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4 [九最]浮沫　章十六（完）+番外：時光，18F 琅琊文庫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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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羽梓嬛

2017-09-16 00:37

※架空、九爺人魚梗
~~一直忘記搬過來~~

章一

天池是專門復育海洋生物的培養所，最光陰身為所長的孩子，在父親忙碌時，總是獨自一人在天池裡頭亂逛。

那一天，最光陰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跨過禁止進入的圍欄進到陌生的狹小房間，房間內有道門，門後是一條陰暗又漫長的走道。
他在門的附近找到了照明開關的按鈕，他抬手按下後就看到門往旁邊開啟，門後的走道地板兩側亮起了微弱的藍光照亮了那條路。

最光陰遲疑一下後，還是走了進去，他走了將近十分鐘才看到盡頭，原來這條走道通往了一個水藍色的巨大水池。
水池中隱約有條身影，最光陰走向前去想看清楚，卻腳底打滑落進了水裡。

不會游泳的最光陰緊張地不斷掙扎著，但他很快就發現有人攬住了他的腰將他帶到水面上，最光陰靠著水池的牆壁，有了安全感的他擦了擦臉上的水滴，睜眼看向那個救了他的人。

那是一個很好看的人……魚。
只是，培養所什麼時候來了人魚？他怎麼都沒聽父親提起過？

最光陰帶著疑惑的眼瞳與人魚的紫色眼眸對上視線，然後人魚錯開了視線往上看，最光陰後知後覺發現對方在看他的眉毛，他趕緊抬手摀住。

人魚依舊攬著最光陰的腰，只是用另一隻手扳開了最光陰的小手，孩子的力量終究敵不過成人，人魚輕輕鬆鬆就抓起了最光陰的雙手，他很專注地看著最光陰的分叉眉，而後他揚起嘴角，親了一下最光陰的眉間。

「……」最光陰紅了臉頰用力掙脫出人魚的懷抱，他扶著水池旁的地面跳了上去，然後頭回也不回地跑走了。

人魚盯著慌亂跑走的那道背影，抬手摸了摸唇瓣，上頭似乎還殘留著那孩子額間的溫度。

是暖的、會動的、有呼吸的……

“小最。”人魚的低嘆聲夾帶著一絲滿足與眷戀。

＊

到處找人的飲歲一轉身就看見紅著臉從轉角跑出來的最光陰，他皺著眉一邊念一邊找出毛巾遞給那孩子：「最光陰，你全身溼答答的，是又掉進水裡了嗎？都說了好幾次別太靠近，嗯？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在飲歲的手碰到最光陰的額頭時，他想起那個人魚落在他眉間的吻，他往後退了一步避開飲歲的手，「飲歲，天池裡有人魚嗎？」

「怎麼可能有，你是童話故事看太多了吧？等等，你又要跑到哪裡去？」

「回房間換衣服！」

「最光陰是吃到炸藥了嗎？脾氣這麼暴躁？」

飲歲之後跟所長提了這件事情，隨口抱怨的他沒有注意到所長停頓一會後，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所長將事情交代給飲歲後，就前往那個人魚所在的水池。
他看著水池裡沉睡的人魚，腦中回憶著這個人魚的事情。

在他接手天池前，這個人魚就已經待在這裡了。
這個人魚名叫九千勝，據說是人魚一族當中的貴族，他在愛人變成浮沫消失後就陷入了永眠，不希望九千勝被打擾的人魚們將他交給了天池。
每隔幾年，人魚就會交給天池一箱珠寶當作是讓九千勝待在這裡的租金。雖然大多時候是由一般人魚送過來，但是偶爾，九千勝的族民會親自過來探望他。

所長曾見過那些人魚貴族，和他們交談過之後他得知了人魚的王室與貴族皆能將尾巴幻化成雙腿，同時也擁有屬於自己的圖騰，當他與伴侶結下契約時，伴侶身上就會出現他的圖騰。

最光陰出生以後，所長將九千勝的所在地封了起來，並禁止任何人靠近。
因為最光陰胸口的胎記與九千勝腰間的圖騰是一樣的。

當他聽到最光陰提起人魚時，雖然知道那道門只會對他的指紋產生反應，但他還是放不下心過來看了。

「是我想太多了。」
轉身離開的所長沒有發現到九千勝手中握著一撮髮絲，那髮色與最光陰的頭髮是相同的顏色。

＊

隔天，最光陰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去找那條人魚，問他為什麼要親他。

當最光陰再次走到那裡，就看見那條人魚坐在水池旁，原本低頭盯著水面的人魚似乎是發現他的到來而轉頭望向他，人魚揚起嘴角彎了眉目，給了他一個柔和的笑容。

那一瞬間，最光陰想到了故事都說人魚擅長用歌聲魅惑人類。

但他卻覺得，有些人魚光是一個笑顏就足以將人類拉至深淵。

例如他眼前那個人魚。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38

微笑的人魚張開形狀姣好的唇瓣，低沉悅耳的嗓音說著陌生的語言，乍聽之下竟有點像是在詠唱，“小最。”

最光陰很確定他沒聽過這種語言，但就是有種知道對方在說什麼的感覺，「你知道我的名字？」

“最光陰，你之名。”人魚修長的手指挑起最光陰遮住眉毛的劉海，“九千勝，吾之名。”

最光陰看著對方突然湊近的容貌愣了一下，然後眉間傳來一股柔暖冰涼的觸感，反應過來又被親眉頭的最光陰往後退了幾步。

「你！」最光陰摀住瀏海看著那個一臉疑惑的人魚，「你為什麼又親我！」

“你討厭？”

「也不是討厭，就、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嗯？”

最光陰與人魚幽深的紫眸對上了視線，他恍惚了幾秒，一回神就發現自己走到了人魚面前，人魚抓著他的手用臉頰蹭了蹭，最光陰的指尖碰到了冰冷堅硬的東西，然後他看見人魚歛了眼眸。

“奇怪嗎？”人魚一邊說著一邊讓最光陰摸他的耳朵，最光陰發現每當他碰到人魚的耳朵時，對方的眼簾就會輕顫一下，似乎並不習慣這種觸摸，他想收回手，卻被人魚緊緊抓住。

感受到人魚堅持要個答案的最光陰抿抿嘴，「很漂亮。」

宛如玉石雕刻而成的珊瑚角，既獨特又美麗。

人魚輕笑一聲，他再度摸上最光陰的眉間嘆息道：“很好看。”

「嗯……」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最光陰決定轉移話題，「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他們說的。”

「他們？」

“就是這裡的其他生物，吾常聽到他們說『最光陰又離水池太近掉進去了』。”

「你是說那些海洋生物嗎？可是不僅有牆壁阻擋還隔了一段距離，你怎麼聽得見他們在說什麼？」

“也許是因為吾體內的貴族血脈吧，如果吾想，吾想聽見多遠的聲音就能聽到多遠。”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問過飲歲，他不知道這裡有人魚。」

“吾在等人。”人魚眨眨眼，“至於飲歲，吾聽到他在到處找你，你與他說好要出門？”

「糟糕！我明天再來找你，九千勝！」最光陰驚呼一聲，然後他轉身一邊跑走一邊說了這句。

人魚只是微笑著注視最光陰離去的背影，直到他聽見對方離開天池的聲音才收回目光，他低頭吻了一下腕間的手環，那是他用自己跟最光陰的頭髮編織而成的。

“明天見，小最。”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38

最光陰走到水池卻沒看見那條人魚，他一臉疑惑地趴在水池旁對著水底喊：「九千勝？」

撲通一聲，人魚從水裡跳了出來，他在空中轉了一圈後再度落進水中，因人魚而濺起的水花打在最光陰的身上。

“小最。”九千勝游至水池邊，他抬手環住最光陰的肩膀，微笑著與對方的額頭相抵。

「……你今天心情很好？」

“有東西想讓小最看看。”

最光陰看到九千勝示意他一同潛入水中，臉上出現為難的表情，他搖搖頭，「我不會游泳。」

“有吾在。”九千勝握住最光陰的手，“相信吾。”

最光陰望向九千勝帶著笑意的紫眸，他回握了對方的手。

九千勝將最光陰拉入懷中，他攬著那孩子的腰，“抱著我。”

“如果氧氣不夠，就拍拍我的背。”

「恩。」

九千勝抱住緊閉著雙眼的最光陰潛入了水中，他感受到懷中那人的顫抖與不安，輕摸著那人的後背當作安撫。

過沒多久，最光陰在即將沒氣的時候拍了九千勝的背，對方停了下來並挑起他的下巴讓他抬頭，而後嘴唇貼上一個柔軟的事物，有什麼東西撬開他的嘴巴探了進來。

感受到新鮮空氣的最光陰下意識地抿了一下唇瓣，結果含住了九千勝的舌尖，閉著雙眼的他沒有看到九千勝的眼瞳有一瞬間變成野獸般的豎瞳。
後知後覺發現那個柔軟的事物是九千勝嘴唇的最光陰別過頭，表示氧氣夠了不需要繼續。

九千勝摸了摸最光陰的頭髮，擺動尾巴繼續向目的地游去。

途中，用嘴巴渡氣的場景又發生了幾次，最光陰雖然覺得有點彆扭，但在生存的本能之下，他也只能盡量克服心中奇異的感覺。

九千勝捏了捏最光陰紅透的耳垂，他收緊了懷抱，低頭輕啄最光陰的頭頂。

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到達目的地後，九千勝將最光陰抱到一塊礁石上。
最光陰一睜眼就看到了一個宛如仙境般的美麗景色，他從不知道天池裡面還有這樣的地方。

「你怎麼發現這裡的？」最光陰轉頭問坐在他身旁的九千勝，結果發現對方一直注視著自己，他不禁愣了一下。

“喜歡嗎？”九千勝撥開最光陰的瀏海，傾身吻了那孩子的眉頭。

「……喜歡。」最光陰捂著胸口，覺得心臟似乎要跳出胸膛一樣，迴盪在耳邊的心跳聲是他的嗎？

“那就好。”見到最光陰逐漸染上紅霞的臉龐，九千勝笑彎了眉目。

最光陰想不起來分開之前他都和九千勝說了什麼，等他回過神時，他已經換下濕掉的衣服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發呆了。

雖然九千勝帶他去看的風景很美，但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人魚微笑著注視他的神情以及心口的悸動，還有……

最光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叩叩──

敲門聲打斷了最光陰的思緒，門外的人喊了一聲，「最光陰。」

最光陰甩甩頭，跳下床跑去開門，「什麼事？」

「所長說他明天有空，叫我來問你想去哪裡玩──你臉怎麼這麼紅？」飲歲說到一半發現最光陰的臉有點紅，他挑了挑眉。

「我剛洗完澡。」

「是嗎？」

「我明天想去玉家莊，可以嗎？」玉家莊是一間專門賣玉珮的店，既然九千勝帶他去看那個景色，那他也該送對方回禮才行。

「我還以為你會說遊樂園之類的。」

「反正飲歲都要看家，有差嗎？」

「嘖。」飲歲揉了揉最光陰的頭髮，在那孩子不滿的抗議聲中揚長而去。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39

九千勝坐在水池旁等待著最光陰的到來，白皙修長的手指撥弄著扣在手環上的玉飾，那是由春帶彩雕刻而成的小魚模樣的吊飾。
想起昨天最光陰紅著耳尖送他這個的場景，九千勝揚起嘴角輕笑一聲。

小最。
他的小最。
即使這輩子是由別人撫育他長大，但個性、思緒卻依舊沒變。或許因為是同一個靈魂，所以本質上總有些相同之處。

只是，小最似乎比平常晚了一點？

思考到一半的九千勝感覺到同類的呼喚，似乎是其他培養槽的生物有事情要跟他講，於是他歛了眼眸仔細聆聽遠處的聲音。

“大人，最光陰往新來的培養槽走去了。”

“新來的很危險，已經吃了好多魚去了。”

“我上次還看到新來的攻擊人類，人類流了好多血。”

聽到這裡，九千勝的瞳孔縮了一下。

另一方面，一無所知的最光陰得知天池來了新的生物後，沒有告知其他人就偷偷往培養槽跑去。
反正只是看一眼，應該沒關係吧。
最光陰這麼想著。

最光陰原本只想遠遠的看一眼就好，但是他一看到那個生物的墨黑眼瞳後，瞬間就失去了意識，等他回神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爬上階梯，到達了培養槽的上方入口，只差一步就會掉進培養槽裡頭。

培養槽的生物似乎察覺到獵物快脫逃了，於是它探出觸手將獵物捲入水中。

最光陰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量拉著他的腳踝將他拖入水裡，他來不及思考發生什麼事情，右邊的肩膀就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感，肩膀似乎是被什麼尖銳的物品給貫穿了。
在他受傷的同時，胸口的胎記處也開始發熱。

不知道為什麼，最光陰想起了九千勝。

“小最。”

在最光陰聽見人魚聲音的下一秒，一個寬厚的手掌遮蓋了他的雙眼，然後，那個貫穿他肩膀的物品消失了。

九千勝左手捂住最光陰的眼睛並將人帶到他的懷中，右手的指甲則是瞬間增長，銳利又堅硬的指甲是人魚最大的武器，不管是什麼東西，人魚都可以輕易將之撕裂。
得知伴侶受傷的怒氣讓九千勝的雙瞳轉變成紫紅色，他毫不猶豫地將眼前傷害最光陰的生物狠狠地撕碎，將之變成一塊塊看不出原樣的血肉，在鮮血擴散到整個培養槽以前，九千勝就將人帶到水面上了。

最光陰一發覺手掌離開之後，他馬上睜開了雙眼，就見到了九千勝近在咫尺的臉龐，他下意識地看向培養槽的入口，卻被九千勝扳著下巴轉回來。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仍然看到了培養槽中那淺紅色的水。

九千勝確認最光陰的身上沒有沾到那生物的血之後，就撕開了最光陰的衣服，他看到那孩子肩上血肉模糊的傷口後，不禁思考方才自己是否讓那玩意死得太過痛快。

最光陰因為九千勝的舉動愣了一下，他發現對方看了一眼他的右肩後，就靠了過來伸出舌頭舔那處傷口，「等等，九千勝別舔……疼！」

九千勝出力制止最光陰掙扎的動作，而後他繼續舔舐那孩子右肩處的傷口。
人魚的唾液有療傷的效果，這是最快的治療方法。

被九千勝死死壓在身下的最光陰發現右肩的疼痛感逐漸減少，他才反應過來對方在幫他治療，不禁紅了臉頰，「我等等回去塗藥就好，你別舔了……」

“這樣比較快也不會留疤，吾不想看到你身上有傷痕。”那只會表示他太過失敗，無法保護好伴侶。

「可是……」

“好了。”九千勝稍微起身不再制止最光陰的動作，並摸了摸最光陰的頭。

最光陰看了下完好如初的右肩，再轉頭望向微笑的九千勝，他的視線落在對方唇瓣上的血痕，他沒有多想就抬手抹去，「你嘴巴沾到了。」
等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後，最光陰只想時間倒退重來一次，「我不是故意……」

九千勝眨眨眼，抓著最光陰的手，舔去他手指上的紅痕，“這樣就乾淨了。”

「……」最光陰推了一下九千勝的胸膛後，就從對方身下逃開，「我去拿毛巾過來！」

九千勝望著最光陰的背影，笑彎了眉目。

“嗯？”眼角瞄到手環染上些許紅點的九千勝直接割斷它，而後他將玉飾握在掌心中。

髒了沒關係，再綁個新的就好。

跑了不要緊，心抓住了就好。

最光陰，終究是九千勝的伴侶。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39

培養槽的事情終究是驚動了所長。
那時的他正在忙著處理其他事情，就見到神色慌亂的研究人員跑來說他們近期發現的不明生物死了。
得知那個不知名的生物被某個銳利的物品切割之後，所長調閱了監視器，在最光陰被那個生物拖進培養槽之後，一名白髮男子突然出現在培養槽的入口，當他跳進水中的瞬間，雙腿幻化成了魚尾。

所長按下暫停鍵並放大了畫面，這麼多年以來，他只見過那條人魚沉睡的模樣，人魚究竟是何時醒來的？
想起飲歲說過最光陰提起人魚的事情，所長調出了水池入口處的監視器檔案，從最光陰提到人魚的那天看到了今天，沒有意外的只看到他那天前往水池的身影……

等等！

所長調出這段時間的所有影片，發現最光陰總是乖巧地待在天池裡頭的某個地方，而這並不符合他兒子那充滿好奇心的個性，最光陰總是到處亂逛，還經常不小心跌進了池子中，讓研究人員前去搭救。
……這麼說來，他似乎有聽到研究人員笑說近期最光陰安分了許多，他們都不用當拯救王子的人魚公主了。

所長看了一遍水池到培養槽的路上所裝設的監視器影片，發現並沒有看到人魚的身影，那名人魚是怎麼離開水池，憑空出現在培養槽入口的？

不對勁。

他放慢了播放速度再看一遍，才發現畫面中隱約出現一抹白色的線條。

所長拿起桌上的杯子輕啜一口，那茶葉特有的苦澀與甘甜交雜的滋味迴繞在唇齒間。

都說孩子是前世債，唉。
看來，該是會一會那條人魚貴族的時候。
九千勝，是嗎？

這次所長前往水池的時候，見到了醒著的九千勝。
那條人魚幻化出雙腿，穿著不知道從哪得到的衣服站在水池旁。

「幸會。」人魚轉過身，揚起嘴角笑說，「天池的所長。」

「這是我第一次與你談話，人魚的貴族。或者我該稱呼你，九千勝？」

「對吾來說，並無差別。」

「你應該明白我來這的用意。」

「剛好吾也有事想與你商談。」九千勝歛了眼眸，掩去戾氣，「你可知那個生物是以食人為生的，將之帶回天池實在是太過危險。」

「那個生物從未有人見過，所以才會被送到這裡研究。發生人員被攻擊的事件後，我就準備轉移給別的研究所，但看來依舊來不及了。」所長停頓了一下，微瞇起雙眼，「那麼，九千勝你醒來多久了？」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就在最光陰提起吾的那天。」

「門口的鎖只會對我的指紋有反應，再說，最光陰不會無緣無故過來這邊。」

「人類的東西，對吾等來說，沒有用處。」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帶走最光陰，沒有人可以攔住他。
但是他不能這麼做，對最光陰來說，這裡是他生長的家、眼前的人是他的父親，他還沒在最光陰的心中佔下足夠的位置，於是他只能繼續忍耐，直到最光陰願意跟他走的那天。

「最光陰是人類，與你是不同的。」

「但他同時也是吾之伴侶。」九千勝抬起手，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心臟的位置，「你很清楚。」

所長臉色一變，轉身離去，「你們終究是不同世界的人。」

九千勝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沉了臉色。

──無妨，總有一天吾會讓小最親口說服你。

這輩子的最光陰有了其他的牽掛，於是九千勝也得顧忌一下那孩子的心情徐徐圖之。

前生，是他先發現那孩子，所以那孩子是他一個人的寶物。

九千勝漫不禁心地把玩著玉墜，思緒緩緩陷入了回憶之中。

記憶中，那道年幼的人魚身影逐漸清晰起來。

年幼的人魚在魚群中撲騰幾下，見到魚兒們被他嚇跑之後，就嘟起嘴轉身游到他的懷中。

小小的人魚抓著他的頭髮，抬頭望向他，開口用稚嫩軟儒的童音呼喚他，“九千勝大人。”

他的影子照映在小人魚琥珀色的眼瞳中，彷彿他就是那孩子的全世界。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0

九千勝是人魚中地位僅次於王室的貴族。
除了兩者以外的人魚，終生都離不開水。
在年少時，九千勝與其他的貴族假扮成人類到陸地上遊玩，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裡，他碰到了刀，學會了人類的刀法。

雖然沒有人魚的利爪便利，但還尚可一用。

九千勝開始以刀客的身分在人間行走。
不知不覺間，他獲得了刀神的名號。
有慕名而來挑戰他的刀客，也有蓄意想與他結交的陰謀家，年輕氣盛時的他樂於踏入風波中享受刀光劍影的刺激，但時間一久也逐漸產生了厭倦感。

升起回去海底念頭的九千勝，打算赴最後一次的邀約後，就離開陸地回到海洋中。若不是人類在邀請他時，說能見到傳說中的海洋生物，他本來是不想答應前往的。

在踏進宴會場所的瞬間，九千勝聽到年幼人魚的怒叱聲，他腳步一頓，歛了眼眸掩去雙瞳中的不悅。

聽嗓音來辨別的話，那個人魚大約是三、四歲左右。
由於人魚的生育率極低，為了避免小人魚因為照顧不當而早夭，年幼的人魚都是由王室所建設的育堂養育。照理說八歲以下的小人魚都會待在育堂裡，不可能會出現在陸地上才對。

當九千勝見到那個小人魚後，心中的疑惑便解開了。
他看著那雙與人類相同的耳朵得知了對方是人魚與人類的後代，至於父母是因為情投意合在一起或是人類為了利益誘拐了人魚，這都不重要。

穿著華麗服飾的小孩拿起了石頭準備丟進池中砸向裡頭一臉警戒的小人魚，卻被九千勝用扇子抵著手腕制止了。
小孩背後的靠山似乎大有來頭，只見宴會的主人馬上過來了解狀況，九千勝委婉提出他想要這隻人魚的事情。

「不行不行！」小孩大叫一聲，「我父親已經付錢了！」

「吾願意用雙倍的價錢向你們買下。」

「再多錢也不賣，我還沒吃過人魚肉呢。」

九千勝挑眉，「這樣啊……真是可惜。」

他本來還打算能不沾血就不沾血的。

九千勝的手背爆出了青筋，指甲瞬間變長，黑色的光芒一閃而過，而後，小人魚眼中的世界染上了一片血紅。
小人魚滿心不解地看著遍地血肉及九千勝身旁突然定住的兩名人類，當他與九千勝深邃的紫色眼瞳對上視線的霎那，意識陷入了黑暗。

九千勝用血在小人魚身上畫了個咒印，才將對方從水中抱出，望著懷中被淺淡藍光包圍的小人魚，他輕嘆了一聲。
雖然無法維持太久，但至少能撐到他把對方帶到最近的海域。
王室與貴族以外的人魚只要離開水，就如同人類缺少了空氣，撐不過三分鐘。

帶著小人魚離去的九千勝，沒有再去理會人間的事情，反正刀神的稱呼他從未放在心上過。

隔天，王爺與大官聯手設下鴻門宴坑殺許多人的事情驚愕了各方人士，哪怕當事人極力否認，但人證物證俱在，最終仍是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另一方面，九千勝抹去小人魚在陸地上那段時間的記憶後，就把他交給了育堂，偶爾想到時，就會去育堂見一會小人魚。

“九九──”

“恩。”

九千勝抱住游過來的小人魚，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
小人魚笑瞇了眼，像是享受又像是眷戀般的蹭著九千勝的手。

育堂只會幫忙扶養人魚到八歲，之後就會將之送回父母身邊，如果是孤兒，就會在其七歲時，貼出告示讓無子的人魚前來認養。

在小人魚七歲生日的前幾天，育堂曾問過九千勝是否要領養小人魚。
原本只是照著公事流程辦事的育堂人員沒想到那位貴族沉默一會後，竟然點頭答應了。
愣了一下的育堂人員好不容易回神後，又因為九千勝的一句話陷入了錯愕。

“最光陰，他的名字。”

察覺育堂人員久久沒有應答的九千勝，轉頭瞄了一眼。

被那一眼看得背脊發涼的育堂人員連忙點頭應是。

不知道育堂教了些小人魚什麼，當九千勝把人帶回來之後，就發現小人魚開始稱呼他九千勝大人，不管他怎麼訂正都沒用。

“九千勝大人。”

看著小人魚眨眨眼望著他的模樣，九千勝揉了揉對方豐腴的臉頰。

罷了，他開心就好。

九千勝親自教導小人魚該明白的知識理論，閒暇時會提起他待在陸地上那段時間的所見所聞當作休閒活動。

小人魚雙手托著臉頰，臉上露出嚮往的神情。
“吾也想見見外頭的世界。”

九千勝沒說，一般的人魚是離不開海的。
他也沒說，混血人魚的壽命很短。

他只是微笑著輕拍小人魚的頭，許下了承諾。

“總有一天，吾會帶你去見識這個世界有多遼闊。”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0

十年，對九千勝來說只是漫長歲月中的一小段時光。
但對最光陰來說，卻佔了他生命大部分的年華。

九千勝親眼見到了小人魚逐漸成長的過程，也親自參與了另一個人魚的生活。
本該是一眨而逝的時間，卻在思索過往點滴才發現對方的一言一行早已刻劃在心上，無法忘懷。

“九千勝大人。”

已經長成青年模樣的人魚，眉眼間仍舊殘留著一絲擺脫不去的稚氣。
琥珀色的眼眸中，一直存在著九千勝的身影。

最光陰的一切都與九千勝息息相關，他完完全全屬於九千勝一人。

九千勝習慣性揚起嘴角，抬手輕撫對方的頭髮。

銀灰色的髮絲劃過白皙的指尖，帶來若有似無的搔癢感。

九千勝望向隨著水流緩緩離開他掌心的灰髮，腦中突然想起幾年前的一個小插曲。
那年他如同以往為最光陰舉辨了生日宴會，他一邊跟前來攀談的宴客聊天一邊注意小人魚的情況，當他發現不遠處王室醫者欲言又止的神情後，他主動跟醫者搭話，醫者看了看四周將他帶到一旁與他私下談話。

“您似乎太過在乎他了，您應該明白混血人魚的壽命與我們無法相比。”

“吾明白，所以吾才希望讓他開心過完這短暫的時光。”

“那，您知道您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混血人魚嗎？就像此時，您的心思依舊在他身上。”

“……他年紀尚小，吾擔憂是正常的。”他注意到小人魚開始東張西望，似乎在找尋什麼，很少出現明顯情緒的臉龐染上了一絲憂愁，“抱歉，吾該離開了。”
九千勝轉身離開，直接往小人魚的身旁趕去。
身後，醫者嘆息一聲，像是喃喃自語般地低聲說道：“他活不過三十歲。”

“九千勝？”

掌中的溫暖觸感拉回了九千勝的心緒，只見最光陰握住他的手，眉目間挾帶了些許擔憂之情。

“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罷了。”九千勝歛了眼眸，不讓對方看見他眼底的陰鬱情緒。

他在陸地上遊玩的那一段漫長時光，認識了許多人也經歷過不少離別的場合。
有相識，就會有分離。
九千勝曾以為小人魚不過就只是個過客，他只要在小人魚停留的這段時間，讓對方開心，等對方離開之後，這段回憶就會如同以往的情誼，隨著時光沖刷，逐漸消逝。

可是──

只要一想到十年後，他就會永遠失去小人魚。

九千勝的心口就隱隱作疼了起來。

當年醫者的那句話，不但沒有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淡忘，反而越來越清晰，最後成了九千勝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饜。

“他活不過三十歲。”

還有十年。
他總會找到辦法的。

九千勝翻遍了他所能找到的資料，花了一段日子研究後，他終於找到了一個不會失去最光陰的方法。
那就是結契。
只要和最光陰結下伴侶契約，就可以了。

九千勝向最光陰提出結契的邀約，最光陰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他別過頭閃避九千勝的視線。

“吾拒絕。”

第一次被心愛的孩子違抗的怒氣及不可置信的心緒讓九千勝的瞳孔產生了變化，那是他情緒即將失控的象徵，然而在他察覺到最光陰抿著的嘴角後，九千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原因？”

“吾不需要。”

“小最，看著吾，再說一次。”

看到最光陰不為所動的模樣，九千勝伸手捧著最光陰的臉龐，將對方的頭轉過來與他對視，沒想到最光陰閉上了眼，不願看他。

九千勝看著最光陰微微顫抖的睫毛，不知為何心就軟了一下。
他嘆了口氣，與對方額頭相抵。

“不用擔心，吾會陷入長眠，直到再度與你相遇。而這並不會對吾造成影響。”

“吾答應過你，要帶你去見識外頭的世界，讓你看遍世間風景。”

“今生無法做到，那就來世。”

“對你做出的承諾，吾從未失約。”

“小最，應允吾。”

“好嗎？”

而後，周遭陷入了一片寂靜。
靜到連細微的呼吸聲都彷彿如雷聲般震耳。

過了許久許久，九千勝才聽到最光陰用近乎呢喃的聲音回答。

“好，吾願意與你結契。”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1

九千勝即將和最光陰舉行結契大典的消息震驚了許多人魚，王室甚至派人來確認消息真偽，從九千勝的口中得知此事千真萬確後，王室人員親自前來。

“你打算與他結下何種契約？”

“吾這一族的伴侶契約不就只有一種嗎。”

“亂來！”王室人魚氣急敗壞地看著眼前的貴族，九千勝是他從小照顧到大的，說起來他們算是亦師亦友的關係，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更明白九千勝只要做下了決定就會堅持到底的個性。“靈魂伴侶跟一般伴侶不同，你的生命還很漫長，但他卻只剩不到十年。”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吾才更要與他結契。”九千勝側過身與王室人魚對視，“吾無法失去他。”

“你可曾想過，若是他下輩子依舊是壽命與我們無法相比的種族，你又該如何？難道你每一次都要等他從輪迴中歸來嗎？”

“吾有足夠的耐心。”

“感情，是禁不起消磨的存在。我不希望有一日見到你後悔的表情。”

“他不一樣。”九千勝輕撫著心口，“從未有人像他那樣，仔仔細細的被刻劃在吾心上。”
“你教過吾，人魚是沒有感情的生物。血脈越是尊貴就越是薄情。”
“吾對他，並無感情。”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與他結契？”

九千勝笑彎了眉目，那是王室人魚第一次在對方臉上看見可以稱之為溫柔的神情，“對九千勝來說，最光陰早已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失去最光陰的九千勝，便不完整了。”

“……所以非是不願失去，而是無法嗎。”王室人魚臉色沉重的嘆息著，“你尚未真正失去過什麼，所以你不了解等待的滋味到底有多痛苦。我知道你不會改變心意，哪怕到時再怎麼悲傷，你也只會獨自承受。”
“結下靈魂契約後，只要你還在，就算他離開了，你們總有一天會再相遇。我話就說到這裡，你好自為之吧。”

王室人魚沒有告訴九千勝，他來這之前先去見了最光陰。
他跟那個年輕的人魚聊了一會，例如靈魂伴侶的契約大典儀式過程、一旦結下就無法可解、結了之後不會對其他人動心……

“你離開以後，他就必須一個人承受這份孤寂直到你再度歸來。”

“來生的吾，依舊是吾嗎？”

“當然，只是記憶從頭開始而已。”

“那吾便放心了。”年輕的人魚依舊面無表情，但神色卻變得柔和了些，“回憶可以取代，但人卻無法。”
“只要知道陪著他的人一直都是吾，便夠了。”

“你不在乎他要等你多久嗎？”

年輕的人魚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吾不也同樣在等著與他重逢嗎？而且，他答應吾，在吾離開的時候，他會陷入長眠。”

想至此，王室人魚搖頭感嘆。

痴人，都是痴人。

王室人魚再度見到九千勝的時候，是多年以後得知最光陰逝去的消息。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動身去找了九千勝，看看對方的情況。

九千勝比他預料的還要冷靜，只見對方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把玩著一個白色小珠子，他認出那個珠子是人魚的眼淚凝固而成的珍珠。

“最光陰的靈魂已經烙下你的圖騰，他會再度回來的。”

“吾知曉。”他只是低估了這份哀傷對他的影響，“他在吾之懷中逐漸消散，不管吾再怎麼抱緊他的身軀，最終仍是留不住。”

“你、唉……”

“等吾把族中的事情處理好，吾便會陷入沉睡，這是吾應允他的承諾。”

答應最光陰的事情，九千勝都會做到。
所以，
允諾他會回來的最光陰，也一定會回來與九千勝再度相遇。

“我會把你送到離來世的他最近的地方。”

“多謝。”

當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後，進入沉睡狀態前的九千勝將手上的小白珠咬碎吞進腹中。
那是最光陰的眼淚凝結而成的珍珠。
他們第一次交合的那晚，當他進入最光陰體內時，初次承歡的年輕人魚無法克制生理反應的流下了淚水。

曾經是最光陰身體一部分的存在，如今也成了九千勝體內的一部分。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1

那天，最光陰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轉頭問了九千勝一個問題。

“陷入沉睡的你，會作夢嗎？”

擁有一半人類血統的最光陰每次作了夢，就會跟九千勝講他夢到什麼，然而九千勝從未作過夢，無法明白那是什麼感受。
貴族與王室的人魚不需要睡眠，即使是一般的人魚也不會有所謂的夢。
九千勝在人間遊玩的那段時間曾經聽過夢境是意識反射的說法。
最光陰每次提到的夢境，都是跟他有關的事情。

九千勝想起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於是他回：“吾從未作過夢。但，若真有夢，夢中定會有你。”

但最光陰卻搖了搖頭，“吾倒是希望你依舊沒夢。”

“喔？為何？”九千勝不解，“你不希望吾之夢境有你的存在嗎？”

“如果現在的狀況是吾等沉睡的你醒來，吾會希望能進入你的夢境沒錯。但現實是，你是為了等吾才選擇長眠。”
“你一覺醒來便是吾等再度相遇之時，無夢，才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最光陰輕撫著胸前的圖騰，那是他身為九千勝伴侶的證明，“輪迴的旅程太過漫長，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吾不希望讓你等太久。”

九千勝打趣道，“你不怕吾會忘了你嗎？”

“就算彼此忘卻，但重逢之後的吾與你，一定也會譜寫出新的故事。”

九千勝望著最光陰的琥珀色雙瞳，那雙清澈的眼總是有他的身影。
想至此，九千勝低頭輕啄最光陰的唇瓣，那是一觸即分的吻。

“九……”
修長的手指點了一下最光陰的雙唇，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語。
而後，九千勝輕嘆一聲，“為你，吾心甘情願。”

不論是百年孤寂或是永世契約，只有最光陰，才能讓九千勝心甘情願承受。

那段百年沉眠的日子，九千勝第一次作了夢。
當他見到年幼的人魚那刻，他便知道自己在作夢。

最光陰，對九千勝來說是特別的，所以他願意為了對方而改變。

這一點，他們都是一樣的。

混血人魚的最光陰成了身為貴族的九千勝伴侶，年輕人魚為此遭受了多少非議，他都是知道的。然而最光陰從未跟他說些什麼，只是獨自努力著不斷成長，最後用實力證明了自己有足夠的資格待在他的身邊。

在那一段漫長的夢境中，九千勝深刻認知到一件事情。
原來關於最光陰的所有記憶，是真的仔仔細細被刻劃在他心裡。

從相遇到離別。
從年幼到青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斷重新輪迴的過往讓九千勝一次又一次的重複回憶著他與最光陰相處的那些日子。

每當年輕人魚在他懷中化為浮沫消散後，下一秒，他就又見到當初在池中一臉警戒的小人魚。

九千勝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夢，抑或是他的執念？

然而不管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再怎麼逼真，終究是假的幻境。

夢裡的最光陰，是沒有溫度的。
一如那個漸漸沒了呼吸的年輕人魚。

九千勝已經忘了這是最光陰第幾次在他的懷抱中逝去，他握了握拳，卻抓不緊掌心的泡沫，只能任由它從指尖流逝而後消散於水中。

就在此時，九千勝腰間的圖騰發生了變化，騰紋部份的皮膚逐漸發紅，產生了溫熱感。

這是靈魂契約有所感應的現象，表示九千勝的伴侶，最光陰再度來到了這世間。

水池中，沉睡的人魚動了一下眼皮，然後就沒有其他動靜了。

還沒。
時機尚未到來。
他仍要等。

在最光陰十四歲那一年，水池中的人魚睜開了紫眸，並張口輕喚。
“小最。”
然後，那個孩子走進了水池，到達他的面前。

他抱住這輩子不擅水性的孩子，將對方帶到水面上。

雖然這次小最是被別人養育長大的──
但，
依舊會由他來慢慢教導他的小最什麼是情愛。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1

在這個世界存在著許多生物，人類占了大多數的比例。
雖然人間流傳著許多神話故事，但沒人信以為真。
那些只能在童話中見到的生物，假扮成人類到世間玩樂，就算與人類當朋友，也會在玩膩之後，抹去一切的痕跡回到故鄉。
於是，童話依舊是童話。
人類還是活在現實中，與童話故事的世界沒有交集。
只有極少數的人是例外。

天池的所長與最光陰便是少數得知人魚存在的人類。
自從那天所長與九千勝不歡而散後，九千勝見到最光陰的次數就變少了。

──不讓他來見吾，吾就去找他。

九千勝的魚尾逐漸變成人類的雙腿，而後他離開水中，走向不遠處的暗格並從中拿出族人帶過來的衣物換上。

對人魚來說，在不驚動人類的前提下做出一些改造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九千勝調整一下衣袖，確定沒有不妥之處後便前往最光陰的房間。

正在房中埋頭苦思作業的最光陰聽到身後的門窗傳來聲響，他轉頭一看，便發現九千勝站在陽台那朝著他微笑。

最光陰愣了一下，他起身走向陽台，伸手推開玻璃門，「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心愛孩子的疑問，九千勝揚起嘴角就要開口，卻見到最光陰突然睜大雙眼，神情驚慌地抬手捂住他的嘴。
雖然對九千勝來說，要掰開最光陰的手很簡單，但他實在好奇對方為什麼會做出這種舉動，於是無法說話的他用眼神傳達他的疑惑給最光陰。

最光陰接受到九千勝的不解，他盡量忽視那人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掌心帶來的奇異感，「人魚變出雙腿後不能說話，不然會變成泡沫消失的。」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九千勝呆了一下，而後他眨了眨眼，笑彎了眉目，輕輕摸了摸最光陰的頭髮。

即使看不到上揚的嘴角，最光陰仍然從九千勝的眼中感受到那滿溢的笑意。

「……我說錯了嗎？」

九千勝點了點頭，就看見那孩子一臉彆扭的放下手，像是賭氣般轉身走回書桌前坐了下來，即使聽到九千勝靠近的腳步聲都沒理會。

「人魚大概分成三種，王室、貴族與一般人魚，前兩者天生就能將魚尾幻化成人類的雙腿。然而不管是哪種人魚，在死亡的那一刻都會變成泡沫消散。」

「其實，除了人魚以外，這世界還有其他生物。像是四神獸，朱雀、青龍、玄武、白虎，只是實際上的他們並不像你們的神話那麼誇張。」

「不過巫師那類的，倒是真的很不喜歡吵鬧，總是往深山跑就是了。」

沉穩的嗓音不斷說出最光陰從未接觸到的事物，漸漸吸引了他的注意。

聽到那人描述出一個他沒見過的全新世界，最光陰終於忍不住發問：「既然真的存在，那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是故事呢？」

「因為他們都沒親眼見到。只有極少部分的人，才能在因緣巧合之下遇見。就像我跟你一樣。」

看著最光陰似懂非懂的表情，九千勝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頭，沒有多說什麼。

──吾會親自帶你去見識這廣大的世界，並將你護在身後不受一絲一毫傷害。

但在此之前，得先慢慢引出這孩子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心才行。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2

九千勝會在最光陰做完課業之後的閒暇時間說一些故事，若是最光陰有興趣的部分，他還會解釋真實的情況與人類撰寫的故事有哪些差別。
對於最光陰因為好奇提出的問題，他都會一一解答，為了讓那孩子更明白，他會拿起筆在白紙上作畫，最光陰每次看到圖都會做出或訝異或疑惑的表情，每每惹得九千勝忍不住輕笑著捏了捏最光陰的耳朵，然後就換來對方略帶不滿的抱怨語氣。

這天，最光陰偷偷瞄著低頭看書的九千勝，他想起班上因為親人去世而傷心的同學，不禁開口問：「人魚過世之後，也會跟人類一樣投胎轉世嗎？」

九千勝的視線依舊停留在書頁上，沒有轉頭看向最光陰的方向，修長的手指在紙上隨著文字勾畫著幾筆就翻到下一頁繼續做出同樣的動作，他看似漫不經心地隨口回：「不一定，靈魂沒有烙印的人魚會在死去的那一刻，肉體與靈體都逐漸化為浮沫消失，用你們的說法就是魂飛魄散，不復存在。」

「烙印？」

「恩，人魚的契約會將兩個靈魂綁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那就是靈魂的烙印。」

「那是一種同生共死的契約嗎？」

「不，一方的逝去並不會造成另一方的傷亡。頂多只是生命不再圓滿，直到逝去的那方再度從輪迴中歸來。」

「……所以你在等的就是跟你結下契約的那個人嗎？」最光陰問完後，就看見九千勝點了點頭，心裡頓時漸漸升起一種無法形容的感受。
悶悶的、又有點酸澀，最光陰不知道這種情緒是什麼，只是說不出的難受。
他張了張嘴，嗓音夾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顫抖，低聲詢問：「你等到那個人之後，就會離開這裡嗎？」

九千勝抬頭望向最光陰，映入紫眸的是那孩子迷茫又有點傷心的神情。
他述說那些故事逐漸引起最光陰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心，同時也在不動聲色的走進那孩子的心中。
這年紀的少年容易動情，卻也不容易清楚分辨出是哪種感情。

這輩子的最光陰，擁有親人、同學、朋友等等太多的牽絆，於是他只能想辦法慢慢在對方的心裡侵占出相當的地位。
此時，在最光陰還沒察覺的時候，九千勝就因為對那孩子的了解而先發現到對方心中剛萌芽、仍舊懵懂的好感。
九千勝一邊小心翼翼增加最光陰對他的好感，一邊讓最光陰漸漸意識到他的不同，雖然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但是──

「呃？」
最光陰不明白為什麼九千勝看了他一會後就伸手抱住他，並輕拍著他的背。

「吾還會在這裡待上一段滿長的時間，你會嫌吾叨擾到你嗎？」

「我才不會這樣。」最光陰蹭了蹭九千勝柔軟溫暖的懷抱，覺得剛才那種難受的情緒慢慢消散了。

九千勝抬手輕拂最光陰的髮絲，暗自嘆息著。

──但是他卻捨不得見到心愛的孩子有任何一絲難過的心情。

人魚是種壽命很長的生物，血脈越是純粹就越是長壽。

在漫長的歲月中，偶爾會想找個伴來陪，讓自己不那麼孤單。
於是就有了伴侶契約。

人魚的伴侶契約有分靈魂伴侶與一般伴侶兩種，前者一旦簽下就無法解除，但後者可以。
由於薄情的天性，久而久之，大部分的人魚都只知道一般伴侶的契約。
唯有王室與少數貴族的收藏才有記載關於靈魂伴侶契約的事情。

畢竟，永生永世的綁定對於人魚來說，還是太過沉重。

但如果是最光陰的話，他甘之如飴。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3

最光陰臉上的傷痕宛如一道火焰，灼痛了九千勝的眼。
他用手指輕拂著那道淺紅色的傷口，發覺少年微皺起眉頭，也許是因為疼痛，身體輕顫了一下，於是他放輕了力道。

「怎麼受傷了？」看到少年歛了眼眸不打算說的模樣，紫眸越發深沉。「不能告訴吾？」

少年依舊無動於衷。

「……」九千勝輕嘆一聲，他捧著最光陰的臉龐，側過頭舔吮那道紅痕。

臉上傳來軟熱濕潤的感覺讓少年愣了一下，回過神的他想躲開卻被緊緊抓著無法動彈。

「旁邊有醫療箱……九千勝！」

「但這是吾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情。」九千勝鬆開禁錮最光陰的力道，並用拇指抹去對方臉上殘留的水痕，「吾不知道你在外頭遇到了什麼事情，你不願意說，吾也無法得知，所以吾也只能幫你療傷。」

想起兩人相遇之後，那人就沒離開過天池的最光陰張了張嘴，「你會懷念外面的世界嗎？」

九千勝與少年對視，而後搖了搖頭。

「是因為你還沒等到那個人嗎？」

搖頭。

「……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寂寞嗎？」

聽到這裡，九千勝明白了，「你跟朋友吵架了？」

最光陰睜大雙眼，「你怎麼知道？」

九千勝揚起唇角，輕拍最光陰的髮頂，「吾為什麼會寂寞？這裡還有你陪吾。」

「可是我還要上課，沒有一直待在這……」

「但你總會回來的，不是嗎？」

「因為這裡是我家阿。」最光陰理所當然地回了這句，他沒發現到九千勝的手指頓了一下。

與上一世不同的是，身為混血人魚的最光陰只有九千勝護著，但──這一世的最光陰有愛他護他的家人。
對此，九千勝感到既欣慰又吃味。

提到家，最光陰才想起九千勝沒有跟他說過關於家人的事情，「你待在這裡這麼久，你的家人不會擔心嗎？」

「吾沒有家人。」他只有族人與少數熟識的王室人魚。但由於人魚天性涼薄，若沒有必要，很少會有所往來。
而這也是最光陰的父親不想讓他與最光陰有所牽連的原因。

最光陰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沉默不語。

對於少年突然的沉思，九千勝沒有在意，他動作輕微的梳理少年有點鬆亂的髮絲，盡量不打擾到少年的思考。
過沒多久，少年抓住了九千勝的手，並抬頭用清澈的琥珀色眼瞳望向他。

「那，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這裡以後也就是你的家……」最光陰眨了眨眼，「九千勝，你等到那個人之後還會回到這裡來嗎？」

九千勝將少年摁在懷中，閉上雙眼低聲嘆息，「嗯，吾會回家的。」

最光陰總覺得九千勝的回答似乎意有所指，但他還沒仔細思考差別在哪，就被那人接下來的話轉移了注意。

「既然是家人，那能不能跟吾說，發生了什麼事？」

「恩……」最光陰摸摸鼻子，把他跟朋友因為想法不合吵了一架還差點打起來的事情說給九千勝聽。

「聽起來，你的朋友似乎有苦衷。」

「我會幫他阿，他為什麼不肯說清楚？我們不是朋友嗎？」

「大概是不想拖累你吧。」

「……你也會這樣嗎？」

「吾會直接將源頭解決，不會連累你。」語落，九千勝便發現懷中的少年用不滿的神情看向他。

「你也會因為一些理由選擇對我隱瞞嗎？」

「這個嘛……」九千勝笑彎了眉目，「必須等時機到來，吾才會說。」

「什麼時機？」

九千勝看了一眼少年的心口，「等你長大再說吧。」

最光陰哼了一聲，「我已經十五歲了！」

人魚微笑著捏了捏少年的耳尖，沒有多說。

十五歲，仍舊太小。
就人類男性而言，還在發育成長的年紀呢。

罷了，都等了這麼久，也不差多忍幾年了。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3

隨著重要的大考日子越來越近，最光陰發覺班上的氣氛除了沉悶之外還多了些許哀傷。
直到他不經意間聽到同學的談話，才明白那股悲傷的緣由。
班上有一對交往許久的情侶，因為成績加上家裡的關係，也許未來會就讀不同的學校，課業壓力加上也許有可能和戀人分隔兩地的未來幾乎快壓垮了兩人。

喜歡，是什麼樣的心情？

最光陰不懂。
他感受得到喜怒哀樂，還有其他的情緒，唯獨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他從未擁有過的。

「我喜歡你。」

他也曾被告白過，但他的回答一直只有──

「抱歉。」

對家人的喜歡、對朋友的喜歡、對喜愛事物的喜歡，他全都明白也分得清楚差別。
除了愛戀一個人的感情。

第一次有人向他表白的時候，懵懂的他跑去問了父親，什麼是「喜歡」。
那時，父親看了他許久許久，才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當那一天到來時，你就會知道。」

「哪一天？」

「你與他，再度相遇的那一天。」

「他是誰？」

父親只是用手指點了點他的左胸，沒有多做解釋。

後來，他又跑去問了飲歲。

「你的心會告訴你答案。」

覺得被大人們敷衍的他乾脆不問了。

最光陰聽到同學一邊低聲啜泣一邊說出對於未來分離兩地的不安與徬徨，不由得心生不解。
就算各自在不同的地方，仍然有許多方法可以聯繫阿。
為什麼會不安？
為什麼會……

「你等到那個人之後，就會離開這裡嗎？」

如果有一天，九千勝帶著別人來與他道別，然後跟那個人一起離開了天池……

最光陰捂住突然疼痛的心口，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卻發現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而後一滴溫熱的水珠從眼角沿著臉龐滑落。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玻璃窗，見到了上頭映照出正在流淚的自己，「奇怪……」

為什麼，他會流淚呢？
心裡頭難受到幾乎無法呼吸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最光陰，作業就只剩你還沒交了！」語落，一雙手搭在最光陰的肩上，「還不……嗯？你怎麼在哭？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不知道。」

「啊？」原本只是過來催討作業的人望向最光陰泛著淚光的迷茫雙眼，覺得良心正在隱隱作痛，這種欺負小動物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咳恩，你要跟我聊聊嗎？」

最光陰沉默了一會，才點頭答應。

他隱瞞了九千勝人魚的身分，大概講了一下兩人相遇相處的事情，然後他就見到同學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喔，原來是為情所苦。」拍了拍最光陰的肩膀，「看來班對的事情影響了很多人的情緒阿。」

「為情所苦？」

「對阿，你不是煩惱要跟喜歡的人分開了嗎？」

「他是我的家人。」

「……」揉了揉眉間，「同學，你好好想想，如果今天換作是其他家人，你還是這種心情嗎？」

最光陰思考了一會，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因為你喜歡他，所以才有這種感覺！」

「這就是喜歡嗎？」歪頭。

「……」突然好同情那些跟最光陰告白的人喔。

最光陰摸著胸口，感受那快速躍動的心跳。
他回想起跟九千勝相處的記憶、以及書上那些關於喜歡的描寫。
好像打從一開始，九千勝對他來說就是特別的。

原來，他喜歡九千勝──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3

九千勝發覺最光陰雖然看著課本，但眼神卻沒有聚焦，他起身走到最光陰身旁，用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少年仍舊帶點嬰兒肥的臉頰。

「嗯？」最光陰眨眨眼，抬頭看向九千勝。

你在想什麼──

九千勝靠著書桌，將未說出口的話語換成另一種說法，「有哪題不懂嗎？」

「……」最光陰搖了搖頭。
他與九千勝專注的眼神對上之後，便稍微別過頭，錯開了與九千勝對視的視線。

看著少年的耳尖逐漸染上了一抹紅彩，九千勝歛了眼眸。

他的小最，已經察覺到這剛萌動的情思了嗎？
比他預估的時間還要早呢。

他本來希望等到少年更加成熟之後──

九千勝嘆息著思考是否要調整原本的計畫，就聽見少年的問話。

「你在等的，是怎麼樣的人？」

他看著少年的側臉，桌上的燈光落在少年的身上，讓少年的氣息多了一絲溫和，也讓九千勝的心底不自覺的柔軟起來。

「小最，你想聽吾的故事嗎？」九千勝決定賭一把，「與人魚無關，單純只是『九千勝』的事情。」

最光陰沉默著轉起手上的筆。

關於九千勝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包括那個、讓九千勝等待了這麼久的人。

「如果你願意跟我講的話。」

「吾出生於玉之一脈，是人魚貴族眾多血脈當中的一族。」九千勝晃了晃手，白皙的手腕掛著一個黑環，環上的小魚玉飾也隨之擺動，「玉家莊，是吾族人所開，在吾到人間旅遊的那段時間，生活所需都是由玉家莊支付。」

「啊？」最光陰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到九千勝家裡開的店買東西送人家，他抬手捂住自己瞬間紅透的臉龐，「那個、我再重送別的……」

「不用了，這個就很好。吾很喜歡。」九千勝拍了拍最光陰的髮頂，繼續述說自己的故事。
當他講到結契之後，小人魚的心口多了一抹圖騰時，最光陰愣了。

感覺到衣袖被輕扯的九千勝頓了一下，他疑惑地看向少年，發現對方開始解開襯衫的鈕扣。
「小最……」

最光陰掀開左胸前的衣物，露出了那道宛如圖騰的胎記，「你說的圖騰，是這個嗎？」

九千勝沒有回答，他只是幫少年穿好襯衫，繼續講了下去。

「……之後吾便陷入了沉睡，直到那天與你相遇。這就是九千勝的故事。」

由於人魚契約的關係，不管經過了多少輪迴，刻在靈魂上的印記會讓少年只對他動心。
人魚薄情不代表無心，只是一旦上了心，便是至死不渝。
所以才會有永生永世綁定的靈魂伴侶契約。

九千勝原本想等少年心智成長到一定的階段再慢慢引導對方想通。
他可以運用契約的力量讓少年動心，但他不想。
他希望少年是打從心底，真的喜歡九千勝，而不是因為其他外來的原因。

房間陷入了一片寂靜，九千勝望著默不出聲的少年，心中泛起了苦澀與擔憂。
許久許久之後，最光陰用變得暗沉的聲音說出了令九千勝意外的詞語。

「對不起。」

聽到少年的嗓音夾帶了一絲泣聲的九千勝心頭一緊，伸手轉過了少年的臉，見到那人臉上的淚珠之後，他心疼地用手指抹去了少年的眼淚。

「你一定等了很久吧，對不……」

九千勝用食指輕點最光陰的嘴唇，打斷了少年的話。

他彎腰與最光陰額頭相抵，「這是吾之選擇，你不用道歉。」

「真要說來，應該是吾該說抱歉。」

因為，九千勝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給最光陰拒絕的權利。
他自私的、將少年困在他的生命中。

永不放手。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4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因為，你無法對吾之外的人動心。」
以心換心，用契囚情，這才是靈魂伴侶契約的真正目的。

九千勝一說完，就被少年推開了。
少年的力道並不大，卻弄疼了他的心。
其實他可以選擇隱瞞，但……

「對我來說，認識你是我最快樂的事情。我不太懂前世今生什麼的，我只知道，如果是最光陰的話，一定、會喜歡九千勝的。」
「最光陰，喜歡九千勝大人。」
「我喜歡你。」

──但他執傲地相信，他的小最會說出他想聽的話、做出他想要的決定。

九千勝伸手將最光陰擁入懷中，他親了一下少年的髮，輕嘆：「吾也心悅於你，小最。」

最光陰抬起頭，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剛好與九千勝幽深的紫瞳對上，他尚未分辨出對方眼中的情緒，就發現對方的臉龐越來越近，而後，唇瓣傳來溫熱的氣息。

「唔！」

跟用嘴渡氣的那次不同，最光陰現在才深刻體會到什麼叫「親吻」。
他能感受到九千勝柔軟濕潤的舌頭探進他的唇間、舌尖在他嘴中到處舔弄。
胸口的心跳越來越急促，耳朵與臉頰隱約有種發熱的感覺。
還有……
一股陌生的熾熱感讓最光陰下意識的想逃避，卻因為九千勝緊扣著他後腦，讓他無法掙扎，只能繼續承受對方的親吻。

呼吸逐漸被剝奪的最光陰只能緊抓著九千勝的衣角，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般，無聲的乞求著。
也許是聽見了少年的心聲，九千勝結束了這個吻。
他讓少年靠著他的肩膀，並用手輕輕地拍著少年的後背。
耳邊是少年大口喘息的聲音，他轉頭看向少年房中的鏡子，鏡上映照出他此時的模樣。
眼眸是野獸般的豎瞳、兩邊的鬢角也出現了些許白色鱗片──
這是人魚即將動慾念的前兆。

「九……嗯？」最光陰本來想起身，卻被九千勝禁錮在他的懷中。

「讓吾再抱著你一會。」九千勝壓下那些跟情慾有關的念頭，他不是不想碰少年，只是不願傷他。
尚在成長期的少年還無法接受他的擁抱。

「所以，我們現在是在交往嗎？」

「恩。」

「那、你要不要見我的家人？」

「好啊。」

於是就有了這一幕。

所長與九千勝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不遠處正在吵吵鬧鬧的少年與飲歲。
兩人沉默許久，最後由所長率先打破沉默。

「你不該將自己的遺憾轉移到別人身上。」

「吾心所屬，自始至終只有他。他心口的圖紋，早已說明了一切。」九千勝轉頭望向所長，「再說，身為吾之伴侶，他不可能只待在人類的世界。」

所長神情平淡地與人魚對視，並用淡然的語氣道：「那是你將那些風波引來。」

「所以吾會保護他，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傷害他，包括吾自己。」

所長看了看人魚又轉頭看了看少年，而後他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喝茶。

當最光陰跟飲歲吵完走過來就看到九千勝跟他父親一起喝茶的畫面。

「看樣子你們相處得還不錯？」
少年的話語換來兩人的微笑不語。

之後，最光陰說他要跟九千勝去天池逛一圈，就帶人離開了。

飲歲望著少年與人魚的背影，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就這樣放任最光陰跟一個不認識的走嗎？」

「來日方長。」

幼苗總要經歷過外頭的風雨才會長大。
只是，倦鳥總會歸巢。
想把他家小孩徹底拐走，可沒這麼容易。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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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6

所長喝了一口茶，他看著不斷來回走動的飲歲，嘆息道：「再繼續走下去，地板都要被你的腳印畫出一條線了。」

「所長，你還真的讓最光陰跟那個九千勝獨自出去玩三個月嗎？三個月，不是三天也不是三星期而是整整九十天！」

「正確來說是九十二天又八小時。」所長訂正了時間。

「那不是重點！」飲歲拍了拍桌子，「兩個人，花前月下，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他成年了，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所長抬手摸了摸飲歲的頭髮，「不然要讓那個人魚等人等到二十五歲嗎？」
發現飲歲一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不懂」的表情，所長又補了一句：「最光陰可是比你早了十歲開竅。」

「……」

「要不是最光陰五歲的時候硬要跟在你後頭叫『媽媽』，我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為什麼要扯到這裡？」

「他們出去過兩人世界，被留下來的我們不也同樣嗎？」所長扣住飲歲的後腦，傾身吻住那人。
帶點苦澀與甘甜的茶香隨著兩人唇舌交纏的動作，逐漸蔓延至雙方的唇間。
在兩人動情前，所長就結束了這個短暫的吻，雙脣分離之後，所長用拇指輕撫飲歲變得嫣紅的嘴唇，笑說：「暫時先這樣吧，你該上班了。」

飲歲瞪著那個親夠了就把人打發走的不良老闆，咬牙切齒道：「所、長！」

「如果你想在此時此地被我抱，也是可以，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飲歲說完就氣沖沖地走出會議室，並用力關上了門。

知道上司的心情不太好之後，底下的員工都繃緊了皮在做事，雖然生氣的飲歲不僅不可怕甚至還引起讓人想逗逗他的念頭，只是為了避免事後被老闆算帳，員工們只得收起小心思乖乖上班。

飲歲一心想用工作繁瑣的事情麻痺神經，卻依舊無法忽視心中的煩躁感。

雖然知道總有一天會遇到，畢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對，是孩子大了總要成家，但是一想到自家小孩不知道何時被一個外來的拐走就很氣阿！！！
重點是所長那種完全不意外彷彿早就知道的神情更讓他火大！
就只有他被瞞在鼓裡！

不爽！
飲歲非常不爽。

於是，氣頭上的飲歲非常痛快的用掉全部的特休，直接離開天池跑人了。
得知此事的所長只是淡定接手飲歲的職責，沒有去把人抓回來的打算。

「等他氣消了，自然就會回家。」

與此同時，漫無目的在街道上亂逛的飲歲看著不遠處正在嘻笑玩鬧的親子陷入了回憶。
在最光陰還沒記事的年紀，他只對海、人魚相關的事情有興趣，除此之外的事物，完全無法引起他的注意。
不過這種情況在他稍微大一點之後就沒出現了，所以飲歲也沒特別注意，但是現在一回想起來──

「一開始就註定好了嗎？嘖。」飲歲揉了揉眉頭，嘆息道。
他坐在長椅上，仰望天空回憶著過去。
那個懷中小小的嬰孩、在地上亂爬的孩子、跌倒了哭著不肯起來的男孩……以及牽著九千勝的手一起走出天池的少年背影。

「被留下來的我們不也同樣嗎？」

飲歲伸了個懶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至於他突然請假跑人的事情，晚點就被所長好好算了一次帳。
在床上。

夜羽梓嬛	2017-09-16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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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羽梓嬛

2018-04-24 17:08

九千勝與最光陰牽著手在街道上行走著，他們發現前方不遠處停著許多綁著紅緞帶的車子，九千勝想了想，還是沒更改路線，他牽著最光陰繼續走著。
在他們經過車子旁的人群時，人們正好在拉著花炮慶祝，鮮豔的亮片隨著彩帶緩緩飄落，九千勝見到有彩帶落在了最光陰的髮上，他伸手幫對方弄掉。

當兩人走遠之後，最光陰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在做什麼？」

「迎娶新娘。」語落，九千勝看向突然抬手摀住他雙耳的最光陰，他正要發問的時候，就聽見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最光陰專心注視著九千勝的表情，確認對方是否有一絲不適。
人魚望著少年眉目間隱含的擔憂，他的唇角揚起一抹繾綣的弧度，紫眸充斥著眷戀情意，這是九千勝唯一的溫柔樣貌，只展現在最光陰的面前。
他低頭與少年額頭相抵，並抬手環抱少年的腰。

「小最。」

「嗯？」

「你想不想要一場儀式？」

「什麼儀式？」

「用人類的說法，大概是結婚典禮吧。」

「……你有身分證？」

「吾原本是指人魚的儀式。」畢竟今生的小最並沒有前世結契大典的記憶，「不過若是你比較喜愛人類的方式，也可以，吾並無差別。」

「辦不辦有差別嗎？」既然他們都已經決定在一起了，家人也不反對，又何必舉辦什麼結婚典禮？

「吾想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吾的。」
人魚說出充滿獨佔慾的話語讓少年愣了一下，對方幾乎都是用行動來表達他的佔有欲，但直接說出口還是第一次。

「為什麼？」明明知道我只會對你動心，那還需要儀式來證明什麼嗎？

「這樣他們才不會跟吾搶。」九千勝想低頭親吻最光陰，卻被後者用手摀住了嘴，他眨眨眼，伸舌舔了一下少年的手掌心。
感覺到手心被溫熱濕滑的柔軟物體掃過的最光陰紅了臉，他睜大眼睛瞪視著九千勝，與人魚的紫眸對視的那一刻，心裡那種若有似無的搔癢感越來越深。

看到少年失了神的模樣，九千勝輕笑一聲，他移開少年的手，然後扣著那人的後腦，低頭吻了下去，他輕易撬開少年的齒關，吸吮那人唇間的美好滋味。

少年回神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禁錮在人魚懷中深吻，然後他後知後覺想起他們正處於大街上，一想到他們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做出這種親暱舉動，最光陰只想原地消失。

「唔……九、嗯！」最光陰扯著九千勝的衣袖，讓對方收斂點，結果換來的是人魚的舌尖與他的交纏，人魚親吻少年好一會才放開他，他看著最光陰氣喘吁吁的模樣，笑著舔舐掉少年嘴角沾到的唾液。
最光陰瞪了一眼九千勝，伸手推開了他，扭頭就走，卻被人魚抓住了手腕，「放開。」

「抱歉。」九千勝注視著被他惹惱的最光陰，心裡苦笑一聲，正當他思考要怎麼哄人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九千勝？」
人魚與少年同時看向聲音的主人，發現是方才迎娶隊伍中的新郎。

九千勝打量了新郎幾眼，想起了對方的身分，「是你？沒想到你還有被人套牢的一天？」

「……都過這麼久了，你怎麼還記得我當年在大典上說的話阿。」新郎看了一眼最光陰的容貌，而後他拍了拍九千勝的肩膀，「沒想到人魚還挺癡情的阿，居然真的找到了轉世。」

「吾也沒想到多情的狐狸也有想定下來的這天。」九千勝發現最光陰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於是向少年介紹：「他算是吾多年不見的朋友，是個狐狸精。你叫他狐先生就可以了。」

新郎跟最光陰打了一聲招呼後，提議道：「既然剛好遇見了你們，不如就來參加我的婚禮吧？」

九千勝轉頭問了最光陰的意見，少年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

現在，最光陰與九千勝正坐在教堂的長椅上，親眼見證一場婚禮。

「……沒想到狐狸精結婚是用西式婚禮。」

「對吾等來說，重要的是結成連理，而非儀式過程。使用哪種儀式，都是看伴侶的意思。」

最光陰轉頭看著九千勝的側臉，在結婚典禮舉行前，他剛好在洗手間入口碰到了新郎，那時新郎主動開口跟他聊了一些話。

「如果改天你們要結婚的話，記得找我當伴郎阿。」新郎沒得到最光陰的回應，神情納悶地問：「該不會他沒跟你求婚？不會吧，他的個性不是這樣啊。」

「這很重要嗎？」

「人類不是都很在意婚姻的權利嗎，怎麼你不在乎啊？」

「但那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嗎？」

新郎愣了一下，做出無奈的表情，「雖然人類的規範不適用我們，但是結婚儀式除了在法律上生效，還算是在向天道宣誓……雖然人類的法律無法管我們，但是天道可以。」
「像我們這種精怪一向不輕易動情，但決定了就不會反悔。」
「一但結婚，就只有共死，沒有離婚。」
「雖然契約已經將你們綁在一起，不過依照人魚的個性，大概是會與每一世的你都舉辨一場大典吧。」
「對了，當他提出求婚後，答應以外的回答都算是拒絕，哪怕是問句也算。」

一道嘈雜的喧嘩聲打斷了最光陰的回想，他看向新郎那邊，發現新娘準備要丟捧花了。
只見新郎不知道跟新娘說了什麼，新娘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而後，新娘的捧花就往這邊丟了過來。
正要跟最光陰說話的九千勝眼角瞄到有東西飛了過來，下意識就抬手接住，等他看清楚手上的東西後，不禁搖頭失笑。

「傳說中，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是下一個要結婚的。」少年的嗓音在人魚的耳邊響起，「九千勝，你說的儀式還算數嗎？」

「當然。」

花朵遮掩了眾人的視線，在鮮艷的花瓣下，是人魚與少年相觸的唇。

願每一次輪迴後，都有你相伴在側。
這便是最美好的時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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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已公開。

qinpaner	2018-09-25 19:47
美好的童话故事

6698zuozuo	2019-05-18 11:01
这俩人太甜了，你的生生世世都被我承包了！！！

almostwinter	2022-06-19 01:13
人鱼设定真的太好了哇呜呜呜感谢老师的饭！！吃得好饱………

heiyang	2022-07-18 11:39
呜呜呜呜呜呜九最永远999！！！！人鱼九设定太棒了！！！！ <L ( = 居然这么晚才看到这篇，太好吃了斯哈斯哈

caocao	2023-01-01 01:14
2022不对2023了依旧为他俩疯狂呐喊啊啊啊啊啊

linying	2023-01-07 23:31
大大，写得真好！！！！！！！！

hepha	2023-01-15 14:46
好喜欢人鱼九的设定！！九最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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