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0 【樂暘/微劍任】迢迢千里至唐國 · 6F 淮南布布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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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垂影

2017-05-28 23:28

感謝道友maom59412的小花
非常喪，劇情斷退路，這一篇既然開始寫了就放出來
微妙的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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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荒原

皇暘耿日和他的羊走在荒野裏，遠遠看到一條路。
土地是焦黃的，山丘是淺褐色的，唯獨路邊種著花楸樹，雖然樹上沒有葉子，但有人在每棵樹下擺了一圈鵝卵石，使它們看起來略微好看，至少試圖妝飾自己，顯得似乎還沒有被放棄。樹下有很多種草隨意生長的痕跡，皇暘耿日和他的兩只母羊一只羊羔都同意枯草比裸露出彩色岩石的丘陵可親很多，於是不自覺地靠近路邊，終於仿佛是沿路而行了。羊走彎彎曲曲的路線，時而停下來不情願地嚼幾根枯草葉，皇暘耿日隨著它們迂回曲折，時而停下來看看天空和雲。
雲層帶來淺灰色的陰影，似乎要下雨。皇暘耿日打開掛在兔子權杖長耳上的小包袱，確認自己果然沒有帶傘，在將近三個月的乾旱後，很少有人會記得傘放在什麼地方。
由於他一直注視著快速流動的雲，意識到一個年輕人出現在路的另一側時兩人的距離已經很近了。
年輕人領著一頭相當討喜的灰耳朵毛驢，手裏拎著細細的竹鞭趕兩頭皮膚光滑潔淨的粉色小豬。
小豬漸漸給他趕到路上，他看到沿著路邊吃草的羊和心不在焉的皇暘耿日，揚起竹鞭和這個奇怪的牧羊人打招呼。
皇暘耿日舉起兔子權杖回禮，年輕人服飾單薄，飽含水汽的皮膚在寒冷的空氣中微微泛粉，與這片曠野格格不入但顯然適應良好。
在幾無人煙的地方遇見陌生人，不需要交談，自然會同行。
但同行的時間一長，也自然會交談。
為免由於過分突兀而失禮，他們第一次的寒暄始於對天氣的抱怨，第二次的話題是對對方小羊小豬的恭維，第三次禮節性地互通了姓名。
然後就不再是陌生人了，即使相互並不了解。

“你的驢子很精神。”
“因為牠第一次走這麼遠，一定很好奇。”
“既然不騎，為什麼還要牽著上路呢。”
“可能是因為獨行寂寞。”
“那你的豬也是旅伴嗎？ ”
“豬曾經是少微的，先前我與他同行，他的意中人希望他為這傾慕之情付出生命，所以他要將豬託付給死亡之旅上第一個過路人，然後去死。
他剛剛死去。所以它們歸我了。”
“你又為何要趕著羊呢？”
“我有杖，若是沒有羊不免奇怪。”
“你的杖太有威儀，不像牧人的杖。”
“這是祭司的杖，祭司同牧人沒有分別。”

從日出到日落，他們休息了很多次，休息的時間視樂尋遠任性的小毛驢而定，什麼時候它由於隨便什麼原因不肯再走，大家便一道停下來。
最近一次是路被一條小溪截斷，這裡有的湖還沒開，但溪水已經完全解凍，他們的動物看來都不情願經過建成浮萍狀的橋，更不情願蹚過去。
於是只好暫且休息。
樂尋遠取出他的水壺盛滿，漫不經心地等待壺底的干花在水裡舒展開。皇暘耿日盯著那朵花，覺得人類真是奇怪，想吃花的話為什麼不在花朵離開枝頭時吃，而要任鮮花枯乾死亡后強迫它第二次綻開？
若不是此前長時間的緊張，樂尋遠其實不太需要休息，他無意識地將手指浸在冰冷的溪中，手指馬上變得僵硬泛紅，微小的刺痛足以使人清醒，清醒到有心情關注同路人在做什麼。
皇暘耿日看起來不僅沒必要休息，甚至也並不吃飯。樂尋遠垂著眼注視皇暘耿日的杖上裝飾的耳朵尖尖的鎏金小怪物，真正的牧羊人的牧羊棍上往往裝飾漿果。心想他或者說牠怕不是長耳族的祭司，長耳族似乎的確不吃豬羊，可是吃不吃人就很難說了。他們這小小的，同行的一隊顯然只有樂尋遠是人，實在該有些危機感。
還是事先問問的好，真把我吃了少不得把我的驢託付給他。
“——吃我之前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成全。毛驢無辜，愿你此去能善待牠。牠名叫瓊靈神護，喜歡吃梨。”
但是少微的小豬叫什麼名字，樂尋遠發現自己已經忘記了，推己及人，他沒有立場期望面前很可能吃人的精靈記住一頭驢的飲食愛好。
“你不需要吃飯嗎？”樂尋遠一邊思量一邊問，自認不是很直白。
“不需要。”
“那你能吃東西嗎？”
“……應該可以？”這回皇暘耿日有點猶豫。
樂尋遠無事獻殷勤地不知從哪變出個小毛桃送給皇暘耿日，但他終於沒有嘗試，問過之後分給了曾被少微先生悉心照顧而今卻得和他們一起餐風飲露的小豬們。
雲層仍然是淺灰色，但直到被夕陽染紅都沒有下雨。

平安快樂	2017-05-29 17:26
迢迢千里至唐國， "!i7U2M' 看來是一趟精靈，人，與動物 nchhNU 的互動之旅。 J*F-tRuEw c>{6NSS - 期待下文。

柳垂影	2017-06-08 15:20
感謝道友賞文以及小花~ : FF:{&d 題目來自夢枕貘的陰陽師醍醐卷，原作非常風雅。 W@GcE;#- 我這個大概是一個拋棄過去走向未知遠方的故事吧。

柳垂影

2017-06-08 15:22

二、丹楓

在這樣的曠野指望下雨時能找到屋子避雨是相當不切實際的，然而並沒有下雨，於是向來擁有比較實際的好運的樂尋遠看到一間小屋。
小屋一側種了不少樹，樹枝上堅持著一些瑟縮的枯葉，圍住樹幹的卵石光滑齊整，總歸比其他地方更有生氣。在這種地方生活想來辛苦，樂尋遠打量了體面的小院，才猜測運氣好的話，主人可能會有待客的閒情。
事實上他多慮了，屋主人提著竹杖打開門，尤其是對動物們表現出了無可指摘的待客之道。
安頓好一頭驢兩頭豬三匹綿羊，退休導遊任平生先生轉過頭來安頓他的同胞和一隻精靈。
對不太能交流的豬羊當然可以無條件地釋出善意，但是這兩位則不同。剛剛退休又送走同住的秘書小姐，稍有點無聊的任先生覺得為了答謝他的招待，兩位至少該和他寒暄寒暄，或者說白了，用幾個故事來交換。
年輕人非常健談，精靈看起來冷淡，倒也意外地很好說話。任平生很快得到了兩個繪聲繪色但真實性存疑的精彩起源故事，他用他好幾個甲子職業生涯得來的經驗判斷這兩位的精神狀態與悲慘往事毫無關係。
鑒於他們到底為什麼來到這裡對任先生來說並不重要，有趣比較重要，任先生對這些理由照單全收。
至於樂尋遠和皇暘耿日，他們對在完全不適合生存的地方離群索居的任平生也表現了禮節性的好奇。
“只是沒有什麼人在而已，沒有不適合生存啦——”任先生對此提出異議，“外面種了楓樹，現在看不出來，再過七個月，我這丹楓小築景色很美的。”
“七個月嗎，那我們怕是看不到了。”樂尋遠笑起來
“你們急著趕路，是要到什麼地方？”
“不知道。我只是要離開藏晦居，以前從未離開過，甚至不知這條路通向何方。”“我也許會停在一個看不到北巍群岳的陌生所在。行者既然是向導，倒不如為我們指一方向。”
“你們連目的地都沒有，還是自己選擇道路比較愉快。行者已經退休，攬不了這種活啦。”任平生相當爽快地拒絕了。
“那麼行者要隱逸于此，安於山野之樂？”
“這也未必，我為別人做嚮導已經半輩子了，得去走自己那條路，沿途可能會碰上個道士，又瞎，又愣，還不會算命，我就偶爾發發善心和他同行，教他怎麼算命。”
兩位聽眾對算命和道士的了解均十分淺薄，任先生感到知音難求，只好放他的客人們去僅有的客房休息。這也沒有辦法，退休的行者僅有的客房還是為不會算命的道長留的。

皇暘耿日頗不得要領地擺弄壁爐里整整齊齊碼著的木柴，一望便知精靈頗為自信但確實不會用人類的方式生火，樂尋遠善解人意地繞到小院里去關心一下他的驢，回來時就看見精靈已經舒舒服服坐在燒得正旺的壁爐前烤火了。
剛剛對著壁爐開了個等比例縮小版末日圍場的皇暘耿日先生欲蓋彌彰地把兔子權杖遠遠靠在墻角，從衣袂拆下來一枚金鉤針，對恰好進屋的樂尋遠點點頭，打定主意全當無事發生過。
細短的鉤針平素充當吊墜，一旦需要時則不失為便利的工具。
樂尋遠饒有興致地看他打開包袱翻出一個纏得結結實實的毛線團。
“毛線團有什麼神聖含義嗎？”
“走出聖地時極易迷失方向，線的占卜可以指引正確的道路。”
樂尋遠有些不以為然，應對迷路都要倚仗神，這樣事無巨細鞠躬盡瘁的神想必很辛苦。
“不過現在神的庇護已經不再，它的神聖之處大概在於保護人免遭寒冷。”
皇暘耿日就著搖曳的火光把粗毛線套在鉤針和手指上。
他靈巧地打結，引線，用三根手指抵住鉤針，微微蹙著眉，神色就像在應付一項馬上將要被檢查的工作。
“祭司連衣服都會做？”
“不能算會，獻祭之物不可以假手於人，我只會織蓋住琉璃碗和金盤的簾子。但看起來衣服和簾子沒有很大差別。”
談到這些事情皇暘耿日似乎有些不自在，過不久就把線團和鉤針塞回小包袱。
是因為失去了神的庇佑才離開，還是因為離開而失去神的庇佑呢……
腦中最後閃過這個念頭，樂尋遠不小心睡著了。
半夜醒來時樂尋遠發現精靈還坐在壁爐前擺弄他的毛線，跳躍的火光使他漆黑的影子也微微閃爍，像蠢蠢欲動的魍魎。

jingzhongyue	2017-06-09 00:31
好、好带感………期待下文！！！

柳垂影

2017-06-14 02:01

感謝道友diabolism的小花
稍後回復
本來喪得要命，然而詩號一出我還能續一續！死魚安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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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逸景

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樂尋遠他不情不愿地钻出来，身子早在被里捂得暖融融，然而掛在一邊的衣袍仍然洇出冰冷的潮气，披在身上便忍不住开始发抖。他走到院子里洗臉，發現皇暘耿日正在順手喂他的驢，看起來完全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你不能習慣人的居住方式嗎？”
“我沒有我的羊那麼需要休息，過多的睡眠十分無趣。”
樂尋遠不由得疑心精靈講話意有所指。
“以前我還以為你們會冬眠。”
“難道不是人類才在冬季需要更多睡眠嗎？”皇暘耿日有點驚訝。
就人類而言，說到底，想睡的話什麼季節都一樣。這大概是其他族群難以解釋的心情，於是樂尋遠默認了，而且他現在確實比平常更需要養精蓄銳。
生平頭一次離開藏晦居就能偶遇一隻精靈，前路迢迢，倒不是說害怕一言不合就被精靈烹了，非我族類畢竟需要更加謹慎。
任平生在他光禿禿的楓林里打完一圈劍，回來時正撞上客人們在關心拴在籬笆邊的動物，行者慈祥的目光在院子里睃巡著終於落在小豬稍有些發皺的淺粉色皮膚上，心裡始終覺得不烹了這樣可愛的小東西實在是暴殄天物。
兩個小東西被清晨的料峭寒風和任平生別有用心的眼神激得縮成一團，把頭埋在小院的紫根草里拱來拱去。
“昨天休息得好嗎？此地路況相當複雜，騎驢子顛一天定然渾身酸痛。”任平生抬頭看見豬的主人轉過身來和他打招呼，有點心虛地移開目光轉移話題。
樂尋遠感謝了行者的關心，並且艱難地解釋他絕對不會騎他的祖傳驢子瓊靈神護。

送走這一隊奇怪的客人之後任平生抬頭望望白色的陽光，突然覺得住了多年的小築莫名其妙地悄愴幽邃起來。
他想等我的楓樹長了葉子就不會這樣了，待到算出還有兩個月楓樹才會長葉子，終於跳起來包袱款款投奔太上府去也。
他想丹楓行者聽起來頗為道法自然，又會算命，太上府府尊雅量高致，總不至於把人掃地出門。
他想只可惜再過七個月即便他們回來也看不到我精心侍弄的楓樹像以前一樣美了，不過他們不會回來的，沿著那條路走下去，難道還有回頭的機會嗎。

皇暘耿日一行繼續沿路南下，開始時不時在路邊看到房屋，但越來越少而破敗，也漸漸不再有人煙了。
將近晌午，他們匆匆經過一個正在放風箏的小孩子，輕飄飄地在廢棄的農舍旁邊奔跑。農舍凋敝，小孩子卻穿得光鮮，讓人產生一種他可以隨時和風箏一起飛走的錯覺。
看到他們經過，小孩子鬆手放走了風箏跑進農舍，風箏斜斜墜落下來栽到樂尋遠腳邊，他看到風箏上畫著魚，就拾起來放進溪水里。雖然畫了魚也終究是紙風箏，沒有遊走，只能沉底。

這天午後醞釀很久的雨終於下起來。任平生覺得似乎不打傘比較自然，奈何北國曠野豆大的雨點絕無江南細雨那麼風雅，何況膝蓋隱隱作痛，還是愁眉苦臉地撐開了傘。
另一邊的暴雨伴著狂風大作，樂尋遠根本沒有費心去取出他精緻脆弱的絹傘，只頂著風想尋找一個堅實一些的山丘，皇暘耿日扶著他的羊緊隨其後一言不發，綿羊厚重的毛浸足了雨水，舉步維艱。
冬春之際的大雨不能持久，傍晚時終於轉小乃至停歇。樂尋遠千挑萬選來過夜的地方與其說是小屋不如說是廢墟，比幕天席地舒服有限，折來的樹枝太過潮濕生不起火，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屋頂雖然漏但好歹沒有被掀翻，偶爾落下半片青瓦簡直是不值一提的麻煩。
入夜之後寒風愈發刺骨，樂尋遠和小豬湊在一起，縮著脖子一臉無辜地注視精靈。皇暘耿日佯作不知，一心試圖擰乾他的羊毛披肩而未果，總算拋開所有顧慮，舉起權杖在小廢墟里開了個中型末日圍場。他的奇術是用來殺伐的，從未想過用來烘乾衣服或者取暖，他平素也從不插手這些俗務，然而一旦嘗試，卻絲毫不覺褻瀆，反而比殺死一個可厭的對手更加感到愉快。
或許有些誇張，但至少和殺死一個可厭的對手一樣愉快。
皇暘耿日把外袍晾在權杖上，回過頭來擰他的小羊羔褐色的捲毛。羊羔因為他點火的招數受了驚，幅度很小地掙扎，他罕有地心情甚好，好到頗為耐心地拍拍羊羔的頭，並且對牠說“別鬧，快睡。”
這話對他弟弟都不曾講過。

柳垂影

2017-06-20 21:21

被劇裡的發展驚呆，沒話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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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淮南

當著樂尋遠的面用過奇術之後皇暘耿日有點自暴自棄，但作為一個心如止水心如堅石的前任祭司，他迅速地重整心情，甚至有興趣做點新發明創造。他拿鉤針畫了個陣，把毛線團放在陣眼上，鉤針就飄在空中開始織毛線，看起來忙忙碌碌，居然有模有樣。
樂尋遠看著有點歡脫地飛舞著的金鉤針，心裡相當之涼，精靈先生神乎其技，趁他睡著無聲無息地祭起法寶把他烹了肯定比庖丁解牛還方便，都不帶要親自動手的。真是人生世上風波險啊。
樂尋遠克制地瞄皇暘耿日，越瞄越覺著他不是善茬，皇暘耿日百無聊賴一心一意地盯鉤針，居然沒發現。
不過這也難怪，他的小法術馬上就要完成，正在關鍵時刻。
他不錯眼珠地盯了半晌，鉤針帶著最後一段毛線打了個結后終於停下來，隨鉤好的布軟軟往地上垂。
皇暘耿日伸手接住柔軟的織物，仔細檢查后發現織毛衣法陣不僅效率高，而且比他本人錯針還要少，便滿意地重新畫出這個法陣，并收進了權杖里。
處理好試驗成功的產品還剩個副產品，他的金鉤針比照著他的衣服織了個披肩，然而毛線不夠多，披肩短得像個云肩。
皇暘耿日瞟了一眼他的羊厚厚的捲毛，把披肩送給了樂尋遠。
樂尋遠一邊掩飾住驚訝熱情地道謝一邊想起他包袱里的兔毛圍脖。他的圍脖是患天常不知從哪批發來的，大概找了個過年齊整之類的由頭，藏晦居從上至下，連練仙者都人手一條。
不過齊整並不代表合適，戴起這圍脖，患天常像個病體支離的皇太后，品愁惶像個心懷鬼胎的奸妃，韜晦像個地主家的傻小子，而他尖尖的下巴埋在柔軟的白毛中顯得既稚氣又愚蠢，他不需表演尊師重道時一直不很情願戴，但是皇暘耿日的花邊檯布式羊毛披肩看起來更加可怕。
樂尋遠從不拒絕他人好意，即使並不以相同好意回報。他把披肩蓋在身上，想起傳說中長耳族狠厲決絕，殘酷無情，會用鮮血清洗禮器，用金盤盛敵人的頭骨誇耀勝利，將戰友的遺體拋進祭壇獻給神靈。
和蓋在琉璃碗金盤上的簾子沒有兩樣。
真是隱晦的說法。
那麼這是惡意的嗎。
皇暘耿日是他們的祭司，很容易想象他一臉沉鬱地在殺戮之後潔淨雙手，捏碎十七顆石榴籽，使指尖微微粘上甜香的淡紅汁液，然後跪在祭壇邊緣，獻上一切捕獲的生靈。
提起北巍群岳就是曠日持久的陰霧和微雪，以及混沌的清寒的空氣。但他知道那里有火山。精靈的祭壇也許是岩漿湖，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何皇暘耿日的披肩上有硫磺味，雖然是冷掉的硫磺味。
“在祭司心中我是合適的祭品嗎？”樂尋遠問，在這種朝不慮夕的狀況下不妨隨意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隱忍即使成為習慣也不是愉快的事，何況已經不再有任何用處。

我並不曾那樣想。
可是你們希望人世毀滅。
即使是你們人類的神，想要毀滅人類時，也不會有興趣在降下洪水之前殺死每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旅人吧？
據傳沒有一個祭司能抵抗殺戮的誘惑。
這是錯誤的想法，那是工作，不是誘惑。
工作應當被熱愛而誘惑應當規避，這樣看來祭司遠比我邪惡了。
你又為何需要面對你所說的誘惑？

“我們是一個反對宗教的——派別。”樂尋遠斟酌了一下，最終選取較為模糊的表述。
“殺死僧侶，囚禁術士，揭穿騙局，或者說毀滅虔信者的希望，但那希望是虛假的，因此我們也並不愧疚。”
皇暘耿日並不因樂尋遠的意有所指而動怒。
“我們代表真實。”
“每一個宗教都自詡真實，建築在雲上的聖殿卻無一不是虛幻。只需一場雨，然後清醒者引只會頂禮膜拜的信徒隨著虹霓走進雲間，方知其上空空如也。”
我們和人類不同，儀式是我們的生活而非宗教。
恐怕很難證明這之間的差別。
我召喚出了我的神。
你的神在哪里？
我的神承認他犯下了錯誤，而我們誕生於這個錯誤。
但神不可以犯錯，我們既然誕生，就是正確的。
所以我殺了他。
那麼神為你帶來了什麼，一次弑神的經歷？你終究同意祭拜這些是毫無用處的。
“我不認同你。”皇暘耿日抬手遮住雙眼，以疲憊而簡短的句子結束了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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