滴炼化完毕，倦收天就会消失，所有精气神魂，尽数化为丹药。来道真之时，阿倦已经炼出七滴丹液，但他除了一直没有长大外，神智记忆似乎受损不多，这很可能是倦家用其他办法替代了本该由他承担的消耗。”
“如果是这样……”晏清感觉手中那两个玉瓶越来越重，几乎拿不住，“如果这才是真相，从头到尾，我究竟做了什么，我贪恋倦家传承，贪恋金丹之力，用人情把那孩子绑在道真，还向其他道脉隐藏他的存在，我亲手毁了唯一能成仙之人。”

晏清靠上椅背，苦笑道：“千澈，此次鬼王现世，我必殉道，届时将我身化飞灰，还于天地，我无颜再见道真诸位先烈。”
央千澈：“我们都有罪。”
晏清：“不要说我们，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要担罪。”
央千澈：“天人五衰的消息是我告知那孩子的。”
晏清仿佛脱了力一般依靠着椅背：“这就是我跟师兄的差距吗，我真是把道真管理的一塌糊涂，难怪他不愿意再见我。”
央千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那四个字挑起波澜：“你用那种卑鄙手段算计掌门师兄，换我也不想再见你。”
晏清低着头：“千澈，原来你一直恨我，明明是情，你们为何要把这当成折辱呢。”
央千澈冷笑：“既然是情，你为何不敢事先说明。”
晏清无力的回应：“师兄当时并没有拒绝。”
央千澈只觉更加愤怒：“这么多年，掌门师兄拒绝过谁，更何况他平时最疼你，你要做的事情他更不会拒绝，但这不是你自私的理由。”
晏清冷笑：“不要把自己说的这么无辜，你不也一样仰慕掌门师兄，你一心修仙问道，还不是为了能更接近他。”
“你真是让我恶心，没有仙人，如何对抗鬼王，掌门师兄走后，几位前辈渡劫失败，倦家才孤注一掷用自己的孩子熔炼金丹，这些作为，在你心里都变调了！”央千澈拂袖而去，再也不想理会晏清，他本来还想助晏请一臂之力帮忙炼化丹液，炼化过程虽然没有危险，但经脉重塑非常痛苦，央千澈自嘲，反正祸害都是死不了的，痛点更好。
“把千澈惹怒真不容易。”晏清收起一瓶丹药，封死密室的门：“这些罪孽，待我恢复后，到战场上用命来赎吧。”

畢方

2017-05-22 09:58

第八章道真双秀
倦收天昏睡了五天，清醒后，他缓缓睁眼，发现原无乡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眼睛红红的，眼底泛青，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倦收天动了一下，胸口处已不再疼痛，抬手欲摸，却被原无乡拦住：“阿倦，你伤口还在渗血，先不要动。”
原无乡拿过旁边的茶杯，拿手指蘸了灵泉水去抹他干裂的嘴唇：“阿倦，你昏迷五天了，这次真是吓死我了，我们山上怎会有妖兽。师尊又闭死关了，还要等他出来才能再帮你设法封印。”
倦收天撑着床板慢慢坐起，看了下还在渗血的伤口，拆掉绷带，取出一块锦帕重新包扎，他还是第一次恢复的这么慢，颇有些不适应，他深吸了几口气，向原无乡道：“原无乡，我已经没事了，骨头都长好了。”说罢下地，来回走了几步，以示自己真的无事，随即将原无乡拉到床上，“你先休息休息吧，眼睛都青了。”
“阿倦！”原无乡仍然是红着眼睛，拉住他的手，“师叔说你这次伤的太重，伤了根基，你之前练就的功力全废了，要重新开始修炼。”
倦收天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后果，倒也不觉遗憾：“不碍事，六阳诀跟其他功法不一样，大半时间都用在拓展经脉上，功力虽废，经脉已经开拓好，重练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原无乡没看过六阳诀，但是知道不少同门重练功法的艰难，看倦收天这么轻描淡写，更觉心酸，拉过他后面的头发给他看：“阿倦，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你这次受伤头发都变白了。”

倦收天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坐到床边仔细运功感应了下，一下子失去两滴丹液和一半心头血，倦收天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血液之中蕴含的灵力非常恐怖，倦收天每次内视时都觉得自己身体中仿佛塞满了炸药，导致他每次行功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成了点燃引线的导火索，他体内的力量太过恐怖，万一爆炸有可能会把整个禁地炸掉，那可真成了道门的千古罪人。现在血液中的灵气变得平和许多，虽然整个身体的本质从涅槃跌落到了灵身，但修炼起来却是比以前容易不少，倦收天有些欣喜：“我似乎进入到了灵身阶段，以前是用药汤锻体生生造出的灵身，这次似乎是因为六阳诀的关系修行到了灵身，所以发色也在改变。”
原无乡看他神色轻松也暂时放下心来：“阿倦你以后会像我一样变成满头白发吗，师尊曾说过，灵身之初冥想时先在心底幻想出一个形象，日日回想，以后修持的阶段就会慢慢变成那个模样。”
倦收天摸了摸额间的灵玉：“我也不知，灵玉似乎没有变化的迹象。”
原无乡拿出一件衣服，帮倦收天换上：“阿倦你现在的灵玉就很好看，跟你很相配。我十四五岁时的那几件衣服你都穿坏掉了，我去御神峰领了几身新道袍，你先穿着些，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出去找好料子帮你做件新的。”
倦收天直接把他按在床上：“你先休息，睡醒了我们再聊。”
原无乡顺手把倦收天也拉到床上：“阿倦，一起吧，你失血过多，也要好好休息。”

原无乡睡足了一天一夜才醒，他披上外衣来到门外，倦收天正坐在台阶上晒太阳，阳光照耀下，原本惨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不少。原无乡看着倦收天白了一小半的头发，仍然有些担忧，倦收天原来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其实很不正常，道真这么多修炼之人，从来没人修出过这种金光璀璨的发色，央千澈之前也曾猜想倦收天发色是他的特殊体质所致。这次受伤，原本金灿灿的长发，白了一小半，还有一些仿佛金色脱落一般，变成深深浅浅的棕色和淡金色，他本以为头发变色是受伤的原因，但是道真并没有受伤导致发色变色的例子，他也只能认为这是倦收天体质开始变化的征兆。不过看倦收天醒来后神清气爽，并没有重伤委顿的感觉，原无乡也心下稍定。
倦收天身上穿着原无乡领来的白色道袍，静静地晒太阳，一头长发散在肩头，被风吹的四散飞舞。原无乡拿了梳子帮他梳头，头发变色后倦收天整个气质都变了很多，刚从禁地中出来那天，倦收天穿着他十四岁那年的白色道袍，眉眼邪魅霸气，眼神锐利如刀，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九天之上的猎鹰发现了自己的猎物正欲扑击，只看眉眼完全看不出他才是十三四岁的样貌，现在头发变得白色金色棕色淡金色夹杂，加上失血过多面容还有些苍白，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只吃饱喝足后慵懒地晒着太阳的花猫。

原无乡将倦收天几缕头发绕来绕去，绕的倦收天直摇头躲开他，原无乡按住他：“阿倦不要动，我来给你设计个衬你的发型。”
倦收天拉出一根绸带给他：“简单绑住就好。”
原无乡道：“那可不行，阿倦发色这么特别，一定要配一个最特别的发型才好。”
原无乡在他面前放了一块大镜子，一边编一边修改。倦收天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若有所思，这还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照镜子，禁地内没有这些，去禁地之前太过矮小也照不到。
原无乡也看向镜子，笑道：“阿倦，你长得真好看，有些角度看过去简直像个女孩子。”
“真的吗？”倦收天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很多前辈说我长得跟父亲一样，其实我的脸型是很像母亲的。”
原无乡看着他小巧的尖下巴：“你母亲一定很非常好看。”
倦收天伸出手，隔着镜面无意识描绘着：“是啊，母亲很美很美。”
原无乡看的心下一酸，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能记得药汤灼烧皮肤的痛楚，一想到倦收天才三岁就开始拿药汤泡澡，对倦收天的父母实在没有好感，而且倦收天家里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想倦收天再提起他们。
他见倦收天对着镜子怀念着母亲，神色仍然是淡淡的，不由地对倦收天的父母有些着恼。原无乡觉得倦收天小时候，他的父母肯定是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阿倦才学了去，弄得小小年纪就轻微面瘫，整天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表情也不多，疑惑时眉尖轻蹙，伤怀时眉眼低垂，赌气时薄唇紧抿，忍痛时牙关咬紧，开怀时嘴角轻扬。他还没见过倦收天发怒，想来也不会有很大的表情，大概也就是银牙紧咬，嘴唇紧闭，眼神锐利如刀。

原无乡把倦收天的头发绕来绕去，结成一个复杂的花样，用绸带绑住，内心仍是不能平静：不是没有遗憾啊，阿倦，遗憾没能早点遇到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遗憾不能帮你解毒，让你小小年纪一个人住进禁地，遗憾实力不够，你受伤连帮你包扎止血都做不到，遗憾没有钱，要让师尊带你去卖血换取在道真生活的权利。
他的童年也不尽完美，被晏清带到道真之前，家中孩子太多，他是老大，早早就担起了部分父母的责任，这让他对童年的记忆非常模糊，但是他还依稀记得父母当时很疼惜自己，哪怕后来同意他入道真也是希望他能过好，换做是他，父母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去泡药汤卖血的。
如果能早几年遇见你，我一定把你带出来，不让你父母拿你炼药，不让你看到全家人战死那一幕，不让师尊带你去卖血。我会逗你笑让你开心，会让你撒娇，让你像正常人家的小孩子一样，被各种宠爱。
想到这里，原无乡突然生出一个想法：“阿倦，道真弟子十五岁束发带冠，你既然有七年没有长大，来道真时又正好七岁，不如就把那一年当成新的出生的日子，更贴合你现在的外貌，师尊也方便跟道真其他人解释你的年龄。”
倦收天点头赞同，他现在发色变了，以前的人看到他应该不会再联想到倦家，道真也能免去向其他道脉之人解释他年龄与外貌不符的麻烦。
原无乡把最后一个结打好，绕到倦收天面前观察自己盘出的发型，感觉甚是满意：“阿倦，两年后也是道真这一甲子的新入门弟子比赛交流的时候，这两年我们随央师叔再去秘境修炼吧，两年过后一定要碾压他们，我要让桐庐峰那帮小子知道，道真最优秀的后起之秀是怎样的风彩。”
倦收天亦是听得豪气顿生：“那是自然，我也要让整个道门知道，六阳诀传承仍在。”

许多许多年后，原无乡收了一个弟子，他曾无数次跟弟子提起这两年，无忧无虑的少年，尚未经历过鬼王灭世，还不曾知晓道门背负的责任，尚未显露的宗门矛盾，尚未明了的身不由己，那些还都不曾存在，一起相伴的日子，认真习练武学时的汗水也洋溢着幸福，那是他这辈子最轻松快活的两年，那时他以为一辈子都可以过得这么开心，只是没想到这么惬意的日子只有两年，同千年万年的寿命相比，两年实在太少太少了。
老翁坐在亭子里抽着烟，冷眼看着对面踩着饭点号称来找他下棋，然后把菜直接摆在棋盘上开吃的道真掌门。
晏清吃完第五道菜，心满意足的擦擦嘴：“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闭关这些年，我都是靠着老翁你的烧饼撑下来的。”
老翁不为所动：“你小子好像才闭关一年多，你闭死关养伤，央千澈也跑去道灵，事情都压在铸剑阁那边，洪小子都快疯了，比武大会举办在即，你这个掌门再不出来，他们要直接上门拆房了。”
晏清哼了一声：“北宗一群暴力分子，除了打架就是打架。”
老翁斜眼看他：“你们南宗又好到哪里去，整天除了赚钱还是赚钱，赚的道真三道最穷，比武大会地点还没定呢，吃饱了赶紧滚回去干活。”
晏清不以为意：“反正元宗六象空地多，随便选个没人的山头削平，比武而已，给那几位老前辈留几把椅子坐就成。”
老翁道：“今年道灵和道玄都会派人前来，原无乡和倦收天随央千澈在道灵修行，甚有成效，那边已有传言，如今道真除了原无乡这个最优秀的后起之秀外，还多了一个倦收天，他们来此也是为了看看这新一代的道真双秀潜力如何。”
晏清只觉得头疼，想了半晌，果断提笔写了一封信，将央千澈召回来处理此事。

道灵禁地之内，倦收天盘膝坐在地上，以庞大内元灌注昆仑剑身，昆仑剑随着倦收天掐诀御剑，上下翻飞，将四周鬼使全部绞杀。
倦收天静坐在原地，仔细感应周围鬼气的残留，昆仑剑是重剑，以山川之精打造，重如山岳，这原本是照昆仑前辈涅槃之后的佩剑，倦收天以灵身阶段的修为持剑，腕力不够，运招艰难，他平日学剑都是将树枝削成昆仑大小替代，在秘境里修炼时，则以真气御使昆仑杀敌，幸好六阳诀唯一的优点就是真元庞大，能够撑得起这种消耗，央千澈也不再反对他这种先学御剑再学持剑的奇葩做法。
六阳诀不愧为克魔绝式，周围的鬼气已被六阳诀尽数消弭，道灵的道子在外开启阵法，示意倦收天这一关已经通过，将他拉了出去。
原无乡正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直接扑了过来，倦收天退步闪开，两人一路追逃来到一处空地。倦收天停步，转身望着原无乡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很激动。”
原无乡靠近他，兴奋道：“央师叔接到传信，师尊出关了，要我们明天就回去准备这一甲子的比武大会。”
倦收天也很高兴，他这两年重修六阳诀，大有进步，道灵弟子不善战斗，秘境之中的鬼使威力也小，打起来很不过瘾，他也非常期待能跟道真弟子好好决斗几次。
原无乡语气一变，开始感叹：“道灵实在是太富有了，真不愧是三道中香火最盛的，这只是道灵非常普通的一处道脉，唯一可取的就是这借鬼王封印生成鬼使供灵身弟子锻炼的秘境。没想到这处小小道脉，收藏都堪比元宗六象藏宝阁，里面的东西还可以买卖交换，我们马上就要走了，阿倦你借我些妖丹我去换些东西。他们最喜欢收集妖丹和妖兽皮制作令旗。阿倦你也一起去看看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们一起换出来。”
倦收天取出许多封印的妖丹和兽皮兽骨让原无乡挑选。原无乡看着那一堆藏品两眼放光：“阿倦你待我太好了，大恩不言谢，原无乡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了。”
倦收天被逗的一笑：“你最近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上次找我借钱的时候说的还是要结草衔环。”
原无乡上上下下的挑捡着：“结草衔环、以身相许，不矛盾啊，对了阿倦，我都以身相许了，你再借我点钱呗。道灵内门弟子每个月都发十两银子啊，我们道真只知道发丹药和灵石，每次出来游历看到好东西都没钱买。这次回去我一定要找师尊说明以后把部分灵石替换成银子。”
倦收天拿出来给他，奇道：“你要买什么东西，灵石都买不到？”
原无乡道：“我发现一块跟阿倦你超级相配的料子，一定要买回来给你做道袍。”

畢方

2017-05-22 09:59

第九章武决将启
央千澈回到道真，受到了道尊的隆重接待。道尊代表道真对央千澈的回归表示热烈欢迎，对他这些年照顾新弟子的作为表示感激，对原无乡与倦收天的成长表示期待，然后将央千澈带到了桐庐峰半山腰老翁的洞府，拿出一桌好菜并两坛好酒，为央千澈接风洗尘。
晏清热情的给央千澈倒酒：“千澈，你这些年不在道真，师兄甚是想念啊。没了你，师兄处理道真事务实在力不从心。”
央千澈面无表情：“这些年师兄你一直在闭死关，出关的时间好像还没我回来的日子长。”
晏清面不改色：“洪长老更是期盼师弟你早日归来啊。”
央千澈尝了一口酒，赞叹道：“老翁的手艺还是如此出神入化。”
老翁喷了晏清一口烟，问道：“怎么不见原小子。”他想收原无乡为徒想很久了，这次还特意做了不少新菜，想让原无乡开下眼界直接抛弃晏清投入美食界。
央千澈道：“无乡在道灵换了不少好东西，其中有一匹料子，金碧辉煌，艳丽无双，很衬阿倦，无乡正忙着做道袍。”
“原来如此，不来也好，他们两个若是来了，老翁这桌子菜要不够了。”晏清喝了杯酒，自己提壶续上，“时间过得真快，阿倦来道真马上就十五年了，等这次比武大会结束，要给阿倦束发带冠了。”
央千澈也感叹道：“是啊，才十五年，掌门你的陈年痼疾就已经痊愈了。”
晏清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这些年无乡修炼的怎样。”
央千澈道：“无乡灵身已成，已经开始修炼第五层心法，这些年我一直控制他修炼的速度，经脉重铸的非常完美，进入涅槃不是问题。”
老翁有些疑惑：“原小子经脉有什么问题，我以前都没发现？”
晏清道：“老翁莫担忧，无乡没事，他天资甚高，骨骼周正，非常适合修炼拳法，只是经脉相对于他的资质，有些弱了，我才会控制他的修炼速度，让他在灵身之初将经脉打造的更完美一些，以后进入涅槃，才有望修炼至第九重。”
老翁想到照昆仑，神情微变：“道真已经有千年无人修炼至第九重了，你这个当师傅的修了近千年也没摸到门槛，不要教坏了徒弟。”
晏清苦笑：“我都躲到这里来了，你们俩就别奚落我了，让我放松一下，等到明天洪老头又要来找我哭诉了。”

央千澈叹道：“洪前辈压力太大，道真每年收入，锻剑阁要用去一半，南宗诸位长老对他多有刁难，幸好这些年有倦收天在，丹药花费省下不少。只是这次比武大会的花费南宗几位长老打算从锻剑阁的预算中出，洪前辈以后要钱更困难了。”
晏清干脆换了大碗喝酒：“南北宗那几个老不死，太不省心，道真每年赚钱不少啊，南宗怎么越来越抠，老洪也是，修一把剑比重铸一把还贵，南宗昨天还嫌弃北宗弟子过多，让分一部分去练拳，省下铸剑的钱，老翁，你是道真老前辈了，除了那头老龟就是你最大，你还记得以前掌门师兄是怎么处理的吗，我记得当时道真非常平静啊。”
老翁一口口抽着烟，喷的晏清周围烟雾缭绕：“老道入门的时候，道真已经分为南北两宗了，最初的南宗，是受伤不能再动武的弟子们，为了让上战场的兄弟有更好的条件选择弃剑从商，商路上妖兽出没，战争结束后，不少弟子也前往商路护卫，就此留在那里，后来各道脉开始独立收徒，南宗的弟子一代代看守商路，妖兽袭扰，伤亡也不少，每年赚的大半钱财还要送给北宗，南宗有怨气也正常。”
央千澈也道：“北宗只服强者，掌门师兄武力超绝，力抗鬼王更是吸引大批江湖侠客来投北宗，南宗当时势微，积累了不少怨气。”
晏清无奈：“南宗有些老不死的简直主次不分，道真以阵为本，以剑为碑，执剑抗衡鬼王是道真的使命，我首先是道真掌门，其次才是南宗弟子，他们居然以为我当了掌门道真就能以南宗为主了。”
老翁嗤笑：“那几位真是白活这许多年了，让这种人身居高位，掌门你做人失败啊。”
晏清冷笑道：“没办法，大公无私的都死了，力抗鬼王的更是死的最快，天资高的、武力强的战场上大都冲在前面，这些好苗子都死了。苦境是一代不如一代，不止道真如此，道灵道玄也差不多。死了只余剑碑，活着的作为英雄享受世人崇拜，若是不让他们当长老，还能给谁呢，道真也需要有人来铭记那些牺牲，哪怕那些能一直活过三个纪元的，大部分都是怕死的。”晏清叹了口气：“不提这些让人头痛的，我们说点别的，千澈，阿倦这两年随你修炼，当年的伤势，恢复的怎样了。”
提到倦收天，央千澈难掩惊叹：“六阳诀非常适合他修炼，涅槃之下，倦收天已无对手。”
晏清听得手一抖，酒水都撒了出来：“无乡呢，无乡学拳十几年，也打不过他？”
老翁也惊道：“倦小子两年前根基尽废，这才两年，怎么可能抵得上原小子近二十年的修炼。”
央千澈回应道：“六阳诀剑走偏锋，功力提升非常快，只论根基积累，无乡已比不过，拳法方面倦收天自是不如无乡，他承接昆仑后，主要心思都放在剑上，剑法自成一派，已然不俗，进步非常恐怖，对战斗更是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再过几十年，我也未必能胜过他。”
老翁急道：“修炼六阳诀功力提升太快非常危险，当年不少弟子无法控制自己暴涨的真气，自爆而死，难得昆仑认主，你们……”
晏清挥掌吹散自己周身的烟雾：“老翁，虽然昆仑认主，但阿倦真的不是掌门师兄转世！他体质特殊，六扉有专门应对之术，更何况那孩子还救了我的命，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历届比武大会，都是道门新一代的盛会，每次比试，附近道灵、道玄各大道脉的宗主都会前来观礼，道真各位长老、教习也会前往观看，这是入门不到一甲子的新一代弟子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不过对于晏清这种活了近千年的老不死，这种已然是刚举办完没多久怎么又来的操心事情，尤其在南宗诸位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这些年瀚海深渊妖兽锐减，道真收入不足，一定要节省节省再节省的情况下，晏清只觉得这次比武大会尤其闹心。
举行比武大会，首先需要找一个场地够大、风景优美、方便排布阵法、还能给各大道脉代表留出足够坐席的地方。晏清绕着元宗六象转了一圈，直接把自己常年闭关的山峰削掉了一半，山头扔到旁边当做另外的小山峰，山顶四周拱起，方便弟子们观看比武，中间削平，二十四块场地依次排开，分别布置防护阵法。
按照往届惯例，这一甲子未入灵身的弟子先行比试，决出前十后，调整阵法，再由灵身修持阶段的弟子进行比试。晏清看了看场地大小，心算了下阵法消耗，果断更改了流程，先开始灵身修持阶段弟子的比试，待这些弟子比试完毕，阵法虽然只剩三四成威力，仍能防护住锻心阶段的弟子各种狂轰乱炸，如此，既不用更换阵法又能节省时间，道真诸人听了，无不感叹掌门不愧是南宗出身。
无论多么闹心，这一届的比武大会还是如期举行了，桐庐峰新一代弟子被教习们御剑带往比试场地，各地道脉的新弟子也赶到元宗六象，参与比试，还在锻心阶段的弟子站在山峰外围，已入灵身的弟子则站在山中，等待掌门宣布比试开始。晏清同各位长老以及道玄道灵几位道宗并排坐在东边，等待阳光照进山中央道火镜，火光现世，武决开启。

晏清等的无聊，身边道灵宗主又是一个闷葫芦，这种场合下，央千澈也不跟他聊天。晏清只好四下乱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徒弟，原无乡和倦收天站在灵身修持的众弟子前面，两人自成一股气场，明明周围不少人，却神奇的让人感觉周围只有他们两个，同其他人完全隔离开来。
晏清远远看着他俩穿金戴银闪闪发光，衬的身后的弟子分外简朴，忍不住问央千澈：“没想到师弟你身家如此丰厚，居然给这俩小子置办了这么一套好行头。”
央千澈轻声回应：“无乡拿倦家以前的东西换的。”
晏清登时闭嘴，倦收天到底有多少好东西，十二年前去天地炉买药材那次他已经很清楚了。
为了防止周围弟子被衬的太过寒酸，晏清传音将他们召了过来。原无乡与倦收天先向道灵与道玄的宗主行礼，再依次向各位长老行礼，最后来到晏清面前。两年不见，自家徒弟长得越发帅气，旁边道灵宗主见原无乡长方脸，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眼睛又大又亮，眉宇间一股正气，也是难得夸赞：“这位就是道真最优秀的后起之秀，掌门的亲传弟子原无乡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旁边这位想必就是弟子们曾经提起过的倦收天了。”
但见旁边这位，一身金色道袍，浑身金光缭绕，面目也被照的模糊不清，只有眉目如刀，在金光闪耀下，越发锐利。
晏清揉了揉眼睛：“阿倦呐，武试尚未开始，你现在不用运转功法。”
倦收天道：“掌门，不知为何，昆仑今天特别兴奋，不愿呆在乾坤袋中，此剑太重，我怕万一控制不住损害阵法。”
晏清脸一僵，当着其他道脉的面被质疑阵法不牢靠，实在是有些掉面子。他之前居然忘了，北宗除了盛产暴力分子之外，有灵性的武器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战，更何况这把剑当年号令万剑，为免昆仑真的自动跑出去找人打架，晏清翻掌将昆仑摄到手中，一掌拍下：“兴奋什么，这是门内切磋，轮不到你上场，等下次决战，你再来当前锋。”
昆仑嗡了一声，光芒渐渐暗淡，倦收天也随之收功，周身金光渐隐，晏清看到他的面容，呆了一下，暗道：当年老倦好像没这么好看啊，这是长得哪里不一样。待要细看，却先看到了倦收天背后的剑柄：“你背后是什么剑。”
倦收天将木剑抽出：“掌门，昆仑太重，我还无法控制自如，这是为练剑法特地削的木剑，与昆仑尺寸相同。”
晏清：“……”
败家子啊，我当然看的出这跟昆仑一模一样，但是这是万年血柳木啊，你居然拿来削木剑，太败家了。

晏清心还在滴血，老天却不想再给他机会，时间到，阳光直射道火镜，刹那间凭空燃起漫天大火，整个山峰都变成红色，仿佛道火出现在山顶一般，一刻钟后，随着阳光西移，火焰渐渐消散，道真诸多弟子都楞在原地，感受火焰中遗留的道真诸多前辈与鬼王决战的情景，直到晏清一声清啸才回过神来。
晏清站起身，一字一句道：“道火燃，武决启，众弟子按照事先安排的名单，分别进入不同场地，这些年你们在道真学到了什么，尽情展现吧，我与众位长老会随时关注你们的比试。道火不熄，浩气长存！”
众弟子齐声回应：道火不熄，浩气长存！
二十四位已入涅槃的教习化光飞至二十四座擂台旁边，看顾阵法，同时防止弟子误伤。
晏清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花钱不多，但该有的都有了，剩下的，就是轮流比试决出前十名了。
倦收天的决斗排的相当靠前，他见教习已经就位，急忙躬身一礼，退下台阶前往比试的擂台。
晏清一句“无乡，你是我的亲传弟子可以直接进入决赛”还未说完，原无乡也已经躬身一礼，跟着倦收天离开。
道玄的领导见他一副失落模样，大有同病相怜之感，与道灵宗主换了下位置坐到晏清旁边，拍着晏清的肩膀亲切道：“孩子大了都这样，我那弟子也是一样，刚来道真就没影了，说什么初赛不精彩，他要等到决赛再来。”
晏清无奈道：“他不听我的话也就罢了，他整天追着倦收天那小子跑，一心扑在那小子身上，我可是把他当下一任掌门培养的，可不是为了要他当什么奶爸啊。”
道玄的领导也是同样的表情：“我徒弟也是，整天我弟弟怎样我弟弟怎样，眼里简直没我这个师傅。”

两人大感相见恨晚，头一低准备好好聊天，洪长老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掌门，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们解释一下昆仑剑的问题，那个孩子，是前任掌门转世吗？”
晏清这才意识到，道真其余长老尚不知晓倦收天的存在，也不知道倦收天在禁地呆了十年，想起原无乡之前对倦收天身世的猜测，晏清理好思绪，准备回答间，又有其他长老发问：“这位弟子尚未带冠，不到十五岁就已经修至灵身，是哪位长老的高徒？除了原无乡，我道真又出一位后起之秀，道玄有六弦四奇、道灵有三山五岳，如今我道真如今也有双秀了。”
还有人问道：“掌门，这位弟子进退举止之间端方优雅，似乎身出名门。”
晏清郑重点头：“没错，倦收天出身皇家，原是皇子，因人造反，满门被杀，只有他被提前送了出来，我与他父亲有些交情，遂收他为弟子。我已确认，他不是掌门师兄的转世。”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继续道：“倦收天乃天生金阳之体，至刚至阳，极为适合六阳诀，只是单独修炼六阳诀失败率非常高，我不敢抱太大希望，一直把他养在外面，直到最近修炼有成，才将他带回。”
洪长老仍然不信：“不是掌门师兄转世，昆仑怎可能认主。”
晏清一脸严肃：“六阳诀传承断绝曾是掌门师兄毕生遗憾，因此，六阳诀初成后，我便带倦收天进入禁地告慰众英灵，六阳诀传承仍在，当时万剑齐动，昆仑突然飞来，自动认主。”
洪长老感慨：“我道真后继有人。”
晏清松了口气：“诸位，倦收天要上场了，六阳诀再现，曾经的道真第一克魔绝式，威力究竟如何，我们一起看看吧。”

畢方

2017-05-22 10:00

第十章初显峥嵘
二十四块擂台由南到北呈一字排开，尚未进入灵身修持的弟子都站在西面的高台上，分散到各个擂台边观看比赛，倦收天站在第十号擂台前，等待自己的比斗，或许是六阳诀太久不曾现世，倦收天的几场决斗都安排在了中间几个擂台，对面就是掌门与各位长老。
原无乡作为掌门弟子，可以直接进入下一轮决赛，这几日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比斗，他甚少回道真，认识的同阶弟子非常少，干脆与倦收天呆在一起分析战况：“阿倦，据说道真每一甲子入灵身的师兄都有万余，这次只有三千多位师兄弟前来比试，想来其他师兄另有任务，三天前那番测试，撑不住道火压力走不到禁地门户的两千多位师兄已被淘汰，不参与比试，余下一千弟子，每人各比五次，胜四次就可以进入决赛，然后再比五次，再进一轮决赛，直到剩下最后十人。”原无乡觉得这种比赛第一轮像笑话一样，“啧啧啧，这个比赛，完全是碰运气啊。”
道真弟子五岁入学，八岁开始修行道火锻心篇，大多都能在十五到二十年之间进入灵身修持，然后在道火锻心篇第四层打磨数十年铸就灵身，待灵身修持有成，多半已是三四十岁的样貌，像原无乡这般二十几岁年纪就开始道火锻心篇第五层修持的，已是百年难遇，现在又出现了倦收天这一个异数，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尚未带冠，身形还未长开，居然也修成了灵身。六阳决与道火锻心篇不兼容，倦收天修炼时日虽短，一身浩然功力却已抵得上将近涅槃之人，这次比武，央千澈直接把他划到了与原无乡一样的修为等级，与他比试之人都是道火篇修炼至第五六层的弟子。
原无乡看了下四周参加今天比赛的弟子，略感无聊：“阿倦，单第一轮就要比试十天，难怪师尊会觉得心烦，道真弟子分散在各处道脉，这些师兄弟我基本都不认识，不过我既然被称为道真最优秀的后起之秀，想来是最厉害的，这一轮没什么可在意的，决斗不是我们对上就好。”

道真以阵为本，修炼的剑法拳法也多是配合阵法使用，大家修炼武学不同，很难分出高下，为了简单划分实力分配对手，教习将所有参与比试之人进入灵身修持的时间，打磨灵身的时间还有现在的年龄与修为分别记录，以此来判定各位弟子的资质和潜力。之前的玉简上，原无乡的名字一马当先“18岁入灵身，25岁灵身有成，现年28岁，道火篇第五层”在道真十几万弟子中极为难得，不过这两天名单上突然增加了一个名字“倦收天，13岁入灵身，15岁灵身有成，现年15岁，六阳诀第三重，建议与道火篇六层之人对决”。
这年龄简直让人惊悚，灵身修持，不止是经脉重铸、血肉重生，更是让整个身体脱凡入道，方能成就千年寿命。中间打磨的时间越长，灵身才越完美，两年时间，就不怕修成一个怪物，更何况灵身修成后，相貌便不再变化，之后千百年一直保持十五六岁的样貌也很变态。
负责初步排布武斗场次的教习看到那句“建议与道火篇六层之人对决”后，暗道这位倦收天说不定真的修成了一个怪物，回想了下道真这一甲子以武力扬名的弟子，一个个都排给了倦收天。

倦收天慢慢调息，24场武决齐开，各种功法剑法拳法依次展现，看的他热血沸腾，擂台上的武决已进入尾声，马上就要轮到他，背后的木剑似乎也在期待，隐隐颤动，倦收天控制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争取拿出最好的状态，检验这几年的修行。
原无乡四处观望寻找倦收天的对手，这两年倦收天进步飞快，他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因此完全不担心倦收天会输，反倒期待倦收天第一战就能对上值回票价的对手，一战成名。
此时擂台上的比斗结束，阵法开启，对战的两人走了出来，倦收天正欲上前，他的对手却比他还急，直接跳到阵法中，扛着一柄阔剑，侧身而立，完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那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满脸络腮胡，眉眼间饱经风霜，一看就是经历过战场之人，所负巨剑也极不寻常，极宽极大，如门板一般，壮汉上到台上，以手执剑行礼，声音洪亮豪放：“卓山穹，剑藏锋。深渊猎杀者。”
倦收天听得“深渊”两字激动不已，瀚海深渊的妖兽无穷无尽，在那里常年猎杀妖兽的人，对敌经验肯定极为丰富，当下也进到擂台中，抱剑行礼：“倦收天，剑昆仑，六阳诀传人！”
卓山穹一直没把第一轮比赛放在心上，连对手是谁都没注意，道真弟子中，深渊一脉弟子向来最是善战，他本来打算不管是谁上台，都一招解决掉，快速通过第一轮比试，在长老那里留个好印象，争取第二轮对上高手。然后对面就上来一个小小的金色人影，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润润的，听起来极为年轻，转头望去，倦收天正好报完名字，抬起头讲自己的传承，卓山穹看到他的面容一时呆住，后续倦收天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他在原地楞了半晌，蓦然回神，面红耳赤的冲向边角的教习：“老子不打女娃，老子认输！换对手！”
教习隔空一甩拂尘把他拍了回去，倦收天转到他对面，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倦收天，剑昆仑，六阳诀传人！”

卓山穹看了看自己的剑，又看了下比剑高不了多少的倦收天，收剑换拳，打算一拳直接将这个长得不男不女的小个子轰下去。
倦收天也同时收剑，六阳决功力提运，竟是原地不动，硬接此招。
拳掌相接，轰然一声巨响，惊艳四座，卓山穹感受到手臂上传回的力道，收起轻视之心，开始认真应对，只是倦收天比他矮了一头，原本打向胸腹要害的招式，都变成了往倦收天脸上招呼。这让他尤其郁闷，再过几招，忍不住撤步停下大吼：“你长成这种模样，要老子怎么下手。”
倦收天紧跟而上，一掌将他拍飞到十丈开外：“无妨，打起来就下的了手了。”
随即功力提运，近身抢攻，逼得卓山穹全力招架。两人武学风格相似，以硬碰硬，以攻对攻，全程以攻为守，仗着根基浑厚，硬接下防不住的招式，半步不退，近身再攻。拳掌相接间，尘沙四散，明明只是低级弟子的切磋，却打出了两军对垒的气势。擂台地面的防护阵法很快支撑不住，旁边的教习连忙运功维持阵法。

一众长老早就将注意力转到了这个擂台，看到两名年轻弟子出招如此有气势，均是啧啧称奇，有长老找出那壮汉的资料：卓山穹，23岁入灵身，35岁灵身有成，现年57岁，道火篇第六层，33岁入深渊修行。台上众人听到这些不住赞叹：“卓山穹在深渊呆了二十多年，每天都与妖兽厮杀，有这等表现很正常，但是倦收天才多大年纪，进退之间居然也如此老练。”
“没想到这孩子看起来斯文优雅，打起架来居然这么暴力。”
“掌门收了一个好弟子啊。”
“六阳诀当真霸道，单论根基，倦收天居然不输卓山穹。”
晏清把这些赞美全部收下，谦虚道：“这两年我闭关养伤，都是千澈照看着倦收天和原无乡，倦收天一身本领，大半都是这两年在道灵的秘境中锻炼得来，晏清再此谢过道灵诸位前辈。”
道灵的宗主哈哈大笑：“这都是那孩子自己的机缘。”

卓山穹打的尽兴，仰头长啸：“你小子不错，不愧是练六阳决的汉子，等你修出胡子，我们可以做好兄弟。”
倦收天一言不发，执剑在手，脚踏七星，手上招式却是道真入门弟子必修的基础剑法“天地人三才剑法”，卓山穹亦是取剑在手：“痛快！没想到第一场就能碰到高手！”言罢双手执剑，灌注真力，横扫千军，擂台长宽皆是三十丈，三十丈外就是防护阵法，卓山穹这一招将整个擂台都笼罩在剑势中，逼迫倦收天正面迎接。
倦收天的木剑，平日用着顺手，但若真要硬接这种霸道招式，两种真气冲击下，很难保证木剑完整。倦收天当下停步，以真气御剑，木剑悬空，绕身三周，剑气四散，隐隐成阵，随即剑气聚散，直扑卓山穹，卓山穹却是不躲不避，剑气回旋，挡下第一波冲击，随即旋剑护身，仗着剑阔，硬挡倦收天三清剑阵。
倦收天双手掐诀，以气御剑，木剑在空中飞旋，隐现金芒，随即三清变转，巧化阴阳，剑阵收起，两人默契出剑，同使三才剑法，一者改单手持剑为双手握剑，一者变持剑为御剑，同样的招式被两人用出完全不同的风采，看的周边弟子大呼过瘾。

剑气化阵只是一瞬，大部分弟子尚未看清，便被卓山穹和倦收天用入门剑法互相对决吸引了心神。
但是坐在东面高台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早入涅槃，眼光根基不是入门才一甲子的弟子们可以想象，他们看的清清楚楚，但越是看的清楚，越是不敢相信方才的招式，真的只是由两名入门不到一甲子的新弟子用出，那一招不论是时机还是流畅程度，都不输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不死。
洪长老激动的站起来：“昆仑没有看错人啊！昆仑没有看错人啊！”
还有一位长老仍然不敢相信：“倦收天刚才以气御剑单人单剑开了三清变？”
晏清也没料到倦收天能做到这种地步，单人剑阵极为难练，功力、剑法、悟性缺一不可，仅功力一项，除了修炼六阳诀的疯子，灵身阶段的弟子都做不到。除了对阵法剑法的熟练掌握，道真的剑阵还有一个特点，剑越多，越容易开阵，名剑自有灵性，开阵中可帮助持剑之人补全阵法，更能节省持剑之人的功力，反过来剑越少，单柄剑承受的功力越深，倦收天没有把握以手握剑接下招式，却换了让剑承受更多六阳功体的剑阵？
央千澈看出他的疑惑，直接道：“倦收天御剑练的比较熟。以手握剑他没有把握化消卓山穹的劲力，只是御剑的话，剑上只有他自己的真力，倒是更好控制。”
诸位长老不解：“御剑比握剑难练，倦收天怎么倒过来修炼。”
晏清举了下手中的昆仑：“昆仑太重，挥动起来影响身体平衡，倦收天为了能与昆仑一起战斗，先练习了御剑。”

擂台上，倦收天与卓山穹比完三才剑法，又换了七虹剑法进行比拼，木剑无法承受太复杂的招式，倦收天进招之间，招式多有简化，卓山穹则是将剑招修改配合阔剑，横扫台面。两人越打越是兴奋，出招越来越快，招式变幻无穷，周围的弟子都被吸引了过去。原无乡心下高兴，这次阿倦真的是一战成名了。
央千澈却是越看越觉得疑惑：“掌门，倦收天招式变幻间非常流畅，一招一式也很完美，但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晏清道：“我没感觉有问题，阿倦招式变幻之间加了不少连招，让他打斗流畅很多，不像初学者，倒像是我们这些过了涅槃的老不死。”
央千澈道：“掌门你仔细看他的步法，跟卓山穹的步法对比，非常明显。”
晏清凝神看了一会，忽然笑骂：“真是疯子。”
央千澈：“掌门看出了什么。”
见旁边的长老也把头转过来，晏清左右看了一下，笑道：“倦收天的剑法没有问题，他只是没有修炼步法，也没修行对应的轻身功法，卓山穹踏的是道海七行步，倦收天与他追逐间步法完全不同，难怪你会觉得不对。”
晏清心下苦笑，倦收天选择六阳诀那天，他就该想到这一点的。道真虽然不擅轻功，但是步法阵法独步天下，颇有几个可以战中节省力气的步法，道海七行步就是其一，这套步法变幻莫测，难以破解，更能节省功力，不止战中可以用，在快速撤退和长途奔袭方面也颇有可取之处，被赞誉为北宗第一步法。
不过对于修炼六阳诀的那帮疯子来说，功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们怕的是功力增长过快导致自爆，战中运转步法闪避节省出的功力与他们硬抗敌人攻击消耗的差不多，既然如此，干嘛还要躲闪，更何况作为进攻的一方，更不需要学什么精妙步法让敌人破解，至于快速撤退，他们不会撤退，上了战场，就是死战，长途奔袭节省功力更是鸡肋，在浑厚功力支撑下，哪怕只是普通踏步，他们速度也不会慢。那些修炼六阳诀的大概都是这么想的，既然平时用不到，我又不会逃，练来何用，还不如省下时间多开拓一条经脉。

央千澈有些着急：“我震惊于这孩子的悟性，忘了他的年纪，没有系统的教他道真功法，我与他剑术风格相差太大，平时很少指点于他，是我之过，这次比武结束，我就带倦收天外出学习道海七行步。”
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千澈，不要自责，倦收天未必不懂，只是不学罢了，你与无乡风格类似，出招之间计算精确，招式灵动，身法迅疾，更喜欢以柔克刚，阿倦跟你们不一样，他出招大开大合，更重气势和招式之间的连贯，不计较一招一式的得失，你们风格正好相反，阿倦根基深厚，护体真气强悍，可以无视大部分攻击，也不怕受伤，他不学步法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央千澈仍是不解：“即便如此，道海七行步也比他自己随性用出的步法有效，以他的资质，学这些也花不了几天时间，无乡应该也教过他，他为何不练步法。”
晏清叹息道：“他只是不想逃罢了，干脆不给自己逃走的选择，逼着自己死战，当年的事情，他一直没忘。”

擂台上，这场武决已接近尾声，在两人的狂轰乱炸下，地面上的阵法已经坏掉，倦收天担心木剑，收剑以拳应敌，卓山穹亦收剑，两人将功力提运到极致，双掌相接，倦收天退出七步，卓山穹则被倦收天一掌砸到了地底。教习过来看了一下，发现卓山穹平安无事，当即宣布，胜者：倦收天。同时告知周围众人，阵法需要修补，下一局半个时辰后再开始。
教习撤了周围的防护阵法，倦收天走出擂台，卓山穹的余劲仍在，原无乡过来扶他，被震得双掌一麻，倦收天冲他摇了摇头，离开众人一段距离，将卓山穹残留的劲力化消。
原无乡见他已无事，走过去恭喜他：“阿倦，太精彩了。”倦收天点点头，双目闪闪发亮，显然是打的过瘾，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场比试。
说话间卓山穹也从石头堆里爬了出来，他走到倦收天身边，眼光躲闪着不太敢看他，最终侧身拍了拍倦收天的肩膀：“你很不错，我交你这个朋友了，希望接下来几轮比试能继续跟你切磋，以后你可以来瀚海深渊找我们，大家一起去杀妖兽。一定要快点修出胡子，北宗的汉子可不能长得这般娘里娘气。”
倦收天听得哭笑不得：“我必会前往深渊，下次再见，我会换把武器全力一战。”
卓山穹红着脸道了声好，把剑抗到背上，风风火火的走了。见他走远，原无乡实在忍不住，趴在倦收天肩膀上哈哈大笑。

倦收天任原无乡在那里笑，浑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原无乡笑够一阵，抬头看到倦收天的侧脸，又忍不住开始笑，倦收天侧身拉起他：“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笑。”
原无乡强行忍住：“阿倦，你好像非常高兴。”
倦收天点头应道：“我喜欢他的风格，一往无前，出招无悔，战场上这种人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这两年他虽然没少与人过招，但道灵弟子多负责善后，灵脉禁地中催生的鬼使智商太低，原无乡与央千澈的武学又偏重身法速度，走轻灵迅捷的路子，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出招间大开大合气势无双的对手，打的非常尽兴。
原无乡道：“我刚才笑，只是想起方才阿倦你上去打斗时，有几位师兄来找我聊天，说我在御神峰上养了一株人间富贵花，花开正好，明艳灼人，虽然带刺，但还是都想去御神峰好好见上一见。”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一个被花迷住的。
倦收天抬眼看他：“你有养花，是什么花？两年没照看，现在还好吗。”
原无乡看着他含笑回应：“怎么会呢，这可是整个道真最美的花。”他摸着下巴，暗自思量：要不要告诉他们这朵花修炼的是六阳诀呢，师兄们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想想就很有趣啊。

angelatw23	2017-05-22 14:28
寫得好讚！倦倦若是朵花，大概也是朵高嶺之花吧～ rQpQqBu 金道長的成長過程已是如此的虐，希望往後能多發點糖啊～～ YnCuF 0> 雖然最歡樂的兩年似乎已快過完了..

畢方

2017-05-23 10:24

第十一章原道之初
倦收天与卓山穹那一战，两人功力均接近涅槃，全力运使之下，防护阵法被余波轰击的残破不堪。晏清心算了下修补阵法花费的灵石，当天比赛结束后直接找上两人，神色和蔼的表示因为两人的精彩表现，长老们已决定让他们直接进入下一轮比试，后面四场不用再比了。
倦收天楞在原地，心情失落，双目中耀人的光彩都黯淡了下来，晏清看的有些不忍心，出言安慰道：“木剑影响发挥，你正好用这十天去锻剑阁好好祭炼一番，万年血柳木本就是极为难得的炼材，稍加锻造就是一柄好剑。”
倦收天嘟着嘴低低的应了一声，行礼道别，转身离开。晏清坑完后辈，心情舒畅，拉住自己那正要跟随倦收天离开的好徒儿，一起去参加宴席同众多长老扯皮去了。
倦收天回到御神峰，拿了些灵丹送给山下的老龟，又将平日住的屋子里外打扫了一遍，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他将背负的木剑拿在手中，沿着剑脊轻轻抚摸，脑中回想着与卓山穹一战的细节，将每一招细细拆解开来，检查自己出招之间的缺漏。“战中我对时机的把握还不够精准，剑法也不够圆融，以后还需多花心思修炼剑法，至少用木剑也要做到挥洒自如。昆仑还需再修炼几年才能运用自如，确实需要将木剑祭炼一番暂时替代。”
倦收天打定主意，收拾心情，前往锻剑阁重炼木剑。血柳木本就是极佳的材料，软硬适中，触手生温，大都用来打造剑柄，只是强度不够，不适合作为剑身，锻剑阁早就接到掌门的通知，取玉海川补强剑身，用玄刚岩加固剑刃，辅以七星砂，重新祭炼木剑。

连接七天，原无乡被晏清拉着作为道真的门面担当各处应酬，倦收天则一直躲在锻剑阁用自己的真元温养木剑，或许是万年血柳木本就不凡，或许是这两年为防止木剑损坏经常以血祭剑，又或许是这两年这柄木剑陪着他从根基全废开始重修六阳诀，已经适应了他的功体，木剑出炉刹那，倦收天陡然升起一股心意相通之感。
他将木剑摄到手中，随手挥舞了几下，锻剑阁将许多材料渗到剑身中，补强木剑，重新祭炼之后，剑重了将近一倍，运招之间却比以往更为灵动，隐隐有血脉相通之感。锻剑阁的弟子见倦收天用的顺手，也感欣慰，将他带到锻剑阁山顶试剑，那里有专门的阵法，防止招式威力过大对山峰其他部分造成损害。
倦收天全力运转功体，至刚至阳的浩气透体而出，一时间金光耀目，闪的在场众人睁不开眼，纷纷后退。他闭目握住剑柄，慢慢调整姿势，这是他最新创出的剑招，也是他现在能用出的最强一招。
比武大会上，道火境开，燃漫天大火之时，他在火中看到了前任掌门手执昆仑战鬼王的身影。
此招“昆吾”，为纪念前任掌门而创，当灭世祸消，当万物平静，当风歇雨停，当伤痛渐隐，唯有昆仑，立于山巅，战意永存。
一剑横天，剑意冲天而起，随之浩然剑气扫荡全场，剑化万千，金色的剑气在倦收天庞大真元支撑下近乎无穷无尽，轰击四下阵法，两股庞大力道相撞，阵法顿时明灭不定，整个山峰都颤抖起来。
锻剑阁主要为道真灵身修持的弟子铸剑，入门弟子都学有铸剑之法，修为到了涅槃后，大多都会外出找寻更好的材料自行铸剑，只是涅槃之人是战场主力，武器损坏频繁，来这里修补武器、找寻前辈遗留名剑的弟子也非常多，山顶的阵法对涅槃之境的招式也有一定的防护能力，此时见这阵法被倦收天全力一击弄到阵基不稳，锻剑阁众人都暗道可惜，这么有天分的弟子，以弱冠之龄创如此不世奇招，为何要选择修炼六阳诀，倦收天真元越是浑厚，越让人担心他会无法控制自身真气走火入魔。

而在此时，旁边的桐庐峰半山腰，晏清正在设宴款待道灵和道玄的领导，央千澈与原无乡在旁边作陪，道灵和道玄的领导也各自拉了自己的弟子赴宴。
老翁的手艺是道真一绝，他亲手做的宴席，是来道真的客人最不能错过之物。
晏清平日颇不喜欢与道玄之人见面，相较道灵道真两脉，道玄人数虽然最少，且多为散修，没有固定的组织，却盛产精英，大部分弟子都是仙风道骨，风姿傲然，剑阵茶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比之下，世人提起道灵，脑海中浮现的大都是一群整天画符驱邪的道士，还有那常年香火旺盛的道观；提起道真，多半想到的都是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以及一群以打架为乐的暴力分子；唯有道玄，是世人眼中超脱凡俗的修仙之所。
晏清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道玄的人，只是错生在了道真的道观附近，五岁过后被检查出适合修道，直接进了道真，否则凭借自己的资质，绝对能遇到一个道玄的师傅。
不过今年因为道玄带来的弟子，晏清的心情好了不少，那位弟子，国字脸，一身红衣，生的浓眉大眼，甚是阳刚，衣着也极为朴素，不像一贯清冷出尘的道玄弟子，反倒更像深渊里那些猎杀了十几年妖兽的糙汉子，而且脾气古怪，不善言谈，相比之下，自己的徒儿原无乡简直是聪慧灵秀，举止之间也是温柔体贴，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晏清想到这一代道真最优秀的两个弟子平日的作为，惆怅顿生，这两个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倦收天除了打架，平日最大的爱好大概是吃吃喝喝，至于原无乡，他的爱好大概是看着倦收天吃吃喝喝以及给倦收天变着花样做各种吃的喝的，不止如此，这俩还喜欢各种亮闪闪的东西，一个金灿灿，一个银闪闪，看着让人联想到招财童子，一点都不仙风道骨。
这种惆怅的心情在听闻道玄领导调侃自己的亲传弟子平日的爱好是照看弟弟和抓兔子之后，渐渐消散。晏清喝了杯酒，收拾好心情继续扯皮：“每次看到这些弟子，都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前辈的弟子气势非凡，一看就是醉心武学之人，不如饭后让无乡与他比试一下，无乡掌法很不错，道咏黄庭功和流风掌已练到八成火候，与八卦变……”
晏清还未说完，地面突然震动，屋内众人俱是一流高手，立刻感应到震动来源，晏清道：“是锻剑阁山顶的阵法突然被触动，看来又有涅槃的弟子前往试剑。”
原无乡肯定道：“师尊，是阿倦，他的剑重铸成功了。”
晏清疑惑：“能让阵基不稳，已经接近道火篇第七重的功力了，倦收天现在的根基还没有这么强。除非他开了剑阵。”
道玄的长老呵呵笑着：“既然碰到了，不如大家一起去看一下，是不是那位练六阳诀的后辈。”

众人化光直接来到峰顶，倦收天一招使完，有些脱力，正坐在阵法中调息，行气间周围四散的真气重新汇聚，融进他体内，在场几人除了央千澈原无乡和那位道玄弟子之外，都是见过六阳诀的，六阳诀者修炼者根基都无比深厚，不怕浪费真气，从来不会理会自己发出的功力，倦收天这种奇特的行气方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大家互相对望一眼，见倦收天已调息完毕，晏清开口问道：“阿倦，你已经将六阳诀补全了吗？”
倦收天向众人行礼回应：“尚未补全，只改进了几个驾驭真气的法门。”
道玄身边那红衣弟子突然开口：“方才那一招，是你用出？”
倦收天感应到他的战意，精神瞬间一振：“此招昆吾。”
红衣青年踏步入阵，步法迷离难测，看似笔直行走，身形却在不同方位不断闪现，绕过四周看守的锻剑阁弟子，进入阵法中，双目如电直射倦收天，一身战意蒸腾，吹的衣服猎猎作响：“八卦心流慕峥嵘！”
倦收天感应到他的实力，兴奋莫名，双手抱拳：“六阳诀，倦收天，请赐教！”
两人互报名号，气势交相呼应，相互比拼，越攀越强，临近极限，慕峥嵘气势陡变，脚踏八卦，收敛真气，身形忽隐忽现，攻向倦收天，倦收天收起木剑，以剑指迎敌，看定慕峥嵘落点，后发先至。
慕峥嵘赞道：“直觉不错。”两人招式相接，慕峥嵘掌现八卦，层层流转间，将倦收天劲力原路返回，倦收天功力再提，剑气冲天，慕峥嵘不敢硬接，踏步闪开，随即掌法一变，双掌之间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八卦掌如刀，六阳剑指纵，浩气势无穷。慕峥嵘步法掌法甚为精妙，倦收天一时无法看透，六阳诀提运，凭借一身浩然功力，硬憾八卦掌威。
斗得片刻，倦收天感觉出慕峥嵘掌法走势，拳掌两用，中间夹杂三才剑法。三才剑法本是道真最基础的剑法，慕峥嵘也极为熟悉，但是倦收天将剑招拆分，合拳法同用，慕峥嵘一时无法突破，采取守势。八卦掌招式变幻莫测，挥掌间层层幻影交叠，倦收天干脆闭目收敛心神，仔细感应招式之间的真气流转，剑指挥洒，以拙破巧，真元随剑气四散，隐隐成阵，却有些跟不上慕峥嵘的步法。
倦收天见久攻不下，拔剑在手，道一声留神，七虹剑招挥洒而出，慕峥嵘踏步急退，剑气却是如影随形，直透掌心。
两人收敛劲力，同时收招，慕峥嵘开怀大笑：“痛快！剑法，我不如你，掌法，你不如我，不如明日再续百招，如何，我定能破你护体真气。”
倦收天亦是赞叹：“同感，明日再会。”

虽然错过了余下四场比试，但是意外碰到慕峥嵘，一场武斗，让倦收天之前的遗憾消解很多。几天时间很快过去，第二轮比试开始，倦收天重炼木剑后，非常希望再度对上卓山穹，全力比试下剑法，不过晏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遂他愿，这一天，被安排对战卓山穹的，是原无乡。
同样的十号擂台，原无乡和倦收天在阵法外面站着，原无乡调侃道：“阿倦，相信我，根据我对师尊多年的了解，他老人家绝对是在报复你，你下次比试可要收敛功力，不要再把阵法打坏了，不然你这一轮也很可能打不够五场的。”
擂台与高台之间不过百丈距离，晏清又正担心他打不过卓山穹那个莽汉，一直留意这边，把原无乡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晏清内心复杂：我当初干嘛要无乡照看阿倦，自家徒弟自从有了那个娃娃后就跟自己不亲了，知道自己带阿倦去卖血后更不亲了，早知如此我亲自照看也是一样，没准还能收获两个特别亲近自己的徒弟。
倦收天有些担心：“他的剑招势大力沉，被扫到一点就会重伤，你要认真应对。”
原无乡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再沉也没有昆仑沉，我可是连昆仑都能硬接的。”

时间到，原无乡走到擂台中，对面卓山穹也走了进来，见到是他，登时一楞：“怎么是你？”
原无乡忍住笑：“当然是我，你之前都不看名单的吗，还是看到我跟阿倦站在外面就以为这一场是你们俩打。”
卓山穹立刻闭嘴，拔剑在手，闷声道：“卓山穹，剑藏锋，深渊猎杀者。”
原无乡也收敛心神，抱拳行礼：“原无乡，掌门亲传弟子。”
卓山穹看他两手空空，盯着他道：“老子不打手无寸铁之人，你的剑呢？”
原无乡学着他的口气笑道：“小爷是打拳的。”
卓山穹收起那柄阔剑：“你不用剑，老子也不能用剑。”
原无乡摆好姿势：“要战便战，废话真多，一会若是打不过，可要记得出剑。”
如果说，倦收天的武斗让人热血沸腾，如历沙场。
那原无乡的武斗则是看的人赏心悦目。
原无乡主修拳法，步法轻功皆是一绝，动起来翩然如风，进退之间灵动轻盈，如穿花蝴蝶一般满场飞舞。卓山穹身法不如原无乡，速度不如原无乡，招式也不如原无乡精妙，完全打不到人，全靠二十多年猎杀妖兽锻炼出的反应速度见招拆招，没过多久，就挨了好几拳，幸好原无乡并未用太大力气，他仗着皮糙肉厚，吃了几拳也没受伤，只是越打越觉憋屈，对手一直满场绕圈，速度奇快，打也打不到，追也追不上，有心开个大招，原无乡又靠近袭扰，打向他正在行功的关窍，逼得他不得不弃招防守。卓山穹郁闷的要吐血，冲着原无乡吼：“你是兔子吗，满场乱窜，是汉子就正面对一招。”
原无乡应声赞同，停下步法，沉腰落马，吐气开声：“穷！”
卓山穹被这个招式名唬的一愣，又气又想笑，招式出到一半已经后继无力，真气走岔，捂着肚子倒在了台上。

倦收天瞬移上去，扶起他，度过去一缕真气，助他平复气息。这已经是他见过的第七个被原无乡这一招笑瘫之人，在道灵时，原无乡凭借这一招硬抗了三个同阶对手，那三人足足笑了半天才有力气站起。
卓山穹见倦收天就在自己面前，手按在他肚子上帮他调理内息，不敢再抬头，憋得满脸通红，内息顺畅后他连忙后退站起，走到教习面前认输。
原无乡说出招式名字后，擂台对面的东边高台上瞬间安静，道真众位长老脸都黑了，晏清不用侧头，都能感觉到周围那几道复杂的目光。
央千澈好心跟他解释：“这是无乡这两年精心创出的三式拳法，其余两招分别是‘无极’和‘混成’。”
道玄的领导呵呵笑着打圆场：“真不愧是道尊的弟子，颇有道尊年轻时的风采。”
晏清：“……”
混成无极穷，道真要完，我的好徒儿，这些年你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晏清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原无乡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了。

畢方	2017-05-23 10:28
感谢道友喜欢，对剧里金道长总是挂在嘴边那一句：苦难本是人生必备的调味料，印象深刻，总觉得金道长的成长历程肯定非常沉重，而且金道长剧中那绝不言退的性格，看剧时就经常会想，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打磨出了这样一个人，这篇文也是剧外的一些脑补。

12345678	2017-05-23 17:20
很符合原著性格的前传系列 lR]FQnZ lz你的文又重新燃起了我对那段剧情和角色的热情

hoellie	2017-05-24 00:20
從貼吧追到微博，又在這𥚃看到樓主，一定要來支持一下，加油喔！

畢方	2017-05-25 00:40
谢谢道友的评价，这篇同人也是想把自己以前关于双秀剧外的脑补写出来。

畢方	2017-05-25 00:42
谢谢道友一直评论鼓励，因为第二卷一开始也很虐，这几天外出游玩不太想修改那些，干脆把之前修改好的都慢慢发出来，等玩够了回家再静心改第二章。

畢方

2017-05-25 00:48

第十二章六阳真诀
最后一轮武试，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十名弟子两两对诀，排出名次，这次比武大会就告一段落了，之后未入灵身的弟子之间的比试，可以交由桐庐峰几位教习负责，掌门和长老去露个脸就好，不用一直出现。
晏清这些天又要观看比赛，又是安排各种事宜，还要应付道玄道灵的领导，忙的头有三个大，这次赛前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跑到老翁这里开个小灶，央千澈又怒气冲冲的找了过来。
看着央千澈满面怒容，晏清只觉心痛，北宗实在太可恶了，千澈长得这么斯文优雅，初入道真时那么的温柔体贴，加入北宗后，也被影响的变成了个暴力道士，一点就炸：“千澈，我又不是不分你吃，何必这么生气。”
央千澈强忍着将手中玉简直接扔到晏清脸上的冲动，将玉简拍到桌子上，冷声道：“还请掌门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晏清将桌上的饭菜护住，拿过玉简走到院子外面：“如你所见，今年极北之地冰封甚早，深渊通路即将关闭，深渊一脉弟子都回去了，卓山穹无法参加最后一轮比试，我让夜魂歌来替代他。”
央千澈一字一顿道：“掌门，这次比武大会是‘入门不到一甲子、初入灵身’的弟子之间的比试，夜魂歌今年几百岁了，他之前的功力与道火篇第七层相当，你让一个已入涅槃之人去跟灵身弟子争名次，他自己不觉得是羞辱吗！”
“千澈，你听我解释。”晏清来到庭院中的桌椅旁，把央千澈按到椅子上，“之前鬼王出世，夜魂歌与妖兽大战时遭煞气灌体，加入我道真修炼道火锻心篇寻求解法，他受煞气侵体之苦，实力大减，已经跌落到道火第六层，我道真一向欢迎弟子带艺投师，他现在作为这一甲子的新弟子出战完全合理。”
“合理？让一个有几百年战斗经验的人去打一个修炼十几年的人很合理？你想要倦收天死吗？难得这次比武大会没有弟子重伤，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需要一场武斗，彻底打消道灵道玄对倦收天的怀疑。”
“这次来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倦家。”

“千澈，你冷静下，”晏清取出茶具，倒了一杯茶给央千澈，“倦家与我道真渊源甚深，知道阿倦名字的只有我们两个，他现在虽然发色变了，等闲不会让人联想到倦家，但是他的眉眼与他爹太像，这次比武大会，阿倦大出风头，道灵道玄那几个老不死回去肯定会向宗门提起，当年道灵和道玄各有几人去过倦家，万一被那几位听到，阿倦就会暴露。”
央千澈眼睛盯着茶杯，努力让自己忽略晏清那张欠揍的脸：“发现了又能怎样。”
晏清苦笑：“你白活这许多年了，忘了我是怎么算计他了？苦境这么多濒死的涅槃之人，苦求登仙不成，难保其中一两个不会动心思要拿他去炼药。”
央千澈一瞬间又涌起泼晏清一脸茶水的冲动：“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耻。”
“阿倦太容易相信别人，这种人有一个都很危险，他必须要在众人面前受伤流血一次，才能彻底洗清嫌疑。”
央千澈一圈一圈摸着杯底，不想理会眼前这人，晏清继续说好话：“阿倦以前的血液，灵力极强，太容易分辨，失去两滴丹液后，他的血液本质跌落到涅槃，灵力变弱许多，有六阳诀至刚至阳的真元遮掩，不仔细查看就不会露陷。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一滴就能成就一炉丹药，但在疗伤方面依然很有奇效，尤其是经脉受创，他的六阳真元和血液配合，正好可以治疗夜魂歌煞气入体之症。”
“掌门你大可直接向倦收天说明，不用这么曲折让他去跟一个煞气入体的人决斗，夜魂歌魂魄遭煞气污染，杀性极重，你就不怕战中失手，万一……”
“千澈，”晏清打断他的话，“阿倦对战斗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这次比武大会，他进步极快，你要相信他的实力。”晏清站起身，走到央千澈身边：“千澈，请相信我，这次比武，不止可以让倦收天洗清金丹之体的嫌疑，还能让道真双秀之名传遍苦境，能帮夜魂歌治疗伤势，让我道真再添一顶级战力，还能让阿倦在濒死战斗中激发潜能，领悟新武，简直一举四得。”
央千澈听不下去，拂袖离开：“不算计人你会死吗。”
晏清独自坐下喝茶：“北宗之人就是好骗啊，不算计，怎么保证利益呢。”

最后一轮比试，新一代弟子中最强的十人两两对决，为了让比试更加精彩，教习们将中间三处擂台并为一处，重新设置了防护阵法，每次只开一场决斗。尚未入灵身的弟子被送回了桐庐峰，除了先行离开的深渊一脉弟子，剩余七百弟子都分散在擂台周围，等着今天第一场武决，六阳诀传人对曾经涅槃的前辈。
晏清坐在东边高台上，见身边的央千澈一直紧绷着，安慰道：“千澈，你要真是担心，不如下去掠阵。”
央千澈的手握紧又松开，梗着脖子道：“不用，下面已经有四位教习分散在周边，我再下去，会给倦收天增加压力。”
晏清：“阿倦那个直球思维，他应该还不知道什么是压力，想去就去吧，不过千澈啊，你没有见过修炼六阳诀的前辈，两万年前，道门三分，当时传承断绝，我道真除了几个战阵，主要的内家心法就是六阳诀，只靠六阳诀，我们就足以与根基在道境传承仍在的道玄比肩，成为力抗鬼王的主力。”
“你不了解六阳诀的威力，修炼至第六重的人，自爆之后，可是连鬼王都能伤到，这是苦境唯一一个能以灵身境界伤到鬼王的功法。现在苦境灵气大不如前，登仙已成传说，六阳诀必将再次传承开来。倦收天这战撑的越久，道门对六阳诀越看重，届时传承的阻碍就会越小，等倦收天将六阳诀补全，让体质一般的弟子也可以修习，我道真就能再次振兴，继续统领三道对抗鬼王。”

擂台边，原无乡打听完对手消息，有些忧心，他回到倦收天身边劝道：“阿倦，你的对手，是带艺投师，以前是已入涅槃的高手，这次鬼王出世，他被煞气灌体，才加入道真修炼道火篇养伤，他的实力不是你我能够抗衡，打不过就认输吧。”
倦收天点头道：“我会尽力撑久一点。”
原无乡看着对面周三丈之内空无一人的夜魂歌，感叹道：“不愧是活了很久的老前辈，气息真强。”
“恩。”倦收天点头回应，心下思量：这个人的杀气很重，与深渊弟子的杀气不同，他的杀意中带着煞气，是真的杀过人的，这一战必须慎重。

原无乡见他一脸凝重，问道：“阿倦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怎么称呼这位前辈，道真内部，除了亲传弟子，同阶皆为师兄弟，这位前辈以前是涅槃之境，我应该叫他一声师叔，但是他现在跌落到了灵身境界，参加的又是灵身弟子的比试，称呼师叔似乎不妥。”
央千澈终究还是太过担心，干脆离席到擂台边照看，远远听得倦收天跟原无乡纠结称呼问题，紧张的心情也跟着纾解很多，或许这战对倦收天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比较艰难的挑战，并没有那么危险。
央千澈将昆仑还给倦收天：“此战，你可以用昆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阵法问题，阵法损坏也不要紧。”
倦收天将昆仑背负起来：“谢谢道魁和掌门。”
时间到，阵法开，倦收天背负昆仑，脚步沉沉踏上擂台，夜魂歌似有所感，步入擂台，体内的煞气感应到倦收天的浩然之气，渐渐疯狂。
对眼刹那，生死战局开启，倦收天来不及报名号，急运功体躲避，但因失了先机，勉强避开要害，肩膀处却被一剑穿过，染血刹那，夜魂歌手中血煞剑嗡嗡颤动，将倦收天流出的鲜血尽数吞噬。
第一招就如此惨烈，原无乡急冲擂台，被央千澈拉住，央千澈顺手点了原无乡哑穴，低声说道：“无乡，镇定，不要让他分心。”
晏清在高台上亦是双手紧握：没想到六阳真气会刺激煞气让夜魂歌发狂，倦收天，你一定要撑过这一波，才能将煞气化消。

擂台上，倦收天御起昆仑，手执木剑，分心二用，紧守方圆，他一时无法跟上对方速度，只能先护住要害，血煞剑纵横交错间，倦收天新添不少伤口，不过都是皮肉伤，血液刚被吸走，伤口就已痊愈。
昆仑剑极重，夜魂歌境界跌落至灵身，身体不如以往强悍，血煞剑几次与昆仑相撞，夜魂歌喷出大口鲜血，但在煞气刺激下，宛如无知无觉，不顾自身，一心要杀倦收天。倦收天感应到夜魂歌伤势，停下昆仑，改御木剑，将昆仑背负到身后，防护背部要害。
他的剑似乎与他性命相连，对我的血和真气都有吞噬的举动，六阳诀是煞气的克星，但是要如何做才能祛除他体内的煞气，要针对人，还是要针对剑。
又是一剑刺来，倦收天以手握剑，掌心被割的鲜血淋漓，但他随即踏步上前，血煞再度穿过肩膀，趁着血煞剑吸收肩膀中的血液刹那，倦收天寻得机会，一掌印在夜魂歌胸口，至刚至阳的浩气直灌夜魂歌体内。
夜魂歌痛的大吼，手中长剑一搅，倦收天肩膀喷出一蓬鲜血，血煞脱离夜魂歌控制，急追嗜血，倦收天趁机后退，这一招两人都伤的不轻，倦收天原地调息片刻，昆仑剑出，化剑阵困住血煞，再次来到夜魂歌身边，仔细感应他的气息，体内煞气确实有所减少。
果然有效，只是需要将真气直接打入他体内才行，我拳脚功夫远不如他，只能以伤换伤了。
倦收天下定决心，暗道一声：拼了。六阳诀全力运转，整个山顶笼罩在一片金光中，夜魂歌被那一掌打的稍有清明，努力控制自己的杀性，靠近倦收天，两人配合下，倦收天又成功的一掌击在夜魂歌丹田，不过自己也被当胸拍了一拳，两人跌落到擂台两边，各自运功调息。

这场武斗惨烈程度超出各弟子预计，原无乡被定在原地，急的快要吐血，央千澈怕他憋到走火入魔，带他远离擂台，解开他身上的穴道。
“师叔，那个人是个疯子，师尊到底要做什么，阿倦快被打死了。”原无乡说着转头就走：“我要去帮他！”
“倦收天暂时没事，周围有四个涅槃期的教习看着，真的遇到危险他们会出手的。”
央千澈想着晏清跟自己说过的话，为自己要用这些话说服原无乡感到悲哀：“那个人是江湖中的前辈，与鬼王作战的时候受了重伤，煞气入体，才会发狂，这几年他一直试图修炼道火篇来保持清醒，但是煞气实在难以清除，倦收天修炼的六阳诀是煞气的克星，让他们多打斗一会，倦收天就可以治好他。”
“可以把他关起来让阿倦直接治疗啊，这样跟疯子打架太危险了。”
央千澈心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掌门坚持要这么做。不过仍是开口安慰原无乡：“这样可以让长老们看到六阳诀的威力，阿倦一直想把六阳诀发扬光大，但是重启六阳诀的修炼需要众位长老同意才行，六阳诀本身容易入魔，阿倦毕竟年轻，长老们不相信他能补全功法，只有这样直接让众弟子看到六阳诀的威力，吸引新弟子修炼，才能将六阳诀发扬光大。”
说完这些，央千澈都自觉虚伪，又道：“阿倦出招依然非常完整，也一直护住了要害，只是皮肉伤，很快就会痊愈的，他们打斗时间越长，夜魂歌的神智恢复越多，之后会越来越轻松的。”

两人回到擂台边，这会的战斗与方才完全不同，倦收天六阳浩气源源不绝撑持昆仑剑阵，血煞却是后继无力，被昆仑以剑阵锁死，扔出了阵法。
众长老又是一阵惊叹：“虽然昆仑有号万阵令万剑之能，但倦收天进出阵法如此随意，他在阵法上的修持不输剑法啊。”
“上次他并未背负昆仑，也能直接闯进阵法，来去自如。”
“恭喜掌门又教出一位好弟子。”
“夜魂歌在好转，六阳诀不愧是鬼煞之气的克星。”
随着六阳真气不断输入，夜魂歌神智渐复，强抑自己体内冲动，压下杀意，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倦收天则开始绕着他不住游走，看准行气关键，将真元灌入夜魂歌体内。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夜魂歌双眼渐渐回复清明，他站起身，向倦收天道谢：“这一战辛苦小兄弟了，我已经好多了，这次就到这吧，下次要麻烦小兄弟前往我的洞府助我疗伤了。”
倦收天也满脸欣慰：“前辈无事就好，我就住在御神峰，随时恭候前辈。前辈的佩剑有嗜血倾向，是否也是受了煞气影响，可有解法？”
夜魂歌拿回佩剑：“我的老伙计是被我拖累，到时还要一并麻烦小兄弟。”他见看倦收天衣服上满是剑痕，心下愧疚，拿出一瓶伤药，“小兄弟，对不住，我没想到会失控的这么厉害，这瓶丹药能助你疗伤，我很喜欢你的剑法，等你养好伤，我们好好打一场。”
倦收天双目一亮：“荣幸之至。”说着却突然身体一歪，原无乡早在台下等的心焦，此时看见连忙赶到台上扶住他，央千澈也跟了过来，冲晏清遥遥抱拳：“倦收天伤的不轻，我先带他去疗伤。”说罢携了原无乡一起直接化光来到御神峰。

“阿倦，你伤到哪里了！”原无乡看着倦收天快被割成破布条的外衣，简直心疼死，直接扯掉倦收天的外套：“阿倦让我看看，你肩膀被捅了那么多次，伤的重不重。”倦收天把头发拨到一边给他看基本愈合的伤口：“方才只是脱力，已经没事了。”央千澈给他细细把脉后，也点头道：“倦收天确实没事了，不过这次失血不少，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你们在御神峰好好休息下。”
“原无乡的比试快开始了，等原无乡比试完，我就回来休息。”
央千澈和原无乡齐声道：“不可以！”
原无乡把他按到床上：“阿倦你就先休息，我肯定会赢的，等结束了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央千澈也道：“你这快速恢复的体质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先休息吧。”
倦收天看着两人走远，握紧双手：我还是太弱了，前辈如果不是入魔影响了神智，我根本撑不过五招。
当时杀气普天盖地压过来，他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剑下，被杀气影响的出招都慢了几分。
我还是太弱，太容易被影响心神，面对恐惧还不够坚定，还要继续修炼，我要变强，必须变强，只有成为最强的人，才有面对鬼王的资格。

畢方

2017-05-26 02:49

第十三章选择抉择
作为六阳诀唯一的真传弟子，倦收天的带冠之礼办的颇为隆重。
铸剑长老洪天赐、护剑长老公良千耀，执律长老央千澈、卫道长老蓬生华辰，四位长老加上掌门，还有老翁这位资历极老的前辈，一齐为他束发带冠。
倦收天披散着头发，面向禁地门户站得笔直。
晏清来到他旁边，朗声道：“诸位先烈在此见证，我道真今日又添一位弟子，六阳诀传承再续，我辈牢记前辈遗志，承袭前辈道心，道火之下，传承永在。”
随即转身来到倦收天对面，原无乡手捧一顶纯阳冠立在旁边。
晏清解下自己的佩剑，长剑抵在眉心：“倦收天，道真因何而立！”
倦收天抬头看着禁地门户，仿佛看到了禁地内漫山遍野的剑碑，也将昆仑拿下，剑身抵上眉心，以丹田之气朗声应道：“诛魔卫世！持剑护生！”
“倦收天，你因何执剑！”
“杀鬼王！护苍生！”
“此冠赠你，带冠之后，便是我道真弟子，望你今后，无论前路如何坎坷，莫忘今日执剑初衷。”
晏清从原无乡手上拿起那顶纯阳冠，要帮倦收天带上，不料倦收天一头金发又厚又滑，晏清绑了几次都没成功，原无乡果断接手，接下来众人围观了半刻钟，看原无乡宛如变戏法一般将倦收天一头长发盘成一个违反人类常识的花样，将纯阳冠带到倦收天头上。
倦收天将昆仑重新背负身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难得聚到一起，接下来自然是前往老翁洞府，一饱口福。
晏清见原无乡极为自然的坐到倦收天旁边，生怕自己这位弟子在各长老面前显露原形，连忙传音：“你敢帮倦收天夹菜，我就送倦收天入禁地修行十年。”
原无乡听到这个极为滑稽的命令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桌子上，倦收天见到，还以为他之前比武时伤到了手，极为自然的夹了些菜放到他碗里，原无乡得意的冲晏清挑眉，晏清以手扶额，头痛不已，再次感觉道真前途暗淡，幸好众长老沉醉于老翁的手艺，除了央千澈，没人注意这边.
吃饱喝足，两人回到御神峰，原无乡同倦收天一起绕着山峰散步，顺便查看下药材的生长情况，这些年他不在道真，御神峰有老龟的徒子徒孙照看着，山上的灵植倒是比他在的时候还繁盛些，灵兽更是多了不少，许多都是从其他山峰窜来的。两年时间，许多小兽已经忘了当年被抓去做成晚饭的恐惧，见到人来也不害怕，绕着两人来回玩闹。

“阿倦，比武大会已经结束，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原无乡，我已束发带冠，以后要称呼我的名字。”
“知道了，阿倦。”
“是倦收天。”
“好的，阿倦。”
“是倦收天。”
“好了好了，阿倦，我记住了，你总要给我一些适应的时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唤了你这么多年阿倦，早就习惯了，习惯是很难改的。”
倦收天半低着头，认真思考：“需要多长时间。”
原无乡摸着下巴：“阿倦，你来道真十五年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五年，最初那三年你不能说话，只有这两年我们才能互相倾诉，我叫了你五年阿倦呢，至少也要给我五年时间，让我慢慢习惯唤你倦收天。”
“好，那就五年。”
原无乡心下暗爽，原来调戏阿倦这么有趣，难怪师尊平日这么喜欢调戏他俩。
倦收天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以后不能再摸头，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别再把我当小孩子。”
啊，糟糕，忘了这点。原无乡悲哀的捂住脸：“阿倦，为什么不能摸头发。”那捏脸呢？
“我不怎么喜欢别人碰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长的太慢了，要快点长大，长到接近真实年龄。”
“可我不是别人啊。”原无乡也看向他的手，倦收天身高与其他十五六岁的少年差不多，但是手脚生的太过小巧，拿到昆仑后，倦收天就在盼着自己赶快长大，长了两年握剑时还是不能完全圈住昆仑的剑柄。
原无乡胡思乱想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阿倦，是不是有人告诉你被摸头会长不高。”
见倦收天原地沉默着，原无乡暗道：不会真的猜对了吧，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么无聊的，不会是师尊吧。

晏清特地避开饭点来御神峰，以前倦收天与原无乡分别吃不同的东西，原无乡都能做出那么多花样，现在他俩能吃同样的食物了，原无乡会做多少盘菜，晏清拒绝想象更不想看到。
“师尊你来做什么。”
晏清：“……”
好像被徒弟嫌弃了，我之前做的什么被发现了吗。
晏清无视自家弟子隐隐的敌意：“倦收天，换身正式衣服，随我去议事厅，有要事找你。”
倦收天：“掌门找我何事。”
晏清看着他那金灿灿的一身，想到其他衣服也是这个风格：“算了，别换衣服了，你直接随我来吧。”
晏清带倦收天来到议事厅那座山峰，却不入正门，直接将倦收天带到了旁边的小房间。
“这是千澈住的地方，以后有事可来这里找他。”
倦收天跟着进屋，发现央千澈早就在里面等待，晏清过去坐到央千澈身边，倦收天站在屋子中央，又问了一遍：“掌门找我何事。”
晏清道：“御神峰上药材众多，不适合你修炼六阳诀，我已让人将之前比武大会时削下的山头修缮完毕，以后那里就是你的洞府。”
倦收天行了一礼：“多谢掌门。”
晏清看了央千澈一眼，语气变得严肃：“倦收天，你已是我道真弟子，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真想杀鬼王，就认真回答，这也是我道门弟子必须面对的问题。”
“掌门尽管问。”
“你有没有见过被鬼王魔化之人？”
“像夜魂歌前辈失控时那样吗？”
“不，他只是煞气入体，暂时失控，还可以控制，魔化比那更危险，会彻底失控，完全服从鬼王，听从鬼王命令反过来杀戮自己的同门，而且没有救治之法。”晏清说着，声音突然转急：“倦收天，如果此次鬼王现世，元宗六象再被围攻，桐庐峰除了未入灵身的那些弟子，只剩你一人还有战力，你背后是桐庐峰上万年轻弟子，面前是数千被魔化的同门，你要如何做！”
倦收天心跳转急，没想到晏清会问这种问题：“没有救治之法？六阳诀也无法救治？我的血呢？”
晏清冷冷的声音传来：“不要天真，被魔化后，魂魄皆被鬼王控制，上万年来，道门试验过无数方法，没有一次成功，若非如此，道火锻心篇也不会成为我道真入门心法。现在不要管这些，我只问你，你会如何做。”
倦收天呼吸急促：“我，我会杀了他们，保护新弟子。”

晏清：“很好，但如果被魔化的人外表看不出异常，桐庐峰弟子都认为你看错了呢，但是你修炼六阳诀感应的非常清楚，眼前这些人只剩下躯壳，你要如何做。”
倦收天低下头，紧紧握住双手：“我会杀了他们。”
晏清：“杀了他们，桐庐峰上的弟子会觉得被魔化的人是你，转而一起攻击你，道门也会误解你。到时你要如何应对。”
倦收天尽力平复呼吸：“我会解释清楚。”
“如果解释不了，道真也要杀你呢。”
倦收天抬起头：“我不会死在道门手里，我会想办法去跟鬼王决战。”
晏清鼓掌：“很好，如果被魔化的是原无乡呢。”
如果被魔化的是原无乡，如果自己面前是原无乡……
倦收天退出一步：“不，这不可能，原无乡不可能被魔化，他很快就会入涅槃，道火锻心篇修炼到第七层后，就不会有魔化之险。”
晏清直视倦收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鬼王每次现世，都会多出几个新招，道门只能依靠鬼王对道火的执念死守元宗六象，万一是原无乡被魔化，你背后就是桐庐峰上万弟子，你要如何做。”
晏清声音转急，听起来居然有几分凄厉：“倦收天，告诉我，你该如何做。”
倦收天身形摇晃，有些站不住，他在屋子中站了半晌，晏清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想再问一遍，倦收天却突然又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我会杀了原无乡。我会亲自动手，待我杀了鬼王，再以命相报。”
说出这句话，倦收天仿佛失了全身力气，站也站不住，他连退三步，强行稳住身形，咽下喉间涌上的鲜血：“掌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倦收天先告退了。”
看着倦收天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晏清转头看向央千澈，疑惑自己师弟这次居然忍得住，没有泼他一脸茶水。
“千澈，你这次怎的一句话都不说。”
央千澈低着头不想看他：“操弄人心，很有趣吗？”
晏清回道：“趣味无穷啊，千澈，你猜我若是把无乡唤来问他同样的问题，无乡会怎么回答。”
央千澈起身送客：“我们加入道真，留在道真，是因为道火在道真，鬼王现世必会前来抢夺道火，这里是跟鬼王决战的地方，而不是因为道真的掌门是你晏清，你再这么玩下去，当心众叛亲离。”

倦收天恍恍惚惚的走回御神峰，看到正在山脚等他的原无乡，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他呆在原地，看着原无乡，心下羞愧：我怎么能做出这种选择，我怎么能去杀原无乡。倦收天想，自己还不够强，还不够强，至少要强到像照昆仑前辈那样，让鬼王把执念从道火转到昆仑剑上，只有变强，才能护住更多人。
只要我足够强，强到一个人就能灭杀鬼王，赶在鬼王魔化众人之前杀掉他，道门弟子就不用同修相残。
原无乡感应到倦收天的气息急忙过来扶住他：“阿倦，师尊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会心神大乱，我先助你行气静心，当心走火入魔。”
倦收天抽回手掌，摇了摇头：“我没事，道尊说已为我安排好了新的住所，我以后要过去那边修炼。”
原无乡道：“我知道啊，那里可是我布置的，阿倦你一定喜欢。我本来想把那里当做给阿倦你的生日礼物，等你生日那天再告诉你，没想到师尊这么快就说出来了。”
倦收天突然低声闷闷的道：“原无乡，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原无乡见倦收天一直低着头不看他，以为他是在为离别伤怀，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阿倦，不用这么伤心，虽然你不能在御神峰练剑，但是你可以过来吃饭啊，我也可以过去找你练拳，凭我们的功夫，来去也就一盏茶的事情。”
倦收天听到原无乡这么说更感愧疚，“我今天就搬过去，我一个人过去就好。”
原无乡只当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别离，一时之间也不好安慰，拉着倦收天去收拾东西，倦收天却只想着早点走：“不用收拾东西，乾坤袋里什么都有，这些东西就留在这里，我过几天再回来看你。”
原无乡看着倦收天神思不定的往新住的地方飞，担心他中间撞到山上，默默的跟在后面看到他进了新家才安心下来。

他一个人回到御神峰，沿着台阶慢慢往山上走，方才去送倦收天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自己一个人走着，总觉得周围暗淡了许多，想着今后自己要一个人住在这里，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入睡一个人打拳，忽然觉得有些寂寞，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一个人在御神峰居住的日子。
那时的他每天都很孤独，只好满山乱转，跟小鸟说话，找乌龟聊天，甚至给药材捉虫的时候都能捏着虫子说上半天，后来这里来了一个金团子，虽然最初那三年金团子不会说话，但是会很安静的听他一直说，会看他打拳，会陪他钓鱼，会赞美他做出的所有东西。
后来那个金团子可以说话了，开口第一句就是叫他的名字，第二句是‘我们回家吧’，从那时起，这里就不再是他暂住的地方，而是他们的家，道真也不再只是师门，而是家。
原无乡回到家里，推开房门，看着他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留下的东西，眼睛蓦然一酸，这里面就该是两个人一起生活，只剩他一个人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又觉得疑惑：阿倦为何那么伤心，我们虽然分开，但距离并不远，御神峰上太多药材灵兽，不适合习练六阳诀，但是我的流风掌并不受环境限制，我完全可以搬过去跟阿倦一起住啊，既然是这样，阿倦为何还会这么伤心，师尊到底说了什么。

倦收天自从来到新洞府后，一直在山下练武，六阳诀后三层功法残缺，倦收天修改了几遍，仍然不能突破到第四层，有些烦躁。
原无乡远远的看着他挥剑乱砍，以为他真走火入魔了，连忙赶过去看他：“阿倦，你这几日怎么不去找我。”
倦收天低头不语，默默的收了剑，原无乡把他拉回房间中，拿出一个食盒，将饭菜一盘盘端出来：“阿倦，你一个人住也太随便了，这么多天都不开火，虽然修为到灵身后就不怎么需要饮食，但你以前从未辟谷过，突然这么多天不吃饭，肠胃会痛的。”
倦收天低着头不太敢看原无乡，那天他说出杀了原无乡那句话后，就有些无法面对原无乡，更无法原谅自己当时居然做出了那种选择，因此直接搬到新住处，今天看到原无乡主动来关心他，心下更是愧疚。
原无乡见他言语躲闪，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师尊果然还说了些别的话，才让阿倦这么为难。

只是仍然觉得有些委屈，他是掌门唯一的弟子，道真这一代最优秀的后起之秀，从小师尊就告诉他，他是未来的道真掌门，这些年，他也一直以这个为目标努力，为人处世方面一直向央千澈学习。
但是倦收天确实足够优秀，非常优秀，才这么小年纪，就有了硬抗涅槃初期的战力，道真一向以武力为尊，如果师尊选择的是倦收天，他也应该感到高兴。
“阿倦，如果是你，我肯定会全力辅助你，就像央师叔帮助师尊一样。”
倦收天抬起头，不明白原无乡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原无乡转身趴在床上，回避倦收天的目光，但是想到倦收天在比武大会上的表现，又想到师尊平时对自己的嘱咐，心酸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果然啊，小时候父母选择把我卖给道真后，我就该知道，我果然还是被放弃的那个。

原无乡把脸埋在枕头上，闷声道：“阿倦，你知道吗，我是师尊花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的，我们家有许多弟弟妹妹，我是老大，当时家乡遭灾，师尊他们去救人看中了我，父母立刻就同意了。‘原无乡’这个名字是师尊取的，我已经忘了我在家时的名字，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阿倦，我一直以为我作为师尊唯一的弟子，他肯定会先选择我的，我不想再做被放弃的那个，但是阿倦，是你的话，我很高兴，我为你高兴，阿倦你这么优秀，选择你是应该的。”
原无乡嘴上说着高兴，话中却隐隐带了哭腔，倦收天不明白原无乡在说什么，他感觉原无乡好像陷入了莫名的自我厌弃中，看得非常心疼。
倦收天想了想，拉起原无乡，像他小时候对自己说话时那样，握住他的双手，与他面对面，认真道：“原无乡，我不知道你遇到过什么，但是那些都过去了，请你相信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都是我的第一选择。”
原无乡捂住脸，泪水止不住的滑落：真好，阿倦说不管怎样我都是他的第一选择，真好！
倦收天担忧的看着他，给他擦泪，原无乡拉住他：“阿倦，我没事，我只是很高兴很高兴。”
不过阿倦，你知道吗，不管发生何事，不管遇到什么，你从来都是我的第一选择。
不，不止是第一选择，你一直就是我的原则啊。
原无乡擦了擦眼泪：“阿倦，我没事了，方才不过是想起往事伤春悲秋罢了。我饿了，陪我吃饭吧。”
倦收天见他终于想通，也放松下来，应道：“好。”
原无乡看着倦收天微微勾起的唇角，心情忽然就平静了下来，觉得这几天的自我纠结和自怜自伤简直莫名其妙，跟阿倦相比，掌门算个屁。

畢方

2017-05-28 13:29

第十四章先天真元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问题，不同的人。
原无乡站在屋子中间，狐疑的盯着晏清，不知道自己师傅又在玩哪一出。
晏清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问原无乡：“还记得夜魂歌吗？”
原无乡恨恨地道：“阿倦差点被他杀死，师尊，你当时为什么要安排阿倦跟他对决。”
晏清一脸庄重：“我想让年轻弟子提前见识一下，被鬼王魔化是什么模样，夜魂歌当时只是煞气入体，一时失控罢了，还可以救回来。”
晏清放下茶杯，看着自己徒弟：“魔化会让人彻底失控，完全服从鬼王，且没有救治之法。原无乡，如果是遇到成千上百个失控的夜魂歌围攻桐庐峰，山顶上都是还未入灵身的年轻弟子，只有你一人有一战之力，你会如何做。”
原无乡郑重回应：“弟子将死守山门，我死之前，不会放一人进入。”
晏清的声音忽转严肃：“哦？那么，如果被魔化的是倦收天呢。”
原无乡听到倦收天三字浑身一震：“真的没有救治之法！”
晏清叹息：“道门几万年试过无数方法，全部失败。”
原无乡狠狠咬了下嘴唇，垂下头道：“我会杀了倦收天。”
晏清一下一下拍打着掌心鼓掌：“很好，不愧是我道真未来掌门，这道难题，我道真弟子每个纪元都必须面对，若真有那一日，希望你记得这次的选择。”

原无乡身法提运到极致，赶往御神峰，他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有无数话想对倦收天说。他想知道倦收天前几天躲着他是不是因为被问了同样的问题，想了解所谓的六阳诀修炼者容易入魔和被魔化有没有关系，想确认修炼道火篇至涅槃是否真的不会被魔化，想弄清楚六阳诀究竟能不能涅槃，来到御神峰，他才想起倦收天早就搬去了别处，又接着赶往倦收天的新住处。
他的飞的又猛又急，直到望见倦收天在山脚练剑的身影才放松下来，直接瞬移至倦收天身边，正欲说话，却只吐出几口鲜血，晕了过去。
“原无乡！”倦收天大惊失色，接住原无乡，输入真元探查，却发现原无乡内息混乱，竟似走火入魔，连忙背了原无乡去找央千澈。

央千澈见原无乡状似平静往门外走，内息却已开始散乱，放心不下，抬脚就要跟上，晏清拉住他：“别担心，我已派青鸟暗中跟着无乡。”
他感应到原无乡还未下山就开始向御神峰飞奔，声音也难得带了一点后悔，“无乡这孩子，遇事总是想太多，全都憋在心里，希望这次不要走火入魔吧。”
央千澈极为不解：“你问倦收天和原无乡同样的问题，到底想做什么！”
晏清道：“我真没撒谎，这就是道真当年正式入门之后必备的一个环节。千澈你入道真的时候师尊已亡故，掌门师兄是代替师尊收徒，当时又逢鬼王出世，才没有问你这个问题。”
央千澈道：“这个问题有何意义。”
晏清想起当年的往事，嘴角不由带了一丝苦笑：“其实没什么意义，道真以阵为本，同门之间关系最是亲厚，即便是提前知道，也很难做出选择，而到了战场上，已经没机会再做选择，只能死战。”晏清端起茶杯慢慢吹着热气，“不过，千澈啊，你不觉得单看他们回答时的表情就很有意思吗。”
“疯子才会觉得这些事情有意思。”
“千澈啊，你跟随我长大，又帮我处理了这么多年宗门事务，道真掌门和执律长老必是同修，还分别来自南宗和北宗，数千年来，皆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晏清侧头看着央千澈：“好好想一想吧，师弟，掌门师兄为何当年让你与我同修阵法，为何这些年名剑和银骠无人掌管，为何我要把倦收天送到原无乡身边。”
“为何。”
“师弟啊，你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想知道，你作为北宗弟子，本应在前线杀敌，我却把你绑在元宗六象，你对我有怨气，我能理解，但是道真现在人才凋零至此，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能压服南北宗。”
央千澈：“驻守深渊的华辰长老，还有锻剑阁洪长老在北宗都颇有名望……”
晏清接道：“只可惜他们两个行事锋芒毕露，与南宗几位长老向来不睦。换成他们做掌门，道真立刻就能分成南北两派。无乡就不一样，无乡是我精心培养的弟子，为人温柔体贴，懂得隐忍，乐于牺牲自己成就他人，现在年岁渐长，也有了几分深沉心思，以后几年，我打算派无乡去各地道脉历练，为他当掌门铺路，由他接手，南宗应该无人反对。”
央千澈：“……”
晏清继续道：“倦收天也是我精心照看的弟子，为人正直，不拘小节，仁义又重情，以他的天分，不出十年，必能成为道真最强战力，有他帮助无乡，你们北宗那群只认武力的疯子也会服从。”
央千澈快要听不下去：”师兄，你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无乡入道真将近二十年，你教他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两年，倦收天来道真后都是无乡在照顾，他的功夫更是自己在禁地中练成，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晏清突然抬头看着门外：“来了！”
央千澈：“什么来了？”

话未落，倦收天背着原无乡直接化光赶了过来，央千澈待要接下原无乡，却被晏清抢在了前面。晏清手指连点，封住穴位，稳定原无乡伤势：“无乡这次的伤比较麻烦，他心神激荡之下，走火入魔，以前强练流风掌造成的旧伤一并发作了。”
倦收天：“原无乡怎会突然心神激荡，甚至走火入魔？掌门，你问了原无乡同样的问题！”
晏清一脸严肃：“这不重要，走火入魔没有什么，但是旧伤并发非常麻烦，这伤太久了，想要彻底治好，需得花不少心思。”
倦收天急问：“要怎样治。”
晏清抱起原无乡：“随我来吧。”

晏清带着原无乡化光回到御神峰，直接将原无乡放在床上，倦收天紧跟在后，央千澈放心不下，也跟着来到。
晏清拿出纸笔写下流风掌的行功方式：“无乡的体质并不是非常适合修炼流风掌，当年正好赶上鬼王出世，我事情太多，没有及时看顾，没想到他自己练成了。这种从最初修炼就开始积累的暗伤极难治疗，我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解方，最近才从道灵求回一剂良方。”
倦收天急道：“道尊，你曾说过，我的血对经脉暗伤有奇效。我的血也无法治疗吗？那丹液呢，我还有丹液！”
晏清听他提到丹液，有些汗颜，老脸一红：“你的血当然可以治疗，就怕我这好徒儿不肯用，现在他走火入魔，灵识受到震荡，暂时对外界无知无觉，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他的暗伤全部治好。”
晏清拉过原无乡的手腕，向倦收天道：“你拿血点一下他手少阳三焦经上的几个穴位。”
倦收天指尖裂开，按在原无乡外关穴上，向上一抹，一道血痕留在原无乡胳膊上，过了十多息才被吸收，即便本质跌落至灵身，血液中的灵气依然不容小觑，原无乡吸收起来有些困难，纵使昏迷中，依然发出了一声痛哼。
晏清在旁嚷着：“多了多了，你那是血管，不是水管。”拉过他的手指，在原无乡阳池穴上轻轻一点，“一次点这么多，三息吸收完毕正好。”
倦收天点头应下，晏清将行气路线给他：“你每天按照这张图上标出的穴位，先用血点一遍，然后用真元助无乡行功三周天，再帮他推宫过血，大概需要十天左右，等伤势彻底治好，无乡也差不多该醒了。
倦收天将纸张接过，细看了一遍记下：“掌门，原无乡这次走火入魔，不会影响他以后修炼吧。”
晏清道：“当然不会，有你的血液帮他治疗暗伤，稳固根基，对他以后的修行只会大有益处。”
倦收天又转头看向央千澈，见央千澈也肯定不会出问题才放下心来。

央千澈这几天一直躲着晏清，老翁那里都不去了。晏清几日没见他，只得前往议事厅找他，央千澈用灵鹤传书一件一件处理事情，全当没看见厅中多了一人。不过晏清的脸皮厚度向来不是他能了解，直接凑到他面前，将未处理的纸鹤拨到一旁，换成一套茶具，顺手拿出茶叶泡茶。
央千澈叹了口气：“掌门，你想偷懒请去老翁那里，不要打扰我处理事情。”
晏清把茶杯推到他面前：“这些纸鹤灵力这么低，一看就不是什么紧急事情，先喝杯茶，要学会劳逸结合，事情是永远处理不完的。”
央千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掌门，这些事情原本都是你来做的，我只是执律长老，本该只负责戒律部分。”
晏清泡好茶，倒出两杯，一杯递给央千澈：“师兄我可是好心来请你品尝今年的新茶。”他将另一杯放在鼻子底下嗅闻，满脸陶醉：“新茶果真更香。都有什么事，说来听听，师兄帮你解决。”
央千澈随便摄来一个纸鹤打开：“锻剑阁用抱朴子带回的材料打造出了几百柄剑，但是上面不是锯齿就是骨节，弟子们不愿意用。”
晏清奇道：“你们北宗之人还挺矫情，这是嫌弃剑不好看？”
央千澈认真道：“剑是一辈子的伙伴，自然要慎重，这些剑形状与惯用的剑不同，也需要适应。”
晏清不屑的撇撇嘴：“才刚灵身的家伙，谈什么一辈子，让他们出去打几场他们就知道武器有多容易坏了，还有那些还没入灵身的，有木剑就不错了，难得有新剑，居然敢嫌弃。”
央千澈：“那掌门有什么主意。”
晏清：“多大点事，随便拿两把剑给倦收天，跟他说为了测试新剑，需要他与夜魂歌切磋几场，提前宣传下，拉一些年轻弟子去看，他们中不少人都挺崇拜阿倦，只要阿倦拿着晃几天，肯定有人用。”
央千澈：“……”我该如何吐槽，这么个儿戏的提议细想一下居然还有点道理。
自比武大会与卓山穹一战后确实有不少年轻弟子崇拜倦收天。15岁成灵身的天才弟子、失传已久的六阳诀传人、自创剑招撼动锻剑阁、能与涅槃强者对抗的浑厚根基，在同年龄的弟子眼中俨然是一代传奇人物。甚至有不少弟子学倦收天直接负剑，不带剑鞘，桐庐峰医馆已经收了好几个因此而被剑扎伤的笨蛋。

央千澈随手把纸鹤放掉：“不提这个了，无乡那边，你还想让他睡几天，你之前提过的道灵秘术，就是这个？”
“一个月。”
“一个月？倦收天用的可是先天真元！”
“我当然知道，阿倦救夜魂歌用的都是先天真元，更何况是救无乡。”
“胡闹，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一味好药？”
“冷静，关心则乱啊，千澈，你当时居然没有发现。幸好道灵道玄那几位也没有注意，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我道真居然有这么傻的弟子。”
央千澈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晏清！”
晏清举手投降：“千澈，我这么说也是想让你去劝劝阿倦，以后别再轻易动用先天真元，他的六阳浩气至刚至阳，用来疗伤也有奇效，别真把自己当药了，你知道的，这方面的事情我没脸去跟阿倦提。”
见央千澈点头同意，晏清叹了口气：“千澈，无乡的情况你也清楚，他十岁才来道真，出生长大的地方灵气又十分稀薄，当时只能安排他住到御神峰借助峰顶灵气淬炼身体，十一岁才教他道真心法。相较其他弟子八岁习练道火篇，无乡修行太晚了，他的先天真元太少，煅心期间修行又太快，根基不稳，我很怕他受伤，一直不敢带他出去历练。”
晏清抬手在桌子上化出三个酒杯，一大两小，两个小的是民间普通的青花瓷，大一些的那个则是非常少见的蛋壳瓷，其薄如纸，隐隐透光。
晏清道：“若将根基比作酒杯，那么杯壁就是先天真元，杯中的酒水是后天真元，杯壁在，酒水随时都可添满。先天真元越多，越耐摔打，先天真元不足，受伤后恢复速度都会比别人慢许多，到了战场，这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他修炼流风掌造成的暗伤也需要治疗，如果无法修复，涅槃之后，这些会阻挡他的道路，让他止步于第七层。”
央千澈：“可惜先天真元乃是天生，无法后天修成，一旦失去就再难恢复，倦收天这么用先天真元，万一伤了根基，六阳诀又要重修。”
先天真元虽然也看重资质，每个人的根基都不一样，但相较后天真元，相同年龄之人，先天真元差距不大，婴儿刚出生时，是先天真元最多的时候，随着长大，先天真元慢慢消失，十五岁后再修行，多半已感应不到先天真元，此生止步炼心，但是年岁过早，神魂不够强大，无法感应天地灵气，故而道真弟子大多五岁接到元宗六象，先借助元宗六象远超外界的灵气淬炼身体，等到八岁后，才开始学习心法，引灵气入体修炼。

晏清指尖轻触最大的那个酒杯：“无乡根骨不凡，所修功法均是道真最精深的武学，后天真元远超你我灵身之时，可惜后天真元虽然随时可以借助天地灵气恢复，但恢复速度受先天真元影响甚大，我道真难得有一个如此资质的弟子，无乡不该受限于此。”
“先天真元不止可以助人疗伤保命，能延人寿命，还可以度给别人增加那人的先天真元，阿倦出生前，就在他父母帮助炼化了体内精气成就先天真元，他的先天真元是你我的十几倍，无乡的近百倍。唯有先天真元，能补强先天真元。我计算过，一个月时间，不会损伤阿倦的根基，这一个月，正好借助阿倦的先天真元让无乡脱胎换骨补足短板，以后我们也不用再担心无乡受伤难以恢复，还能将无乡的暗伤治好，涅槃再无障碍。”
晏清顿了顿，终是说出了最后那几个字，“这非常划算。”说完就一脸视死如归，等着央千澈用茶帮他洗脸。
央千澈理解这种选择，只是难以接受：“所以，你到现在，还把阿倦当成一味药？”
晏清：“怎么会是药，他修炼六阳诀，后天真元也不是你我可以相比，百年内，他必将成为我道门最锋利的剑。”
“没有人生来就该是药，也没有人生来就该是武器。”
“千澈，鬼王逼命下，我们都没有选择，你忘了吗，你们六扉最初也不过是道真的一把锁。”
央千澈看着眼前茶烟缭绕，心底却是沉重：“师兄，你考虑过无乡的感受吗，如果这事被无乡知道，他会多么煎熬？”
晏清叹了口气：“他不会知道，阿倦不会说的。就算无乡真的知道，我也相信他的理智会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畢方

2017-06-02 12:15

第十五章家人亲人
这一日，倦收天按照央千澈先前吩咐，再次前往比武场与夜魂歌用那种奇形怪状的长剑切磋，说是切磋，其实主要是夜魂歌指点他，夜魂歌伤势渐愈，修为恢复，全力之下，倦收天接不过几招，这几日的切磋中，夜魂歌都是用七成功力，指点倦收天剑法，即便如此，两人的几次武斗，在灵身境界的弟子看来依然精妙绝伦，两把深渊妖兽所制的长剑被他们玩出许多花样，才切磋三次，锻剑阁积存的几百把奇形怪状的妖剑已被年轻弟子抢夺一空。
倦收天切磋完毕，立刻赶回御神峰，给原无乡诊脉，原无乡体内暗伤已被治愈，先天真元也在倦收天的不断灌输之下缓缓增长，与自己的先天真元熔在一起，脉象比前日沉稳许多。
只是这二十几日，原无乡毫无清醒的迹象，倦收天每日按照晏清指点以血点遍原无乡周身大穴，再以先天真气助原无乡行气，虽然了解自己血液的功效，但是灵识受创，极难治疗，沉睡太久，身体也会受到影响，原无乡迟迟不醒，倦收天担心他醒来后无法复原，带原无乡前往议事厅找央千澈帮忙检查，央千澈却只说没事，只是灵识受创较深，需要一个月时间休养。
原无乡，那个问题，让你这么为难吗，醒过来吧。
我向你保证，掌门那个假设不会成立。
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入魔，我更不会选择杀你。
醒来吧，原无乡。

倦收天照旧以血点遍原无乡周身大穴，再以先天真元助原无乡行气，功行才一周天，原无乡突然身体巨震，真气逆乱，口吐鲜血，倦收天与他真元相通，毫无防备，登时被影响，喷出一口鲜血，他努力收摄心神，祭出一只灵鹤，通知晏清，随即全力运转真元，助原无乡压制乱窜的内息。
晏清和央千澈接到纸鹤立即赶来，晏清上前接手，涅槃期的庞大真元，瞬间压服原无乡逆乱的真气，随即将原无乡带走疗伤。
倦收天待要跟去，却被央千澈拉了下来：“倦收天，你受创不轻，我先给你治疗。”
央千澈想着，这应该是原无乡神识渐渐清醒，发现倦收天在以血助他复原，再次走火入魔，但是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倦收天，只得先安慰他：“不用担心，这应该是无乡将醒的征兆。”

涅槃期的功力远胜灵身，两人功法又同出一源，用来疗伤事半功倍，晏清半路上就压服了原无乡的真气，等到了议事厅，原无乡已然清醒。
可是原无乡清醒后也不与他交流，只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晏清看原无乡双拳紧握，心下也觉得难受，他对道灵的秘术极有信心，没想到这个秘术会提前被破，这次的事情没能瞒住。
“无乡，抱歉！”晏清说的异常诚恳，原无乡默然不语，只觉胸中抑郁无比，他能说什么，出主意的是晏清，付出代价的是倦收天，他是唯一的受益人，他能说什么。
晏清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阴沉，担心他再次走火入魔，准备继续助他行气，原无乡却退了开去：“师尊，你该说抱歉的人不是我。”
晏清道：“我欠倦收天的太多，没脸再跟他说抱歉，这句抱歉，你代他收下吧。”
原无乡仍是难以释怀：“师尊，你到底要做什么，阿倦他不是药。”
他今天早些时候就清醒了，但因为道灵的秘术，意识虽然清醒，身体却在沉睡，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扶起，一股暖洋洋的气流透过各大穴窍渗透进他的经脉，让整个身体都轻盈许多，他内视之下，感觉自己的陈年旧伤已被治愈，还以为道尊给他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直到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木香，隐隐有了猜测。接着又被人摆成盘膝而坐五心向天的姿势，一股有别于他的真元灌入进来，带动他的真气一起行功，那股真元游走一圈便消失在他体内，他探查之下，发现自己的先天真元居然暴涨了十几倍，方才确定，之前真的是倦收天在用血给他疗伤，疗伤之后，还给他灌输了先天真元，这么多先天真元，也不知是灌输了多少次，用了多少血。
原无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倦收天喷在上面的那口鲜血隔着衣服渗透到皮肤，还未完全被他吸收，灵识感应中那些鲜血灵气内蕴，烫的吓人，渗到皮肤里却只剩一股暖流，随气息运转，融进他的丹田，修补他方才受创的经脉。

之前昏迷那么多天，阿倦是不是每天都在拿血一遍遍涂抹那些经脉，为我疗伤。原无乡越想越觉得悲哀：“师尊，你用阿倦的血来治我的旧伤，你这样将我置于何处。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晏清见原无乡对自己的抗拒，眼中也难得带了一抹痛苦：“考虑过，我知道你不可能同意，所以提前封了你的神识，你应该再过几天才会清醒，怎么会这么快。”
原无乡拿出一个玉葫芦：“可能是因为这个。”
晏清接过打开，一股极为浓郁的丹药香气直冲鼻口：“极品的化灵丹，这是倦收天拿血祭炼过的，里面应该有他少部分心头血，才会跟他现在的血起了反应，破了道灵的秘术，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原无乡直盯着晏清：“师尊，这瓶丹药，是阿倦两年前被妖兽所伤后，给我的。”他把妖兽二字咬的很重。
晏清低着头，声音颤抖：“没有什么妖兽，当年我伤重将死，倦收天为了救我，剖心取了心头血。这瓶丹药，是他用当时剩下的血液炼化。”
原无乡第一次知道晏清受伤的事情，心下担忧：“师父您那几年一直闭关是在养伤？是什么伤了你？”
“鬼王出世，群妖皆动，我被几个兽王围攻，旧伤发作，无药可救。”
“除了阿倦的心头血？阿倦的仇人也是为了他的血才找他？”原无乡想起那晚倦收天鲜血淋漓的胸口，被剖开的心脏，闭了下眼睛，扔下那葫芦丹药：“我用阿倦的血来治疗旧疾，这么做跟利用他炼药的人有什么区别。师尊，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有下次，我会带阿倦一起离开道真。”
晏清把葫芦赛给他：“无乡，凭你的资质，本该修炼到涅槃顶峰，但先天真元不足限制住了你，为师一直不敢带你出去历练，总怕你会受伤，阿倦也是同样的想法，才会想办法让你慢慢提升根基，这些丹药是那孩子的心意，不要辜负。”
见原无乡依然不接，晏清又道，“鬼王百年内必将现世，到时你们身处战场，倦收天被重创后第二天就能再战，你重伤后却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你们要如何并肩作战。”
原无乡接过丹药，想问一下晏清现在的伤好了没有，脚步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晏清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仰头叹息：“千澈，我这次好像做错了。”

原无乡回到御神峰，倦收天正在山脚静静的等他，就在他第一次开口唤他名字时站立的地方，也是他每次等倦收天回来时站的地方，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原无乡在湖边平复心绪，他今天意识清醒后发现自己居然用了倦收天的血来疗伤，心神大乱，真的走火入魔了，那时倦收天正在以真元助他行功，他们真气相连，心灵相通，一瞬间，惊慌担忧悲伤后怕各种情绪铺天盖地的涌过来，迷乱了他的心神。
抱歉，阿倦，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想起你家人被杀的那一幕，没想到我这次受伤，让你回到了那时的情绪。
原无乡瞬移过去，当年他需要造船才能横渡的小湖，现在只需一步，便能跨越。
倦收天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中多了几分担忧几分关切，但眼底的依恋同十二年前那个小金团子一模一样。
原无乡走过去，把他拥在怀里：“阿倦，我没事了，让你担心了。”
倦收天低头靠在原无乡肩膀上感应他的心跳和气息，见他确实没事也放下心来，随即抬头直视着他：“原无乡，我绝对绝对不会入魔的。”更不会去杀你。
原无乡低头蹭了蹭他头顶散乱的头发：“阿倦，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也绝对不会入魔的。”
阿倦，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的。

央千澈闻着议事厅浓浓的酒味，再次升起把晏清直接丢回桐庐峰的冲动，不过考虑到道真一脉掌门的脸面，他勉强忍了下来，冷冷问道：“事情既然已如你所愿，你为何还不高兴。”
晏清语带感慨：“千澈啊，这么多年过去，你终于学会看人脸色了。”
央千澈：“……”
晏清叹息道：“我似乎走了一步错棋。”
央千澈：“说人话。”
晏清：“无乡和阿倦之间的感情，比我想象中还要亲厚许多。”
央千澈：“他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厚才奇怪吧。”
晏清摇摇头：“千澈，你一直不懂人心，你以为无乡在御神峰玩的很自在，其实他当时寂寞的要发疯，你担心阿倦在禁地十年太漫长，其实那孩子一个人过的挺快活。我虽然与无乡相处时间不如你多，但是我比你更懂他，他毕竟是我徒儿。”
央千澈低头继续处理事情，后悔自己挑起话题，晏清一张嘴他就忍不住开始暴躁。
晏清滔滔不绝：“我只是算错了一点，没想到他们关系会这么好，那两个孩子啊，他们视彼此为家人，唯一的亲人。我这个师尊在无乡眼里只不过是亲切一点的同门。”
央千澈放下纸鹤：“你算计他们那么多次，还要奢望无乡像待阿倦一样待你，太不实际了。幸好无乡温柔宽厚，换成别人早翻脸了，无乡还肯认你为师尊，你该欣慰才是。”
晏清撇撇嘴：“怎么会，你看阿倦，我坑他多少次，他也没有跟我生分。”
央千澈手抚额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晏清还是那副自己不快活就让周围人全都不舒服的做派：“阿倦从小就重义，一向把人往好处想，小人处事，向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君子相交，从来以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掌门，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很恶心。”
晏清道：“千澈，我真没开玩笑，关系到我们这种程度，可以互相辅助互相成就，但若关系再近一步，像无乡和阿倦那样，很容易因为对方失去理智，会被小人利用。”
央千澈：“……我从不觉得与你关系很好，无乡与阿倦感情如何也请你千万别再操心，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只要你别添乱，他们都会过的很好。”

晏清没听到一样继续感叹：“或许只是凑巧了吧，无乡心思重，看着对谁都很热情，其实内心并不想与人太过亲近，阿倦正好相反，看着死板又严肃，实则有些心大，对谁都很容易亲近，他们见面的时间太合适了，无乡当时还小，想要有人陪伴，又不愿相信我们这些大人，阿倦当时也不能接触外人，他们相依为命一般过了这许多年，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央千澈：“我觉得，这真不是无乡的问题，有你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师傅，心思不重才不正常，你应该反省下自己平日的处事作风。”
晏清发泄一通，心情正常许多，语气也变得轻松：“所以我一直说，千澈你不懂人心啊，阿倦出现之前，我本想让无乡学剑，继承掌门师兄衣钵，才把他一个人放到御神峰打磨他的性子，无乡其实很怕孤单，他一个人在山上寂寞到要发疯，最疯的时候，阿倦来了。现在想想，或许当时应该安排其他人照顾阿倦，我们带无乡出山见识下鬼王出世后的惨状，或许无乡会变得沉稳许多，我当时心疼他俩年幼，走了一步错棋，一步错，步步错啊。”
央千澈觉得，即便是再认识四百年，他也理解不了晏清的思路：“他们感情好有什么不对吗，无乡聪慧温和，阿倦坚毅坦荡，非常互补啊。”
晏清道：“我希望他们能把道真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对方。”
央千澈想了半晌，道：“无乡这么懂事，肯定会顾全大局的，阿倦大概会把杀鬼王放在第一位，不过掌门，你格局太小了，道真也不过是为诛杀鬼王而立，即便道真分裂南北，只要还在继续抗衡鬼王，那便是初心不灭，道真是否存在，并不重要。”

晏清好像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震惊无比，扑到央千澈身边急切追问：“这就是一直以来的想法？北宗的剑客都是这么想的？”
央千澈难得见到晏清这副惊惶模样，连忙安抚：“师兄，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北宗大多数人只求上战场，我们毕竟是为此而执剑，另外，我们不觉得自己是剑客，我们首先是战士。”
晏清绕着桌案来回走动平复心绪：“我记得你们北宗对剑有一句话，是什么，上次听到还是你束发带冠的时候。”
央千澈：“剑是道的外显，是心的方向。”
晏清道：“就是这句，我到现在依然不懂这一句，但是掌门师兄懂得，你懂得，阿倦虽然没有听过这句话，但我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是天生的剑客。”
央千澈奇道：“你怎会不懂。”
晏清摸过一把椅子坐下：“千澈，我真的不懂，就像你和阿倦永远都不会理解我和无乡为何会害怕孤单，剑客都是享受孤独的。”
央千澈：“我不觉得练剑孤独，我们只是更喜欢一个人独处。”
晏清：“所以这就是剑客和其他人的区别啊，你们天生就适合练剑，很多人都说，道真其实不分南宗北宗，只分剑客和不适合学剑之人，剑客之间总会互相吸引，其余人只能站在旁边鼓掌羡慕。”
央千澈：“你对剑客的理解是不是走入了误区，道真练剑，是因为用剑更适合开阵，我们练剑阵，是因为随时随地都会有战斗，道真也没有道灵那么大的财力去用各种材料布阵，只能依靠弟子修为以剑成阵。”
央千澈靠近晏清，温言道：“师兄，在北宗看来，相较剑客和其他人，道真还有一种分辨方法，战士和修道之人。现在鬼王灾害没有以往那般强大，这几个纪元鬼王现世所覆黑云已无法遮蔽苦境全境，黑云之下，也只有靠近鬼王万里之内妖兽才会暴走，相较万年每次现世魔化大半苦境近乎灭世，这几个纪元造成的灾害最多覆盖苦境二十分之一，现在的道真弟子中有一半弟子与鬼王对战之前，没有见识过甚至没有听说过鬼王，他们对抗鬼王的意愿并不是那么强大，来道真只是为了追求大道，希望能得道成仙。”
晏清敏感的听到了那句财力不够，内心暗叹自己这个原本如此纯良的师弟何时开始学会了见缝插针的提道真三教最穷，不过央千澈的话带给他的震动仍在，他这辈子，近千年时光都在为道真谋求利益，希望能弥补道真南北两宗的裂痕，希望道真能重回巅峰，希望道真的后辈越来越优秀，却是从没想过，北宗许多人并不在乎道真是否存在，那帮子暴力狂所求的，大概就是在道火下与鬼王决一死战，至于领导决战的是谁，他们并不关心。
央千澈见他神情恍惚，以为自己方才说了重话，柔和了嗓音继续劝解：“师兄，虽然大家加入道真目的不同，但我道真立派之本不会变，道火根基不会变，真到决战之时，相信不管何处的弟子，无论北宗还是南宗，大家都会死战不退。”

晏清心有些乱，不想再提这些问题，他四处乱看，见在一堆纸鹤中间，一个胖胖的金色纸鹤尤为明显，忍不住摄了过来：“这是谁折的灵鹤，以前从未见过。”
央千澈拿过打开：“掌门你喝酒喝傻了，除了阿倦的六阳浩气，道真还有谁的真气也是金色。”央千澈迅速看完，将纸一抛，纸张自动叠成纸鹤，循着倦收天的气息向御神峰飞了过去。
“掌门要不要猜一下，阿倦找我是为何事。”
晏清仔细回想了下：“无乡前两天曾向我申请独立管理一个道脉，我分给他了一处，不过那里紧挨着妖兽丛林，想要重开道观，必须将妖兽赶往更深处，阿倦是为这个来的吧，无乡去开道观，他去杀妖兽。”
央千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掌门你虽懂人心，却不懂剑客啊，倦收天既已承接昆仑，就是接下了掌门师兄的道，所行所思，都会受到掌门师兄影响。我有预感，不用百年，只需十年，倦收天必将成为我道真最强之剑，现在，剑要出鞘了。”

畢方

2017-06-05 04:14

第十六章瀚海深渊
又是一年春天到，老龟结束冬眠来岸上晒太阳，被原无乡一顿好菜忽悠地背着他俩去湖中赏景，但是这俩小屁孩一点都不安静，在他背上叽叽喳喳就没停过，说的还是特别少儿不宜的内容。
“阿倦，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去重开新道脉啊，那边也有很多妖兽可以打的。”
“妖兽丛林边缘没有什么厉害妖物，你此去除了有两位涅槃期的教习护持外，还可以带十位灵身阶段的师兄和百位桐庐峰年轻弟子，有他们在，零星的妖兽根本不算什么。”
“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去，妖兽要连着教训许多年，才会懂得避开人类，等那边可以让大量百姓迁移定居，几十年都过去了，不过我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帮师尊多分担些，这些事情，我早晚都要去经历。只是阿倦，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去吗，在外面也一样可以修炼的，我可以陪着你到丛林深处找兽王挑战。”
“我想尽快提升实力把六阳诀第四层完善。开拓道脉，重立道观事情繁杂，我也帮不上忙，就不去了。”
“阿倦，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我先进入极地寒椟受训，争取今年冬天入深渊猎杀妖兽。”
“我听师尊提起过，瀚海深渊内这些年妖兽数量一直在减少，师尊已经打算将那边驻守的弟子减半。”
“确实如此，道真这些年没怎么开拓深渊，许多妖兽都不知道最上层还有人在，不过妖兽都很记仇的，多去下面几层猎杀几次，打的多了，就都来了。”
“阿倦你认真的？”
“有什么不对吗。”
“没，我只是觉得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有些好笑。”
“我查过历年资料，这三个纪元因为鬼王实力大减，照昆仑前辈又极为强悍，道门灭鬼王付出的代价比以前几个纪元少了很多，许多弟子经历过鬼王引发的妖兽暴走后，便不再前往深渊，这六百年来，深渊的魔兽越来越少，间歇性的兽潮也没有太大威力，这与前往瀚海深渊猎杀妖兽的人数减少是一致的。”
“阿倦呐，我有点担心你一去就会爆发兽潮啊。”
“那又如何，昆仑剑在，有来无回。”
“可是入深渊驻守，十年才能轮换一次，我们又要分开十年了。”
“十年而已，很快的。等下次轮换，我就去找你。”
“那可是十年啊。”原无乡双手垫在脑后，仰躺在老龟背上，心中暗自感慨：十年真的很漫长很漫长啊，他们最开始也不过才相处了三年，就分开了十年，这次相处还不到三年，又要分开十年，为何分离的时间总比相聚的时间长那么多。
“原无乡，”倦收天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下，转头看着他，眼中带笑，“下次见面，你要叫我的名字。”
原无乡含笑回应：“好，下次见面，我不会再叫你阿倦。”

苦境北方，有一参天山脉，高达万丈，绵延十万里，横亘东西，将极北之地与苦境内陆分隔开来。极地寒椟便竖立在山脉唯一的缺口上，是死守极地的最后一道防线。瀚海深渊入口在极地最深处，与极地寒椟相隔万里。极北之地半年白天，半年黑夜，白天来临，万物复苏，冰雪融化，河水也开始流淌，可惜极北之地几条大河全是自南向北流，上游河水已然解冻，下游仍在冰封，河水蔓延开去，万里尽成沼泽炼狱，此时大地回春，万物复苏，冬眠的小兽也渐渐苏醒，吸引无数妖兽前来猎食，这时的极北之地，即便是涅槃强者也不敢轻易通过，谁也不知道绵延万里的沼泽深处，究竟藏着多少强大妖兽，唯有黑夜来临，冰雪封冻一切，万物开始沉睡之后，方可在冰封大地之上赶路。
极地的飓风经年不歇，黑夜来临后尤为猛烈，风速极大，冰冻的地面被风削下一层又一层，化作满天风雪，四散飘零。
道真一百个灵身修持境界的弟子身着保暖的法袍，外面套了特质的兽皮，全力运转功体，在周边四位涅槃师叔的护持下运使轻身功法一路行往瀚海深渊，在无边黑夜中，与风雪竞速，与严寒争锋，一路踏雪而行，速度极快。
他们是元宗六象南宗弟子，接受道尊命令将阵法器具送往瀚海深渊，许多弟子刚入灵身，根基不够稳固，不能长时间运使轻功跋涉，元宗六象与极地寒椟之间相隔近三万里，他们带好阵盘阵旗，赶了一个月的路，才来到极地寒椟，接着又被告知今年冻土冰封较晚，需要再等一月方能进入。
卫道长老蓬生华辰常年驻守极地寒椟，最喜欢年轻弟子到来历练，尤其这次一百个人全是南宗子弟，更是让他欣喜。为了欢迎他们，极地寒椟开启了豢养妖兽的禁地，举办了一次大比武，驻守此地的弟子全部参加，让他们这些南宗弟子对北宗之人的好斗有了非常直观的认识。

一群人在极地寒椟呆了将近一个月，勉强适应这边极寒的气候，等到极地彻底冰封，华辰长老特地安排了四位涅槃宗师送他们入深渊。众人在黑暗中飞速前行，默默运转功体抵抗严寒，愈往北，天气越冷，品质稍差的武器都有些承受不住此地严寒，变得容易碎裂。
可惜道灵制作的阵法器具附带诸多阵法符箓，不能收进储物袋中，需要他们轮流带着赶路。文弓耀举着沉重的阵旗，双手已然麻木，妖兽皮制作的手套在极地的低温下仿若纸糊，根本抵挡不住，寒风穿透衣服，冰冷刺骨，他却不敢大口呼吸，生怕一泄气连肺部也被冻住。
他现在完全明白为何到了黑夜极北之地会一片死寂了，许多妖兽只是受到天地灵气影响，灵智渐开，年岁长了，自然而然学会引灵气入体修炼，慢慢变得强大，只是那些灵智也不过相当于几岁的孩童，除了一点天赋，并不会什么神通功法，不像他们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更别提这里永远在狂啸的暴风雪，陷入其中，即便是兽王都无法轻易逃脱。修为到了灵身境界，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凡人已经无法伤到他们，更是不惧寒热，但是现在，四位涅槃前辈护持之下他依然觉得自己快被冻死了，难怪极北之地没有人类生存。
风越来越刺骨，吹到身上仿佛透过骨骼直达骨髓，文弓耀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臂，他怕阵旗掉落，转手将旗帜夹在腋下，想双手互相揉搓下取暖，旗帜却被旁边的人接了过去，无边黑暗中，那人仿佛月华降世，周身散出淡淡的光芒，看的人心情舒畅。
“大当家，谢谢啦。”他放心的任那人抽走旗帜，把手缩到袖子里暖着，传音道：“大当家，我可算知道深渊那帮汉子为啥个个都留着胡子了，这么冷的天，他们一呆就是十年，不留点胡子，脸皮都要被刮掉啊。”
那被称为大当家的青年微微一笑，同样传音回应道：“你小子在桐庐峰时绝对偷懒了，瀚海深渊不属于苦境，极地最深处有阵法通往那里，那边一点都不冷，风景好看的很，就是天灰蒙蒙的。”
“大当家，我们真要在深渊中杀一年妖兽，等明年再出来吗？”
“害怕了吗？”
“听说那边的兽潮无止无休，每一年每一百个深渊弟子，都会死掉五个以上，死亡率非常高，我们这才一百个人……”
“放心，深渊对于新去的弟子是非常照顾的，我们这种去历练的，只会在阵法内猎杀漏进来的零星妖兽，就算你想去前线他们也不会同意。”

众人在风雪中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到达极地最深处，远远的就看到一尊大蛇宛如山岳横在天际，蛇头大张，两根毒牙好似从天上倒悬而下的瀑布，直插地面，大张的嘴巴前面站立着一百多人，在蛇头对比下，有如蚂蚁一般。
在场众人顾不上肺部疼痛，大口抽气，极目远眺，想要看清楚蛇身全貌。道真七大至宝：北斗指引、银骠玄解、名剑金锋、道火镜、昆仑剑、三青鸟、兽皇尸，其中北斗指引、银骠玄解、名剑金锋传承已久，三界未分之时就已存在，道火镜则是道火入驻道真后，为了让年轻弟子感受卫道之路的艰难而打造，在阳光下也能借用部分道火护持之力。昆仑剑、三青鸟是前任掌门遗泽，而这兽皇尸，仅凭一具尸体，就能名列七大至宝，就算毫无任何天赋，单凭这高如山岳的躯体，一行一动间该有多么震撼，已然是这些弟子无法想象的存在。
这万年来，苦境唯一一个现世的兽皇，谁也不知道它在极地深处蛰伏了多少万年，若不是当年此兽强闯极地寒椟，道门集结众人应对，最后付出五位仙人性命，才将此兽杀死封印，那一战也让道门众人意识到，妖兽纵然灵智不高，寿命却远胜人类，只要给它们足够时间，就可以成长的比人类更强。
当时的人只是庆幸，鬼王出世不在此地，当时鬼王出世，方圆万里妖魔皆动，向鬼王汇聚，鬼王汇集天下怨念凝聚出形体后，会就近选择活物附身，万一鬼王投身兽皇，天下再无人可以抵挡，苦境真要再次灭亡了。
那次之后，道灵各大道脉长期悬赏各种兽王，鼓励江湖中人前往猎杀，一直延续到现在，猎杀兽王，换取奖励已然成了年轻弟子闯荡江湖的扬名立万的最佳途径。
那战之后，道真将兽皇尸体封印在瀚海深渊入口处，震慑极地妖兽，万年过去，兽皇身上威压犹在，百里之内，鸟兽绝迹。

从蛇头进入后，就是深渊地界，深渊内是灵身弟子的战场，涅槃之境神魂合一，深渊世界与苦境相差极大，对涅槃之人多有压制，四位涅槃期的前辈便在蛇头前面停下，将南宗弟子交给前来迎接的深渊弟子。
深渊弟子来了约莫百人，一个个生的人高马大，身背利剑，英姿勃发，极地的寒风似乎对他们毫无影响，除了一身白色道袍，连手套都未曾携带，这些人与涅槃长辈告别后，迅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接过南宗弟子手中的阵盘阵旗等杂物，另一部分人分散到四周，将南宗弟子护在里面。
为首一人笑盈盈的迎上来，朗声说道：“诸位师兄辛苦了，深渊第一层阵法损坏，大家一直盼望你们前来。再往前就是瀚海深渊，有兽皇坐镇，妖兽不敢前来，不过兽皇体内瘴气有剧毒，我们只能在阵法护卫范围中行走，还请大家靠紧些，不要越过界限，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他带着原无乡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南宗弟子也跟随他们的脚步慢慢进入蛇头。
阵法外迷雾重重，隐隐有鬼哭狼嚎之声，深渊弟子小心将南宗众弟子护持在内，避免他们踏出防护阵法，闯过一道迷障，眼前忽现亮光，昏暗中透着一点清亮，像是苦境黄昏将至时的日光，那领头的少年一路陪同原无乡聊天：“诸位师兄一路辛苦了，在下彤小七，多谢原师兄带人前来，北芳秀就在前面等候大家，护送大家前往无定山，进入山门后，就安全了，大家可以前去休息。”
深渊一脉与道真联系困难，每年只有最寒冷的两个月，才能与极地寒椟互通消息，除了卫道长老，连晏清都不清楚深渊内有多少道门弟子。不过深渊弟子十多年前曾前往参加比武大会，原无乡当时也探问到不少消息，因深渊环境压制，涅槃之后，便不能呆在深渊，卓山穹已算是深渊排的上名号的高手，之前的深渊弟子，都是葛仙川在管理，几年前听闻葛仙川感应到涅槃机缘，回元宗六象闭关，依照北宗只认武力的性格，现在管理此处的应该是倦收天才对，北芳秀又是谁。

原无乡一边思量一边含笑回应：“有劳了，南宗弟子不耐严寒，这两个月确实辛苦，到时还请师兄帮忙安排，只是北芳秀是谁，听着不像名字，倒似称号。”道真弟子一般进入涅槃后才会给自己起个名号，但深渊弟子向来骄傲，他们灵身阶段就以名号相互称呼，倒也正常。
彤小七一脸向往：“是尊称，北极魁斗，芳华隽永，秀绝天下，北芳秀剑法通神，有北芳秀出马，师兄但可放心。”
原无乡隐有所感，心跳渐快，就像一路前行，越过春暖花开，等来繁华似锦，等到秋收冬藏，终于盼来了过年，漫天烟花绽放，绚烂无比，似在回报这一整年的期盼。
走出蛇尾，眼前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遮掩了视线，周边残破的营地，满地的剑痕爪痕，似乎不久前刚爆发过一场争战，南宗弟子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一路北上，严寒风雪不断，已是极为劳累，再看到这种惨状，脸色不由有些发白。彤小七高声安慰众人：“营地阵法破损，有妖兽趁着空隙入内偷袭，已被打跑，这里的弟子已经全部撤到了无定山中，等用诸位带来的阵法材料重启大阵，此地就能恢复如初。北芳秀就在前面，大家很快就可以入山休息。”

转过一条小路，眼前的迷雾忽然发出白光，迷雾的尽头，一人侧身而立，周身散出淡淡的光芒，脊背挺得笔直，那人静静站立在那里，眉眼低垂，似在闭目养神，感应到他们到来，转身抬眼含笑望向这边，被他眼睛扫过，众人只觉呼吸一滞，似乎那一眼同时看向了所有人。
细看之下，眼前之人一身白色道袍，金白夹杂的长发被一根绸带束在脑后，道袍外面加了一件带毛绒领的白色披风，衬的金色的眉眼极为艳丽，宛若牡丹盛开，艳冠群芳，秀绝天下。
原无乡静静看着他，十年不见，他的阿倦又长大许多，变成了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形也渐渐长开，比原来挺拔不少，脸部轮廓初显，鼻子更加英挺，再也不像十年前那般秀气的像个姑娘，倒是多了几分男女莫辨的感觉。
原来如此，北芳秀，北极魁斗，芳华隽永，秀绝天下，阿倦这般长相，这三个字，确实比倦收天更适合。
倦收天似有所感，偏头看到原无乡，琥珀色的眸子陡然一亮，周遭天地也跟着变得明亮起来，原无乡含笑看着他，柔声道：“好友，十年已至，我先来看你了。”
他答应过，下次见面，不会再叫他阿倦，但是倦收天这三个字有些破坏眼前的美好气氛，北芳秀又有太多人称呼，思索间‘好友’这两个字突然浮上心头，说出来却又觉得契合无比。
倦收天亦是含笑点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好友，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但又好似刚刚分别，十年未见，我们彼此经历不同，各自成长许多，但是又觉得你从未改变，我也从未改变，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原无乡，在我面前，你也永远是倦收天。

畢方

2017-06-05 04:15

第十七章久别重逢
倦收天同原无乡打过招呼，嘴角含笑迎上前来，彤小七快走几步，抢先走到倦收天面前：“北芳秀，这一百位就是护送阵法材料前来的那些师兄。”
倦收天点点头，面向众人道：“感谢诸位师兄不远万里护送阵盘前来，此地仍有零星妖兽袭扰，请跟紧我，只要进入无定山，就安全了。”声音优雅温润，不像经年厮杀的深渊战士，倒似富贵人家的清俊公子。
原无乡上前几步，走到倦收天身侧，两人一起转身带路，深渊弟子依旧走在外围，长剑出鞘，将来此的南宗弟子护卫在内。倦收天真元流转，身上散出淡淡的光芒，蔓延百丈，将众人裹在其中，真气在百丈外凝而不散，隐隐成阵，警戒四周。
十年未见，倦收天的变得更强了，原无乡非常肯定，倦收天已将六阳诀推演到了第四层，真元流转间透出的气息有如大海，深不见底。当年锻剑阁峰顶，倦收天与慕峥嵘切磋时，原无乡就发觉了，倦收天的真气是活的，散出体外后，仍旧被倦收天控制，随倦收天心意变化聚散无定，那一战，倦收天前面特地散出的真气，一直在旁组织剑阵，逼的慕峥嵘不断挪移，这等功夫，许多涅槃期的长辈也用不出来。
禁地十年时间，倦收天独自修行，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修炼的六阳诀，晏清也无法分辨这些奇异之处到底是因为倦收天的独特体质还是因为功法改良。
十年前，倦收天还只能操控自己特地散出的真气成阵，且不能及远，三十丈外，真气就会不受控制。现在，见倦收天操控百丈外的真气如此随意，原无乡也不禁暗自感慨，当年倦收天选择来瀚海深渊真的是对的，如果随同他一起开发道脉，
虽然也可以与妖兽对战，但是驱赶妖兽之外，建立新道观，争取香火，招收弟子，守护商路，各种杂事一直不断，很难静下心思完善武学。

原无乡用余光扫着两边破烂的营地和来不及清理的妖兽尸体，他要开发的那处道脉虽然靠近妖兽丛林，但丛林边缘的妖兽本就畏惧人类，他们十年打过的妖兽，可能还不如深渊内一次遭遇战杀死的多。
随着他们一路接近无定山，周围战场愈加惨烈，妖兽尸体密密麻麻倒在路边，只余中间一条通道容人下脚，估计是倦收天前来时顺手清理的。原无乡越看越是心惊，深渊的兽潮永不止歇，第一层防护阵法已破，仅剩无定山外围阵法护持，若是他们不来此地，这样的地方，还能撑持多久。
倦收天看出他的担忧，出言安慰道：“好友，不用担心，只是第一层突然出现一种新的妖兽，速度快体积小，极为灵活，我们之前没有防备，方才被他们破坏了一处阵旗。不得已舍弃外围营地，前三层的妖兽以为我们要退走，才冲上来攻打，已经全部被打回去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无定山外，倦收天挥手打开阵法，转过头来对着原无乡含笑道:“所以好友你真是及时雨啊，你们若是不来，我们就要放弃这里撤回极地寒椟了。”

瀚海深渊内没有山，只有无穷无尽各式各样的妖兽与遮天蔽日的丛林，一层层深入地下，越往下，妖兽越强，道真现在也不过开发到第八层。无定山据传是久远前在此驻守的弟子直接从极北之地搬入，将山体掏空，作为院墙，众人直接住在山中，深渊中没有太阳，但空气成分奇特，自带光芒，各处都像笼罩在淡淡的灰色雾气中，住在山中与住在山外并无区别。随着一代代弟子进驻修补，无定山也随之向外扩张，现在虽然还叫无定山，却已经变成了一个蔓延数十里的巨大馒头形状的石墙，只有薄薄一层馒头皮，其上刻画着防护阵法，散出金色光芒，照射到百里开外。
众人跟着倦收天进入山中，眼前所见，宛如一个缩小版元宗六象，一栋栋巨大的房屋围绕中间的训练地呈八卦排列，与元宗六象七十二峰围绕禁地排布方式一模一样，中间夹杂着一些小点的屋子，所处位置也同元宗六象那些小山峰一般无二，倦收天直接将众人带到桐庐峰位置上那个大房间，众人进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大厅中，四周遍布通道，中间一张巨大的木桌，桌旁已经站了几人，见他们到来，也走近迎接。大厅宽阔无比，南宗一百人全都进入其中，竟也不觉拥挤。
倦收天向屋内几人点了下头，转过身来对南宗众人说道：“诸位师兄辛苦了，无定山内各处营地分布与元宗六象各大山峰基本相同，医馆与伙房都在这座营地中，这边空房间甚多，诸位师兄一会可随深渊弟子前往挑选房间，好好休整一番，等各位恢复精神，我们再设宴欢迎。深渊之中各种妖兽所制菜肴也是道真一绝，届时还请诸位师兄品尝。无定山中，除了中间禁地，其余地方皆可前往。”
原无乡也上前一步：“大家初来乍到，许多地方都不熟悉，还要请这边的师兄们多多陪同了。余下事情，等大家休息好后，我们再商议吧。”
“那是自然。”原本在大厅中站立的几位走上前来，将陪同南宗弟子一路进山的那些弟子叫来，让他们带人前去休息。南宗众人一路赶来，又冷又累，当下也不推脱，随着众人离开。
原无乡笑着制止了要给自己带路的弟子，见倦收天正吩咐人外出探查布阵位置，调拨弟子前往护卫，安排人手给南宗弟子检查身体，又给还在门外的空余弟子布置其他任务，一桩桩一件件做得井井有条。原无乡在旁边看着，内心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的阿倦，真的长大了。

倦收天安排完毕，来到原无乡身边，眼中满溢的笑意流到唇角：“好友，原无乡~”
原无乡含笑回应：“我自然同你一起。”他见彤小七一脸严肃地带了几人去探查阵法排布外置，与一路上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奇道：“他是不是认得我。”
倦收天点头道：“他是六扉之一彤云伴前辈的后代，经常听彤前辈提起你。”
原无乡暗道方才大厅中那几位应该就是深渊中日常处理事务之人，只是：“怎么不见卓山穹。”按照卓山穹的武力，他也该是一派领导。
倦收天道：“他是猎杀者，一向在第三层猎杀妖兽，一个月轮换一次。”
“深渊之中还分许多派系吗，好友你是什么。”
“只有猎杀、卫道、护阵，我也是猎杀者，最近阵法破损，我才进来常驻。走吧，我的房间在最外围。”
“咱们慢慢走过去吧，我要好好看看这里。”

倦收天的房间在最外围的营地中，两人进到屋内，门口的大厅上站着一人，白衣蓝发，神情严肃，见倦收天到来，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卓老大让我传话，那边防线疏漏，一群螳螂虫子窜了上来，数量不少。”
倦收天点点头：“多谢师兄传信，我会安排人前去处理。”
那人冷着脸点了下头，散做一堆沙土飘走。
原无乡看的相当震惊：“狂沙回溯！好友，深渊一脉当真卧虎藏龙，这种功体道真也不多见啊。”
倦收天称赞道：“好友见多识广，确实是狂沙功体，这种体质极为难得，深渊之中修行此道的也不过五人。”
两人从大厅进入左边的通道，走到过道尽头，倦收天拉开一间房门：“好友，就是这里。”

原无乡总觉方才那弟子带着隐隐的敌意，但见倦收天丝毫没有觉察的样子，斟酌片刻开口道：“阿倦，方才那位弟子，你之前打过他吗？”
倦收天关上房门，柔声道：“好友，不用在意，深渊之人多半都是这幅模样，尤其是猎杀者，平时总是心情不爽的样子，唯有猎杀妖兽之时，才会变得轻松一点，不过相处久了就知道，他们都是铁血真汉子，热血忠义，值得相交。”
原无乡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感动倦收天对他的情绪变化如此细心还是该感叹他对自己相关事情的粗线条，只得暗自决定以后要时时留意多多周全，免得倦收天在无意中得罪他人。他按下此事，收拾心情打量倦收天的房间。
“阿倦呐，你活的真是有够简单啊。”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不大的一个房间，墙角放了一张床，床上只铺了一张兽皮，没有枕头被褥。另一边靠墙放着一个架子，堆着许多奇形怪状的骨头和犄角，这大概是倦收天的收藏品。屋子中间有一张稍大的桌子，桌上几只灵鹤，旁边散着几条骨凳，估计是倦收天与人商议事情的地方，柜子对面还有一张矮桌并一条矮凳，桌上放着几张兽皮，阵法刻画到一半，那应该是倦收天自己呆的地方，整个房间只有这些东西，墙壁上一点装饰也无，灰白的墙面直接露在外面。
原无乡只觉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他一直将倦收天当做皇子来养，什么都给他最好的，除了倦收天在禁地那些年他无法照看，其他时候，都是方方面面的照料到，从来没让倦收天过得这么简朴过。

在御神峰时，倦收天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能够弄到的最好的东西，为了配合不同节日不同心情不同茶叶，家里茶具就有几十套，虽然只是民间普通的瓷器，价格也不贵，但都挑选的极为用心，吃饭用的碗盘也是同样，甚至配有成套的餐垫，原无乡有时都觉得自己若是开店，他收藏的那些碗碟肯定会被哄抢。只是没想到倦收天自己活得这般糙，这已经不是够用就好，简直是有什么用什么。
原无乡转念间又觉得很合理，阿倦从出生就没有考虑过这些，他的吃穿用度全都有人照顾，大概在他眼里，别人给什么就用什么是非常正常的，他可能从来没有自己给自己置办东西的经历。不过既然他来了，就不可能再让阿倦这么糙下去。

原无乡走到柜子前看着那一层层奇形怪状的东西，一边拿到手中掂量，一边跟倦收天聊天：“阿倦，你的那些道袍呢。”倦收天金色的眉眼太过凌厉，白色的衣服根本压不住，反倒衬得他更加明艳。
倦收天道：“深渊一脉道袍都是白色，这是传统，这边战斗太过频繁，头冠坏掉了，我不会绑你弄的那个发型，试了几次都绑不住。”
“没关系，我新学了一个法术，可以固定头发，只要对自己施术，就会自动盘成原来那般模样。”原无乡边说边翻捡着柜子上的物品，其上有一玉瓶，在周围一圈兽齿的衬托下极为突兀，原无乡拿来打开，里面是一些亮晶晶的珠子，各个浑圆，内里带着一汪紫色，不住流动，仿若将天边的彩霞直接封在了珠子中。
原无乡将珠子倒在掌心细看：“真漂亮，这是特地攒来送我的吗。”
倦收天看向他，笑着点了点头。原无乡走过去帮他一起收拾桌子：“阿倦，我很喜欢。”
倦收天将凳子摆齐，纸鹤拿到一旁矮桌上，在桌子上摆开茶具泡茶。
原无乡抬手挡住倦收天：“好友啊，我们久别重逢，怎能无酒，尝尝我特地带来的屠苏酒吧，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原无乡是被热醒的，作为一个寒暑不惧寿达千年的灵身之人，先是被冻到半死，又热得半死，这经历说出去能打击一片一心修仙的弟子。昨天他与倦收天边喝酒边聊天，喝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喝醉，现在看来，却是倦收天更早清醒，昨夜半梦半醒间，他似乎看到倦收天在矮桌上不断涂抹修改阵法排布。
原无乡拿开搭在身上的外套，下床找水喝，倦收天可能是觉得床板冷硬不舒服，拿了几张处理过的兽皮垫在床上，又解了披风给他当枕头。只是他一路从极地赶过来，穿的都是极为保暖的衣服，倦收天解了他的外套，却没脱他的中衣，深渊内比极地温暖太多，他盖着自己外套睡了一夜，感觉喉咙干的要命。
倦收天外出处理事情，不在房间中，原无乡喝完茶，走到外面，准备去关心下南宗那些同来的师兄弟，出得房门，只见彤小七领了十几人风风火火的往外走，其中还有昨天用狂沙功体的那人，原无乡紧跟上：“彤师弟，这是要去做什么。”
彤小七见到是他，连忙欢迎：“原师兄，北芳秀前往外围重启阵法，阵法内还有不少零星兽群，我们正要前去清理，转移妖兽的注意力，减轻北芳秀那边的压力。”
原无乡点头道：“一起去吧。”虽然新弟子来到深渊需要先去中央禁地接受训练，通过考验后方能上战场猎杀妖兽，但原无乡已修炼至道火篇第六层，武力不输卓山穹，他直接上战场完全没有问题。
彤小七高兴道：“太好了，有原师兄出马，我们这一队也不需要再添人了。”

这是原无乡从未体会过的生活，身后是护持阵法的同门，身边是并肩作战的兄弟，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兽潮。
没有宗门立场，没有人情来往，没有各种考量。
在这里，只需要挥剑，再挥剑，以妖兽尸骨，检验自身修为。
这TM才是男人该过的日子！
这TM才是汉子该来的地方！
难怪那些深渊弟子平日在道真那么骄傲，这些经历，足以让他们自傲。
原无乡将几位同门护持在内，他们遭遇了一小股流窜的妖兽，一路边战边退，与其他几队前来清理妖兽的弟子汇合后，才得知阵法重启刹那，下层妖兽以为这里的人类要逃跑，都冲进来报仇，阵法开启时还不稳定，没有全部挡住，漏进来近万只妖兽。
彤小七高声鼓励众人：“大家不要担心，只有不到一万只，还没我们上次打跑的多，猎杀者已经知道消息，开始分批进入第一层，大家保护好自己，维持阵法向无定山撤退。”
几队人马汇合到一起，一百人各自站位，结护山剑阵，且战且退，突然一群形似蟑螂的妖兽窜了进来，此兽身形矮小，行动灵活，只有一对前肢尤为发达，其上布满锯齿，开合间就有几位弟子受伤，众人连忙变阵应对，突然一只妖兽窜到彤小七身边，跳着举起前肢向彤小七插落，彤小七正在指挥变阵，一时反应不及，原无乡已经扑了过来，将他撞开。
原无乡急扑过来，回招不及，只能拿身体去挡，却有人比他更快，一道金光化虹而来，挡在他前面，妖兽前肢直插那人肩膀，那人闷哼一声，剑指划过，将那对前肢切了下来，随即昆仑悬空，四神阵开，剑气化雨，扫清周边妖兽，倦收天趁机裹挟了众人回到营地。

倦收天直接将人带到了桐庐峰所在房间，一下次带这么多人瞬移，他也有些吃不消，喘息片刻方才平复，看向众人，发现无人重伤也放下心来：“诸位没事吧。护界阵法已开，不会再有妖兽进来了。”见众人点头回应，倦收天又转向彤小七道：“七师兄，那种妖兽速度太快，护山剑阵阻挡不住，卓山穹已带人赶来，劳烦师兄再次安排几队人马，开诛魔阵前往接应。”
彤小七点头，领了一半人出阵迎接，在场诸位都是常年征战之人，这种事情早已经历多次，受伤的弟子自行前往医馆包扎，其余人也随即散去，原无乡见那一对前肢还插在倦收天肩窝处，连忙拉了倦收天回屋子疗伤。
原无乡带倦收天直接瞬移回他的房间，剪开外袍脱下，两个前肢深深扎入到肩膀中，上面满是倒勾，倦收天体质特殊，恢复极快，周边血肉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原无乡帮他擦掉周围的血迹，不敢硬拔，上面锯齿倒勾，会带出太多血肉。
原无乡见倦收天脸色依然苍白，以为前肢插到了要害，连忙给他把脉：“阿倦，你感觉怎样。”
倦收天推开他，迅速拔出前肢，封闭肩膀处穴位止血：“我没事，只是一时脱力，深渊妖兽的妖力与我们苦境的灵气相差许多，你不能碰。”
原无乡哪管得了这许多，掏出伤药要给他裹伤，见倦收天仍在躲闪，直接将他定住，把倦收天一头长发盘到头顶，拿出酒水擦洗伤口周围血迹。
倦收天连忙开口：“原无乡，不要拿手直接触碰伤口，深渊妖兽妖气入体极痛，被我的血点活后会更痛。”

然而已经晚了，原无乡听到他那句不能拿手直接触碰伤口，不明所以，顺手就放了上去，想要探查下有没有断裂的锯齿留在里面。
周围几个房间里的人骤然听到倦收天房中传出一声惨叫，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迅速窜了进来。只见倦收天赤裸上身背靠房门一动不动，原无乡则是拿右手抓着左手弯腰不断颤抖，咬牙忍痛。
原无乡见有人进来，迅速摄过床上的披风盖在倦收天身上，那几人打了几句圆场，也退了出去。
原无乡耳力极好，听得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小声议论：
“为何脱衣服的是北芳秀，惨叫的却是原无乡。”
“被、被揍了吧……”
“很、很有可能……”
“你怎么流鼻血了。”

畢方

2017-06-05 04:17

第十八章传承再续
声音渐渐远去，那几人后面似乎还开了不少玩笑，但是原无乡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关注，他死死掐住左手，感觉那股妖力仿若毒蛇从自己指尖一路上行，向心脏蔓延，原无乡痛的满头大汗，不住吸气，只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阿倦，深渊里的妖兽沾身上都这么痛吗，你们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年，都是怎么忍过去的”
倦收天冲开穴道，逆转功体化水为冰，糊了原无乡满手：“习惯了就不痛了。”
倦收天走近帮他按摩胳膊舒解痛楚，原无乡从小就怕痛，加之天资高绝，进步飞快，平日弟子切磋也伤不到他，这些年管理道脉，更是没有受伤机会，偏偏深渊内的妖兽对苦境之人来说毒性极强，还不能以真气压制，只能拿冰水敷在伤口，减缓痛苦。
看他痛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倦收天蘸了些冰水给他擦脸：“原无乡，清醒些，熬过这一次，下次就不会这么痛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被这点疼痛打倒。”
过了小半个时辰，原无乡才觉那种抽筋锻骨的痛楚渐渐远去，他活了这许多年，上次这么痛还是他作死碰了倦收天的锻体药汤。他按住盖在脸上的锦帕，胡乱擦了把汗：“阿倦，你的血会点活这种妖气，那你岂不是会一直痛着。”难怪倦收天脸色一直发白，没想到这种东西碰一下都会这么痛，倦收天可是直接被穿了两肩，“阿倦，痛就喊出来，不要强撑着。”
倦收天抽出锦帕，拿出一个盆子清洗：“我没事，六阳诀霸道非常，能将妖气吞噬同化，彻底吸收，来换下衣服吧，你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见原无乡双手仍在颤抖，倦收天过去帮他更衣：“原无乡，你这么怕痛，真上了战场会出事的，明天你也去禁地一起训练吧，好好锻炼锻炼。”
原无乡有点恨自己的手为何如此作死，这下可好，还未一起并肩作战就被扔去了训练场，原无乡可不想与那些南宗弟子一起训练，他们这么久没见面，训练起来还不知道要分开几天，万一出来后又轮到倦收天前往第三层猎杀，他们又要再分别一个多月才能见面，念及此处，原无乡拉着倦收天的手摇了两下，回想小时候对晏清撒娇时的情景：“阿倦阿倦～，我已经是道火篇第六层的高手了，不适合跟那些刚入灵身的弟子一起训练，让我跟你一起吧，我这么厉害，不会再轻易受伤的。”
倦收天面色不变，拉开他的手：“原无乡，别闹，战场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先训练一个月，适应这边的环境，我再带你出去。”
原无乡有点伤心，没想到自家阿倦长大后居然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

深渊五千弟子，两千在无定山，一千在无定山外围营地，余下二千弟子均是猎杀者，常年在第三层猎杀妖兽，猎杀效率不是第一层的护阵者能够相比，卓山穹率几百猎杀者精英在外围清扫不过半日，流窜进来的妖兽就几乎被屠戮一空，为表庆贺，倦收天设宴款待，一并邀请了南宗众人。
第三层必须有人镇守，倦收天随即接替卓山穹带人前往，南宗弟子则被卓山穹安排去了禁地修炼。卓山穹带来的猎杀者，气质与无定山中固守的卫道者有很大不同，大半弟子都是身背阔剑，面无表情，白衣上犹带血迹，周身散出淡淡寒意，一个个有如出鞘的利剑，南宗众人每天与这些人一同训练一同用饭，都觉压力山大，原无乡在禁地中两边调节气氛，安抚各位师弟，已然提前体会到了涅槃后收徒的情景。
卓山穹为示尊重，亲自安排，将南宗弟子拆分成二十人的小队，每日由猎杀者带领着在禁地训练场中猎杀妖兽、练习剑阵，辨认不同妖兽要害，学习打扫战场、找寻妖丹和有价值价值的兽角兽皮。原无乡看着自己那些温文尔雅的师弟几天时间就被卓山穹影响的整天老子怎样老子怎样的满嘴粗话，深深为这些弟子的未来担忧。
倦收天在第三层只驻守了十天，突然接到卓山穹的传信，说有急事，急忙赶回无定山。卓山穹摆宴欢迎，还拉了原无乡和彤小七一起作陪，倦收天甚为惊讶：“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原无乡看到倦收天那明显震惊的表情立刻明了，卓山穹想必很穷，倦收天来深渊十年了他才第一次请客。
卓山穹揭开一坛酒，倒出四碗分给众人，他先干了一碗以示尊重，随即开口道：“昨天接到传信，抱朴子将带新一轮弟子前来驻守，北芳秀，你可以回去了。”
倦收天站起身来，呼吸急促：“难道是……”
卓山穹：“没错，众位长老已经决定，六阳诀重入桐庐峰。五日后，极地寒椟的前辈就会护送新一轮弟子前来，你可以随他们一起回去。”
彤小七也举起碗干了：“北芳秀，恭喜了，还请你先行一步，等你搞定那边，我们就带深渊弟子回去改修六阳诀，你剑所指，我必随行。”
倦收天同样喝干碗中的酒：“我必能补全功法，我在元宗六象等你们。”

原无乡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见他们一脸激动，也不好直接询问，干脆陪着喝酒，深渊的酒又辣又冲，他喝到第三碗，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无乡又一次被热醒，这次不止喉咙痛，头也昏沉沉的，倦收天正在矮桌上修改什么，见他醒来，拿了茶水过来帮他醒酒：“好友，怎样了，深渊的酒太烈，第一次喝很难适应。”
原无乡接过茶碗一口喝干，倦收天又给他倒满，他一连喝了五碗才觉得不那么干渴，他起身换了干爽衣服，打量着倦收天的房间，发现倦收天已将柜子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全部收起，想起昨天吃饭时他们提过的事情：“好友，昨天你们在聊什么，你这是打算离开？”
倦收天收起矮桌上的兽皮：“六阳诀已重入桐庐峰，我作为六阳诀唯一传人，将回元宗六象，延续传承。”
原无乡惊喜道：“阿倦，你以后就是桐庐峰的教习了吗，太棒了！”不到四十岁的教习啊，在道真也是独一份吧，阿倦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倦收天点头道：“原无乡，我这几天就赶回元宗六象，你是留在这里历练，还是随我一起回去。”
原无乡道：“我自然随你一起。”他来回走了几步，感觉舒服很多，将床铺收拾好，对倦收天说道：“我刚修炼至第六层，正好回御神峰闭关巩固下境界，至于一同前来的那些弟子，我们一起去询问下他们自己的意思吧。”

出乎原无乡的意料，来此的一百弟子居然都同意留在深渊，继续训练，原无乡啧啧称奇，南宗弟子这大半个月被卓山穹各种操练，每日练习的累死累活苦不堪言，他还以为这些人会同他一起回去，倦收天则是感慨：“不愧是道真弟子。”
原无乡见这些师兄弟们确实渐渐习惯与妖兽厮杀，不像第一天到来那般无措，也放下心，与众人告别。走出训练场，原无乡向卓山穹郑重托付道：“卓师兄，请你务必多费些心思，好好照看他们，南宗弟子不比深渊一脉，来此之前，他们还未曾动手杀过妖兽。”
卓山穹回应道：“等训练结束，我会让他们参与清扫外围营地，有小七帮忙照看，你大可放心。”
阵法新立，无定山众人忙着将一座座营地搬出山外，继续占领第一层，彤小七来回调度，暂时脱不开身，深渊弟子近几年与妖兽的厮杀颇为激烈，这次阵法重启，下面妖兽对第一层的恨意又涨了几分，倦收天此时离开对士气也是一大打击，不便让更多人知道，他们收拾好东西，静悄悄的离开无定山，只有卓山穹前来送行。

三人来到蛇尾入口，卓山穹站定：“算算时间，抱朴子他们也差不多到来了，我在此地等候他们，前面的路，就不送了，倦收天、原无乡，后会有期。”
倦收天看着他有点担忧：“你的气息又变弱了，虽然阵法已经重启，但你主要在第三层厮杀，营地护卫阵法威力有限，你这样做，非常危险，还是等我补全功法后，再做决定。”
卓山穹满脸胡子，也看不出表情，只是声音沉闷的透出来：“倦收天，你不必再劝我，死决将至，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你要知道，六阳诀再怎么修改，都不可能涅槃，这门功法的本质就是牺牲以后的可能换取现在的力量，你若涅槃，必成宗师……”
“若是此战无法撑过，成为宗师，又有何用。倦收天，”卓山穹看向他，目光坚定，“我们这些年数次剑诀，早成知己，我懂你的坚持，相信你也知晓我的心意。十年灵身，百年涅槃啊，我资质平平，能在一百年涅槃已是极限，如果找不到涅槃机缘，还不知要虚耗多少年。但百年之内，鬼王必将现世，相较寻找机缘度过涅槃，我更相信你能在那之前补全六阳诀。”
“从道火锻心篇转修六阳诀，威力不会很大，我体质特殊，之前也未曾修炼其他功法，六阳诀才有如此威力。”
“我当然知道，即便是威力减弱，克魔的本质依然不变，你我心知肚明，不止我，还有不少涅槃的师长，我们都再等六阳诀第六重功法重现，这个选择，我相信你一定明白的。”
倦收天静立半晌：“我明白！第六重补全后，我会第一时间公开。”
卓山穹郑重抱拳：“北芳秀，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你成功后，我会在这边挑选弟子前往修炼六阳诀，你、一路珍重。”
倦收天点头，拱手一礼，拉了原无乡离开。

原无乡见倦收天一路不言不语，有心开导：“好友，方才卓山穹神色似乎不对，发生了什么，他开口闭口都不提老子了。”
倦收天低着头，心情还有点沉重：“在深渊内，他很少以老子自称的。”
原无乡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是在你眼前吧，在小爷我和南宗弟子面前，他可是自称的很欢。
倦收天想了片刻该如何对原无乡说明，最终叹息道：“卓山穹正在废掉道火篇第六层的功力，准备改修六阳诀。”
原无乡没想到是这种事情：“为何。”难怪卓山穹那边不少弟子对你有敌意。
“他想在战场上直面鬼王，他的家人都死在了上次鬼王出世中，只有他拜入道真，得以幸免。涅槃之下，六阳诀是唯一一个可以伤到鬼王的功法。卓山穹剑法大气磅礴，身与心合，已然自称一派，六阳诀与他的剑法有些冲突，废武重练，怕是再也无法挥出这样的剑法，有些可惜了。”
原无乡早就想了解相关情况，只是六阳诀四百年无人修炼，遗留下的消息极少，难得倦收天主动提起，他连忙追问：“阿倦，六阳诀当真无法涅槃吗。”
“确实如此，六阳诀功法极其古老，且剑走偏锋，即便是道火煅心篇，也只有前五层能勉强与六阳诀兼容，修行过第六层的，若不废掉根基，也无法修炼六阳诀。”
无法涅槃，活不过千年的，阿倦，你当初为何要选择六阳诀，原无乡转着念头：“阿倦呐，回去后，我也改修六阳诀吧。”
“原无乡，别闹，你的体质不适合，流风掌是极为高深的武学，凭你的资质，百年内必可涅槃。战场是我的归宿，不是你的。原无乡，你有你的路要走，你会成为掌门，领导道真，届时，我就是你的前锋。”
见原无乡仍不回应，倦收天有些着急，放软了声调劝他：“好友，你看，这才二十年，我就补全了第五重，灵身可寿千年，一千年那么漫长，我一定能找出完善六阳诀跨过涅槃天关的方法。”

原无乡看到倦收天这小心翼翼的姿态，感觉眼睛有些酸，他欣喜倦收天成长，又不想倦收天成长，他的阿倦，本该高高在上，不染红尘，直接修炼成仙。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照顾倦收天多些，但却也清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倦收天一个人默默前行，背负的责任，不是他可以了解，在他未曾认识他的时候，倦收天被炼成丹药，家人惨死，过往的沉重也不是他可以体会。相较倦收天，他这几十年的经历可谓平淡，他曾努力想让倦收天忘记以前的事情，却也明白，倦收天这种性格，拿起了就不可能轻易放下。更何况，倦收天其实对他照顾良多，担心他根基薄弱默默给他炼制丹药，将学武之人视为性命的先天真元分给他，刚来深渊，就替他挨了一招，他只是碰到逸散的妖气就痛成那样，被穿了两肩的倦收天当时该有多痛，他不敢想象，他那时才意识到，在忍耐这一方面，倦收天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比他强许多。
这些年他经历过很多，身不由己过，疲惫过，委屈求全过，掌门弟子这个身份，是责任也是负担，妖兽丛林边缘三道势力混合，情势极为复杂，他隐隐也能感觉到暗流之下，三道之间各自的竞争。
他从小钦佩央千澈，平日一言一行，经常向央千澈靠拢，但是真的处理起事情来，他却发觉，自己竟然更像晏清。十年中，各种事情牵绊夹杂，有些时候难免觉得那个冷静计算各方利益的原无乡不是自己，有时候又觉得那个人前温和礼貌热情的自己不真实，总觉得自己人前人后分裂成了两部分，又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隔了不少距离，无法彻底敞开心扉。很多时候，他都会想到倦收天，潜意识中总觉得，倦收天是不会变的，不管他变成怎样，阿倦都会待他一如往昔。

原无乡看着倦收天眼中隐隐的担忧，十多年前他走火入魔的那天，倦收天也是这么看着他，十年时间，或许他们都变了，甚至以后不再同路，不过，那又如何，他们见过彼此最真实的一面，他们是彼此最后的依靠，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原无乡静下心，看着倦收天眼睛中一如既往的光，仿佛这十年他们从未分开过。
“北大芳秀，我知道了，我不会修行六阳诀的，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是严厉。”
倦收天瞪了他一眼：“一点都不好笑。”
原无乡拉住他的袖子：“阿倦，不止你有名号，我也有了。”
“我听那些师兄叫你大当家，他们给你起的吗？”
“当然是我自封的，等我涅槃了，我要让整个道真都知道这个名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的厉害又特别的与众不同。”
“嗯，听起来就是极为渊博无人不知无事不晓六艺皆精之人。”
原无乡忍住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袖子都快拉不住：“阿倦，你说起笑话来，比我厉害多了。”
原无乡想着深渊中那次厮杀和禁地中那几次训练，妖兽的残肢飞起，一次又一次，次数多了手中的剑都有些变钝，他并不喜欢战场，也不是很喜欢打理道真诸事，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出生在寻常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与家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平平淡淡最是美好，只是他已入道真，身为掌门弟子，许多责任都不能逃避，相较战场，他还是更适应管理道脉的日子。
而且，这也未必不是同路，阿倦，既然你一心上战场，那我就做你最强的后盾，为你安排好一切，不让你为杂事分心。

畢方

2017-06-05 04:18

第十九章桐庐教习
两人在蛇头前等了一会，远远看见四位涅槃宗师护持了几百人前来，为首的正是抱朴子，这些人都是深渊弟子，除了在深渊猎杀妖兽就是在极地寒椟驻守，对此早已熟悉，精神面貌比之前的南宗弟子好太多，几人互相寒暄几句，抱朴子随即带了弟子进入蛇躯，倦收天与原无乡则随同那四位涅槃宗师原路返回。
倦收天的六阳真气源源不绝，护住原无乡，一路跟随四位涅槃师叔的脚步，几天时间就赶回了极地寒椟。那几位涅槃宗师见他带了一个人都不曾落后半步，对六阳诀也大感好奇，无论如何都要带他们去见卫道长老。
蓬生华辰长的人高马大、一脸严肃，性格却极为随和，见倦收天这么快就随那些前辈返回，他大感欣慰：“前段时间众长老聚会，老洪非要推举你当护剑长老，还说什么我们已经比不过你了，今日再见，那老家伙还真没说错。”他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倦收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修炼六阳诀那帮兄弟的生平，还有他们用的武器剑法。我也只记得这么多了。”
倦收天双手接过，声音也不由有些颤抖：“多谢前辈，倦收天定会将六阳诀发扬光大。”
蓬生华辰极为和蔼的拍了拍倦收天的肩膀，倦收天一动不动，脚下的地面却已裂开了一道缝隙，他见倦收天挺直如松，更是欢喜：“我这边的小崽子们都没见识过六阳诀，现在只是长老同意，后续给你划定功法安排弟子分配丹药灵石重启教学还要许多时间，那些事情你不用管，都交给晏清那小子就好，不如在极地寒椟多住些时间，我去安排一场大比武，让下面那帮小崽子都好好见识下。”
原无乡连忙上前，他两个月前刚经历过一场大比武，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三个字：“长老，我们临近涅槃，打算一路慢慢走回元宗六象，体验一下人世红尘，寻找涅槃契机。”
蓬生华辰转头看向倦收天，倦收天也顺势行礼：“我一直在山中修炼，还未曾到过外面，这次不能错过。”
老爷子大感遗憾：“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太留恋红尘了，我们可是修道之人，人间的东西，看看就好，不要玩的太过了。”

越过极地寒椟，没有暴风雪和妖兽威胁，两人也放慢了速度，一路边赶路边游玩，原无乡喜欢逛集市，每次路过城镇，两人都会前往游玩一番，没过几处，原无乡就开始对倦收天喊穷：“好友，我一直听说道真所有弟子中，深渊弟子最为富裕，消耗的武器丹药也是整个道真最好的，你们平时又出不来，拿着那么多的东西要怎么用。”
倦收天道：“确实如此，道真只回收特定的兽皮和妖丹，其余部分，都归深渊所有，在里面呆过的弟子都收获颇丰，只是妖丹，拿去道灵就能换不少东西。”
原无乡拿手把住倦收天脉门：“这位金灿灿的，小爷要打劫，快说，你现在有多少身家。”
倦收天随着他玩闹：“恐怕你带不走，我的乾坤袋快要装满了。”
原无乡满脸兴奋，倦收天的乾坤袋，里面可是能装下道真整个藏宝阁，这十年深渊妖兽袭扰频繁，以倦收天的战力，他这十年猎到的东西价值恐怕不比倦家之前积累的少。不过逛集市之前，还需要先找个道灵的道观将东西换成灵石和钱，眼见十里开外就有一个超大的城镇，城门口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看起来像是在开庙会，原无乡不想等了，把倦收天的手臂往背后折了一下：“小爷我只要银子。”
“金子成不成。”
“阿倦，你居然还有金子。”我们一起在道灵那两年，我应该把你的钱花光了才对。
“这几年同那些从外地回深渊轮值的师兄换的。”倦收天拿出一大堆给他，“原无乡，这次你自己去逛吧，人有些多，我想静一静。”
“好啊，好友你随便找家店住下，我会带吃的去找你。”

入夜，原无乡带着一大堆东西循着倦收天的气息来到客栈，倦收天正在桌子前检验阵法，凭空以真元勾勒阵基，输入一点真气运转，再根据反应修改，这些天，每到一处住下，倦收天都在忙这些，修改的合适了，还会专门记录到本子上，每天都弄到很晚。原无乡放好东西，过去给他泡茶：“好友，你不累吗，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
“我不用睡觉的。”倦收天一句话说完，突然感应到原无乡扑到他身边，直盯着他：“所以，你在御神峰时从来没睡着过一次。”
倦收天抬起头来看他：“好友，抱歉，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原无乡向来是沾枕即睡，他仔细回想，之前那些年，除了倦收天昏迷那次，他确实没有见过他睡觉的样子，最初那几年倦收天受制于封印无法说话行动不便，但是每天他醒来时，那个金团子就已经在床上盘膝坐着默默打坐，运转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倦家心法，等着他醒来；等倦收天行动自如后，他每次醒来，倦收天都已早早洗漱完毕，在屋外看太阳。
“那你为何不睡觉。”
倦收天沉吟片刻：“小时候体内的力量太过庞大，不能入睡，否则容易失控。后来习惯了，也就不困了，我们都已入灵身，几年不睡觉不吃饭也没什么影响。”
“失控会怎样？是因为你的血液影响吗？”
“可能会爆炸吧。”倦收天低下头，他小时候无法完全控制丹液，必须一直清醒着，在道真那段时间，被封印后虽然可以睡着，但他偶尔闭眼，总会想起鬼王出世那一天，妖魔横行，倦家满门，在他眼前，一个个被杀死，尸骨无存，他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煎熬，他开始有些讨厌入梦，干脆一直醒着。
原无乡看他的表情，想到他小时候那些经历，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愉快，也就不再坚持，只是拉过他的手，郑重道：“阿倦，以后你不可以再瞒我了。”
倦收天点点头：“原无乡，我不会骗你的。”

原无乡趴到桌子上，翻看倦收天最近整理出来的东西，这些天闲暇时倦收天都在一旁写写画画，已经积累了一大摞。
“阿倦，你这是在做什么。”
“准备六阳诀相关的剑法拳法阵法及修行控制方法。”
“这些都是你自己创出的新招吗。”
“我也不知当教习需要准备什么，先提前都弄出来吧。”
原无乡翻着那堆东西：“阿倦，当你的弟子一定很惨，桐庐峰上要进驻一位超级严厉的教习了。”
倦收天放下笔，看着原无乡，脸上难得带了一点顽皮：“严师才能出高徒，不是每个人都有好友你这般资质。”
“北大芳秀，我总觉得你这句话是提醒我当年在桐庐峰上课睡觉的事情。”
“哪里哪里，我只是在怀念水上仙阙的原师兄。”
“阿倦呐，我可不姓原喔。”
“好好好，我的无乡师兄，我可是姓倦的，请无乡师兄以后称呼我为倦收天或者倦师弟。”一句话说完，两人都绷不住，笑了出来。

原无乡拿起他写下的那堆东西细看：“这些是什么，看着倒像炼丹。”
倦收天：“我想准备些丹药，减轻他们修炼六阳诀的痛苦。”
“倦收天，六阳诀修炼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不准瞒我。”
“六阳诀其实非常简单，用真气拓宽微小的经脉，让这些经脉可以容纳更多真元，就像把身体内的微末血管修炼到跟主血管一样粗细，容纳更多血液一样，只是血管太多，心脏会支撑不住，修炼出的真元太多，神魂也会无法驾驭，所以六阳诀修炼者经常会控制不住暴涨的真元，不过炼心之后再修行，就不会有这些问题，六阳诀太过古老，当时传承断绝，修行方法都是摸索着乱试，不像道火锻心篇那般最开始就锤炼神魂。这次回去，主要教导的也是灵身的弟子，有道火篇的底子，转修六阳诀也能减轻部分痛苦。“
原无乡盯着倦收天，沉声问道：“倦收天，你没有修炼道火篇，拓宽经脉的时候岂不是会很痛！你也没有经历过炼心的修行，你的真元暴涨的这么快，要怎样控制。”
倦收天只是低着头整理那堆纸张：“没事，我后续可以修改功法，真元暴涨主要是体质原因，拓宽经脉对我来说基本不痛的。”
原无乡：“好友，你刚刚答应过不会瞒我不会骗我的。”
倦收天有心转移话题，淡淡地道：“逞强的事情，怎么能叫骗呢，这叫英雄气概男人风骨。”
原无乡目瞪口呆：“阿倦，你在深渊十年究竟学了些什么，谁教你的，居然会耍赖了！”
倦收天把桌上的东西收起：“好友，这边整理的差不多了，明天可以陪你一起去玩。”
“不用明天了，这种大城镇都是有夜市的，我们去好好逛一逛，”
倦收天被原无乡拉着走出房门，内心暗暗祈祷，人一定要少些，不要人挤人，前几天他们每次去逛集市都能碰到一大堆人，他是真的有些头痛人多了。

晏清曾以为，六阳诀重入道真主要的阻碍是那些死板的长老，他们很难接受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弟子与他们平起平坐，熟料他千辛万苦威逼利诱用各种手段搞定几个意见不合的长老后，倦收天入桐庐峰收弟子的消息传出，闹起来的居然是那些灵身的弟子。众位长老争执的不过是应该让倦收天当执事还是当教习，当然洪长老提议倦收天直接成长老一事被众人当做玩笑无视掉了。
为避免弟子走火入魔，道真高层已达成共识，倦收天可以选择刚入灵身的弟子教授六阳决。只是那些灵身弟子在意的是：自己以后居然要管倦收天叫老师，这怎么可能。
倦收天十年前那副模样太过深入人心，他们虽崇拜倦收天，但崇拜到无视年龄差距去认一个不管外貌还是年龄都可以给自己当儿子的人做老师的还是极少的，整个元宗六象也没找出几十位。事关年轻人的尊严问题，一时难以妥协，晏清只好答应，他们不用称呼倦收天为老师，叫师兄也好、叫倦收天也成，甚至不强制学习时间，随时可以走人。消息传出去几天，议论者众，但真心肯拜师的却没几位。晏清不得已传信去极地寒椟请了一些有意改练六阳诀的弟子一起前来学习。虽然不知道那些深渊弟子是如何吹嘘倦收天的，但是在倦收天回元宗六象之前，北芳秀这个名号已经渐渐在元宗六象传开了。
两人一路游玩，赶回元宗六象已是半年之后，晏清直接来到御神峰跟倦收天介绍相关情况，说到最后愿意学习的几百弟子，晏清也有点愧疚：“倦收天，你毕竟年龄不够，资历不够，我不可能把道真的精英弟子交给你，这五百人，多是资质平庸之辈，虽是如此，但六阳诀修炼颇为耗费丹药灵石，道真也付出良多，十年之内，必须有一百位位弟子成功修炼完第一重，我们才会同意让深渊内的弟子前来修炼。”
倦收天解下昆仑，剑身抵在眉心：“道火不熄，传承不灭。多谢掌门一直争取，六阳诀才能传承再续，我会尽全力，此次鬼王现世，六阳诀弟子绝不会缺席。”

六阳诀几百修炼者均是灵身，不方便留在桐庐峰，晏清直接将比武大会时削平的那座山峰分给了他们，正好旁边就是削下来的那处山头，也是倦收天的修炼之地，方便这些弟子随时请教。
倦收天立在高台上，扫了一眼稀稀拉拉站在台下的弟子，五百人已齐，至少，没有因此退缩的，这些弟子也很不错。倦收天凌空走下高台，沉声说道：“诸位，我向道尊借了一件东西，还请大家稍待片刻。”
今天他来此地的时候，原无乡本想跟随，被他劝退，原无乡以为他是第一次教课紧张，体贴的没有跟来，倦收天也不想说明。原无乡并没有见过鬼王出世的惨状，也不了解道真这些纪元作战的艰难，这次鬼王现世，是这几万年来唯一一次没有登仙之人压阵的战斗，这一次，许多道真的战士，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敌人的残酷，战场上的沉重，这些是属于战士的，原无乡性情柔和不喜争端，他更适合活下去，惨烈的大战后，道真更需要他这种性情的人带领新弟子重建道真。
这种战斗，灵身弟子只能在最外围救治伤员，防范周边零星妖兽，帮助百姓疏散，至少要到涅槃期才能上战场，从灵身到涅槃，少则百年，多则近千年，若是鬼王现世之时，原无乡尚未涅槃，那他就不用直面战场；若是那时原无乡已经涅槃，涅槃后真元运转与灵身截然不同，灵身时的修炼对涅槃期没有多少参考意义，原无乡等涅槃后再行锻炼也来的及，至少之前这些年，他可以活的轻松快乐些，可以安心去化凡，不必现在就背负这些。

倦收天看着身边的弟子，虽然未必愿意跟他学习，但是因为六阳诀，因为这个灵身境界唯一能上战场的武学，他们还是来了，这些都是未来的战士，只是不知这次鬼王现世，能剩下多少人。
时间至，道火燃，沙场现，近万年来，道真百万弟子的卫道之路，以一种更加直观的方式，展现在眼前。
道火散去后，倦收天看向大家，凌厉的金眸扫过全场，一时之间无人敢与他对视：“诸位，授课之前，我想问大家几句话。”
“道真因何而立？”
“诸位因何执剑？”

道真因何而立？你因何执剑？
这是每一个弟子束发带冠那天师长必问的两句话。
除魔卫道！执剑护生！这是修行道火锻心篇第一课时教习就会告知的答案，十几岁的年纪，并不能理解这两句话代表的过往，但是现在他们已入灵身，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方才的道火中，道真众多先烈与鬼王决战的场景，也让这句话带上了不同以往的沉重。
不知道从谁开始，众人忍不住一个个解下配剑，长剑出鞘，剑身抵上眉心，说出当年束发带冠时的那几个字：“诛魔卫世！持剑护生！”
倦收天也拿起昆仑，剑抵眉心：“道火不熄，浩气长存。”
众人收剑，看向倦收天的眼神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抗拒。
他们来此，就是为了练成六阳诀，就是为了能入战场，就是因为倦收天足够强，既然如此，倦收天年龄太小又能怎样，长得不男不女又能怎样，训练太狠又能怎样，只要能掌握六阳诀，就足够了。
倦收天已开始讲起道真这万年来的血路，讲起他在禁地内看到的玉简，五百位弟子静静的听着，从未感觉自己背上的剑有这般沉重。
倦收天道：“……上一任掌门照昆仑前辈曾说过一句话，这万年来，道真几十万修炼六阳诀的弟子，无一逃兵，六阳诀修炼极为艰难，能撑到最后的，都是英雄，我相信，你们也会继承前辈意志，永不畏战。”

倦收天散出真元，包裹住众人，功力渐渐提运，想用这种方式让众人了解下修炼第一重时的痛苦，人群中一个壮汉突然嚷嚷了起来：“老子就是奔着六阳诀来的，再痛也不怕，不过你小子长的斯斯文文的，有没有那个本事我们还要考教一下。”
倦收天偏头望去，那壮汉背着一柄阔剑，身着白色道袍，虽然刮了胡子，但是言行举止与周围一圈文秀的弟子形成鲜明对比，细看之下，五百人中倒是有四五十人都是这种画风。
倦收天心道，这应该就是掌门所说的惊喜，没想到掌门居然找来了这么多深渊弟子，见那壮汉一对上自己目光就双目微缩，更觉开怀，这个不止是深渊弟子，还是个被自己打过的，当下也配合道：“你们想要如何考教。”
那壮汉高声回复：“你封掉九成功力，让我们跟你打一场，就比入门剑法和阵法，不能用昆仑。”
“自当如此，”倦收天解下昆仑，抽出木剑，自封穴道，将功力稳定在道火篇第三层，“你们齐上吧。”
那壮汉高声叫道：“看不起我们吗，众位师兄有没有合练三清变的，用三清变教训他。我就不信他用炼心后期的功力能赢过我们灵身。”
深渊那几位嚷嚷的声音大，却是谁都没有上前，开什么玩笑，他们之前跟着倦收天在第三层厮杀了五年才回到极地寒椟，倦收天有多么恐怖，他们几年前就知道了，怎么会再去上前找揍。
于是他们呐喊的更加用力，鼓动一干弟子上前决斗，为了男人的尊严，为了不负平生所学，赌上道真的名义。

畢方

2017-06-05 04:21

第二十章三才剑法
灵身期间功力受修炼时间影响甚大，每一层之间功力都相差许多，以大欺小，本不合礼，但倦收天十年前就已算得上道真灵身第一人，几人一起上前对抗倒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倦收天现在做出这等姿态，甚至将真元压制到灵身之下，再不反击，真是当他们好欺负了。
深渊弟子在旁看着极为兴奋，他们对倦收天有种盲目的信任和崇拜，纵使五年未见，纵使倦收天将功力压制到他们一半，他们依然相信倦收天能够挑战在场所有人。
十年前，倦收天刚入深渊时，无定山中的弟子很是轰动了下，都想看看打败卓老大的是何方神圣，倦收天那时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被前来轮换的弟子拥簇在中间，在一群壮汉的衬托下显得极为娇小秀气，当时倦收天一身金色道袍，头戴纯阳冠，一举一动斯文有礼，不像来深渊历练，倒似哪家的小皇子外出游玩。见到他的真实模样后，大家一致认定卓山穹绝对是被美色迷惑才会输掉。
深渊世界环境奇特灵力异常，那边最低等的活物放到苦镜实力都堪比活了几百年的妖兽，妖丹获取极为容易，道真每年收入，一半来源于此。前三层那些密密麻麻的妖兽和遮天盖地的植物在深渊世界其实是最底层的东西，类似苦镜的草丛和蚂蚁，杀之不尽，源源不断地被更强的妖兽从下面驱赶上来，妄图从深渊进入苦境，而且灵智低下，在那些妖兽眼里，鬃毛越浓密（头发胡子）、身形越高大就越厉害，如果一个人脸上干干净净，头发也束的整整齐齐，出得营地很容易被妖兽当做软柿子围攻。是以深渊弟子大半都身形壮硕满脸胡子，没有胡子的则披上毛领围巾，充做胡子。
倦收天年纪尚小，身材也不够高大，那些妖兽难得见到一个看起来这么弱的，他每次出去必遭围杀，倦收天意识到这点后，更是喜欢一个人外出猎杀。

按照猎杀者的规矩，二十人以下，不得出入营地，防止在营地外被妖兽困死。倦收天频繁一个人外出无疑是在违抗命令，偏偏他活的有点娇贵，居然对毛领过敏，围上后就不停地打喷嚏。
他们这些猎杀者最初特看不惯倦收天，一个大男人，长得祸水一般，还这么娇气，居然对毛绒绒的东西过敏，只是长相也就罢了，毕竟长成什么模样全看天意，不是自己能够控制，但倦收天举止优雅端方，声音柔和温软，也不随他们一起拼酒骂脏话，看着就觉得火大。
倦收天喜欢独处，平日里除了卓山穹，甚少与其他弟子主动交流，每日自行修炼，时不时消失一下外出独自猎杀，回来后又继续神隐。猎杀者那段时间都无比郁闷，只要倦收天外出猎杀妖兽，其余出去的弟子基本都一无所获，妖兽全被倦收天吸引了去，偏偏他们的卓老大被那张脸迷的背叛了革命，根本不理会众多投诉，闲暇时间都用在了找寻不过敏的材料制作毛领上，让人愤怒。

后来，不知道哪位胆大包天的小子当着倦收天的面说了句你是卓老大的小媳妇，完了还想去摸他的脸，被倦收天一招打跪。
后来，那个倒霉的弟子纠结了一众朋友去找场子依旧被碾压。
后来，这场闹剧变成了轰轰烈烈的大比武，深渊弟子二十人一队，纷纷前去挑战，到得最后倦收天也不记得自己那一个月究竟揍趴了多少人。
再后来，倦收天越战越强，一年前还能跟他对抗一个时辰的队伍，一年之后连一柱香都撑不过了。倦收天依旧一出营地就被围杀，没人敢与他一起组队，他独自外出猎杀妖兽已经成了第三层的惯例，直到卓山穹终于暗地里找寻到一种不会让他过敏的材料编织成围巾，其余猎杀者方才松了口气。
后来，不知是谁先提起，‘北芳秀’这个名号迅速传扬开来，‘北极魁斗，芳华隽永，秀绝天下’，浪漫美好的不似猎杀者能叫出的名字，他们平时可是称呼卓老大为卓山炮管葛老大叫葛二条的。

再后来，倦收天领了许多弟子去第四层猎杀更强大的妖兽，五年内，第三层妖兽的数量翻了三翻，他们从三天出去猎杀一次变成了随时出营地打架，猎杀者数量涨了一倍。
五年后，他们这一批驻守的时间到了，可以回极地寒椟休息十年再来轮换。不少弟子选择继续留在深渊，只有不到一百人离开，他们默默为前来接替轮换的弟子祈祷，同时也有点可惜，等到他们下次轮换，北芳秀也可能已经离开，在极地寒椟听到倦收天要招收弟子的消息后，他们这一批还留在那里的弟子全都来了。
他们看着上前的四人，莫名激动，仿佛回到了在深渊被倦收天严酷训练的日子。北芳秀，出剑吧，几年不见，让我们再见一下你出剑时的风采，好好教训下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们知道我深渊弟子的厉害。

倦收天面向四人，木剑在手，摆了一个简单的起手式，示意对方先行出招，对面四人犹豫了下，若是十年前的倦收天，他们四人一起上也没什么，但是倦收天此时将功体封印，功力只余他们一半，四个人一起，有些欺负人了。四人对望一眼，一人长剑出鞘，先行试探，其余三人站在原地不动，想要一个个上前打过。倦收天随手一剑格开那人，手腕一抖，剑势变换，将其余三人也笼罩在内：“齐上吧。”
倦收天招式变换，同时攻向四人，虽然真元受限，威力不足，但一招一式总是指向他们的防护薄弱之处，逼得他们一直防守。四人皆使三才剑法，但倦收天运招极为灵活，进退之间浑若天成，有如提前演练过一般。
倦收天以一对四，仍游刃有余，这时四人突然变招，一人使天光落羽封住倦收天下三路，一人用驹光过隙，急刺倦收天后心，一人变浮光掠影为残光晚照，配合最后一人那招极光凤羽，联手力压倦收天，倦收天忍不住赞叹：“配合不错，但基础太差。”
他后退两步闪开那招天光落羽，右手剑指微抬，正好挡住一侧刺来的一剑，极光凤羽这招用出，倒似直接将剑送到他手中一般，倦收天此时功力不够，只阻得一瞬，他随即借力凌空踏步，闪过天光落羽余下招式，一剑点在右边那人剑中，“你出剑快了，右手剑指低了一寸，护不住肩膀，左脚转步不够，右脚还未发收力，剑却已到极限，后继无力，此招火候差了太多。”那人被他一剑荡开，想要收剑变招，但倦收天劲力凝而不散，聚在剑中，长剑居然一时失控，倦收天借那一剑之力，凌空回旋，剑尖回转，从肘后刺出，正是三才剑法最后一招，和光同尘。
长剑陡然出现在眼前，身后那人避之不及，勉力回剑，力道不足，倦收天手腕轻抖，已将他长剑挑落。

一瞬落败，山顶上一时鸦雀无声。倦收天方才确实只用了他们一半功力，速度也不如他们，完全是靠着对剑法的熟悉才能处处占得先机，四人相互对望一眼，犹豫是否要开阵，相较剑法，倦收天在阵法上造诣更让他们忌惮。十多年前的比武大会上，倦收天无视防护阵法，几次来去自如，比他那几次武诀更让人印象深刻，这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境界，只是没想到倦收天剑法也如此了得，四人齐上居然也没撑过几招。
刚才出声的那位壮汉突然提醒一句：“别用三才剑法，换其他剑法跟他打。”
那四人也回过神来，六阳诀没有配套的剑法阵法，倦收天修行也不过十几年，除了最基本的剑法，对其他剑法应该知晓不多，他们未必没有机会。
四人分别换上自己惯常修行的剑法，向倦收天围了过去，倦收天的速度却又慢了一截，依旧以三才剑法应对，每一招每一式都用的无比完整，仿佛不是在被围攻，而是在当众演练剑诀。

在四人迅疾的围攻中，倦收天有如闲庭信步，随手挥招，每一步都踏在四人气机联合之处，打断四人合围之势，同时不住指点四人剑法：“你们出招太慢了，剑法中掺杂了太多个人的小xi惯，基础不牢根基不稳，去了深渊你们活不过三天。”四人被他刺激的出剑愈发狠厉，倦收天后退一步，合身撞向一人，那人横剑一栏，倦收天整个身形忽然诡异的悬空停顿，反手出招，又是一招和光同尘，将四人围势撕开：“三才剑法由无数道门前辈总结而成，最适合群战，是道真所有剑法的根基，想要练剑，就先透析明白这套剑法。”
天地人三才剑法，共十三招，每一招皆以光为名，这是道真弟子的入门剑法，他们每个人都习练过许多年，却是没想到，这套最基础的剑法已被倦收天研习到了这种程度。
十年前，倦收天尚且无法完全控制自身真元，几次打斗都是硬碰硬的风格，众人对他的印象多停留在这位年轻弟子根基深厚，武学霸道上，但是十年的沉淀，十年的实战检验，倦收天的剑法已然进入了新的境界，踏步间长剑信手挥出，大气又优雅，没了十年前那种暴力直接，剑法已然返璞归真，几近圆融。
倦收天对决中不断指出他们出招时的漏洞，四人被倦收天刺激的有些愤怒，齐运最强招式，同憾三才剑法，至少先让倦收天把嘴闭上，倦收天急退三步，避过剑势最强之处，随即一声清啸，剑走偏锋，和光同尘并春光风语，两种截然不同的招式被他融进一招之中，向四人迎了过去。
招式相接瞬间，后面两人忽然收剑，以真元相助其余两人，浑厚功力激荡，扫向倦收天，倦收天略略一顿，已将被封穴道解开，刹那间，一股庞然大力爆发而出，四人直接被吹飞，在场众人大半都被逼退一步。
倦收天细看了下那些在原地挺立不动的弟子，也感欣慰，这些人基本功不错，很快就可以修炼六阳诀。

倦收天换昆仑在手，以和光同尘始，接天光落羽第三式，随即身体悬空，剑诀变换，转浮光掠影第五个变化，接着身体倒飞，长剑偏转，用星光流萤收尾。几招用完，倦收天收剑道：“诸位回去后多练习下这几招，一个月后，能在三息内运使完毕的，就可以修炼六阳诀。”
众人试着在体内运转了下内息，天光落羽与浮光掠影行气相悖，根本无法调和，静立之时都无法立刻转换招式，更何况还要持剑出招，倦收天看向众人：“诸位可以试着简化下行气路线，也可以更改招式力道分布，我就住在旁边，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深渊有几位弟子越众而出想要说明自己已经可以做到，被倦收天冷眼一扫，又退了回去。算了，虽然很久没有见面，但是比起拜会北芳秀，果然还是先听这些未来的师兄弟们谈谈自己被碾压后的感想比较有趣。

一位弟子顺手练习了下方才倦收天用出的那几招，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快速从天光落羽直接转浮光掠影，必须停下一息让真气回到丹田才能继续接运剑出招。还有星光流萤这一招，倦收天出剑时，身体倒转后内息突然闭锁，让身体自然转正，又诡异的急停，方才提气变招，此招需要悬空踏步，闭气锁息后如何控制身体也是一大难题，还要把握时机重提内元，运转稍慢，后继无力，就会掉落到地面。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神经病一般的行气方式，战中没有谁会找死让自己内息停滞，这招简直像故意用出为难他们一样。
倦收天靠近他，握住他的手，一股真元流入，带动他的真气运行，用出天光落羽第三式，倦收天控制着他的手腕发力，转成浮光掠影：“这几招只是为了让诸位先行感受下六阳诀的内息运转方式，出剑时不需要贴合剑法意境用尽全力，这里手腕带一点回力，剑招递出后只用八成力道，方能快速变招。”
那弟子一遍遍练xi，总是把握不住时机，倦收天在旁鼓励他：“别怕，虽然出剑中闭气锁息有违常理，但是修炼六阳诀第一重后，你们的真元会暴涨十倍，初期修行容易失控，为了控制力道，将真元瞬间压制是必须掌握的技巧。”那位弟子又习练几遍，仍是不能将真元瞬间锁闭，见倦收天一直在旁观看，他突然有些崩溃：“你说的容易，你这种看一遍功法就能记住全部招式的人，根本就不能理解我们这些练习一百遍才能记住的人。”
倦收天轻声道：“那就去练千遍万遍甚至十万遍，你已入灵身，寿可千年，几十年追不上又有什么关系，还有几百年的时间可以去超越。”

他上前拿起那位弟子的剑，顺手挥舞了几下，在方才用出的招式中加了几个连招，让那几招看起来更像一整套剑法，“哪怕是看一遍就可以记住，练两遍就可以在比试中用出，但要出剑随心所欲，如臂指使，非要万遍不可，这一点大家都是一样的，习练次数多了，身体会替你记住如何出剑，会比你更快确定如何回招，努力修炼，把这些变成本能，战场上才有机会活下来。”倦收天把剑递回给他：“很不错的剑，只是重量不够，可以前去锻剑阁增厚下剑身，你练剑刻苦，这把剑很喜欢你，努力修炼吧，你一定能练成六阳诀。”
深渊一位弟子道：“说的好听，三才剑法你又练过几遍。”
倦收天有些汗颜：“惭愧，我也只练了三万遍左右，入深渊后，考虑更多的是如何简化招式、提高阵法效率，很少再练剑。”说道这里，倦收天难掩敬佩，“深渊十年，我虽在猎杀中自创了不少招式，但是从未超出三才剑法的范畴，这套剑法是无数前辈在与鬼王的征战中总结而成，已然是剑道巅峰，不愧是我道真所有剑法的源头。”
众人一阵沉默，比你资质强百倍的人，比你努力百倍，获得的成就是你的百倍，似乎也可以接受。大家默默行了一礼，离开山峰，回去自行修炼。

晏清和央千澈站在最外围的山头上，远远地看着倦收天授课，见那群弟子离去后，倦收天祭起昆仑，将道火镜再次封印，晏清也松了口气，对央千澈道：“师弟，现在不担心了吧，我早说过，你们北宗这群暴力分子，向来以武力为尊，阿倦光凭武力就能压服那些人了，哪怕他平时是个木头，一说话能呛死人，只要他能打，那群弟子就敢认他做老师。”
央千澈不想理会晏清，见倦收天那边确实已经无事，转身离开前往议事厅，晏清在后面跟着：“千澈，你明明很关心阿倦，怎么平时待他那么客气疏离，你明明对无乡很亲近的，是因为阿倦从不撒娇吗。”
央千澈站立半晌：“他很像掌门师兄。”

晏清回想倦收天方才出剑时的风采：“洪老头难得靠谱啊，名剑金锋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当年在倦家第一次见到阿倦时，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名剑的剑灵，这孩子，早晚都会拿起那柄名锋。”
央千澈回想金锋出鞘时的惊艳，也点头赞同：“掌门师兄之后，道真终于又出了一位可以让金锋出鞘之人。不过，师兄，有件事情我很早就想问了，金锋和玄解才是这两个至宝最开始的名字吧，名剑我还可以理解，金锋出鞘的确惊艳无比，但银骠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南宗曾经有前辈想试试玄解千变万化能不能变钱花？”
晏清：“咳咳，千澈你不要被我污染了，你可是深渊一脉的剑客，要沉默寡言。”

畢方

2017-06-05 04:23

第二十一章涅槃之机
又到了道真一年一度挑选弟子的日子，庇护于道观附近的百姓称之为登仙大典，罗风桐早早的领着自己的孙子来到道观前排队，这二十年，道观周边又迁来许多人家，五至八岁的孩童都可以前来道观测试根骨，罗风桐给自己的孙子拢了下衣服：“一会仙长就过来了，进去后要听仙长的话，他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专心一点，只要通过了就能成仙了。”
道观建在山顶，比山底冷了几分，那孩子吸着鼻涕：“成仙有什么好。”
“成仙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会长生不老，还记得常来山脚给你们瞧病的那个原仙长吗，爷爷当年跟你一般大的时候，他就是那副模样了，现在还是那副模样，厉害不厉害，我们能住在这里，全靠仙长们把那些妖物往林子深处赶，成仙了你就可以跟他们一样去林子里杀怪物了。”
那小孩子皱着眉头，觉得长生不老也没什么意思，这时道观门打开，几位弟子飞了出来，站立在人群四周，随着他们站定，风声减消，众人身上泛起一股暖流，再也不觉得冷了。
那孩子拍手道：“好厉害，仙长会飞，还会放暖气，我们家有个仙长冬天就不怕冷了。”
罗风桐帮他解下外套：“仙长不止会飞，还会打雷下雨会发光，会打坏蛋，淼儿进去后要听仙长的话，才能留在这里跟着仙长们学习。”

他们排的非常靠前，没多久就有一个弟子前来将那孩子带了进去，小孩子直接被仙人带着飞到道观中间的屋子里，兴奋的一直喊叫，进到房中，屋子正中间坐着一个白头发的仙人，正是经常下山帮他们治病除妖的那位原仙长，原无乡见这孩子一点都不害怕，觉得有趣，亲自走到下面把那孩子带到桌边，让那孩子触摸桌上的灵石。
桌上零零散散放了几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晶莹剔透，漂亮非常，原无乡任那个孩子抓过来玩耍，在旁问他：哪个最重，哪个最热，哪个有水，哪个最轻，见那孩子一直拿着隐隐透出黄光的那块灵石不放，也有些意外：“你叫罗淼，体质却是更偏火啊，说不定可以修炼六阳诀。”
那孩子只是拿着石头不放，原无乡见状，又重新拿了块火属性的灵石添在桌子上，将那孩子送了出去，罗风桐见是原无乡亲自将孙儿送出，连忙道谢，心底也为孙儿高兴，原无乡只是笑着扶起他，转身离开，回到道观中继续查看有没有适合修炼的孩童。一天结束，道观派弟子将前来的百姓护送下山，同时通知那些被选中的孩童的家人，过段时间将会把孩子接到元宗六象。

原无乡站在高处静静看着这一切，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与这些人不同了。这处道脉已然彻底开发，妖兽被赶往更深处，不敢再出丛林猎食人类，周边丛林不少已改为耕地，连接成片，灵气充裕之地，建起了不少道观，道观山脚多半已成城镇，村民对这些道长极为信任，平日大小事情，都会前来烧香。
灵身可寿千年，若非重大变故，样貌甚至不会改变，五十年光阴呼啸而过，山下的普通人，已是大半辈子过去，对于原无乡，却只是一瞬，他的外貌都不曾变化，与这些人五十年前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同这些人相比，他们的时光是静止的，太过长久的静止下去，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活得还没有这些普通人快活。原无乡曾听晏清提过，道火煅心篇之所以如此注重炼心，除了防止被鬼王魔化外，也是因为曾经许多独自修行至灵身的人，历练不够，很容易发疯，甚至会迷失方向，伤害普通人。
原无乡有些理解他们，千百年过去，看着周围一切慢慢变老，熟悉的人走了，熟悉的风景变了，沧海桑田，千秋百代，唯有自己还在，唯有自己不变，那该是多么寂寞，若是找不到志同道合一起修炼之人，真的会被逼疯，幸好，他不是一个人，幸好他还有师门，幸好，还有倦收天，无论如何，阿倦都会一直陪着他。

原无乡只觉得自己的心境慢慢变化，以前许多时候，他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修道者，他喜欢热闹，喜欢美食，喜欢各种小玩意，喜欢人间的烟火气，希冀自己能过上那种平淡又美好的生活，但是看着五十年前他带过来的那些孩子如今有些都做了爷爷，领着自己的孙子前来测试是否可以拜入道真，他真的感觉自己与这些人不同了。
有些念头控制不住的翻涌而起，不知道小时候的村子怎样了，父母还活着没有，弟弟妹妹是否还在，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去见一见他们，却又不太想一个人前往。
原无乡回到元宗六象，出乎他的意料，倦收天居然在御神峰，这些年他几次回来，倦收天都在六阳峰授课，两人一个忙于开发道脉招收新弟子，一个忙于传承六阳诀，这几十年聚少离多，已经很久没有再见。
倦收天笔直的钉在山顶，似在修炼什么特殊功法，浑身金光闪耀，不可逼视，原无乡远远看着，突然有些理解深渊弟子对倦收天的狂热，一个永远都是灰蒙蒙的地方，来了一个人形自走太阳，怎会不心生欢喜。
“好友，深渊弟子已经准备进入第六层猎杀了，你不过去看顾一下吗，这几十深渊收入颇丰，南宗许多人已经把好友你当做财神爷来拜了。”原无乡说着话，见倦收天依旧光芒四射，丝毫没有收功的意思，奇道，“好友，你在做什么，闪的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倦收天光芒稍稍收敛：“开辟体内空间。”
原无乡惊喜万分：“倦收天，你找到涅槃方法了！”
涅槃之人已不需要再用乾坤袋，他们可以用自己庞大的真元在体内独自开辟出一方空间，存放常用之物，比乾坤袋更加保险可靠。倦收天这是进入涅槃了？
倦收天努力压制住乱窜的真气：“还在尝试中，不过确实可以开辟出来，原无乡，你气息有变，发生什么事了。”原无乡修炼流风掌，给人的感觉一直有如春风拂面，现在气息中却是多了不少缥缈的意味。
原无乡道：“心有所感罢了，倦收天，我想回故乡一趟，了结一段尘缘，你可愿陪我前往。”
“当然。”

原无乡找到那年晏清救灾的地方，循着记忆中的路径飞过，沿途只剩空屋伫立在原地，没有了当年的热闹，连接走过几个村子都是如此。
倦收天见原无乡一路寻找，劝道：“好友，鬼王现世在即，此地位于泥犁森狱与元宗六象之间，附近百姓已经撤走，你若是找人，我们前往附近道观打听一下吧。”
“不必了。”原无乡停下，看着眼前出现的另外一个村子，村子前有棵大槐树，槐树旁建了一个戏台，原无乡看着空空的戏台，村子似乎比他记忆中小很多很多，并没有几户人家，他已经不太记得家的位置，也不太记得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的样貌，印象中最深的就是村口这株大槐树以及槐树旁的戏台，每次有人唱戏，他都会背着弟弟拉着妹妹来戏台边观看，许多戏文他都记得，那是他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光。
原无乡盯着戏台，暗暗地道：“爹爹、娘亲，你们的儿子现在过得很好，弟弟妹妹，你们现在是不是变成爷爷奶奶了，我一切都很好，希望你们这些年也过得很好很好。”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感觉这些年的执念已经消散，
原无乡只觉心境开阔，声音也变得爽朗许多：“阿倦，我想我快要涅槃了。”
倦收天见他气息又生变化，应是心障尽去，接近涅槃，也为他高兴：“恭喜好友，涅槃造化难得，不容错过，好友平复下心绪，我们就回家闭关吧。”
原无乡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好，我们回家。”
倦收天啊，你真是，总是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说出我最想听的话。

御神峰上，倦收天亲自动手，将半山腰的洞府里三层外三层封印住，这还是五十年前原无乡挖来存放那些深渊收藏的，倦收天这几十年一直呆在元宗六象教授六阳诀，送了几批弟子入深渊，自己却未再去过，那些东西，这些年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原无乡直接收拾了下，打算在这里闭关，见倦收天下了这么多重封印仍不停手，似乎还要在整个御神峰设下封印，原无乡笑着制止：“好友啊，我只是闭关感悟涅槃机缘，尚未渡劫，你这是打算把我封印百年吗。”
“御神峰灵兽众多，声音杂乱，你需要安静。”
“但是好友，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会害怕的。”
倦收天盯着他看了一会，一时也分不清楚原无乡是真的害怕还是惯常的开玩笑，不过仍是将阵法稍作修改，让御神峰上的声音可以透进去一些。
原无乡踏进洞府，冲倦收天挥了挥手：“阿倦，我下次出去，必能涅槃。”
倦收天亦点头应和，见原无乡将洞府封闭，也在外面将阵法开启。洞府外凭空升起一团迷雾，将御神峰上诸多灵兽阻挡在外。

八天后，倦收天的洞府中，原无乡大口大口吃着烧饼，宛如饿死鬼投胎，倦收天在旁给他倒茶：“慢点慢点，小心噎到，你以前都没有闭关过吗。”
原无乡又吃完三块烧饼，才有力气答话：“阿倦呐，像我这么天资聪颖的，什么东西不是一学就会，根本就不需要闭关。阿倦，这些烧饼，不会是我十年前送你的那些吧，你平时都不吃饭的吗。”
倦收天眉尖轻蹙：“你以前修习过辟谷的，这次怎会这么快就忍不住。”
原无乡道：“阿倦，我这几十年，可是一处道脉的宗主，每天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辟谷，我的肠胃已经习惯每天吃东西了，这次真是饿死我了。你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的弟子来时你拿什么招待，只泡茶吗。”
倦收天道：“这茶是我特地炼制，不输化灵丹。”
原无乡细品了一杯：“这茶确实不错，不过只有茶水是不够的，阿倦你以后还是要准备些茶点备上，更合礼数。”
倦收天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你也不知要闭关多久，我们去老翁那多要些烧饼吧。”
原无乡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阿倦，我好像撑到了，不想动，我们聊聊天吧。你对涅槃了解多少，我看过你补全的第六重功法，那个不止六阳诀弟子可以修炼，涅槃之人也能修炼。”
倦收天道：“六阳诀第六重谁都可以修炼的，那本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招式，瞬间点爆自己所有真元，涅槃神魂合一，修炼起来更是容易。”

倦收天看着原无乡在那翘着二郎腿喝茶，若有所思：“许多前辈涅槃之前，都会封印自己的功体，前往民间化为凡人，平淡的生活一辈子，让自己的心境得到洗练，顺便留下后代，涅槃之后，魂与身合，功体会影响下一代。不过好友你似乎一直未曾远离红尘，你可以不用化凡直接涅槃。”
原无乡叹道：“世人皆道神仙好，我独坐仙慕红尘。世间种种，经历多了，也就不留恋了。我确实不需要再去化凡，阿倦，我有预感，这次闭关，我一定能让自己进入涅槃，到时我要开一个藏宝阁那么大的随身空间，装满各种宝贝。”
“涅槃劫后，还需几十年磨炼稳固境界，好友不必心急，一切随缘就好。”
原无乡晃着腿：“阿倦，你已能开辟随身空间，也算半步涅槃了，临近涅槃时，气机与天地勾连，能隐隐感觉出自己的天命，你的天命是什么。”
倦收天道：“是鬼王，原无乡，我曾有预感，将来必会对上鬼王，你怎么了！”
只见原无乡突然起身，腿部直接撞在桌边，力道之大，护身罡气不自主涌出，将桌子化为齑粉。
原无乡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话音未落已疾飞出去。
原无乡经常有些奇异之举，倦收天见的多了，也不以为意，但是这次原无乡尤其惊慌，倦收天追出后，他已经不见人影。倦收天暗自疑惑：原无乡到底想到了什么，从未见他这般慌乱。

为什么要跑，原无乡也不清楚，他这几日闭关时除了肚子饿，心情也莫名烦躁，总觉得倦收天会出事，这才提前出关，跑来倦收天这里与他同住。
就在方才倦收天说出自己的天命后，他这几天的烦躁终于明了，一个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倦收天手持昆仑以剑拄地半跪在那里，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衣服上满是血迹，血源源不断的从心口流出，周围的地面都被染红。这不是他第一次有此幻觉，却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楚，以前只是画面突然一闪，只有这次，血迹那么刺眼，甚至能闻到血腥气。
之前原无乡还一直奇怪，以倦收天现在的武力，谁能把他逼到这一步，现在他知道了，鬼王！
是了，阿倦一心要上战场，鬼王出世，他怎么可能会避战。鬼王可是能与登仙之人对抗的存在，有什么战力都不奇怪，但要倦收天避战，更不可能。
那只有同死了，阿倦要战斗，那就一起战斗，大不了一起上战场。
原物乡打定主意，心情也平复许多，再回想起方才的画面，却发现了违和之处：血腥气？
倦收天的血不是自然生成，而是被各种丹药淬炼而来，几乎没有味道，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松木被晒后那种淡淡的阳光气息。
如果血不是阿倦的，那么，是我的吗……
百年涅槃，这次鬼王现世，他很有可能修不到涅槃，但是画面中也没有自己的尸体，原无乡想着，流那么多血，他死定了。
那么，我是爆体而亡了吗，在阿倦面前被直接打爆。
然后阿倦被一剑穿心，也战死了吗？
想到两人是一起战死，他还死在倦收天前面，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原无乡收拾好心情，回到御神峰，发现倦收天已经在那里等他，还做了几样小菜。见他气息平稳，倦收天也放下心来，柔声问道：“好友心情平复了，之前怎会突然失神？”
原无乡过去拉住他的手：“阿倦，我这就再去闭关，这次出关后，我们一起同修剑阵吧，创一个属于我们的无极变。”
倦收天点头应道：“好，我就在家里等好友出关。”

……
晏清有些激动，倦收天极少主动找他，不过最近自家徒儿闭关冲击涅槃，晏清认定倦收天是有心事，才会前来找他倾诉。他感慨着，阿倦果然还是跟我比较亲近，拉了倦收天进屋，特地焚了暖香泡了最好的茶。然后倦收天一开口他差点把自己呛死。
晏清咳嗽半晌：“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倦收天神色平静，又重复了一遍：“掌门，听说卫道长老曾修至道火篇第九层，后因重伤境界跌落，我的丹液能不能让他实力恢复。”
晏清简直想先一掌把他拍晕：“倦收天，找死有很多种方法。”
倦收天将茶杯推到一旁：“掌门，六阳诀我已修炼至极限，我体质特殊，就算不修炼，天地灵气也会自动向我汇聚，带动真元一路暴涨，即便是开辟出随身空间，也用不掉多少真元，我快控制不住了，随时都有可能自爆。”
晏清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所以，你想取出丹液废掉一部分根基！”
倦收天认真道：“没错，这是最快的方法，恢复起来也比较容易。”
晏清有些无法相信：“倦收天，你现在的后天真元，与我相差不多，怎会无法控制，你的实力不该如此。你的剑法我已无法评价，阵法上的造诣也超过我许多，除了煅心篇，道真还有不少锤炼神魂的方法，你为何从不修炼，我不相信凭你的眼光，会看不透这些。”
倦收天淡淡地道：“道尊，事关倦家机密。”
晏清拿过茶杯给他倒茶：“我最喜欢听机密了，你连祖传的丹方都交出来了，这点机密，也可以跟我分享下吧。”

倦收天站起身来：“道尊，我不想提这些。我可以先把丹液取出，如果哪位老前辈需要这个，道尊再来找我拿吧。”
晏清起身拉住他，言辞恳切：“阿倦，这些年我从未教过你，你也不曾向我要求过什么，但我们对外毕竟是名义上的师徒，偶尔，也把我当成是师傅，有什么事情，跟师傅说明一下，让师傅来帮你想想办法，好不好。”晏清见倦收天依然沉默，叹了口气，“我不会告诉无乡，也不会告诉千澈，此事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倦收天沉默片刻：“掌门，金丹之法最后一步，在我五岁那年开始进行，那一步父亲未曾公开过。”
晏清回想着：“你五岁那年，熔炼第一滴丹液差点失败，重伤频死，天地炉送去了许多药材，是那一次？”
倦收天道：“是，金丹之法最后一步，散魂裂魄，魂魄与血肉相融合，才能炼化出丹液。”
晏清有些不敢相信，失神道：“那你的三魂七魄……”
倦收天：“已散化千万，与血肉共生。”
晏清：“所以你无法修炼道火篇，无法壮大神魂，你现在到极限了？”
倦收天：“是。”
晏清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倦家全是疯子。”
倦收天抬头看他：“道尊，当时我们别无选择。”
晏清平复心绪，把倦收天带进密室：“华辰前辈的伤你的丹液无法治疗，我先助你取出丹液，封印到你的随身空间中，以后真有需要，我再来找你拿，你还可以再取多少。”
倦收天：“还可以再取两滴，需要余下三滴维持这具肉身。”
晏清：“……阿倦，别把你这副躯体说的跟可以随时更换的衣服似得。”

昆仑悬空，两层阵法交叠而出，将密室封印，倦收天取出一柄玉制的匕首，划开胸口，扭断肋骨，剖开心脏，他现在比小时候强大太多，两滴丹液封印瞬间被解开，转移到特制的玉瓶中。晏清在旁取出一截巨大的骨头，将玉瓶丢在骨髓中，随后在骨头表面刻印阵法，镶嵌灵石。倦收天见晏清已经接手，闭目内视，运转功法恢复伤势。胸口处气息有些凝滞，倦收天功行几个周天，才将那处伤势恢复。
晏清把镶满灵石的骨头递给他：“这些灵石都是灵力极为精纯的高等灵石，可以护持丹液，保证药力不失。放到你的随身空间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不想在灭杀鬼王之前看到有道门中人为抢夺金丹自相残杀，”
倦收天收起昆仑：“我明白。”
“现在感觉怎样。”
“果然有效，我现在功力大概跌落到了第三重。”
晏清仔细给他把脉：“阿倦，你这次头发变色不多，六阳浩气疗伤效果很好，不过这不是解决的办法，等下次再撑不住，你要怎么办。”
“掌门，”倦收天看着晏清，眼神坚定，“在那之前，鬼王会先来的。”

畢方

2017-06-05 04:25

第二十二章鬼王现世
原无乡外出归来时，倦收天正坐在御神峰顶的房门前晒太阳，他穿着淡金色的道袍，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一条腿曲起，木剑被他拿在手中搭在膝盖上，他闭着眼睛，唇角微勾，手指在木剑上轻轻扣击，不知在心底回想着怎样的旋律。即便是这样放松的姿态，他的肩背依然挺的笔直，原无乡有时候都很怀疑，倦收天的脊骨是不是用剑做的，完全不会放松。
倦收天完全没有感应到原无乡到来，他全部心神都放在剑音上，头微微偏向一侧，凝神聆听，阳光肆无忌惮泼洒下来，照的他的脸色有些透明。原无乡轻步移到他对面坐下，静静看着他，只觉心底平静，这些天的烦躁全都消失不见，阳光洒在身上，照进心里，从里到外都暖暖的。
他三天前就出关了，这次闭关不到五天，还没有上次撑的时间长，他高估了自己，以为接受了他们一起战死的结果就可以安心闭关，但是倦收天被一剑穿心的画面不断闪过，他根本无法入定。

他在密室中不由自主的想着，如果他死在倦收天眼前，倦收天会怎样。
大概会发疯一样为他报仇，然后用余生后悔自己为何没能护住好友。
倦收天一向把保护身边的人视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最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那么，要是倦收天死在自己眼前呢。
原无乡突然觉得，他或许能猜到自己死后倦收天的反应，但他无法想象倦收天死在自己眼前的情景。
阿倦，就当是我自私吧，你一定要活的比我久。
我也要尽快变强，与你一起并肩作战。

倦收天放松完毕，睁开眼睛，见原无乡就坐在对面，吃了一惊，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快速低头检查了下，伤势确实痊愈，衣服也已经换过，只是白发多了一点，原无乡应该不会发现，当下也松了一口气。
原无乡难得见他失态，也笑道：“好友，你没有一睡十年，只是我提前出关了，这才八天而已。”原无乡挪过去与他肩并肩一起坐着：“阿倦，流风掌师法自然，并不是什么需要闭关顿悟的武学，我的性格也不适合长久闭关，我仔细思索了下，涅槃是为了让自己道心圆融，除了实战太少，我并无其他遗憾，不如好友陪我入深渊锻炼一番。”
倦收天快速考虑了下，这些年修行六阳诀的弟子已近万人，也有不少特地配合六阳诀心法使用的剑法阵法被创造出来，许多弟子也能担任教习之责，当下也点头同意：“好，我们两个可以先去第七层闯一闯。”

原无乡见他答应，心中欢喜，拿出两个手镯一般的东西，拉过倦收天的手掌，将较小的那个扣在他右手腕上：“阿倦，我三天前就出来了，当时你不在家里，我先去了道灵一趟，求来了这个。”
倦收天抬手细看，那手镯一金一银，内里隐隐有光晕流动，极为不凡，原无乡将左手腕上银色那只贴过来，与他手上那只金色的贴在一起，随即咬破右手，凭空画符：“阿倦，跟我一起。”
倦收天左手指尖裂开，随着原无乡一起勾勒，两人画完最后一笔，符咒突放光芒，合在一处，接着分成两团血光，没入两个手镯中。原无乡感觉自己的魂魄已与两个手镯相连，大感欣慰：这次赌对了，果然是真货。
倦收天见血光进入后，镯子整个笼罩在一团光晕中，更加灵动，也不禁啧啧称奇：“这是什么。”
“阿倦，这是同心结，道灵的秘术，有它在，我们就能感应到彼此的状况，而且佩戴时间久了，魂魄会与此结共生，将来转世，也能保留更多记忆。”
原无乡想，这次鬼王现世，他们未必能活下来，有这个在，他们至少能知道彼此是否还活着，即便他们全都战死，阿倦无法涅槃三魂七魄不够强大，转世后保留不了太多记忆也没关系，他会记得这些，下一世，他会提前找到阿倦，不会再让他被炼成丹药，不会让他小小年纪就经历家人惨死。

原无乡看着倦收天在手镯周边施了一个防护阵法，才将手镯掩好，重新放下袖口，也将自己左手伸过去，倦收天顺手放了一重阵法，帮他把袖口拉下。
原无乡只觉方才倦收天动用功体时真元黯淡许多：“阿倦，你的气息怎会变得这么弱。”
倦收天隔着衣服触摸那个镯子：“我已将体内空间开辟完毕。”
原无乡有点惊讶：“开辟随身空间需要这么多真元吗，还是因为你体质原因。”见倦收天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原无乡也有点犹豫：“阿倦，你弄了一个多大的，我本想一入涅槃就开始炼化随身空间，但是随身空间大小与真元息息相关，我的随身空间一定得装下藏宝阁才行，不知要修行多久才够。”
倦收天：“有乾坤袋在，随身空间不需要很大。”
原无乡：“绝对需要的，阿倦你一直没有关注这些，不知道钱有多么重要，这两个同心结，可是花光了我这五十年的积蓄。”
原无乡说着，突然想到倦收天这些年可谓是真的远离红尘，除了自深渊归来一路游玩之外，他还不曾与普通人接触过，自己直接拉他入深渊修行，是否对他不公平：“阿倦，你一直都在思考六阳诀涅槃的方法，有没有考虑过去化凡，经历一遭红尘，或许转机在那里。”
倦收天道：“武学一道，与红尘历练并没有太大关系。”

原无乡起身帮他扎头发：“阿倦，我才几天不在，你就活的这么随便。化凡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你可以留下一个后代，把倦家的炼丹之术传承下去。”
倦收天低下头任他摆弄：“我早就将所有丹方交给天地炉，藏书阁里应该也有备份，会有人传承下去的。而且，我修行的是六阳诀，不可能有后代的。”
“可是许多由道火篇转六阳诀的弟子都有了后代。”
“我修炼的是最初版的六阳诀，体质已被改造成纯阳之体。”
原无乡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语气平和，心绪也未曾波动，当下也道：“阿倦，我也不想留下什么后代，没有也没关系，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原无乡，”倦收天的声音平稳的传来，“我并不觉得这是遗憾。”
“我明白，阿倦，不过你现在根基弱了许多，我们前往第七层，是否有危险。”
“放心，深渊内的妖兽除前四层外，都是单独行动，第七层妖兽实力相当于兽王，我们小心一些，不会有问题。”

倦收天与原无乡在深渊第七层锻炼了十年，方才回到元宗六象，原无乡不愧为道真百年难遇的弟子，虽然未至涅槃，但一身功体已经打磨的极为精纯，不输涅槃初期之人。
此时距离鬼王现世已然不远，桐庐峰封闭，未至灵身的弟子全部迁往秋水长天，锻剑阁众多修士不计成本，日夜不停打造新武器。倦收天回到元宗六象，开始将这十年领悟的新武传授给之前的弟子，训练更加严格，六阳诀众多修士第一次感觉到真元不够用。原无乡则跟随晏清前往各大道脉，拜访道灵道玄的前辈，整合资源。

这一日，倦收天惯常在六阳峰训练那些新弟子的阵法，忽然接到央千澈的传信，倦收天看完，一脸凝重，冲那些弟子点了下头，直接化光前往议事厅。众位弟子似有察觉，见倦收天走远，也不曾停下，继续二十人一队进行训练。
议事厅中，道真三十六位长老，道灵掌教及三山五岳道脉宗主，还有道玄掌令和十几位领导都在此处，四散在大厅中，倦收天进入后，远远见到卫道长老蓬生华辰冲他挥手，便直接走到卫道长老身边，听晏清吩咐接下来的事情。
“诸位，这位就是倦收天，一万六阳诀弟子的教习。”晏清先向众人介绍了下倦收天，接着向他问道：“六阳诀弟子，过第三重的有多少人。”
倦收天：“将近八千。”
晏清点头称赞道：“很好，我道门又平添八千战力。倦收天，这些人由你安排，四千人前往泥犁森狱，其余由你率领，死守元宗六象，不到第三重的入驻极地寒椟。”倦收天点头应下，晏清又转向其他人：“六扉驻守秋水长天，护阵长老带五千涅槃弟子分散到各处道脉协助当地灵身弟子镇压暴动的妖兽，负责西北五路的长老与南六路的长老也各带两千涅槃弟子前往驻守，深渊弟子暂停猎杀，全部撤出，前往极地寒椟，卫道长老与铸剑长老带三万涅槃弟子与剩余六阳诀弟子一并留守元宗六象，其余长老与我一起前往战场。谁有异议。”

央千澈双手不住握紧又松开，最终什么也没说，晏清见他没有反对，也松了口气，转向道玄与道灵之人说道：“三光减弱，黑云将启，鬼王已有现世征兆，我道真剩余九万涅槃弟子，将在这十天内尽数前往泥犁森狱布阵，此战没有登仙之人压阵，我等必须拼命，忘诸位全力相助。”
道灵掌教回应道：“鬼王现世，容不得一丝退让，我道灵余下五万弟子也将前往泥犁森狱。”
道玄掌令也坚定道：“我道玄三万弟子亦会全部前往。”
晏清解下佩剑，剑抵眉心，叹息道：“道火不熄，浩气长存，我们必将倾尽全力，将鬼王封死在泥犁森狱，让苦境度过这一劫。”

众人离开议事厅后，晏清看着单独留下的央千澈，语带歉意：“千澈，六扉太过重要，制住鬼王后，封印鬼王，必须要靠你们，你们绝对不能受伤。”
央千澈闭眼感叹：“掌门，我快成深渊之耻了，身为深渊弟子，明明已入涅槃，明明身有余力，却从未与鬼王决战过。”
晏清：“千澈，不要忘了你的责任，除非你能培养出一个弟子，代替你加入六扉，否则别想死，你死不起，道门只余你们这一把锁。”几句话说完，晏清也自觉口气有些太过，低下姿态道：“千澈，道真这次已是竭尽全力，没有退路，此战之后，唯有你才能重整道真，我会将众长老带往战场，希望南北宗的矛盾能随着我们这代人的离去缓解一些。”
央千澈仍有疑惑：“为何把倦收天留在元宗六象，他是最想上战场那批人。”
晏清叹息：“就当是我的私心吧，我不想看那孩子死在我眼前。他若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央千澈：“那无乡呢，他尚未涅槃，你就带他前往泥犁森狱那边。”
晏清：“无乡毕竟年轻，需要战绩压服众人，千澈，此战我必殉道，之后还请你全力辅佐无乡，这十年他在深渊猎杀，战力已然不俗，我会将道火镜交给他，放心吧，有道火镜护持，无乡不会有生命危险。”
央千澈没料到晏清还记得这一遭：“师兄，你也不必如此，阿倦他从未怪过你，就算是他知道实情，他也会将丹液给你……”
晏清打断他：“千澈，我会怪我自己，如果没有交代，此战之后，我有何脸面去见掌门师兄。”

鬼王现世，苦境遭劫，黑云遮天蔽日，从泥犁森狱一路向元宗六象蔓延，笼罩大半苦境，黑色云雾下，三光尽掩，妖兽暴走，群魔皆动，被鬼王煽动，杀向附近城镇。三道驻守的弟子早早将附近百姓接到道观中，开启护山大阵，凭借阵法威力，抵挡妖兽袭击。
泥犁森狱外，众多弟子集结成阵，抵挡阵外鬼使，阵法蔓延数百里，将泥犁森狱层层包围，鬼王可借天下煞气为己用，力量近乎无穷无尽，无数鬼使源源不绝的从鬼王周身黑雾中分离开来，向道门中人冲去，每一个鬼使都相当于一个灵身弟子，涅槃弟子可以轻易击杀，但是鬼使源源不绝，即便是有阵法相助，在最前线撑持阵法的弟子依旧死伤惨重，晏清与几位道火篇第八层的前辈站在一起，紧盯北斗指引，锁定鬼王动向，随时准备将鬼王封印。

元宗六象议事厅内，卫道长老看完三青鸟的传信，向周边人哀叹道：“泥犁森狱外，道门弟子已折损近半，这次鬼王实力模糊不清，分出的鬼使鬼令比上次要弱，但是对妖兽的影响却强许多，前有鬼王，后有妖兽，前线弟子腹背受敌。那边有四个妖将，根据上次鬼王实力推测，这次的鬼王应该也能分出六位妖将，每一位妖将都能源源不断分裂出鬼使，漏掉一个都是重灾。这次鬼王又有了新的分身之法，北斗指引暂时无法分辨鬼王和鬼将的区别，晏清怀疑有两个个鬼将漏了出来，趋使妖兽袭击众人，或许有一个就在我们这里，指挥周边妖兽围困元宗六象。吩咐下去，收缩防线，外围山峰全部沉入地下，只余周边十二峰，我们人数不够，护不住那么多地方。”
众人挨个退下，心情都有些沉重，倦收天站在桐庐峰上看远处弟子收缩防线，卓山穹前来找他：“北芳秀，六阳诀弟子已布置在各处阵法节点，”
倦收天转向他：“卓师兄，我还以为你会要求前往泥犁森狱，那边才是最前线。”
卓山穹道：“有道火在，这边早晚也会是前线，深渊离不开小七，他必须镇守极地寒椟，掌门和众多长老都在森狱，那边的弟子也不用我们管理，而且，我曾有预感，”卓山穹直视倦收天，“北芳秀，只要追随你，我就能得偿所愿。”
“是怎样的预感，与天命有关吗。”见卓山穹点头，倦收天也道：“我也曾有预感，这一战，我必能对上鬼王，就在元宗六象，这样的话，就有两个将近涅槃之人的感应。”倦收天想到原无乡那天突然的慌乱，问他的问题，神色略变，“不，或许有三个，我们必须去向卫道长老说明。”

畢方

2017-06-05 04:26

第二十三章持剑护生
留在阵法内轮换的六阳诀弟子有将近两千，卓山穹将他们聚拢到一块，倦收天站到他们对面，高声道：“六阳诀修炼至第四重、深渊猎杀超过三十年的，上前一步。”
见前面多出近三百位弟子，倦收天也不由称赞：“很好！元宗六象被妖兽围困已有数日，我们怀疑后面有鬼将驱使妖兽，此次任务就是找出鬼将，我们将离开护山阵法，前往妖兽外围。此去或许会遇见鬼王，大家前万要小心，阵法全程开启，一刻都不能停。”
卓山穹也上前一步道：“区区几万妖兽，也妄想包围元宗六象，咱们这就出去让它们见识下什么叫深渊猎杀者，顺便把背后驱使妖兽的鬼将揪出来，引到元宗六象消灭。”
深渊弟子长剑出鞘，齐声道：“北芳秀有令，深渊弟子必为前锋。”

众人分成三队，组诛魔剑阵，出十二峰后，一路杀入围攻的妖兽中，直接杀穿妖兽围攻阵型，随即从缺口处向两边反抄，诛魔剑阵开启，不断绞杀妖兽，苦境的妖兽从未见过这等阵势，功势不由一缓，元宗六象护山阵法压力大减，洪天赐连忙安排护持阵法的弟子抽出人手，修补之前被妖兽损坏部分。
六阳诀乃克魔绝式，至刚至阳，妖兽身上沾染的鬼气煞气接触到六阳真气后开始消融，神智渐复，又被深渊弟子一路追杀，阵型渐乱，卓山穹仰天长啸，十二峰内深渊一脉修行六阳诀的弟子听他号令，也杀将出来，两千人分成几队，各自组成剑阵，围绕周边四下清扫，竟将数万妖兽杀得一时退后。
外围十二峰上，蓬生华辰与洪天赐带一众弟子远远看着深渊弟子收割妖兽性命，看的心潮澎湃，蓬生华辰忍不住拍打洪天赐的肩膀：“老洪，看到了吗，这就是我道真立派之基，这就是六阳诀。”洪天赐快被他拍进地底，强行运功撑持住，等他情绪平静，方才转过身体，对后面一脸震惊的弟子道：“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六阳诀弟子，这就是深渊一脉，他们舍弃涅槃，换来如此战力，我们怎能落后。”当下也率领了几队弟子，结阵外出，与深渊弟子合在一处，准备一鼓作气将外围妖兽猎杀干净。
倦收天在阵法中央，以绝世根基撑持剑阵，带领弟子一路前往诸多兽王护持之处，同时放出神识，感应鬼将气息。
“前方三里处，变阵。”倦收天悬空浮起，离开阵法护卫范围，卓山穹立刻接替他护持阵法，变阵相应。
昆仑剑出，道真弟子第一次见倦收天全力出剑。昆仑剑身颤动，倦收天身后凭空浮现大山虚影，随即万道昊光起，宛若白昼再临，元宗六象一时如沐春光，漫天黑云，遮掩不住倦收天身上无尽的光芒，一时间天地俱静，只余剑光夺目。
十几年苦修，六阳诀重回巅峰，倦收天现在的根基，可算是道真第一，以不世根基，再运‘昆吾’，剑化万千，方圆数里内，妖兽被清扫一空，剑气呼啸不绝，整个地皮都被刮下三尺，层层妖兽崩溃，战场为之一静，然而中心处有更黑暗的东西开始浮现，无穷无尽的鬼使，由鬼令率领，从中心的黑雾突围过来，倦收天心念变动，四散的剑气汇聚成阵，阻得那群鬼使一瞬，倦收天已带了众多弟子回到十二峰阵法护持范围。

“卫道长老，是鬼王。”
“方才那一招。”
倦收天道：“此招‘昆吾’，为纪念前任掌门而创。”大战方歇，倦收天真气尚未平复，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金芒，蓬生华辰看着倦收天，只觉眼前身影与记忆中的人影渐渐重合：掌门师兄，你的剑，你的道，都还在。
他收敛心神，向倦收天道：“你刚才说是鬼王？理由？”
倦收天执剑行礼：“长老，只是直觉，我完善第六层功法之时，曾隐有所感，鬼王会出现在元宗六象，我与他，必有一战。方才黑雾中的气息与那天的感觉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既是天命感应，确实很可能是鬼王，我这就给晏清传信。”
蓬生华辰还待要向倦收天询问下昆仑之事，山下却突然大乱，洪天赐化光赶来：“道火生变，防护阵法出现漏洞，一群鬼令率鬼使趁机攻了进来，快想办法，道火怎会突然熄灭！”
话未落，倦收天已化光赶往峰顶，道火轻易不会出问题，护山阵法向来依靠道火而建，骤然失去道火护持，需要不少时间重新排设阵法，倦收天不知禁地内发生了什么，现在也无暇去思考这些，鬼使突然涌现，最外层的数千弟子已近乎全灭，倦收天立于峰顶，六阳决运转到极致，浩气无穷无尽，覆盖大半个道真。他从来没有这样全力运使过真元，只觉全身血管经络寸寸崩裂，又在真气运转间愈合，很快双眼也被鲜血糊住，他已无法分心用灵识感应外界，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再快一点，再多护住一点，一定要撑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倦收天只觉脑海阵阵刺痛，丹田也一阵空虚，他强撑着让自己清醒，咬牙摸出三根金针，刺入头顶大穴，防止自己昏迷，然后右手摸索到背后，取下木剑，准备给心脏来一剑，借取部分心血之力。木剑却被别人握住，一个声音模糊的传进他脑海：“倦收天，可以了，现在已是白天，鬼王大半力量用来维持黑云，不会再进攻，入夜之前，我们都很安全，可以了，休息一下吧。”

倦收天喘息半晌，仍觉眼前一片血红，灵识感应中卫道长老与铸剑长老都在身边，以真元助他疗伤，蓬生华辰拿出许多疗伤丹药，倦收天接过，全数吞下，再歇息半晌，才有力气说话：“还请长老开启禁地门户，我要前往查看道火状况。”
蓬生华辰被他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噎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可以进入禁地？”
洪天赐也有疑问：“道火虽未熄灭，却从原来的护持住十二峰变成只能护住周围四座山峰，你可以让道火恢复？”
倦收天道：“两位长老，在下倦收天，家父倦千山，无影谷倦氏一族后人。”
蓬生华辰隐有猜测：“金丹之法？”
见倦收天点头肯定，他仍有疑问：“你的头发怎会变成这样，是晏清！”蓬生华辰双拳紧握，劲气冲出体外，将周围的石头化为齑粉，“晏清那小子骗你来治他的伤？我要杀了那小子！”
倦收天感应到他并无杀意，也劝慰道：“是我自己的决定，掌门当时并不知情。”
蓬生华辰有些烦躁：“别帮他说话，你再说一句，这战过后，我真要杀了他，如果你是那个倦家后人，你的确可以重启道火。”

此时老翁也来到山顶，他一直留在桐庐峰未曾离开，每日忙着为驻守的弟子准备饭菜，见倦收天已经起身，准备前往禁地，连忙叫住他道：“孩子，换身干净衣服再去吧。”
倦收天低头看了下自己被血浸透看不出原色的道袍，也点了点头，若来日原无乡修为到第九层后进入禁地，看到他是这副模样，确实很不合适。他转向两位长老道：“还请长老先到禁地门户等我，我回御神峰收拾一下就过去。”想了下，又取下乾坤袋，交给老翁，倦收天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老前辈，如果原无乡归来，请把这个交给他。若是他没有回来……”他说到这来，顿了一下，泥犁森狱那边战事比这边惨烈十倍，原无乡尚未涅槃，未必能活下来，“如果原无乡没能回来，还请前辈将这个交给道魁。”
老翁接过乾坤袋：“放心吧，我一定交给他们。”

蓬生华辰看着倦收天运使轻功离开，狠狠抽了下鼻子：倦收天为了尽可能护住道真全力全力催发功体，伤势颇重，连瞬移都做不到了。
洪天赐看着倦收天渐渐远去的身影，又是沧桑又是无奈：“华辰兄，掌门师兄死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无比痛恨一句话：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蓬生华辰默立不语，老翁低头不住叹气，洪天赐也不在意他人有没有回话，继续说道：“掌门师兄力抗鬼王三个纪元，这千年来唯一的一个仙人，一滴血都能救我们一命的仙人，把自己压榨到重伤不治，还想着我们，最后以身化为燃料去祭祀道火。”
“倦收天、倦收天他小时候为了炼成金丹助人成仙受尽苦楚，那孩子明明有这么高的天赋，还不到百岁，就以一己之力完善了整套六阳诀功法，不止让普通弟子可以修炼，还创出了不少六阳诀专属的剑法阵法步法，这样的天赋，修炼任何武学都能涅槃，甚至可以登仙，他居然为了上战场舍弃了涅槃。那孩子之前为护元宗六象拼尽一身功体，现在伤的快要死了，居然还想着去祭道火。”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都知道去祭祀道火意味着什么，道火燃烧需要能量极为庞大，唯有成仙之人的血肉神魂蕴含的灵力才能供得起道火消耗，他们都做不到，也没有丹药灵石可以办到。
而且他们别无选择，白天很快就会过去，等黑夜再临，黑云覆盖苦境大半，附近妖兽会被鬼王煽动，与源源不绝的鬼使一起，继续围攻元宗六象。护山大阵与道火勾连，道火不在，威力只剩一半，若无法重启道火护住十二峰，等夜晚降临，护卫阵法的弟子或许全都会死，包括他们。

倦收天回到御神峰，峰底湖边，密密麻麻挤了一地龟壳，老龟在旁爬来爬去，安慰它的后代，见倦收天来到，连忙追问：“出了什么事，道火怎么又减弱了！你怎么满身是血！”
倦收天凭空抓来一坨湖水，绕身几周，借血迹布阵，将老龟的子子孙孙护持在内，柔声安慰它们：“不用担心，道火很快就会修复。”
他瞬移到山顶，给常住的屋子也施加上一层封印，想要取出新衣服换上，又想起乾坤袋已经不在手中，他在房间中翻出一件深渊弟子常穿的白色道袍，换上后努力收拾了下发型，随即前往禁地。
蓬生华辰开启禁地门户，见倦收天一个人慢慢走进去，忍不住解下佩剑，剑身抵在眉心：“道火不熄！”
倦收天转身持剑回应：“浩气长存！”随即消失在禁地之中。

进入山洞后，倦收天一眼就看到了道火，照昆仑前辈已然化体归尘，道火悬浮在他之前留下的那坛子血上，有红色的丝线从道火中蔓延而出，插在血中，倦收天看着道火，隐隐明白了道火减弱的原因，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仙人，只是血液，与仙人的身体相比还是有些差距，道火能量不够，才导致光芒减弱，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丹液。
只是前辈怎会突然变成这样，道火之中，原本存有他的魂魄，倦收天呼唤几次，却是全无回应，昆仑从倦收天背上离开，来到道火前，低低哀吟。
倦收天从体内空间中取出一瓶丹液，解开玉瓶上的封印，却见道火微微颤动，竟似在害怕，倦收天将丹液融进血中，看着道火又蔓延出不少红色丝线插入血中，也觉奇怪：“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会害怕天劫？那鬼王呢？”
某种程度上，天劫是一个世界的自我保护，太过强大之物诞生后必须经历天劫洗练，才会被这个世界承认，绝顶的灵材，兽皇，仙人，皆是如此，金丹也是同样，这也是为了防止强者太多影响这个世界的平衡。只是渡劫时间皆由天定，除了金丹这种逆天之物时时有被天劫抹杀的风险外，其余自然修炼的强者，都无法确定天劫来临时机，苦境至今，还没有人用天劫对付过鬼王。
道火与鬼王都不是苦境自然生成之物，以前大家也都默认他们不受天劫影响，但是见道火衰弱后面对丹液的表现，倦收天只觉心跳加快，或许，真有办法可以灭杀鬼王，至少，也能重创鬼王。
倦收天拿起昆仑，手抚剑身：“老朋友，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出去吧。”见昆仑剑身颤动，已然同意，倦收天负起昆仑，向山洞深处遥遥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蓬生华辰见道火重燃，渐渐蔓延，护住周边十二峰，内心悲痛，那个弟子，太像掌门师兄，不到一百岁的年纪，剑法已如此惊艳，一身浑厚根基，傲骨难折，睥睨天下，有如昆仑，傲立山巅，无论风吹雨打还是百战摧折，昆仑永远都是昆仑。这样的弟子，多么难得，本该由道真全力栽培保护，居然也走了掌门师兄一样的路，去祭了道火。
蓬生华辰满心悲痛，只觉惯常喝的酒水都带了苦涩，他拿了一杯酒水走到外面，想要洒入大地，祭给倦收天，一杯酒还没倒出，就见倦收天冲他走了过来，蓬生华辰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揉了揉眼睛喊道：“洪老头，快滚出来看看这是谁。”
老翁和洪天赐出来见到倦收天，又惊又喜：“你没事。”他们差点忘了，禁地外围阵法本就主要防护外面攻击，对内防护不够，以倦收天阵法方面的造诣，他自己就能自由出入，更别提还有昆仑在，倦收天从禁地内出来不触动阵法太正常了。
倦收天道：“心头血就可以让道火重燃。”
洪天赐问道：“那前任掌门……”
倦收天悲声回应：“已经不在了。”他深吸了口气，把那些情绪一并吐出，语气变得坚定：“长老，我在禁地内想到一个办法，可以重创鬼王，不过需要将我送进鬼王百丈之内。”

蓬生华辰解下长老令牌递给洪天赐：“我亲自带人前去。老洪，这边交你了，倦收天，是什么方法，说一下吧。”
蓬生华辰一边听倦收天讲述，一边将一根根金针往各大要穴插落，压制伤势，激发潜力：“你说的没错，天劫之力就算杀不了鬼王，也能灭掉鬼王周身围绕的煞气，没了那些东西干扰，再杀他也容易许多。”
倦收天看的不忍心：“长老，此战之后，还需有人领导剩余弟子继续战斗，你不必亲自前往。”
洪天赐道：“放心去吧，后面还有我们，元宗六象早就做好了全数战死的准备。”
蓬生华辰也道：“诛魔阵威力受制于阵眼，我去压阵最合适，别看我现在这样，老子当年也是登上道火第九层的人，只是伤重境界跌落了。倦收天，你需要多少人。”
倦收天道：“五百深渊六阳诀弟子。”
蓬生华辰：“很好，真要去战场，还是我们深渊弟子可靠，你去挑选吧，我在外围等你。”

倦收天聚拢剩下的六阳诀弟子，见众弟子几乎全部带伤，也觉得内心一阵沉重，他将轻伤的五百弟子挑选出来：“我们要对鬼王进行奇袭，此战有去无回。”
所有弟子直视着他，目光坚定，没有一人躲闪，倦收天抱剑一礼，转身带路，挑选出的弟子紧随在后。
卓山穹追上来，拦住倦收天，极为愤怒：“为何没有我。”
倦收天挥手让众弟子先行，把卓山穹拉到一旁：“卓兄，我们是战士，要服从安排，而且，你伤的很重，必须静坐调息。”
“你之前护住元宗六象豁尽元功，现在又有多少战力，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最后一战，倦收天，让我和你一起。”
倦收天沉吟片刻：“卓兄，我当时的预感是，我与鬼王，必有一战，我和他，只能活一个。此战我并无太大把握，或许只能重创鬼王，后续击杀封印，还要靠铸剑长老和你们，剩余六阳诀弟子必须由你来率领。”
卓山穹低头咬牙道：“我明白！我会留下！”
倦收天松了口气，转头欲走，卓山穹突然抽出长剑，横在胸前，说起了深渊一脉引领新弟子加入时的话语：“猎杀者倦收天，你既入深渊，自当承袭前辈教诲，从此之后，剑不轻启，阵只对敌……”
倦收天接过：“不后退！不畏战！不待死！不言败！”
卓山穹目光坚定：“我认识的北芳秀倦收天，从来不会理会什么天命。”
倦收天亦回应道：“多谢卓兄点醒，说不定这一战，是鬼王留下。”至少，要同归于尽。
卓山穹抱剑郑重行礼：“北芳秀！保重！后会有期。”
倦收天亦抱拳回礼：“卓兄，后会有期。”

六阳诀是克魔绝式，但如果魔比道多千倍万倍呢。
洪天赐带一众弟子站在阵法外围，看着卫道长老领了五百弟子离开道火与阵法护持范围，一路向前，插入鬼使大军中，煞气与六阳真元一经接触立刻消融，五百人宛如一滴水进了油锅，周围鬼气沸腾，随即铺天盖地的鬼使压了过来，将五百人淹没在内。
未免鬼王提前发觉躲避威力，众人必须杀到鬼王身边才能将丹液气息释放，引来天劫。此地距离鬼王不过万丈，只是平日一个瞬移的距离，但现在黑云遮天，煞气翻涌，迷乱神志，又有无数鬼令鬼使在旁攻击，四周全是敌人，极难移动。众人开诛魔剑阵，蓬生华辰亲自压阵指挥，将倦收天护持在内，阵法运转，宛如磨盘，吞噬周边鬼使，一步一步杀向鬼王。

倦收天御使昆仑，先在周边加了一层封印阵法，又将心脏单独封印，隔绝气息，随即全力感应心脏中剩余的三滴丹液，将丹液之上的封印慢慢解开。
最后三千丈，五百弟子折损过半，众人收敛阵势，继续前进。即便是深渊无穷无尽的兽潮，也没有眼前的鬼使这般难缠，妖兽受伤会暴动、会怯战、会恐惧、会累会撤退，但是鬼使不会，他们是鬼王借助天地煞气凝聚而成，源源不绝冲击过来，众人死伤惨重，仍然坚持厮杀，身受重伤无法再继续厮杀的，直接运起六阳诀第六重功法，冲出剑阵开路。蓬生华辰全力运转功体，撑持剑阵，阵法再缩，向鬼王方向急冲。

最后五百丈，倦收天将三滴丹液封印全部解开，六阳诀弟子豁命厮杀开路，余下弟子不足百人，蓬生华辰已至极限，他强提功体，燃烧寿命，在庞大压力下顶着无穷煞气，带着剩余弟子向前挪移百丈，在半空中，余下弟子立刻变阵，将倦收天护在其中，只是鬼使实在太多，还有实力堪比涅槃的鬼令夹杂其中，靠近袭扰，外围弟子只阻挡十息，全数战死。
最后三百丈，剩余几个还能站立的六阳诀弟子，冲倦收天行了一礼，转身冲向前面，点爆一身真元，清空一片战场，这是六阳诀弟子在战场上最后的底牌。倦收天强忍悲痛，咬紧牙关，急冲向前。

最后两百丈，昆仑剑出，号令万剑，这些天遗留在战场上的无主之剑，感应到昆仑召唤，再现锋芒，与倦收天自禁地带出的万把剑合在一处，跟随昆仑一起，向前冲阵。
最后一百丈，倦收天解开全部封印，天空中劫云聚拢，赤色巨雷隐现，倦收天急速前行，劫雷混聚，沿着倦收天身后一路劈下，倦收天感应到被雷劈后消失的干干净净的鬼使，心下安慰，果然有效，他顶着劫云一路冲向鬼王，鬼王周身黑雾翻涌，似乎也受到了惊吓，一个个鬼令从黑雾中生出，誓要将来人围杀，倦收天不闪不避，硬抗下所有招式，一路平添无数伤口，速度不曾稍减，终于冲到鬼王面前。

鬼王整个身形都掩在厚厚的黑雾中，倦收天六阳诀功力提运到极致，整个人宛如一个蔓延三丈的小太阳，借助六阳诀对鬼气的克制，硬闯鬼王护身煞气，同时昆仑飞起，变换阵法，锁死鬼王后退路线，启阵刹那，倦收天速度稍缓，劫雷瞬间飞至，倦收天被雷劈的几乎跪倒在地，但鬼王更加畏惧天劫气息，被劫雷擦边而过，黑雾瞬间净化一半，倦收天抓住机会，急冲而上，煞气钻进体内，皮肤寸寸崩解，倦收天呼出一口气，手上终于传来抓到实体的感觉。
“抓到你了！”倦收天不再犹豫，一手死抓鬼王，另一只手直插胸口，就要捏爆心脏，让剩余丹液混合，引来更强大的天劫，与鬼王同归于尽。
无穷无尽的煞气从鬼王身上涌了过来，鬼王伸出一只手，按在倦收天丹田，一身黑雾收缩，直灌倦收天体内，倦收天全身伤口喷血，右手已插进肋骨，却无力再动，他努力收摄心神，祭起木剑，木剑倒转剑柄，从倦收天背后飞起，直插心脏，随即自爆。
“一起死吧！”昏迷前他攥紧了手掌，看到雷霆已变成紫色，对着他们轰然劈下。
方圆数里，尽成雷池炼狱，所有煞气鬼气，尽数消散，苦境重现天光。

第九十八纪元，苦境灵气渐消，登仙无望，为抗鬼王，无影谷倦家重启金丹之法，其子倦收天锻体成丹之前，鬼王出世，倦家满门遭劫，倦收天拜入道真，承袭六阳诀，九十年后，鬼王现世，道真联合道玄道灵全部力量，十七万涅槃弟子前往泥犁森狱布阵，希望能直接困死鬼王，众人在泥犁森狱外激战半月，半数弟子战死，这一纪元，鬼王又习得新的分身之法，北斗指引无法分辨，鬼王前往元宗六象带一位鬼将封山，元宗六象三万涅槃弟子，四千六阳诀弟子苦撑十日，道火突然熄灭，倦收天以自身炼就丹液重启道火，随即解开封印，引天劫击杀鬼王，鬼王身死，泥犁森狱外鬼将同时消失，苦境重现光明。纵使没有登仙之人压阵，我道门弟子亦不曾后退，此战，十二万涅槃弟子，五千六阳诀弟子尽数战死，道火重燃，六阳再现，天佑我道门，望这条血路，终有尽头。
道火不熄，浩气长存！

第一卷《鬼王现世》完

angelatw23	2017-06-05 21:42
太精采了～ 'e:4 期待後續的故事～ b GSj?t9/ 坐等第二卷～～

xiaoyao1025	2017-06-05 23:03
与鬼王最后一战小芳到底怎样了，好奇，期待第二卷

kathy0429

2017-06-06 23:35

好文給推！！！
看前面一直覺得阿倦好可憐童年悲慘又滅門雖然不浪費生命但又好似對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在乎TAT
看雙秀互動各種甜！原本以為會是雙秀一起打鬼王後活下來，結果卻是分隔兩個戰場？
在看各種歷史戰役死傷慘重覺得很難過，為了保衛蒼生大家前仆後繼的加入戰場，六陽訣之人放棄涅槃甚至自爆…
再看倦收天衝向鬼王時一直很擔心最後出現的是原無鄉…幸好不是TAT
這樣兩人的手環怎麼辦呢？倦好像已經沒有三魂七魄了…想到要是只留下原無鄉一個人就難過QQ
期待後續！！！

莫曉	2017-06-07 01:07
写得好棒！是最近看过最好的正剧向双秀文~期待第二卷~

蘇蕊	2017-06-07 03:53
真的很精彩! HnPy";{ 單就情節描寫來說已經是很完整的武俠奇幻小說 (居然有點江湖奇俠傳的畫風) uou "s9 細緻而且緊湊人設還原度也很高 USART}Us4 很期待第二卷!

蘇樾笙

2017-06-07 15:02

文章非常精彩！
一開始的設定顯得悲壯，千萬紀元一代又一代道門弟子前赴後繼只為解苦境於危難，甚至他們都知道這樣的戰場看起來仿佛永無盡頭。阿倦和小當家的性格還原得很出彩，讀起來令人動容。期待第二卷啊，也期待太太有一天會把這篇文做成本子~有收實體書的衝動！
道心所向，浩氣長存。

畢方	2017-06-09 14:08
第二卷正在写，就是写的很慢，三四天才能更新一章，不知道是一章一章发比较好，还是第二卷全部写完一起发上来比较好

畢方	2017-06-09 14:09
要相信小芳的恢复力，天劫算什么

畢方	2017-06-09 14:11
是的，倦没有三魂七魄了，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那个手镯都没有反应的

畢方	2017-06-09 14:13
是的，倦没有三魂七魄了，不管是生是死，镯子都不会有反应

畢方	2017-06-09 14:13
感谢道友的回复 \e'Vsy>q 道心所向，浩气长存 Ot.v%D`e 5 也是我一直想写的

蘇樾笙	2017-06-09 18:27
引用引用第36樓畢方于2017-06-09 14:08發表的 : myVa5m!7Q 第二卷正在写，就是写的很慢，三四天才能更新一章，不知道是一章一章发比较好，还是第二卷全部写完一起发上来比较好 #:[F=2@,A FS)# v R<I#. KD 想看更新的連載~ E,ilJl\ 周更也沒關係呀，第一卷看完停在半空……非常需要第二卷的開始。

畢方

2017-06-13 10:08

第二卷青冥之境
第二十四章劫后余生

道真道玄道灵十七万弟子在泥犁森狱周边千里层层布阵，锁死所有方位，等待与鬼王的决战。鬼王现世，黑云弥漫，遮蔽天光，煞气夹杂其中，扰人心神，泥犁森狱周边妖兽百余年间经历几次清扫，仍有残余，受煞气影响，神智渐乱，向道门防护阵法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更加浓重的黑暗自泥犁森狱涌现，鬼使汇聚成一片黑色潮水，向外蔓延。晏清在边缘营地，与护剑长老一起御使北斗指引探查鬼王方位：“诸位，已有四位鬼将出现，鬼王或许就在这四个之中，还请大家做好准备，我们看好时机，一个个去消灭。道灵看顾好阵法，道真所有灵石，全归掌教调度，再添二万道真弟子于防护阵法内布护山大阵，截杀鬼令，深渊一脉弟子前往外围布阵，绞杀兽王。”　　
见大家各自使用秘法传信，晏清也将视线从北斗指引上离开，闭上眼睛，稍做休息。他活了一千多年，一生大战小战无数，算上这一次，已经经历过四次鬼王现世，但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绝望。
鬼使已相当于灵身弟子，鬼令本身实力更是堪比涅槃，又有煞气护体，对战时需耗费真元抵御煞气，兽王实力同样堪比涅槃，鬼令与兽王的实力，已不是防护阵法可以抵挡，唯有在内布置剑阵，以人命去拼。

照昆仑死后，苦镜剩余几位登顶涅槃的前辈冒险升仙，尽数失败，不同于九成弟子都能安全度过的锻心劫涅槃劫，飞仙劫是是天劫，不止考验渡劫者道心境界，更考验渡劫者是否有硬抗天劫的实力，劫雷之下，几位老前辈灰飞烟灭，魂魄不存。　　
道门只有这么多涅槃之人，死一个少一个，鬼令鬼使却只是鬼王借煞气凝聚而成，源源不绝。苦境辽阔无比，无数深山密林中，妖兽数量比人类多千倍百倍，不知有多少修炼成了兽王，黑云遮蔽下，周围万里的妖兽都会被鬼王魔化，沦为傀儡，服从鬼王命令，杀戮众生。时间拖得越久，道门胜算越低，唯有尽快找出鬼王，集合众人之力，将鬼王重伤封印，才能避免更大的伤亡。
这一纪元鬼王实力与上一纪元相差不多，最多能分出六位鬼将，鬼将不可再生，一旦分化出来，鬼王实力就会下降一部分，每杀死一个鬼将，都算重创了鬼王。只是在场众人，道火篇虽然都修炼至第八层，但修行至圆满的，却没有几个，以他们的实力，几人合在一起才能杀死一位鬼将，要如何才能对抗鬼王。

这一战，没有退路，道门已经赌上了全部家当，泥犁森狱周边，苦镜一大半的涅槃之人都在此地，如果杀不了鬼王，这些人全都会死在这里，再也没人能阻止鬼王灭世。黑云遮蔽下，不出三月，涅槃之下全被魔化，苦镜将成鬼域。　　
掌门师兄，我终于到达了和你一样的位置，以前有你执剑力抗鬼王，我们只需对抗其余鬼将鬼令，我们每次都相信你能赢，从来不知你对抗的敌人有这般强大，你当年拔剑四顾，偌大苦境，无人并肩，唯有自己一人，掌门师兄，那时的你可曾绝望过。
晏清内心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周围几位长老，大家皆是一脸视死如归，晏清隐下心底那抹哀凄，他明白大家内心都流转着同样的心思：没有仙人压阵，只凭我们，真的能杀了鬼王吗。但他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护剑长老公良千耀手执道火令，名剑出鞘，散出万道光芒，周边一时宛若白昼降临，他将剑递给晏清：“掌门，请执剑。”　　
道火初成时，一并锻造了三枚道火令，可以调用部分道火之力，凭此更可以号令苦境众多修士一起抵抗鬼王。这万年来道真负责看护道火，道火令也暂归道真所有。　　
三枚道火令，一枚在护剑长老这里，借助令牌御使名剑及北斗指引，一枚被照昆仑传给了当时尚在道真的天地炉首领耿昌行。一枚在晏清手里作为掌门令牌使用，来此之前，他将之交给了卫道长老，留在道真总坛操纵道火。　　
晏清将名剑拿起：“诸位，生死存亡，尽在此战，我们唯有拼命。”　　
公良千耀执剑行礼：“掌门请放心，我们全都修行过六阳决第六重心法。”
道玄的掌令也点头道：“道尊的弟子当真天纵奇材，居然能将第六重心法单独提炼出来改进，让所有涅槃之人都可修行，他若不是选择了六阳诀……”　　
屋内众人也都觉遗憾，倦收天不过百岁，就以一已之力完善了整套六阳诀修行体系，如此天分，若是修炼道火篇，苦境很可能再多一位登仙之人。

晏清看着名剑的锋芒若有所思，有一种可能，他以前从未想过，倦家当年如此孤注一掷用自己的孩子炼化金丹，是否提前感受到了这种绝望，无影谷倦氏一族，天地炉之前道门主要炼丹之所，每次鬼王现世，道门弟子的伤亡数量，除了各派掌门，常年为道门炼制丹药伤药的无影谷应该也很清楚，或许因为太过清楚，倦家才会做下这种选择，这种疯狂，也传给了倦收天，让他将六阳诀第六重修改到了如此地步。　　
第六重心法，原本是六阳诀弟子最后的底牌，点爆一身至阳真元，灭杀周围敌人，那瞬间的威力，连鬼王都能伤到，这一重功法失传已久，倦收天看遍道门诸多心法，重新整合出的第六重心法，除了修炼六阳诀的弟子，任何涅槃之人，都可以修炼，虽然不是志刚至阳的浩气，对煞气的克制减弱，但涅槃期的真元何等庞大凝练，爆炸瞬间，威力不输修炼至第五重的弟子。
晏清突然有种错觉，或许倦收天一直都是最清醒的那个，也是最绝望的那个，他清楚的知道鬼王有多难打，知道鬼将有多难对抗，才会无比冷静的创出这一招，平日里对深渊弟子的训练才会那么严厉，唯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活下来。　　
真遇上鬼王，这大概是他们最后的底牌，燃烧根基，将自己化为烟火，照亮苦境。
　　
原无乡尚未涅槃，晏清怕他被煞气影响，将他安置在了最内层帮助救治伤员。
道门弟子虽然普遍修行道火煅心篇，到了涅槃就很难被魔化，但是煞气源源不绝，不断袭扰下，仍会轻微失神，更有许多江湖侠客为与鬼王决战来投道门，他们不曾习练道火篇，有被魔化之险，大多在外围负责绞杀兽王。只是煞气入体，有众多六阳诀弟子在，还算容易医治，但被鬼令所伤后，煞气在伤口凝而不散，断绝血肉生机，极难医治，不少弟子因此身亡。
玄解化为苍天之覆，护住中间营地，道真七大至宝之一，银骠玄解，三界未分之时的神器，全盛之时，变幻开来，能护住整个元宗六象，让道门平添一层防护，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这么多年损耗下来，现在的玄解，全力催发后，仅能护住山门，晏清直接将玄解作为固定营地来用，特地安排一队弟子以元功撑持玄解，护住中间营地，救治受伤的弟子。
无时无刻的厮杀，无法中断的战斗。泥犁森狱外满是鬼使，源源不绝冲击内围阵法，道灵布置的大阵在这种强度的进攻下很快出现漏洞，道真弟子以剑阵在内加布阵法，围杀漏进的鬼令。
道门阵势外围，几十万魔化妖兽被鬼将从四方引来，不断冲击阵法，第十日，防护阵法已是千疮百孔，道门弟子以人成阵，抵挡外围妖兽，道灵弟子不顾危险，前往阵法护持范围外，继续布阵，修复阵法。

鬼王现世第十四日，外围突现大量兽王，带领众多妖兽死命进攻，泥犁森狱外鬼将也同时发力，无数鬼令携带鬼使一起冲阵，道门弟子腹背受敌，死伤惨重，如此多的魔化妖兽，背后一定有鬼将驱使，但是北斗指引毫无反应，晏清不再犹豫，带领众多长老离开阵法，剿杀鬼将。
原无乡看着陡然增多的伤员，变强的渴望从来没有这般明显，他明白晏清带他来此的深意，道真以武为尊，作为下一任掌门，不经历战场，怎能服众。　　
他感谢晏清带他来到这里，让他直面鬼王灭世，真正明白道门存在的意义，道心生变，气机也随之变化，或许是之前的积累已经足够，只差最后一点决心；或许是以前未曾直面过同门之间的死别，不曾像现在这般渴望变强；或许唯有身处这种战场，他才终于明白，道门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他无声无息跨过了涅槃，虽然还需百年打磨巩固境界，但是眼下战事紧逼，晏清也顾不上那许多，只嘱咐他带好道火镜，直接将原无乡安排到了后续队伍，负责绞杀漏进阵法的妖兽。
鬼王现世第二十二日，晏清接到元宗六象传信，道真总坛也被妖兽围困，那边可能也有鬼将坐镇，北斗指引依旧没有反应，仍是指示只有四位鬼将，众人心生绝望，这一纪元，鬼王居然可以隐藏自己气息隔绝北斗指引的探测，这样一来，鬼王位置已经无法确定，道门主力分散在两地，唯有尽快解决这边的鬼将，才能驰援元宗六象，众长老默默运转起了六阳诀第六重心法。
　　
原无乡拉住身边那位还要继续冲上前的弟子，退出阵法，后续弟子重新布阵，与他们这一队轮换，原无乡赶忙带了那位弟子前去疗伤。　　
一只獠牙插穿了到那位弟子的上臂，煞气融进血液，泛出丝丝黑气，原无乡将獠牙拔出，包扎好伤口：“别乱动，幸好你修炼了六阳诀，能将煞气消解，不然这条胳膊要废掉了。”
那位弟子扭了几下，远离原无乡，撤掉绷带，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坛烈酒，仰头喝掉半坛，剩余半坛直接泼在了伤口上。他痛的眼底血红，不住发抖，脸上表情却开始平静，随即用力握紧剑柄，准备继续前往阵法外围厮杀。　　
原无乡连忙拦住他，拿了锦帕重新帮他裹伤：“别学你们北芳秀那样逞强，这不是药酒，只会加重伤势。”　　
“大当家，我很害怕。”那弟子声音还有些颤抖，他低着头，似是在问原无乡，又似乎只是说给自己：“这些魔化妖兽比深渊内的妖兽强大许多，那里前四层没有兽王，我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在这里，我们随时都会死。”　　
他抓紧剑柄：“我绝不能退，如果这次退下养伤，伤好后我不敢确定还有没有勇气再上战场，我们要面对的可是鬼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退让。”　　
原无乡看着他尚显年轻的面孔有些晃神，阿倦，你教出的弟子真的非常优秀：“好，再歇一刻钟，我们一起上战场。我先帮你重新包扎，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是比较粗豪的长相，却有一个极为文雅的名字：“济水安澜。”
济水安澜，镜湖千澈，海清河晏……　　
唯有身处杀戮战场，才能明白先辈取名时的美好期盼；唯有经历无边黑暗，才能明了道门最基础剑法为何以光为名。身为掌门弟子，他明白的有些晚了，身为道门弟子，他明白的也不算晚。
这场死决，我也绝不会退，绝不畏战。

原无乡摸着胸口的道火镜，这些天他几次陷危，已然清楚道尊为何将这个给他，只是心中难以平静，这等宝物只有一个，他有道火镜保护，其他人呢，倦收天呢。这边十几万道门弟子，死伤都如此惨重，元宗六象只有三万多道真弟子。借道火而布的防护阵法也只能抵挡鬼使与部分妖兽，挡不住鬼令和兽王，那边的弟子能够撑几天，还能剩下多少。
看着眼前的六阳诀弟子，原无乡能想象到元宗六象外倦收天带领门下弟子在最前线冲杀的情景，道真双秀虽因他而成名，但是现在，他却是差了倦收天许多。倦收天修炼六阳诀，一身浩然正气，根基不输晏清，加上他快速恢复的体质，想必晏清觉得倦收天不会有危险，才将道火镜交给他。
阿倦，我现在正在同你的弟子一起并肩战斗，什么时候才能与你一起并肩，我并不想做被你们保护的那个。

鬼王现世第三十一日，晏清与鬼将大战中动用禁术，重伤将死，护剑长老公良千耀手执名剑统领剩余弟子继续对战鬼王，北斗指引再生变化，显示鬼王在元宗六象。周围兽潮源源不断，无法突围，公良千耀聚拢剩下高手，准备将剩余两位鬼将击杀，再赶往元宗六象驰援。
鬼王现世第三十三日，黑云突散，余下鬼将接触到阳光，融化消散，周围鬼使也随之消失，煞气渐消，妖兽恢复神智，攻击阵散，不少妖兽直接退走，纵使黄昏将至，众人依然被阳光耀花了眼。没想到是元宗六象那边先消灭了鬼王。　　
公良千耀下令稳住阵脚，留下部分弟子打扫战场，洗尽剩余煞气，伤者送往道灵，其余之人前往各大道脉帮忙压制□□的妖兽，领了几位长老，先行赶回元宗六象。　　
他们赶到的时候，元宗六象外的战场已被清理大半，除了倦收天那里。这一战，倦收天存了必死的决心，为防止自己死后鬼王逃离，最后一个剑阵，是他这些年精心设计，昆仑化阵，锁死周边百丈，不能进出，众人对着阵法研究了三天，依旧无法安全破解，虽然可以蛮力攻击让剑阵坏掉，但是倦收天在里面生死不知，强行破阵，反噬之下，倦收天恐怕真的会死。
昆仑依旧在执行倦收天最后的命令，以倦收天预留的真元撑持剑阵，晏清重伤昏迷，众人无法可解，直到原无乡赶来，昆仑认出他的气息，才撤了阵法。

一阵煞气冲出，卓山穹挡在前面，以六阳浩气化消残留鬼气，黑雾散去，倦收天半跪在中间，身周围绕着淡淡的黑气，金色的闪电不时在体表闪现，爆出一小团火花，感应中倦收天命火已熄，没有心跳，没有声息。
阿倦、阿倦、　　
原无乡屏住呼吸，轻轻上前几步，想靠近查看倦收天的情况，他不敢大声呼气，生怕眼前之人就此消散。　　
还未走近，铸剑长老洪天赐突然过来将原无乡拉走，借道火令转移部分护山阵法，将倦收天重新封印在内，随即锻剑阁众多弟子也来到这里，在阵法外布起剑阵，防止众人靠近。
洪天赐将原无乡拉退几步：“不能靠近，天劫余劲与残存煞气也被一并封在了阵法中，倦收天身体中尚有鬼王残余煞气，必须等六扉前来封印，万一爆开，涅槃之人也有可能中招。”
“阿倦他还活着，再拖下去，就真的没救了。”　　
“原无乡，你冷静，倦收天命火早熄，不能碰他，不然煞气爆开，元宗六象几年内都无法恢复。”　　
原无乡取下左手的手镯，告诉洪天赐这是同心结，手镯完好，倦收天必然还活着，必须要赶快治疗。　　
他努力平复心绪，跟洪天赐说起当初他与倦收天共结同心结时是多么的两人一心，结成的同心结几近完美，这两个手镯与他们魂魄相连，此结未散，倦收天一定还活着。　　
见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他又提起这个手镯花了多少多少东西才从道灵总坛换来，他把同心结塞给洪天赐，请求他鉴定这是道灵总坛的真品，又向众人说明倦收天体质特殊，恢复能力极强，就算心脏被剖成两半也能很快恢复，就算是这次伤成这样，即便是血液流干，他也绝对活着。
没有人相信他，他们都认为倦收天死了。

倦收天怎么可能会死，元宗六象外淡淡金光围绕，与道火一起守护着道真，那是倦收天之前散出的真元，那些真气依旧随着他的心意守卫道真，不曾消散，若不是他回来，昆仑化成的剑阵也不可能收起，真元未散，剑阵犹存，倦收天怎么可能就此死掉。
直到卓山穹聚拢了尚有战力的六阳诀弟子，准备强行冲阵，原无乡第一次觉得这帮糙汉子行事作风如此可亲，他也站了过去，与洪天赐带领的弟子对峙。公良千耀叹了口气，领着剩余长老站在了洪天赐这边，金锋出鞘：“你们要做什么。原无乡，你也要跟着胡闹，万一煞气爆开，你们想要元宗六象陪葬吗。”　　
卓山穹呸了一声：“北芳秀还没死呢，煞气怎么可能爆开，还请长老让开，我们六阳诀弟子可不怕什么煞气。若不放心，长老大可列阵封死此处，真要爆散，我们愿以第六重功法与煞气同归于尽，不会影响到你们这些胆小鬼。”　　
见前面诸人一动不动，卓山穹做了个手势，深渊弟子长剑出鞘，转换攻击阵型，卓山穹也是长剑出鞘：“北芳秀力抗鬼王，伤重至此，诸位长老如此做派，当真令人心寒。深渊弟子从不畏战，六阳诀弟子更不会抛弃战友，再不让开，我们只有得罪了。”　　
深渊弟子久历沙场，虽然年轻，但战意蒸腾间，气势丝毫不输涅槃之人。只是大家之前都是一起对抗鬼王的战友，这时谁也不愿先行动手，只能静静对峙。
洪天赐道：“这是鬼王的煞气，你们也不能幸免，更何况里面不止有煞气，还有天劫残留气息，你们根本抵挡不住，必须等六扉前来封印，我早已用青鸟传信，他们很快就能赶到。”
卓山穹一阵冷笑：“怕死修什么六阳诀。”　　
对峙间六扉终于赶了回来，央千澈顾不上现场气氛古怪，先带着其余五扉布阵，将煞气封印到倦收天体内。

少了金光黑雾遮掩，倦收天的身影原原本本暴露出来。　　
这大概是倦收天这百年来最狼狈的一次，他修炼六阳诀，根基远比同阶弟子深厚，除了与夜魂歌比试那次受伤不轻，余下无数挑战无数战斗，他甚少失败，更少受伤。但是这次，这么多的伤口，这么多伤，倦收天半跪在那里，左手前伸，左臂皮肤已被腐蚀殆尽，露出森森白骨，右手插在胸口，背后一柄断剑透体而过，剑尖已自爆，胸口处露出一个大洞，心脏几乎消失不见，全身上下，无数伤口外翻，伤口泛白，再也没有一丝血液可以流出。
原无乡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确认倦收天有没有活着，谁都不敢上去碰他，生怕一触之下，这个人真的就散做光点，彻底消失。

洪天赐走近，轻轻抱起倦收天，背对众人道：“锻剑阁峰底真火缭绕，火属灵气精纯，最适合六阳决功体疗伤，我先带倦收天过去，千澈，请你开藏宝阁，取导灵盘布阵，医治倦收天。”
修铸剑长老带倦收天离开，深渊弟子依然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修道之人多顺应天性，除了深渊一脉每天厮杀把自己当战士训练外，其余弟子习练阵法之余都过的较为闲散，对面锻炼阁弟子人数虽多，气势却落后不少，见深渊弟子不为所动，他们也不好撤了阵势。
卓山穹沉默半晌，转身面向深渊弟子：“北芳秀能杀鬼王，我们也不能落后，都给老子去养伤，伤好后还要尽快赶回极地寒椟镇压极地□□妖兽。”
卓山穹挥了挥手：“散。”　　
话未落，深渊弟子各自分散，无声无息消失在元宗六象，与来时的气势汹汹形成鲜明对比。锻剑阁弟子一时震慑，卓山穹看也不看他们，走到原无乡身边：“大当家，走吧，去锻剑阁。”

原无乡盯着倦收天方才呆过的地方，言语恍惚：“你真的相信阿倦他还活着……”
卓山穹声音也有些发抖，说出的话语却非常坚定：“当然，不止我，所有深渊弟子，所有六阳诀弟子都相信，北芳秀绝对活着。”　　
原无乡紧紧攥着那个手镯：“没错，同心结还在，阿倦绝对还活着。”
“大当家，你不相信同心结，也请相信北芳秀，他去杀鬼王前，曾说过他与鬼王，必有一战，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现下黑云尽散，鬼王已死，活下来的自然是北芳秀。”
完整的天命感应原来是这样，倦收天果然又瞒了他。原无乡叹了口气，将手镯带回左手：“去锻剑阁。”
夜色渐消，曙光再次遍照大地，扫荡一夜凄烈，元宗六象内，战场已清理完毕，其余诸峰重新从地底升起，已是恢复原来景象。诸多弟子前往其他道脉，镇压妖兽。
道血浇沃，道火不熄，传承再续，浩气长存。

畢方

2017-06-15 15:47

第二十五章道千劫

鬼王虽灭，被黑云煞气影响离开栖息地的妖兽却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回去，尤其一些妖兽尝过人类味道后，更是不想再回山林，需要道门分出人手各地镇压。这一战，道门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各处都缺人手，万幸妖兽灵智不高，分散之后，威胁大减，一些较弱的兽王，灵身弟子布阵也能击杀，尚有战力的弟子随即奔赴各地清剿妖兽、处理残余煞气、安抚民众，重伤的弟子大多回元宗六象养伤，这里灵气浓郁，有道火坐镇，更能压制煞气，减少心魔，不少弟子所受伤势都在半年内痊愈，分批外出帮忙，除了倦收天。
最初那一年，倦收天躺在导灵盘上，满身伤痕，任卓山穹怎么输入真气都没有反应，众人几乎绝望，万幸倦收天虽然全无好转的迹象，却没有再变坏，让人心存一丝侥幸。
天地炉拿出许多珍藏药材，用倦家锻体之法为倦收天重塑血液经脉，收效甚微，卓山穹干脆带来许多六阳诀传人，一人一点给倦收天灌输先天真元，第二年，倦收天才开始有了反应，心口的伤势慢慢好转，其余伤口也开始愈合，道真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倦收天伤势渐复，但是一直未曾清醒，道真各处都缺人手，见倦收天性命无虞，原无乡与卓山穹也放下心来，外出处理诸多事务。

倦收天自黑暗中醒来，只觉全身剧痛无比，仿佛整个身体被一寸寸撕裂又被胡乱拼凑起来，比第一次进药汤锻体还痛许多倍，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一个声音惊喜的传过来：“阿倦，倦收天，你醒了！感觉怎样！”
倦收天听得不甚清楚，分不出对方是谁，他努力积攒力气，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原无乡……”
“无乡没事，他正在外面组织弟子清剿残余妖兽。”
“鬼王。”
“鬼王已死在天劫中，你成功了！”
“前辈、前辈、”
晏清待要回答，倦收天还未说完，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晏清俯下身，仔细检查了下倦收天周身伤势：“倦收天啊，你可算醒了。”
央千澈一脸凝重地拿着几只灵鹤进来，见晏清在倦收天旁边仰头坐着，泪水流了满脸，心下一抽：“师兄，阿倦他死了……”
晏清抹了把脸：“他刚才清醒了一会，又昏睡过去了。”
“阿倦醒了？你吓死我了！”央千澈也凑过去给倦收天把脉，“太好了，总算活过来了。”倦收天向来恢复力极强，这次的伤势，换成别人，只怕已经死了七八回，十年时间，他能恢复成现在这种程度，已经是个奇迹。
“师兄，给无乡传信吧，让他早点回来。”
“等阿倦彻底恢复了再传信也不迟，意识既已清醒，后续恢复会很快的。你怎么把灵鹤带到这里来了。”
央千澈把那几只纸鹤递给晏清：“师兄，有几件事，我无法做主。”
“哦？”晏清接过纸鹤细看，“不死龙魂再度复活，葛仙川请求名剑前往斩杀恶龙。上次复活是什么时候，怎会这么快。”
三界初分之时，恶龙肆虐苦境，被道门前辈执金峰和玄解斩杀，但是恶龙遗留魂魄极为奇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吸收地气再度复活，需要有人前往再度斩杀。

晏清沉吟半晌：“我记得，葛仙川涅槃之后，去锻剑阁做过测试，他无法拔出名剑。他这是想要我这掌门令牌啊。”他嗤笑一声：“葛仙川？之前历代名剑执有者，皆是仙人，葛仙川也配？”
央千澈示意他打开另一只纸鹤：“葛仙川确实无法拔出名剑，此事也是有人授意。”
晏清随手揭开：“抱朴子欲效法先烈，与玄解融合？”他一阵冷笑，“可以啊，这些老不死，我当时就该先派他们去杀鬼将，好不容易活下来，这一纪元的弟子尚未葬入禁地，他们就来着一出。”
“师兄，你之前几年伤势太重，诸位长老都以为你身陷天人五衰，已到极限，既然现在接近痊愈，还是赶快与诸位长老见上一面，安抚安抚他们，再这样下去，道真要分裂了。”
晏清摸着额头：“我脸上的印记还未消散，不能让人看到，我绝不能让他在死后还身背骂名，有一丝可能都不行，再等半年吧。”
他拿着那两个纸鹤，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叹了口气：“玄解这次大战又有损伤，玄解与金峰皆为三阳同天时的造物，现在早已没了含有三界气息的炼材，无法修补这两件至宝，玄解现在的威力，确实已不需要众人开阵，抱朴子想要，就给他吧。这十年葛仙川带领弟子四处围杀妖兽，也是威望颇深，把道火令给他吧。我这边都允许了，公良和洪老不反对就拿去给他们。”
“掌门……”
“不必说了，他们以为我要死了，想再多捞点东西，等我恢复就出去收拾他们。”
晏清说着又叹了口气，“既然他们想争，那就让他们争吧，我去叫无乡回来，他这几年太辛苦，抱朴子和葛仙川想要名利，就让他俩去出力，正好阿倦要醒了，无乡也该回来了。”

晏清带着面具，一身黑袍，穿的好像个入室行窃的小偷，趁着四下无人，溜进原无乡房里：“好徒儿，好久不见。”
原无乡神态自若：“五年前，老翁前往极地寒椟，师尊您在我这呆了一年，三年前，老翁前往天地炉，您跑我这里住了半年，去年过年您也在这，我们一直都有见面。”
“师尊这不是怕你一个人闷吗。”
原无乡面无表情，继续计算分配财务，淡淡回应：“那真是多谢师尊关心了。”
晏清看的心疼，原无乡从小聪慧灵秀，活泼善谈，晏清只有这一个弟子，央千澈与老翁也把他当自家孩子看待，众人一向颇为宠他，原无乡本性温和，平日潇洒随意，在他们面前一直幽默风趣，与人相交间总是温柔体贴，很受道真诸人喜欢，哪像现在，表面直接冰封，本来就不愿与人太过亲近，这下更是把自己完全封死。
自上一纪元鬼王现世以后，道门就在全力招收新弟子，这一纪元更是如此，除了深渊一脉弟子，寻常弟子平日也就是偶尔驱逐一下闯入人间的妖兽，打压一下作乱危害百姓的势力，九成以上的弟子，都未曾经历过同门的生死，猛然间被推到战场，与鬼王那一战又如此惨烈，大半弟子捐躯，剩余弟子这些年都处在伤痛之中，原无乡更甚，其余弟子有时间慢慢化消同门战死的痛苦，倦收天却是生死未卜，整整十年。
十年时间，足够把一个人打磨的变一副模样。原无乡这十年就像换了一个人，以前永远带笑的脸上现在大多时候都神情严肃，偶尔微笑也不过是应付，与人相处间越来越疏离。他忙着四处处理事务，围剿残余妖兽，安抚庇护民众，调拨道观补给，重新开通商路，不给自己留下空闲时间，已然把自己逼成了一个面瘫。

见原无乡不理会自己，晏清拉长了声音：“无乡，好徒儿，你不要师尊了吗。”
原无乡只得先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泡茶招待晏清。
晏清看着原无乡一脸的冷漠疏离，不禁怀念自家徒儿小时候的情景。原无乡被他买下时，还是个十岁的小娃娃，以为父母丢掉了自己，一路上一直默默掉泪，来道真后，知道自己被他收为徒弟，小心翼翼地适应着，对道真的一切都充满戒备，唯独对他和央千澈比较依赖，他却没有认真回应这份亲近，当时只觉这孩子天分难得，一心想让他练剑，还不等他适应，就把他丢到了御神峰，他当时并未想过一个刚离家不久的孩子一个人在山上多么害怕多么孤单，没多久，倦收天也到了御神峰，原无乡自此一心扑在倦收天身上，心底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晏清不敢想象，如果倦收天这次真的死了，原无乡会变成什么模样。
“无乡，阿倦还没死呢，你就整天这幅模样，他若真的醒不过来，你打算一辈子都这样吗。”
原无乡心如止水，不起微澜：“师尊，我一直都想问，您老人家把自己修成一副僵尸面孔，再也做不出表情，是因为什么。”
晏清被他说得莫名有些心慌，连忙转移话题：“无乡，阿倦恢复意识了。”
“师尊，要骗我也请再换个说辞，既然意识恢复了，那阿倦这次需要几天才能清醒，我这就回去守着。”
“再有十天就差不多了。”
“这次居然十天就可以了啊。”
“无乡，这次是真的，阿倦醒过来后，说了三句话，七个字。”
原无乡仍是不相信，这几年晏清为了让他不再担心，编造过许多次类似的谎话，每次他满心期待赶回去，倦收天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对外界无知无觉，这次编造的更离谱了，连话都能说了，他面无表情的配合晏清：“哦？请问师尊，阿倦说了哪七个字。”
“原无乡、鬼王、前辈。”
“咔嚓”一声，手中的笔被他生生捏断，他脖子僵硬的转过身去：“师尊，你这次说的是真的？阿倦真的醒了！我这就回去！”
“不用急，阿倦只是短暂恢复，说完这三句话就又晕了过去。你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我已经安排了人来接替你。你们交接好后，就可以回去，师尊还有事情，先回去了。”
“我马上就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完毕。”

意识清醒后，倦收天恢复加快，晏清处理完事情赶回后，央千澈非常惊喜的告诉他，倦收天之前又清醒了近半个时辰，已经能半坐起来说话了。
晏清脱下身上厚厚的外套，取下面具，解开头纱，央千澈看他这一身只觉心累：“师兄，每次出去都这么一身，你不累吗。”
倦收天此时也正好醒转，刚要说话，却见晏清额头的三角形灵玉延伸开来，散布到整张脸上，眉心处更是放出淡淡光芒，忍不住惊呼出声：“道千劫，心千解？”
晏清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提起来：“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央千澈赶忙过来抢救倦收天，晏清静立半晌：“千澈，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倦收天谈。”
央千澈抬手给他放了几道静心咒：“晏清，你冷静，等阿倦彻底养好伤，再谈也不迟。”
倦收天被晏清晃的眼前一黑，喘息半晌恢复过来：“道魁，我没事，让我和道尊单独说下吧。”
央千澈见晏清忍的眼底血红一片，知道无法阻止，只得拿下晏清的佩剑，又将他一身功体封印，犹豫了一下，又卸了他一边胳膊，顺便在倦收天外围布下一层防护剑阵，对晏清道：“我就在门外，你触动阵法，我就进来。”

倦收天被央千澈如此手笔震惊到：“掌门，《道千劫心千解》是道门禁术吗，为何如此慎重。”
晏清面无表情，唯有额头的印记越来越亮，他强自压抑心思，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心法。”
倦收天道：“禁地内就有此术，我这些年几次出入禁地，想要找出绕过涅槃天关的方法，这个心法也曾看过，不过此书只剩一半……”
“什么，只有一半！”晏清右前伸，想要再抓住倦收天，让他将所有事情全部道出，却先碰到剑阵，晏清被阵法阻了一下，心中清醒，倦收天重伤未愈，不能受到刺激，他默念心法，让自己平静：“这本书不是禁术，千澈布阵是怕我伤到你，倦收天，此事与我干系甚大，还请你详细跟我说明，你如何知道只有一半，你看过了。”
倦收天见晏清一脸凝重，也不由郑重回应：“此术由两人同时修炼，禁地那本只有一人的行功路线，应该还有一半是另外一人的修炼之法，看那本书的内容，这套功法，两人同练，可以魂魄气机相融，即便不在身边，也能够凭借联系助人行功，只要有一人活着，另外一方就不会死，道灵的同心结，倒有点类似此术，不过此法会让真元混杂他人气息，再难前进，除疗伤外，并没有其他可取之处，原来掌门修炼过另外一半。”
“你确定只有一半，会不会看错，你毕竟年轻，血气方刚，一时看错……”
晏清说着，见倦收天一脸坦荡，神情毫无变化，也不由慢慢低了声音，这些年在他的有意无意干涉下，倦收天从未涉足过红尘，平日相处之人除了原无乡，就是深渊那帮糙汉子，人情世故可谓是一窍不通，许多约定成俗的观念他也不曾知晓，活的简单至极，除了授课，就是一个人习武，原无乡把他当皇子来养，深渊弟子对他只有崇拜，倦收天可能从来都没接触过这个，也完全不知这些意味着什么。

倦收天见他不信，又肯定道：“我可以誊写一遍，掌门你对比一下就能知晓。”
晏清看着倦收天，倦收天方才几句话说的有点急，正在调息平复气息。
除了长相，性格方面，倦收天和掌门师兄真的很像。
一样的自律，一样的坦荡，一样的坚定，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强大，宛如道真的指路明灯，吸引众多弟子追随他一路战斗。
倦收天选择修炼六阳诀后，越来越强，深厚的根基，顶峰的剑术，让道真许多人都忘记了他的年龄，放心把一切交给他，从未考虑过他是否能背负，倦收天也一向把所有事情都视为自己的责任，理所当然，从不言退。
七十年时间，将六阳决修改补全至普通弟子都可以修炼，教出一万六阳决弟子，将三才剑法十三招推演成十三路剑法，创出许多独属于六阳决的剑阵剑法。
北芳秀这三个字，确实值得道真骄傲。
连他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去想，如果是倦收天对上鬼王，他会如何做。
他清醒那天，倦收天尚未恢复，所有伤口暴露在外，如此惨烈，看的他也又是震撼又是心疼，怎么会有对自己如此心狠之人。
但是如果不是对自己如此心狠，又怎么有勇气对上鬼王，晏清有些后悔，为了让倦收天成为道门最锋利的剑刻意让他避世，人世间有许多美好的情感，但是倦收天，现在的你，能感受到这些吗，还有，你知道嫉妒吗，了解欲望吗，知晓名利吗，你、懂情吗？
那掌门师兄呢，你懂吗。在你心里，这也只是修炼，只是疗伤吗。
倦收天一句话打断了晏清的思绪：“照昆仑前辈修炼的就是禁地内的那一半吗。”
晏清几乎窒息，连忙道：“倦收天，我已经通知无乡你醒来的消息，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倦收天挣扎着站起：“掌门，我想回御神峰。”
“你现在这种情况……”
“我没事，天地灵气仍然会向我汇聚，疗伤速度不会受到影响，我想回御神峰等原无乡。”

晏清将倦收天带到御神峰山底：“真要停在这里吗。”
倦收天行礼道谢：“这里就很好。”
“无乡要从秋水长天过来，今天未必能赶到，我还是先带你上去，你现在，不能长时间在外面。”
倦收天只是微微摇头：“我在这里等就好。”
晏清见他坚持，也不在劝慰，打定主意若是原无乡今天没有赶回来，等到晚上就把倦收天带回去，他深吸了口气：“倦收天，天地炉也在努力祭炼定魂丹，你要坚持住。”
倦收天神色平静，唇角带了一抹笑，轻声回应：“掌门，定魂丹极为难炼，许多事情，无法强求，随缘就好。”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
倦收天见晏清虽然看着自己，眼中却满是怀念：“掌门，我不是照昆仑前辈。”
晏清简直想一掌再把他拍晕，扔到导灵盘上继续睡觉：“你闭嘴，好好养伤，在定魂丹炼成之前，千万别放弃，不然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无乡。”
老龟从湖底爬了上来：“倦小子，有段时间没有见你了，上次你走的匆忙，我还没有向你道谢，你布置的阵法当真厉害，后面打的那么激烈，我那些后辈在阵法中什么都没感觉到。”晏清见老龟出现，不想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被老龟看到，先行离开。
老龟爬向倦收天，抽了几下鼻子：“你的味道怎么变了。”
倦收天也同老龟打招呼：“老前辈，好久不见，上次战斗我受了点伤，血液本质暂时跌落。”
老龟又钻进湖底，衔着几株晶莹剔透类似珊瑚的东西出来，放到他手里：“倦小子，这是治伤的良药，可别让晏清那小子知道，这个东西湖底都没几株，他知道后会全挖去的。”
倦收天接过：“谢谢老前辈。”

远处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急速驰来，在湖上掀起巨浪，倦收天转过身，面向湖边，满脸笑容：“好友，好久不见。”
原无乡落在他身边，轻轻拥住他：“阿倦，你终于醒了，十年了，阿倦。”
倦收天只觉肩头一阵湿热，但原无乡把他抱的死紧，一时抽不出手臂，当下侧了侧头，蹭蹭原无乡鬓角散乱的头发：“原无乡，我没事了。”
“阿倦，我没力气了，让我靠一会。”他全力奔回来，见到倦收天，放松之下，双腿又酸又软，一时无法再动。
“阿倦，阿倦，阿倦……”原无乡靠在倦收天肩上，不住清唤。
“原无乡，我在。”
“阿倦。”
“好友，我在。”
“阿倦。”
倦收天终于抽出胳膊，他抬手轻拍原无乡后背：“我在的，让你担心了。”
原无乡不再言语，倦收天只觉肩膀一沉，侧头细看，原无乡已经趴在他肩头睡了过去。
倦收天试了几下，完全背不动，只好转向老龟求助：“老前辈，还要劳烦你送我们上去。”

原无乡睡了许多天才醒，这十年重整道脉，救护伤者，镇压零星暴乱的妖兽，事情太多太多，他忙的顾不上休息，也不想休息，一闲下来，倦收天那身伤势浮现在他眼前，他完全不敢闭眼，生怕会梦到倦收天的死讯。
倦收天见原无乡醒来，端了水让他洗脸，又去厨房将热好的饭菜端出。
原无乡洗漱好，见到一桌子菜甚是惊讶：“阿倦，你什么时候学的做菜。”
“老翁送来的，我只是热了一下，来吃点东西吧，你这次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
原无乡过去帮他端出剩余饭菜，摆在桌上：“阿倦，这些以后我来做，你不用做这些。”
倦收天放好碗筷：“这有什么，偶尔也尝一下我的手艺，这碗汤可不是老翁送的。”
“阿倦，你害我担心十年，一顿饭就想补偿吗。”
“那好友想要什么补偿。”
“阿倦，接下来你不能再离开我的视线，一分一秒都不行。”
“好好好，哪怕好友去集市我也陪着。”
原无乡见他连集市都说出来了，简直一脸视死如归：“阿倦，你怎么那么讨厌集市。”
“人太多太挤，很吵。”
原无乡静静吃着饭，并不打算告诉他的好友，只要带上面纱，就不会再有那么多人。
感谢上苍，倦收天没事，这十年就好像一个梦，现在，噩梦终于过去了。
他们就像以前在御神峰生活时一样，同桌吃饭，同塌而眠，一起晒太阳，一起看月亮，一起照料药草。
只是，御神峰上，少了一个练剑的身影，与鬼王那一战，倦收天丹田被毁，根基尽废，又有六扉设下的封印，他再也无法习武了。

桃夭少爺	2017-06-17 02:07
QAQ看哭了，嘤嘤嘤，我可怜的倦倦嗷！还好醒来了！吓死我了！求楼楼发糖吃~T-T

畢方

2017-06-19 09:34

第二十六章同心共结
这么多年过来，即便修成了先天人，原无乡也一直认为，与家人吃饭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时刻，是维系一个家庭的必备仪式，因此在御神峰的每顿饭菜，他都准备的颇为用心，这次重聚也是同样，倦收天终于醒来，值得用无数美食庆贺。
这几天他胃口甚好，每顿都能吃光好几盘菜，似乎要把这些年缺失的时光都补回来。倦收天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时不时给他夹菜，原无乡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阿倦呐，你这么盯着我看，我要吃不下饭了。”
“好。”倦收天低头不再看他，拉过旁边的盘子给他剥瓜子。
原无乡看他两只手在那里剥，倦收天剥的极为迅速，两指在瓜子壳尾部一捏，瓜子仁就自动掉落在盘子中，他双手齐动，很快剥满一小碗，倦收天把碗推到原无乡眼前，敲敲桌子，示意他吃饭。原无乡拿起筷子，又道：“阿倦你都不看我，我吃饭不香。”
“好好好。”倦收天擦了擦手，上半身靠在桌子上，撑起额头继续看他吃饭。
原无乡又滔滔不绝跟他提起这几年道观附近发生的趣事，倦收天塞他嘴里一勺菜：“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再说。”

两人玩闹间，昆仑从屋外飞了进来，像往常一样靠向倦收天后背，倦收天衣服上符咒一闪，将昆仑拦了开去，昆仑变换角度，试了几次都不能靠近，很不满意，直接用力落在了地面上，整个御神峰都抖了三抖，原无乡连忙运功护住地板。
倦收天被昆仑逗笑，离开凳子蹲下安抚它，原无乡没想到一把剑居然还会耍脾气：“阿倦，昆仑似乎特别有灵性。”
倦收天抚摸着剑身：“昆仑之上，留有前辈的仙元，仙元绝非一般真元能够相比，经由仙元点化的东西，千年之内，灵性犹存。”
原无乡也在旁帮腔：“这些年，我见过不少宝剑，也见过许多与主人心意相通之剑，那些剑只能偶尔护主，像昆仑这么聪明的真是从未见过。”
昆仑似乎能听懂他俩的谈话，稍稍离开地面，剑身轻颤，很是受用。倦收天顺手去握剑柄，十分惊喜：“原无乡，我又长了一点了。”
原无乡侧身低头看去，倦收天右手握在昆仑剑柄上，手指差不多快要把剑柄完全圈住。原无乡心道，那是你瘦了，不过脸上神情仍然不变，清了清嗓音笑道：“是啊，我家阿倦又长大了一些。”
倦收天心情正好，也不介意他那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又换了左手上去比划。

原无乡走到他身边，见他指骨嶙峋，鱼际处原本厚实的肌肉都消失不见，手腕也消瘦许多，宽大的衣袖下，右手腕上的手镯中间空空荡荡，仿佛一甩就能从手上脱落下来。
“阿倦，你真的不能吃饭吗，一口都不能吃吗。”无法吃东西，只靠丹药，要多久才能把阿倦养回原来那般模样。
倦收天摇了摇头，他被鬼王毁了丹田，腹部受伤比心脏要严重，煞气也封印在那里，这十年只是修复了外创，脏腑伤势还在，现在腹部的经脉一团乱，鬼知道里面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能依靠锻体改造血液慢慢修复。
原无乡摸着镯子：“阿倦，你知道这个为何叫同心结吗。”
倦收天想着原无乡送他手镯那天的话语：“结咒时需要两人同心，才能完美发挥作用。”
原无乡捏了捏他的手腕，将左手的手镯贴了过来，两个镯子之间流光轻转，原无乡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清远：“不只是这样，一个人活着，不管这个人多么强大，能背负多少事情，都会容易累，但是只要有人一起分担，哪怕前路至艰，也会活的快活轻松很多。阿倦，”他抬起头看向倦收天，“只要你我同心，任何难关，都能迎刃而解。你要相信我，相信师尊，我们一定能找到治好你的方法，你一定可以再执剑。”
倦收天眼中光晕流转，好似太阳映在眼底：“原无乡，我相信你。”

饭后，原无乡迅速收拾完房间，拉了倦收天去屋外晒太阳，他找了一块平地，将乾坤袋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件件挑拣着。
“这是要做什么。”
“南六路的长老在那边总坛设宴，为抱朴子师兄践行，他将要闭关，调整身体状态，准备融合玄解，再见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想挑选一件能帮助他融合玄解的礼物。”
“抱朴子，融合玄解？”倦收天听到也感敬佩，玄解融合颇有风险，且不可轻易卸除，这已然是报了卫道至死的决心，他将自己的乾坤袋拿出来给原无乡，让他一并挑选：“你想选什么礼物。”
“这些年我与抱朴子一直在外清理零星妖兽，重开商路，见惯同门伤亡，抱朴子师兄也是想拥有更多力量保护大家，才会接植玄解吧，听说融合玄解非常痛苦，我想找些舒缓痛楚治疗外伤的药材。”他来回挑拣着，又将倦收天乾坤袋中的东西取出来翻找，不过以前倦收天自己的血液就是最好的药材，他极少随身携带伤药，乾坤袋中储存的大多是他们之前在深渊猎得的材料，伤药并不多。

原无乡翻找两遍，都没找到合适的药材，他叹了口气，感慨道：“阿倦，我们真穷啊，修炼这么多年，都没存下几味好药。”
倦收天面无表情看了下铺满大半山头价值堪比道真整个藏宝阁收藏的顶级炼材，有点跟不上原无乡的思路，干脆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他进屋拿出老龟送的那个药材：“用这个吧，这是老前辈送的梦晶草，治疗外伤有奇效。”
“梦晶草原来长这样，这个真漂亮，也很合适。”
原无乡把大半材料收进倦收天的乾坤袋，又将一些比较容易换钱的妖丹等物收到自己的储物空间中：“阿倦，此去路途遥远，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奔波，你就在家里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南五路是苦境最繁华的地方，我会在那边找寻下名医，帮你治伤。”
他说一句，倦收天点一下头，好似回到了刚入御神峰那几年，原无乡每次离开，也是要嘱咐他好多遍。原无乡滔滔不绝说了好久，仍是感觉没有说全，见倦收天头发有些散乱，又去重新帮他梳头。倦收天低头任他摆弄，知道这次受伤确实把他给吓到了，这几天原无乡都不敢睡觉，不住地说话，生怕自己只是个幻影。
原无乡给他盘好头发，又从头叮嘱了一遍，最后郑重道：“阿倦，我会尽快赶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这几天就不要用药汤锻体了，我已开启阵法阻挡山下灵兽上来，不舒服就赶紧传信央师叔，千万别逞强，等我回来。”
倦收天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无乡师兄，请放宽心，早去早回。”

原无乡回来的时候见卓山穹领了五个深渊弟子出现在御神峰下，宛如六尊门神，把入山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原无乡笑着同他们打招呼：“卓兄这是要做什么，打劫吗。”他走过去打开阵法：“御神峰上灵兽众多，这阵法主要是防止灵兽乱跑，大家可以直接进来的，这阵法挡不住你们。”
卓山穹也笑道：“在大当家面前，我们怎么敢打劫，原兄这是刚从南五路回来？可知北芳秀找我们所为何事。”
原无乡在前带路，卓山穹带来的弟子一个比一个高壮，他忍不住靠前多走几步：“我也不知，或许是阿倦又想出了什么新的功法。”
倦收天见是原无乡领了人上来，也意识到了问题：“抱歉，卓兄，是我疏忽，忘了提及山下阵法。”
原无乡请几人入座，拿出茶水点心招待：“你们先聊，我还要去看顾下药草。”又转向倦收天道，“阿倦，有事唤我。”
倦收天点点头，看着原无乡走出房门，转头给几位弟子倒茶，卓山穹站在桌边没有动，倦收天倒了杯茶递给他，他伸手接过：“北芳秀，好久不见。”
倦收天举了举自己手中的茶杯，以茶代酒饮了一杯：“卓兄，好久不见。”

他们平日吃饭的桌子并不大，深渊弟子又普遍壮硕，五个人一人坐了一条小凳子缩在桌边一动不动，倦收天看得想笑：“大家不用拘束，这里与六阳峰并无分别，随意就好。”
卓山穹也干了一杯，见桌边已没有位置，干脆自己倒了一杯新茶，挪到门口处坐着：“我们可不敢在这里演武，会被大当家唠叨的，更何况大家身上都没带钱啊。” 他说完喝了口茶，又马上喷了出来，“这什么茶，怎么是甜的。”
倦收天：“很难喝吗？这是梦晶草炼出的药茶，治外伤有奇效。”
卓山穹又喝了一口：“倒也不难喝，就是甜茶不太习惯。”
倦收天也抿了一小口，“是甜的吗……”他向其余五人示意了下：“家中无酒，只能以茶相待了。”
那五人也干掉自己杯中的茶水，倦收天看了看他们的表情，似乎也并不难喝，只是甜茶极少喝到，一时不太适应。

他拿出写好的功法分给六人：“这次叫大家前来，是想试下改进的功法，我现在无法先行修炼，只能凭空推理，还需大家在我面前修炼几遍，看看是否可行。”
卓山穹拿了他修改的功法细看，越看越是震惊，忍不住站了起来：“北芳秀，这真的可以做到？”
倦收天轻点了下头：“理论上没有问题。”
卓山穹拿着那页纸，双手有些颤抖：“北芳秀，如果真能做到，六阳诀就再也不算残本了。”
几位弟子也拿起功法细看，都有些呼吸急促，没想到六阳诀还能再进一步，其中一人道：“北芳秀，就算没有这个，我此生也不会后悔选择六阳诀。”
倦收天郑重点头：“我明白，我不会让你们的牺牲白费。”

倦收天叫过一位弟子，让他运行基本功法，在旁给他把脉，他现在真元不存，感应力大不如前，只能靠这种办法弥补。那位弟子心跳极快，倦收天按了半晌，见那位弟子依然浑身紧绷，无法平静，也不觉笑道：“不用紧张，我以前很恐怖吗，这么怕我，现在的我打不过你们的。”
卓山穹上前拍了那弟子一掌：“静心、炼心、锻心，平日怎么修行的，静都静不下来。”他拍的下面凳子几乎散架，那位弟子心跳更快了，倦收天也觉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先撤回手掌， “卓兄，不如你先来吧。”

卓山穹运起六阳诀，依照倦收天新修改的功法运行体内真元，倦收天在旁感应，有滞涩之处，立刻修改，等到卓山穹可以完整运转一周天，倦收天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果真有效，卓兄你先修炼几个月，我们再来细化修改。”
他又叫过其余几位弟子挨个试验，两位已修炼至第五重的弟子运转功法非常顺畅，其余三位第四重的弟子却无法完成一周天，倦收天思索半天，还是无解，卓山穹见他脸色越发苍白，也劝慰道：“北芳秀，任何功法都有极限，第五重能够修炼已经是惊喜，第四重也不用急，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再来修改。”
倦收天也觉眼前一阵眩晕：“那今天就到这里，第四重容我再想一想。”六阳诀修炼艰难，每修炼一重真元都会爆增十倍，不是每个弟子的都能修炼至第五重，倦收天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修改到第四重弟子可以修炼。

原无乡远远见他们出来，也过来告别，顺便送几人下山。他回来后见倦收天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已然睡熟，烛火照映下，脸颊仿佛变得圆润了些，原无乡过去戳了戳，触手微凉，有点怀念以前那个大冬天也暖呼呼的小金团子。
原无乡捏了捏他的脸：“阿倦，屋子里凉，去床上休息吧，我去做晚饭，我刚学了几道你也能吃的药膳。”
见倦收天仍不回应，他又拉了拉他的头发：“北大芳秀，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抱上床了。”倦收天依然毫无反应，原无乡只觉一盆冰水当头泼了下来，连忙去探他的脉搏。
尽管对倦收天逆天的恢复力早有了解，尽管知道倦收天心跳停止也不会有事，原无乡依然被惊出一身冷汗，他把左手的镯子拔出来，两只手紧紧攥住，不住告诉自己：没事，没事，阿倦还活着，镯子还在，阿倦还活着！
原无乡屏住呼吸闭眼感应，屋子里除了他的心跳声，还有一个极为微弱的心跳，跳的时断时续，虽然没有呼吸，但是心脏还在跳，不会有事的。

倦收天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屋子里一片黑暗，原无乡没有点灯，正坐在床边靠墙发呆，倦收天感觉头还有点疼，想抬手揉下额头，手却被原无乡抓住，原无乡把他扶起，拿了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半倚着歇息，点了蜡烛，又端了碗药茶给他。
倦收天小口喝着茶水：“没想到我一觉睡到了晚上，好友怎么不睡，困了就赶快上床吧。”
原无乡左手按在他肩头：“阿倦，你昏迷了五天了。”
倦收天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最终只是把左手搭在原无乡左手上，轻轻拍了拍：“原无乡，别怕，我没事。”
原无乡反手握住他的手：“阿倦，你重伤初愈，不能如此耗费心神，距离下一纪元还有很久，你有许多时间来修改。”他拉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扣在手腕上的镯子，“阿倦，别再吓我了，这十年，要不是有同心结在，要不是这个手镯一直没碎，我真的要疯了。”
倦收天不知该如何安慰回应，他这十年无知无觉，原无乡却是一直清醒着，他与鬼王同归于尽之前，为了能最快接近鬼王，硬抗了不少招式，加上心脏爆掉那一剑，怎么看也不像还能活着的模样，家人惨死在眼前的痛苦，他已经尝过一次，不想让原无乡也这么煎熬。他低下头，有些愤恨自己这次为何恢复这么慢：“让好友担心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阿倦，
我不是你，不知道你受这些伤到底多痛，不知道你挣扎着活过来费了多大力气。
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看你受伤有多心疼，恨不得以身相待，不知道我这些年宛如身在地狱。
但我清楚，你对六阳诀的责任与背负，你不会轻易放弃。
你也明白，所以总是轻描淡写不让我担心。
只是阿倦，能不能先考虑下自己，把伤彻底养好再考虑其他。
原无乡抓紧倦收天的肩膀：“阿倦，这个月不要再想其他事情了好不好，先好好养伤，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
“我相信你，原无乡，我一直都相信你。

畢方	2017-06-20 15:53
要相信阿倦的毅力和血条啊。追剧的时候很多次都以为阿倦真的要死了，一直以为他最后的结局是战死沙场，但是他每一次都扛了过来。

12345678	2017-06-24 08:57
一直觉得写得特别棒，人物细腻又还原，希望不要坑

畢方

2017-06-24 13:01

第二十七章凛然道魂
元宗六象沉寂了十年，又开始热闹了起来，十年时间，鬼王现世造成的妖兽暴乱基本处理完毕，大部分妖兽都被赶回了深山丛林中，誓死不从的，多半也已长眠，就连极北之地偏远处被黑云影响暴动的妖兽，也在十年时间发现了山脉缺口，被极地寒椟镇守的弟子们打了回去，派到各处道脉处理各种事务的弟子也渐渐回归。
道真已有许多个纪元没出现过这般惨烈的伤亡，与鬼王一战，加上后续十年与妖兽对战，道真三十六位长老折损大半，除却几位固守的长老，卫道、护阵、北路几位护界长老尽数身陨，持剑长老重伤闭关，道真十二万涅槃弟子牺牲八万，一万六阳诀弟子只余三千，北宗弟子泰半牺牲，北宗人才凋零至此，大半道观无以为继，干脆闭观修养，不再管理凡尘事物。
南宗众人主要负责固守道脉与商路，护界长老就有十几位，管理的地方也比较平和，相较北宗，长老历来伤亡要少。这一纪元，北宗弟子死伤超过七成，南宗弟子数量第一次超过北宗，如此难得的机会，不少老人都有些心动。
禁地门户将启，这些年牺牲的弟子早已分批葬入禁地，他们的佩剑与众多战场上的无主之剑一起被收集起来，集中在锻剑阁，等待道真选出新一任长老后，就正式送入禁地安葬。

元宗六象暗流涌动，在御神峰养伤的倦收天都感觉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氛围，原无乡在新弟子中颇有威望，还是将来有望能修炼至道火篇第九层之人，这段时间，不少老人前来拜访，原无乡不好拒绝，只能启阵封山，不过这阵法挡得住南宗别有用心之人，却挡不住拿了掌门令牌的晏清。
晏清顶着自家徒弟责难的眼神，要把倦收天带往议事厅商议事情。原无乡连忙过来阻止：“师尊，外面冷，你们就在这里商议吧。”
晏清：“为师也是重伤初愈，你怎么不关心下我这老胳膊老腿怕不怕冷。”
原无乡无奈轻笑：“师尊，你骗人骗的自己都信了。”
晏清怒了：“你小子出去，我找倦收天有机密要事，事关北宗，你不能听。”
原无乡放下茶具：“出去就出去，反正阿倦会告诉我。师尊，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晏清：“……”徒弟大了不由爹啊。
既然在自家徒儿那里吃了亏，当然要在倦收天身上讨回来，晏清换了副轻佻的嗓音转向倦收天道：“怎么还不能超过一个时辰，无乡这是把你当成病娇娇的小姐来养了。”
“恩，”倦收天认真的点了下头：“这次受伤，吓到他了。”
晏清：“……”我跟倦收天这种不通人情世故死板又直接的木头较什么劲。
倦收天给他倒茶：“掌门找我何事。”
晏清坐到桌边，叹了口气：“倦收天，现在是我道真最乱的一年，你若是能完全恢复该有多好，北芳秀登高一呼，想来没有弟子再敢作乱。”
“掌门既然已出关，这点动乱很快就能平息。”

晏清见倦收天才半年时间，就差不多恢复了以往的身形，再也不是刚醒来时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非常高兴，放松之下，就不由自主开始逗他：“阿倦，你心底一直把掌门师兄当作师尊的吧，你既承接昆仑，对外宣称是他的弟子也无不可，这样看来，按照辈分，我就是你师叔啊，以后不要道尊、掌门的叫了，太过生分，叫我师叔就好。”
倦收天抬眼看他，不明白晏清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晏清面不改色道：“道真这次真是打光了全部身家，师叔现在尤其难做，你要早点好起来帮我啊，你忍心看师叔一个人被南宗诸多长老欺负吗。”
不过倦收天不是他那个温柔体贴的徒儿，并不吃这一套，他只是微皱了眉头：“掌门，别闹，你找我所为何事。”
晏清拿出一只灵鹤，倦收天打开看完：“掌门，这件事，无论是谁去通知，卓山穹都会答应的。”
晏清喝了口茶：“此事不容有失，有你出马，我才能放心，更何况你们这么多年未见，深渊一脉弟子都非常挂念你，你现在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也该跟他们见一面。”
见倦收天应下此事，晏清松了口气，又道：“还有一事，你怎么看待葛仙川，我听闻，深渊第四层是由你们两个先行前往探路，葛仙川也是在那几年找到涅槃机缘，”
倦收天回想片刻：“葛师兄历来身先士卒，各种事情都是同样，对人对事都很热情。”
“那他的剑法心性，你可有了解。”
“葛师兄修行刻苦，基本功很扎实，剑法比较华丽，我才入深渊时，惯常单独行动，很少见葛师兄出手，没有多少印象。”
“他在第四层也没有出手过？”
倦收天面露尴尬，晏清见他这样，心中已有定论，想必那次探索，是葛仙川负责绘制妖兽分布情况及行进路线，倦收天负责打架。
倦收天拿出纸笔，写了几句话，递给晏清：“掌门，我也有事要拜托您。”
晏清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叹息道：“我同意了。”

卓山穹自极地寒椟赶来，元宗六象已经入冬，天空飘着细细的小雪，御神峰顶却被结界围绕，雪飘不近，风吹不透，宛如身在暖春，倦收天穿的里三层外三层，整个人都蓬蓬的，小脸埋在泡泡领中，几乎消失不见，卓山穹被他的模样逗得大笑：“大当家，你也不怕把北芳秀热坏，给他穿这么多。”
屋子内有些暗，两人干脆到山顶的亭子中聊天，卓山穹看着沿路布满阻挡灵兽的结界，忍不住又想笑：“不愧是南宗的大当家，果真细心。”
倦收天侧头看了他一眼，卓山穹收敛笑声，正色道：“北芳秀，你之前修改的功法当真有效，我已将百分之一的后天真元炼化成功，先天真元暴涨将近两倍，这样一来，修炼六阳诀的弟子纵使无法涅槃，也能平添千年寿命，到了战场，恢复也会快许多。”
“只有百分之一吗？”
“只能转换百分之一，看来这是这套功法的极限了。”，
倦收天闭了眼睛，感应卓山穹运转功体时的脉搏。卓山穹被他的手指冰的心跳都缓了几分，方才明白原无乡怎么给倦收天穿这么多衣服，只是，不管穿再多，这个人都暖不起来了吧，他上次受伤太重，血液全部流干，丹田被毁，无法再修炼，已经不可能恢复以前的体温了。

倦收天内心暗暗叹息，他只修炼了六阳诀，并未修行其他心法，与修炼道火篇至灵身后再转修六阳诀的弟子内息运转略有不同，依照他的推测，如果是以前的他来修行，应该可以将十分之一的后天真元转为先天真元，但是修改至其他弟子也能修炼后，效果却是差了许多。
再添千年寿命，依旧不是涅槃，或许该舍弃六阳诀，重新打造一门功法。只是现在的他无法提前修行，凭空改造功法已是极限，很难再新创功法。
卓山穹见他眉尖微皱，连忙追问：“北芳秀，有什么问题吗？”
倦收天道：“没有问题，只是我始终没有推出让第四重弟子也能修炼的办法，也未能找出简化第五重修炼门槛的方法，不过既然你已经修炼成功，那此法确实可行，要尽快让所有第五重的弟子都来修行。”
“北芳秀，人力终究有极限，或许这种修炼方法，只适用于第五重，六阳诀本质太过简单，再怎么修改都无法涅槃，能用后天真元转化先天真元，已然是逆天之法，北芳秀不必再强求，说不定以后会有其他转机。”

倦收天也收回思绪：“卓兄，我方才探查你的脉息，你还在用之前那套运转内力的方法来修行。”
卓山穹不解：“北芳秀，这套运转内息的方式，非常适合快速掌握六阳诀，也能最大化利用六阳真元，所有弟子都是这么练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套方法是为了尽快提高战力而创，方便弟子最快适应六阳诀的战斗方式，不过卓兄，” 倦收天抬头直视他，“那些归根到底，都是技巧，技巧总有用尽的时候，之前鬼王逼命在即，容不得慢慢修炼，现在距离下一纪元鬼王现世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让剩余弟子更改回正统的修炼方式，下次再见，我就将新的修炼方法给你，以后每一重提升时间都拉长三倍以上，抛弃那些技巧，从头开始，直到能完全掌控自己的真元。”
“是，我回去就安排此事。”
“卓兄，你也一样，不要去想什么人剑合一，不用去管什么招与心合，你要相信你自己，不是你和剑一起挥招，是你驾驭剑来出招，相信你自己，哪怕六阳真元再暴涨十倍，你也能如臂使指，精准调动每一份真元，忘掉那些技巧，像以前一样练剑挥剑。”
卓山穹一时震慑，默立半晌回过神来，他郑重行礼：“北芳秀，待我重修剑道，还请再次指教。”
倦收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卓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挥出让世人都惊艳的一剑。另外，还有一事，是我代掌门相问，”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灵鹤，神情凝重，“卓兄，你不必多想，只看自己愿不愿意，你若不愿，我就去向掌门回绝。”
卓山穹看他神情严肃，也端正态度：“北芳秀，何事。”
“你可愿成为新一代的卫道长老。”
“掌门难道不担心六阳诀弟子自成一派，不受控制？”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卓山穹仔细看了下倦收天神色，似乎不知他曾经带人与铸剑长老对抗之事，也放下心来：“我愿意。”

倦收天听他答应的毫不犹豫，大感敬佩：“辛苦你了，以后你肩上的担子将更重了，深渊弟子历来冲在第一线，皆是桀骜不驯之辈，比其他道脉难管理许多。”
卓山穹亦回应道：“北芳秀，我们深渊弟子，从不畏惧责任，更不会逃避责任。”
倦收天点点头，沉吟片刻，又拿出一个乾坤袋：“这是我之前十年在第七层所得，里面都是天阶兽王的东西，之前一百年，道真从天地炉购入的丹药都是半价，这战道门元气大伤，各位弟子养伤需要丹药不少，掌门可能会削减深渊弟子平日丹药份额，卓兄先暂时用这些维持几十年，等道真恢复部分元气，再考虑其他。”
卓山穹接过收好：“北芳秀，我明白，请你放心，深渊弟子永远都是道真的前锋。我们能入驻深渊，也是因为道火在道真，这是馈赠，也是责任。等到新一批弟子成长起来，我就率领他们去开发第七层，那里有灵脉，可以开采灵石，稍加祭炼就能使用，正好弥补道真这些年的亏空。”

“深渊之事也不是没有解法，”原无乡清朗的声音传来，“深渊这些年已开发到第六层，前几层已完全落入你们的掌控之中，现在只是人手不够，可以邀请道灵道玄年轻弟子还有江湖上的灵身之士前往修炼，猎杀的战果，也可同你们一样，除开交给深渊部分，其余材料，都归猎杀者所有。”
倦收天赞叹道：“这主意不错，现在深渊一脉对前五层的控制远非昔日可比，完全可以把前三层全部设成训练场地交由其他弟子进行训练。”
卓山穹也称赞道：“多谢大当家提醒，此事我会考虑。”
说话间原无乡已走到两人身边，他转向倦收天，温言道：“阿倦，再不回家，饭菜要凉了，不如边吃边谈。”
倦收天微笑点头：“也好，卓兄，原无乡的手艺可不输老翁，你一定要尝尝。”
深渊一脉弟子平日惯常互损，最瞧不惯南宗那帮子娘娘腔说话弯弯绕绕的费劲模样，但是倦收天与原无乡之间这么直白的互相夸奖他也十分不习惯，干脆告辞：
“下次吧，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两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见卓山穹这般模样，原无乡也心下称奇，倦收天究竟是如何做到让深渊那帮糙汉子在他面前一个个温言守礼的。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听过深渊弟子在倦收天面前爆粗话。难道真如传言所说，是因为倦收天一个人打趴了所有深渊弟子。

畢方

2017-06-24 13:01

第二十八章有剑为碑
摊牌的时间比预想中来的要早，晏清脸上印记消失后，第一时间召集了众人商议传承之事，元宗六象议事厅重开，南宗剩余十三位长老带着各自亲信到来后，先被议事厅外杀气腾腾的深渊弟子惊了一下，他们互相对望几眼，暗道莫非道真出了什么事情，才导致深渊一脉进驻元宗六象。
南宗诸人进入议事大厅，见到晏清站在前面的身影，一时恍若身在梦中。他们这几年各种努力，都是建立在晏清重伤不治的前提下，晏清早入天人五衰，一直强自压抑，这次鬼王现世，为与鬼将同归于尽动用禁术，伤势极重，护剑长老当场将其冰封才保住性命，他们中也有几人当时就在战场，之后几年，晏清身上天人五衰的气息极浓，这几年几经打探，得到的俱是晏清重伤将死的消息，怎会突然伤愈。
晏清伤愈再出，他们之前诸多安排都无法再用，三百多年的威压下，南宗没有几处道脉敢去反抗晏清。
晏清以战后一切从简为名，一个凳子都没留，众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晏清左手边站着原无乡，右手边站着倦收天，身后还跟着六扉，只觉豪气顿生，好像把大半个道真都握在了手中。

晏清为显威严，特意运转功体，道真现在第一根基，道火篇第八层圆满的真元蔓延开来，压到在场众人身上，让众人不得不运功抵御，南宗诸多长老互相对望几眼，皆有些不敢相信，晏清这次不止痊愈，功力居然还精进了几分。
晏清看向众人，朗声道：“前些年我闭关养伤，道真诸事皆仰仗各位，我见这些年，有不少长老进言，让道真多培养新弟子，还推荐了几名不错的人选，我已仔细查过这些孩子历年作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这十年时间，我们这些老家伙死的死，伤的伤，全赖诸位年轻弟子撑持道真。”
晏清顿了顿，余光瞥到南五路的田长老及他身后的抱朴子葛先川众人，心底一阵冷笑，不过声音依然不变：“因此，本掌门此次决定求新求变，道真是时候该交给你们了，几位长老已经决定退位，新一轮长老全部由你们这些新弟子担任。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到该休息的时候了，本掌门也是同样，我决定，以后就由央千澈代为管理道真。将这次牺牲的弟子送入轮回后，我就闭关全力冲击第九层，为下一纪元决战做准备。”

南宗几人面面相觑，他们确实一直提议选择新长老，但用的都是护剑长老重伤、卫道、护阵长老身亡，西路北路几位长老身亡，北宗长老空缺严重等理由，但是现在看晏清的意思，是要把所有长老全部换掉？有心想站出来反对，但晏清格外关照他们，庞大压力下，一举一动都非常困难。
晏清继续道：“央千澈任执律长老多年，行事公正严明，道真大小事务都处理的极为妥帖，他来担任掌门，可有异议。”
无人发声，这些年晏清虽然是名义上的道真掌门，但具体处理道真事务的一直都是央千澈，他的确当得起掌门之责。
“抱朴子，你这十年间带领众人防御妖兽，又效法先烈融合玄解，护阵长老，非你莫属，你既已承接玄解，护卫道真之重任，全都靠你了。”
抱朴子上前双手接过代表护阵长老的令牌，又退回田长老身后，南宗诸位长老又对视几下，南宗弟子担任北宗长老之责，这在道真，还是第一次，以后护阵长老一脉，要归南宗所有了，晏清毕竟是南宗出身，这个安排，确实对南宗有利。
北宗也无人应声，抱朴子武力不错，也算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又在深渊战斗多年，北宗许多弟子都把他视为自己人，他担任护阵长老，也不会有人反对。
“葛先川，你这十年各处猎杀妖兽，我纵使闭关养伤，也听到不少你的传言，金锋既已托付于你，护剑长老，当然由你担任，名剑不容有失，你既承接名剑，望你以后担负起我道真诛魔之责。”
葛仙川掩不住内心激动，快步走向晏清，接过道火令，郑重道：“葛仙川定不辜负掌门期望。”
众人也无意见，葛仙川入涅槃前领导深渊多年，为人热情，事事冲在人前，在新弟子中颇有名望，又执掌金锋，担任护剑长老也是恰如其分。

“原无乡，任执律长老，无乡这十年处理各处道脉事务，很得民心，必能担起执律长老之责。”
众人不住点头，都无意见，原无乡这些年将各处道脉打理的井井有条，颇有央千澈当年的风范，处事公正又温和，当执律长老毫无问题。
“卓山穹，任卫道长老，深渊一脉弟子与极地寒椟守卫之责，都交你了。”
“彤小七，任西北路护界长老，那里妖兽遍地，守护商路牺牲颇大，这些年你一直领导深渊弟子，相信你也一定能带领其余北宗弟子守住那里。”
“章复生，你这些年在深渊打造兵器，你的贡献，深渊弟子不会忘记，新一任铸剑长老，非你莫属。”
……
三十六位长老职位全被安排了下去，在场诸位都无异议，晏清安排的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南宗诸多长老之位，也都安排给了他们各自的亲传弟子，让人无法反驳。
只是除了亲传弟子，其余亲信却被被晏清全部打散，安排到各地道脉，让南宗几位长老愤恨不已，但晏清一改往日背地里使坏的作风，学了北宗那群暴力分子凭借武力压人，众人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可解，晏清武力本就名列前茅，在场众人，也只有十几年前的倦收天能与之一战。

几位长老都有些变了脸色。晏清只觉暗爽，以前蓬生华辰最喜欢用这招逼压南宗，他资历老根基深，不好用各种手段报复回去，只能忍下，现在换了自己来用，方才发觉原来以力欺人这么过瘾，偏偏南宗许多长老都是被北宗逼压惯了的德行，这会一个个都不敢反驳。
南宗众人都看向南五路长老，期待这位资历最老的长老能站出来为他们说几句话，田长老一时羞愤，又不敢真正反抗晏清，见倦收天站在晏清身边，转头将怒火撒在他身上：“倦收天武脉俱废，也不参与长老评选，他怎么站在这里。”
倦收天抬头扫了他一眼，眼神凌厉如刀，田长老一时失神，恍然间竟似倦收天武力犹存，不敢再与之对视，他转头看向晏清，却见晏清和原无乡冷冷的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晏清也就罢了，原无乡这才一百岁的小娃凭什么。感觉晏清对他的压制稍缓，他立刻开口：“我不同意执律长老人选，事关道真几万弟子，原无乡年纪太小，资历不够，就算他是掌门弟子，我也不会同意。”

倦收天轻声开口，他没有了武力，无法将声音传遍全场，但在场众人俱是修为高深之人，都能清楚听到。
“原无乡修行百年即入涅槃，管理妖兽丛林边缘道脉期间，同样人口，拜入道真的弟子数量是南五路各处道观五倍之多，南五路白白坐拥苦境最安定繁华的区域，管理成这样，职责有失，更何况，连续三个纪元都没上阵杀过敌的人，没有资格评判正面参战之人。”
田长老大怒，倦收天有什么资格评判他的作为，他想开口反驳，心脏突然一阵刺痛，却是卓山穹与彤小七横移几步，来到他身后，一左一右，锁定他的心脏，将他带来的弟子都拦在了身后，田长老吐到嘴边的话就这么默默地咽了回去，彤小七也就罢了，卓山穹这莽汉可是真敢带领弟子与众多长老开战的狠人。
晏清火上焦油：“让田老见笑，我这两个弟子感情太好，又年轻不懂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田老不要在意，我们都是从年少轻狂走过来的，现在老了，也该放下担子，让年轻人来担几年，下一个纪元，就要靠他们了。

田长老一时无法回神，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晏清不是要死了吗，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治愈。晏清死后，他就是道真资历最老的长老，北芳秀已废，原无乡却是到了涅槃，北宗仅余五位长老，弟子数量也少于南宗，晏清死后，那群只知道打架的蠢货，根本斗不过南宗，道真也该轮到南宗当家了。
事情原本进行的极为顺利，抱朴子接植玄解，葛仙川执掌名剑，这两位在年轻弟子中颇有威望的弟子都受过他的恩惠，事情本来全部按照自己设想的进行，只要晏清死，他作为道真资历最老的长老，必能带领众人送牺牲的弟子入轮回，这是道真至高的荣耀，只要他能做到，就能统领道门，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是，那么重的伤，晏清怎么可能活过来。

晏清看着他，满眼嫌弃，他初掌道真时，为了尽快在道真站稳脚跟，扶持了几位容易控制的老不死登上长老之位，现在看来，这群人没有丝毫长进，反倒常在红尘中呆着，把那些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学了个十足十。
真是废物啊，尤其这位姓田的，坐拥整个苦境最繁华的南五路区域，无需猎杀妖兽，无需抵御兽潮，无需开发商路，甚至鬼王现世也没有几个妖魔前往捣乱，这位长老在那里呆了这许多年，除了看守商路新开道观一门心思跟道灵争香火外，什么都没干，难得收到几个资质不错的弟子，还被他们当成宝贝藏起来，不让上战场，全都跟着废掉了。
晏清见他被卓山穹一吓就不敢再开口，只觉自己这些年真是眼瞎，居然没早早废了他。这位除了会做生意还会干什么，连自己为什么能当上长老都不清楚，被人一挑拨就敢来参与道门夺利，居然还相信抱朴子葛仙川能被他所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晏清看着他们，决定再加一码：“自今往后，道真炼心和灵身期间的弟子，每年除了惯常的灵石与丹药，每人每年再发三十两银子。”
“什么！”南宗诸人没想到晏清会来这一招。
晏清的语气郑重中透着一丝激昂：“此次鬼王现世，苦境百姓死伤惨重，未来一百年，都不必再重开道观，我们全力培养现在的弟子就好。道真平日只用灵石丹药，积攒了许多银钱无处使用，不如发给这些弟子，也能经由他们让百姓多些营生，顺便吸引新弟子加入道真，多了这些银两，我道真弟子的待遇也将不输道灵了。”
南宗众人一时无语，他们是攒了不少钱，但是各地开新道观，各种排场享受全都需要钱，他们已然过惯了这种日子，晏清这是在绝他们的后路，但是晏清一身真元透体而入，压力剧增，南五路的长老都不出声，他们也不好直接反驳。

晏清见他们面有难色，笑问道：“怎样，有困难？”
“道真炼心与灵身弟子，不是个小数目，以前攒下的银两，恐怕撑不了多久，没有银钱，许多周济百姓之事都会受到影响，恐怕会影响香火收入，以后也很难再建新道观。”
“你们都糊涂了，鬼王是道真所灭，凭借这一点，未来百年都不会缺少香火，我已查看过，依照你们历年的收入，连续发放百年没有问题，百年之后，我们再做其他打算。”晏清边说边将真元肆无忌惮透体而出，庞大压力之下，再也无人应声。
晏清走近几步：“诸位，新一任长老名单我会用青鸟传至各大道脉，还请大家尽快赶回交接诸事，下月初九，将有大雪，天地染白之时，我们一起送众英魂回归，到时再聚。”
众人陆续行礼道别。晏清走近还呆在原地的田长老，压低声音道：“田老，我来告诉你为何倦收天会站在这里，下月初九，倦收天将同我一起送众弟子入禁地安眠。”
田长老低头不语，倦收天杀了鬼王，他确实比谁都当得起这个位置。只是近百年的谋划，到头来居然还是要看武力，晏清这个南宗弟子居然也学了北宗这一套，这让他对北宗更加仇恨。

见众人都已离开，晏清将厅外深渊弟子也一并撤走，空荡荡的大厅中，只余晏清和央千澈两人，晏清深深吸气，缓缓吐出：“千澈，原来肆无忌惮行事这般畅快。”
央千澈很是担忧：“你用如此激烈手段，不怕南宗真的分离。”
“他们不敢的，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不敢，蓬生长老之前几百年把他们教训的非常听话。”晏清换回平日那副欠揍的语气：“千澈，师尊当年绝对是老的眼花了才把我分去南宗，我今天才发觉我有多么适合北宗，这种流氓行径真是让人上瘾，难怪你们北宗一个个都这么暴力。”
“你一改往日作风，虽然把矛盾暂时强压下去，但是南宗那几位长老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万一……”
“千澈，我既然做这种选择，就不怕他们反弹，或许你说的对，道真分为战士和修道之人，可惜南宗大部分都是商人，他们连修道中人都不是，我现在倒宁可他们都脱离道真，南宗十几位长老，在战场上，敢于冲上前的都没几个，这帮**。”
央千澈：“别这么说，道真在民间的影响力多是南宗争来的，只靠北宗那些道观，每年招收的弟子都要减半，灵石不够，丹药份额也要减半，师兄，他们变成这样，也是你这些年纵容的。只是，为何要这么快，下月初九就入禁地，西北那边连召集弟子都做不到。”
晏清叹了口气：“我会去帮他们进行交接，必须赶在年前入禁地。定魂丹炼制再次失败，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央千澈还待追问，却见原无乡一脸沉重走了进来，他连忙安慰：“无乡，遇到什么事情了？”
原无乡脸上略带愧疚：“我有事找师尊。”
晏清大概猜到他所为何事，叹了口气，拉着原无乡往厅外走，边走边回头道：“千澈，向各大道脉青鸟传讯就靠你了，顺便给道玄道灵多发几份。”
晏清把原无乡拉到山顶：“好徒儿，找我何事，阿倦呢？”
“在跟卓山穹聊六阳诀，师尊，我能不能先不当这个执律长老。”
“为何。”
“师尊，我想退隐。”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他这些时日忙于整合道真，等待与南宗长老摊牌，一直没多关注他们，但是倦收天表面上看起来明明恢复的很好啊，原无乡怎会突然要退隐。
“丹田已毁，阿倦维持不住灵身，将要变回普通人了。师尊，我想陪他过完这一世。只要几十年就好，阿倦走后，我就来帮你。”
这一年，倦收天给他的感觉，就仿佛一堆一直熊熊燃烧的木柴，烧到只余灰烬了，还在努力把最后一点火星挤出来，看的他有些害怕，等到一点火星都没有了，倦收天是不是就要消失了。

晏清沉吟片刻：“倦收天他怎么想。”
“虽然阿倦没有说，但是我能感觉到，在元宗六象，他根本无法静心养伤，这里有太多同门的血泪，太多六阳诀弟子的血泪，他想把六阳诀推到涅槃，弥补那些弟子的付出，但是六阳诀太难完善，再呆下去，他会活活熬死自己。”
晏清沉默不语，原无乡半低着头，继续说道：“师尊，我想带阿倦离开道真，找个没有修道之人的地方退隐。”
“我同意了，我会给你选一个好地方。”
原无乡捂住眼睛，声音哽咽：“师尊，我这一生，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扬名苦境，只求能有一人，同甘共苦、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只要有一个人就好，我只有这么点要求，就这么难吗。”
“不难，只是你所求之人是顶在最前面的战士。”
“师傅，我真希望先死的是我。”
晏清遥遥望着禁地，轻声叹息：“我也希望……”

原无乡回到御神峰，倦收天正在老地方等他，原无乡过去帮他裹了裹披风：“卓兄怎么能把你扔在这里，也太粗心了。”
倦收天任他收拾：“是我要他把我放在这里的，原无乡，我没那么弱，不会轻易受寒的。”
“是是是，我家阿倦最厉害了。”他拉着倦收天往山上走，“阿倦，等这些事情忙完，我们退隐好不好，搬出道真，随便找家城镇，建个大房子，过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就当我们一起化凡。变老也没有关系，我已入涅槃，可以自由控制长相，我也会陪你一起变老的。”
“好友，不用担心，我还有救的，纵使失去功力，也不会像正常人一样老死。”
原无乡想着，倦收天功体被废已经十多年，这些年确实没有再长大，依旧是十八九岁的样貌，个字也没有再长高，当下立即信了：“阿倦，要怎么做。”
倦收天斟酌着开口：“天劫之力，把我所有的心头血都融合在了一处，现在还在我的心脏之中，融为一体后，我没办法再利用其中力量，唯有进入禁地，借助道火压力，才有可能把这股力量引导出来。只要能引导出来，我再受三倍的伤，也能恢复。下月随掌门一起送众弟子入轮回后，我就留在那里修行养伤。”

“要多少年，还是十年吗？”
倦收天停步，转头看着他：“好友，这次可能需要一百年。”
原无乡握紧他的双手，直视着他：“好，那就一百年，一百年后，我还在湖边等你。”
倦收天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好友，未必真是百年，这股力量极为庞大，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全部引出，说不定是你更早修炼到第九层，先进去见我。”
原无乡可以肯定，倦收天没有说谎，倦收天从来都不会骗他，但是他也肯定，倦收天一定瞒了他。可倦收天不想说的，他也无法问出，而且倦收天的心头血极为强悍，真能把力量引导出来，丹田被毁的伤势确实不算什么，百年时间，凭借他的资质，也未必不能修炼至第九重。
只是百年时光太过漫长，他们相识才不过百年，一起相聚的时间还不到三十年，突然分别百年，再次相聚，我们是否还能同现在这般重视这份情谊，阿倦，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是你唯一的亲人，百年之后，下次再见，我们还能不能如同以前那般，恍若这百年从未分别。

腊月初九，有雪，初时雪不够大，晏清飞至半空补了一掌，雪花陡然从指头大小变成了巴掌大，密密麻麻洒将下来，元宗六象很快染白，众人任大雪洒落肩头，在禁地外默默等候锻剑阁弟子将这十年收集的剑聚拢过来。
十年时间，牺牲的弟子早已分批葬入禁地，借助道火洗涤身体残余鬼气，只是被煞气沾染的人，灵魂不会轻易安宁，他们的心还遗留在战场上，唯有鬼王的性命能够让他们安息。
倦收天与晏清站在最前面，面对着禁地门户，道火镜开，众人被包裹在红色火焰中，与禁地内同源的火焰抵消了众人身上的压力，倦收天剑指点在眉心，昆仑依照他的心意，凌空旋起，号令万剑，禁地外几万把遗留之剑跟随昆仑一起，悬浮半空。
晏清开启禁地门户，大家紧跟在后，走入禁地，满地剑碑，无穷无尽，感应到众弟子进来，似乎知道所为何事，许多长剑无风自动，声声悲吟传出，众人忍不住执剑行礼，向久远前的先烈致敬。
晏清与倦收天走在前面，带领弟子走到一处空地，地面下，葬着这次鬼王现世牺牲的战友，他们的同门，他们的兄弟。除了眼前的空地，四周全是无穷无尽的剑碑，众人多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望着那些剑碑，只觉心底沉重。南宗不少弟子并未到过战场，此时看到这悲烈的一幕，也忍不住取下装饰用的佩剑，剑抵眉心，默默哀悼。

昆仑剑发出一声悲吟，带领众剑飞至空地顶端，轻轻插落。禁地内长剑齐声哀吟，似在为战友送行。
剑碑已立，只余最后一步。
晏清手指掐诀，道火镜飞上半空，火焰中突然浮现这一纪元泥犁森狱外阳光重现鬼将消散那幕情景。晏清握紧剑柄，剑抵眉心，努力让声音平静：“鬼王已灭，十年努力，所有残余鬼气尽数消弥，所有暴动妖兽全被打回，没有一个兽王遗留在外。此纪危难已解，诸位可以安心了。”
万千纸鹤起，接引道魂，羽化登仙，唯愿来世，再行并肩。
众人在道火照耀下，在剑冢之间，闭目哀悼，战友，兄弟，请安心入轮回，你们的道，有我们继承，苦镜，有我们守卫。

鬼王灭世，道门当立，三光尽掩，苍生何辜。
诛魔卫道，持剑护生，以身为焰，弘我道心。
凛然道魂，引归道岸，初心不忘，莫失前路。
凛然道魂，有剑为碑，道火不熄，浩气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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