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之詩 9F更07別小樓/李劍詩九脈峰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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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方唱罷

2018-04-29 20:59

算長篇吧
考古團李劍詩x神秘孤兒別小樓
01
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等你能放下一切，就跟我走吧。

*

少年郎沉穩地騎著在駱駝在綠洲的邊沿上慢慢移動，翠綠的雙眸凝視著沙海末端的那輪即將沉入地面的，夕陽與緊隨其後的銀月。
李劍詩手上抓著相機，卻沒有試圖去捕捉這罕見的日月同輝，有些時候美景只適合存在記憶裡。

今天的天空有層薄薄的雲，讓光芒非常的柔和，看得再久眼睛也不會刺痛，所以李劍詩才能看到那個小小黑影，非常突兀的就出現在風沙之中，那種移動方式不是狼，不像這座荒漠會出現的四足動物，抽起望遠鏡一看，她以為自己看到團移動的布塊，下一秒灰抹布就撲倒在地，激起了塵沙之後動也不動了。

那是個人。

李劍詩將望遠鏡收起來，吹響了通知團隊的哨子，同時駕起駱駝往開始往小黑影的方向移動，直到距離縮減到能夠肉眼看清灰布團，她一手扶著腰間掛著獵槍，勒緊韁繩降低駱駝的速度，觀察布團的四周確定不是強盜團的陷阱之後才緩緩地靠過去。

聽到聲響，抹布團看似虛弱的坐起來，是個比她還矮小的孩子，整個人都灰撲撲，又乾又瘦的，歷盡了風霜。

她輕巧的攀下駱駝，用這地方流傳最廣的語言問道，「你是誰，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那個孩子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的方向，手裡握著一把不符合他身材使用的長刀，刀刃鋒利的閃過寒光。

李劍詩皺起眉，換了一種方式問話，她晃了晃水壺，「我有水，你要嗎？。」

聽到水，那孩子臉上流露出渴望，猶豫片刻之後輕輕的點頭。
李劍詩沒有整壺給他，而是用杯蓋倒了一杯送過去，貿然給一個不知道飢餓乾渴多久的人整壺水，是在害他。
灰團瞪著她的位置沒有伸手，李劍詩手懸在半空中，她困惑的移動杯子，那孩子的視線卻沒有跟著改變。

看不見？還是看不清楚？夕陽已很快的速度在下沉，天空越發昏暗了，李劍詩拍拍那孩子持刀的手，確定沒有攻擊的跡象之後她拉著那纖細的手指輕碰茶杯，「慢慢喝。」
抓住茶杯，灰團小口小口的喝著水，他？還是她？李劍詩分不太出來，即使整個人又髒又亂，仍難掩那五官的精緻。

李劍詩從他手中拿回杯子，「那是我的族人，再來一杯嗎？」

「好的，謝謝。」那孩子終於開口回應了，沙啞而柔軟，「這位好心的恩人，請問我已經快到綠洲了嗎？」

「是的，只差幾步，荒原的明珠就在你的面前。」李劍詩認真的回答他，又倒了一杯水過去。

「太好了。」那孩子捧著茶水，感慨的說著李劍詩不明白的話語，「非常感激你的幫助，通讓我過了天給予的試煉。」

雷鳴般的蹄聲隨風而來，伴隨著獵狗的吠叫，小孩子立刻握緊了刀，瞇起眼睛。

李劍詩轉過頭去，看到持著火把的同伴，連忙示意他們場面並無威脅，「不用緊張，那些是我的夥伴，你叫什麼名字？」

「我還沒有想好我的新名字。」那孩子好脾氣的說道，「好心的恩人，也許你願意幫我命名？」

李劍詩有些訝異，「等等，怎麼，怎麼突然叫我幫你取名字！你…」

「劍詩，那是這附近一帶的習俗，既然人家都這樣說了，你就大方的接受吧。」英偉的男人跳下駱駝，李玄蘇細細的看了一下那孩子露出來的頭臉，心下了然，「晚點我跟你說，天要黑了，帶上你的小客人，我們先回營地去。」

李劍詩轉過頭來看著那個孩子，「這…我可能也要先想一下，先跟我走，好嗎？」

「好呀，那就謝謝招待了。」那孩子髒兮兮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將刀收回背上的長鞘中。

李劍詩牽著他到自己駱駝旁邊，那孩子一摸到鞍架就利索的爬上去，還有餘力伸手拉李劍詩一把，與瘦弱的外貌不太相符。

李劍詩繞過那個孩子的腰拉起韁繩，「如果很累，你可以靠著我休息一下，營地就在不遠了。」

「謝謝，但是我還可以的。」那孩子揹著刀，輕輕撫著駱駝的脖頸。

「嗯。」李劍詩輕輕應了一聲。

*
「棄子？」李劍詩張大翠綠的明眸。

「那孩子應該是被自己的部落拋棄的。」李玄蘇拍拍打扮得像是少年的妹妹，旅行裝和高挑纖瘦的身姿，經過適當修剪的髮型都讓李劍詩看起來像是個俊美欣長的少年，而他的小妹妹也確實豪爽瀟灑，在古岳這個考古團裡沒有太多人知道團長家的孩子的真實性別，都以為是個小弟弟，「他應該是個白子，或者有畸形殘疾，所以被當成不祥拋棄掉了，這是試煉，十天之後族裡會出來尋找，如果能夠撐到綠洲，等於是荒漠和自然允許他活下來，上天都讓這個孩子活下來了，他等於是重獲新生，沒有人可以再質疑他的殘缺。」

「真的會有人出來找嗎？」李劍詩冷笑了一聲，想到那孩子瘦如柴棍的四肢，還有她應該可以把人整個抱下駱駝的輕盈體重，「能拋棄掉一次，就可以拋棄第二次。」

李玄蘇微嘆，他進入考古團的時間比妹妹長多，對這片廣袤的土地自然也看得更多，「是啊，不過還是有人希望那個孩子能夠活下來的吧。」

不然，就不會給他武器了，甚麼都不給的拋在沙裡，還沒渴死餓死就會被狼吃了吧。

「那他要我幫他取名，是指拋棄掉過往，重獲新生的名字？」李劍詩覺得心口沉甸甸的，有點暖，有點說不出的憐惜，「我只給了他兩杯水，以回禮而言，太過了。」
「在這裡，一滴水等於一滴血。」李玄蘇並不覺得這是壞事，「去看看他，不過劍詩，你要知道，鷹不能飛舞在屬於他的那片天空，就不等於活著。」

「放心兄長，我不會要你未婚就收養這麼大個兒子的。」李劍詩嘟起嘴來，很爺們一抱拳，「那團長，小弟先下去了。」

李玄蘇拿桌上的素描鉛筆丟她，「快滾去看你撿回來的小東西，我們到下個駐點之前你必須要負責照顧他，我親愛的弟、弟。」

「幼稚耶！」接住了鉛筆，李劍詩做了鬼臉之後笑著跑出了帳篷。

*

「我給你拿來了衣服。」

李劍詩呆呆地看著眼前白白的一團，布巾裹的可嚴實，看上去就是白白的一團，天啊，她撿回來的灰抹布團裡居然剝出了一個白團子，而且還……超、極、可、愛！是個超可愛的小妹妹啊！這麼可愛一定是小妹妹！

少女心被激發到最大值，糯米糰、雪花糕、龍鬚糖，這些粉粉白白的點心在李劍詩的腦海裡瘋狂的刷著屏，「你等我一下！」

她衝回自己的營帳裡，翻箱倒櫃之後，終於找了自己上次在市集裡買下的秀著素雅的花紋、綴著絨球和羽毛看似斗篷的地方服飾，又衝了回去。

「來！這給你！」她把之前帶來的英式大衣丟到一邊去，「這種衣服你應該比較穿的習慣。」

那孩子似乎是被她的熱情嚇住了，眨了眨缺乏色素的眼睛，動也不動的看著她，李劍詩一把攤開斗篷，給小姑娘罩上了，然後彎腰細心打上了漂亮的結。

「遙星，就叫你遙星好嗎？」李劍詩溫柔的摸摸那孩子的白髮，「紀念，我在這片沙漠中偶遇的美麗星辰。」

那孩子定定看著李劍詩的笑臉，點點頭，「好。」

李劍詩太過開心了，所以沒有注意到那孩子神情似乎有些無奈，她蹦蹦跳跳的圍著人轉了一圈，心裡萌到開滿小花，「你要和我們一起吃飯？還是我給你送過來？」

略為思考之後，遙星背起了刀，「那就一起吧，稍等……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正撩開帳簾的李劍詩指著夜空那輪明月，她的臉孔映著帳中的燈火與月光，在遙星模糊的視線中顯得晶瑩而柔和，「你可以叫我旻月。」

*

收齊一張張拍立得的照片，李劍詩將其規整好，放到防潮的箱子中，她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隨著兄長的冒險團，四處考古，探訪風土名情，翻譯異域的碑文，尋找著傳說。

就像馬可波羅遊記寫的那般，走出了繁華渾沌的城市，走進了廣袤而無邊的荒原，她的心彷彿化作一隻飛鳥，盡情展翅翱翔。

然後，李劍詩打開了收藏古老碑文拓本的資料夾，無法理解的銘文一頁頁的翻過，帶著墨的氣味，那塊碑文是她在上一個綠洲發現的。

廢棄的聚落被濃密的綠意遮蓋，她被冒出的石塊絆倒，進而發現了老舊群落，兄長帶著她親手拓了那塊絆倒她的石碑，可惜受限於資料和書籍的不方便運送，以她的能力，無法著手翻譯。

「……記載著甚麼樣的事情呢？」李劍詩自言自語著，一隻缺乏色素的手伸過來，捧過了那疊拓。

李劍詩被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背後的遙星嚇了一跳，她按了按差點跳出胸口的心臟，「你醒了？」

看到遙星穿著那件斗篷，她忍不住又笑，整個白呼呼小兔子似的，就是太瘦了，幸好很能吃，昨天一個人幹掉了她的兩倍飯食。

「讓旻月見笑了，許久未能這般安睡，不小心就睡過早晨。」那孩子講話十分儒雅得體，實在不像是一個會被族中因為天生殘缺而遺棄的棄子，遙星繼續看著手上的碑文，流暢如同詩歌般的詞句從她的嘴裡輕聲唸了來，「塔辛和蘇是一對愛侶，邂逅在十年前的日與月相擁之日……這是一片墓碑，主人是一對合葬的恩愛夫妻，他們的愛情被後代寫成詩歌，銘刻在碑上。」
胸口被狂喜淹沒，李劍詩連忙抓住了紙筆，「遙星！請務必，全部讀給我聽。」

遙星拉過另外一張椅子挨著她坐下，李劍詩給兩人都倒了杯茶，有整整一分鐘，兩人相互凝視，脈脈無言。

我不說，你不問，就這樣吧。

遙星視線回到碑拓上，再一次的用輕亮好聽的聲音吟誦起來。

「塔辛和蘇是一對愛侶，邂逅在二十年前的日與月相擁之日，他們……」

*
０２
在發現遙星會解讀碑文之後，一群學者欣喜若狂，他們在這片綠洲的研究加快了不少，不過李劍詩盯著呢，時間太長就去找人，

「我們這可是正派經營，不搶不偷，不虐待童工。」

她很嚴肅朝其中一個抗議的研究者伯伯說道，把已經眼冒金星的遙星拎走了，或是去打獵，或是溜馬和駱駝，她的騎術好，遙星的騎術居然也不差，可惜荒漠不是一個適合縱馬奔馳的地方。

「他融入的很好，在地人對我們的研究工作一直到抱持著反感，但是他能理解，我們一直都只是記錄，並非掠奪。」李玄蘇有天這樣對李劍詩說道，顯然觀察了幾天之後，考古團的負責人終於對來路不明的荒漠小精靈放下心，誰能對穿著可愛斗篷的雪白團子有任何的戒心呢？

就算雪白團子背上背了很大一把刀也一樣。

「就跟我曾經以為我不會喜歡這裡的風沙那般。」李劍詩摸了一下剪得齊短的髮尾，她曾留著一頭無可挑剔的美麗長髮，「觀念是會改變的，只是需要時間。」

「現在喜歡這裡嗎？」李玄蘇看著生氣蓬勃的妹妹，已經無法將她以前在家裡的模樣聯想起來了。

「我想，我會一直喜歡下去。」李劍詩微笑，那個笑容令她看上去更加光采動人，「哥，謝謝你。」

李玄蘇高大的身子顫抖一下，往旁乾嘔兩聲，然後被惱怒的妹妹捶打了一路，他的胳膊肯定腫了。

*

遙星垂頭喪氣從探勘現場回來找正在整理文字對照表的李劍詩，他對那些挖掘的工具非常的有興趣，常常一待就是一個下午。

「弄破了？」李劍詩接過斗篷，不只破了，還有一道汙損，她不以為意的抽出針線盒，「我可以補好的。」

遙星蹲在她身邊，看著李劍詩一針一線，細線因為纖細的手指用力過猛發出刮刮的聲響，這讓針腳緊密結實，也讓縫線不太好看。

最後一針下去，李劍詩咬斷線頭，端詳著自己的作品，嘆了口氣，「真醜。」

然後她看向蹲在她腳邊的人，期待來點反駁之類的。

「確實不好看。」遙星附和道，比出了蜿蜒如蛇行的手勢。

李劍詩無言的把披風丟到他頭上，癟了癟嘴。

遙星把布料拿下來，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
新笛

兩人坐在泉水邊的大石上，遙星拿著上一次與牧民們換來的笛子在擺弄，李劍詩默默地看著。

沾了沾水沿著氣孔打了旋兒，用阿膠轉了轉，在細細的貼上笛膜，遙星抿了抿唇，吐出氣流，一曲清音響起，嘹亮高昂的樂音傳遍的整座營地，一時間無數人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駐足聆聽。

李劍詩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正不自覺的彈奏，原來離家那麼遠，她還是會有想念的東西。

她想念她的琴了。

曲畢，遙星把笛子遞到她眼前，李劍詩睜大了眼睛，接過了笛子，「你要教我嗎？」

「旻月不想學嗎？」遙星歪頭看她。

「當然想。」李劍詩笑開了，模仿著遙星的動作，將笛子湊到唇邊去試了一下。

笛子發出了淒厲的破音，把兩人都嚇了一跳，水鳥亂竄。

遙星偏過頭，肩膀抖動。

「不要笑啦！」李劍詩想也沒想就一掌往他背上拍下去，遙星沒崩住，咕咚一聲滾進泉水裡。

「啊！對不起！」李劍詩連忙伸手要去拉溼答答的遙星，「我忘記收斂力氣了。」
遙星抹著臉上的水，抓住了她的手，一個用力，噗地，李劍詩也掉進了水中，她呆住了，水花沿著頰邊滑下。

遙星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把手上的水彈到她臉上。

然後，他們打起了水仗，直到李玄蘇聽到告狀，把兩個在珍貴水源里搗蛋的小傢伙們提起來訓話為止。

*

更衣

帳外的衣繩上，衣服隨著風飄盪著，李劍詩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又興致沖沖的翻出了她買了但是沒有機會穿的小裙子奔向遙星的帳子裡。

「遙星，我這裡有適合你的……」李劍詩呆住。

遙星有點同情地看著對面的俊秀少年臉上露出了臉上露出了夢想碎裂的表情，小妹妹變成小弟弟之類的現實真是不能更殘酷了，不過他可能其實大概是故意的。
他挺喜歡這個小哥哥的，所以之前一直沒有說破，就是怕他難過，不過看清對方手上的小裙子之後，遙星看了看手邊的女式斗篷，覺得美夢還是趕緊讓他碎裂的徹底一點的好。
不過李劍詩的反應激烈超乎他的意料，只見少年摀住那雙碧綠的眼睛，哀號一聲，逃了出去，「我不知道你是男生…對不起！！！」

遙星一頭霧水的看著他跑遠，一邊套上從隔壁借來的乾爽的衣物，一直到隔天都沒能想明白過來。

*

小妹

「哥，長時間的丟臉會不會死人啊。」李劍詩趴在李玄蘇的床上，打了一個滾，又一個滾。

「你這不還活著嗎？」李玄蘇坐在桌前忙著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想理她，他也覺得挺替自家小妹丟人的，「我也真佩服你完全看不出來那是個男孩，你想要一個小妹妹想瘋了嗎？」

「我想要一個小妹妹啊！」李劍詩又哀號了一聲，捶打著床榻。

「相信我，如果你是我，你就會知道有妹妹是沒有什麼好的，只會一天到晚給你找麻煩。」以一個過來人的身分，李玄蘇語重心長的勸道。

「那能一樣嗎，我分明是弟弟！」她理直氣壯地說道。

李玄蘇看著剪了短髮穿著騎裝更顯英氣的妹妹，想著以前穿著小裙子紮著麻花辮會跟在身後奶聲奶氣喊著哥哥的小旻月，他忍不住也跟著哀嘆了一聲。

「我也想要小妹妹啊～」

李劍詩拿起枕頭朝他扔過去，煩躁的抓亂頭髮，她跳了起來，「我去散散心。」

「東西帶齊，別走太遠。」李玄蘇抓起腳邊的獵槍扔給她。

「是。」李劍詩非常熟練的背上了槍。

對李玄蘇來說，這個妹妹堅強的讓人心疼。

*

沙暴

當第一聲風呼嘯而過時，遙星就知道要變天了，向是為了要呼應他內心不祥的預感，營帳外圍忽然傳來驚聲尖叫，無數的蛇蟲鼠蟻如同的朝潮水從遠處湧來，黑壓壓一片。
整個營地響起了警鐘，應該是李玄蘇得到了地方嚮導的提醒，準備往綠洲深處撤，這個團隊訓練有素，就算他們從未遭遇過沙暴，畢竟還有有整個綠洲和老練的嚮導做為倚仗。

所有人的動作都很快，他們要是不比風還快的話，這些年月的成果都會捲走，運氣更壞一點，連性命都會流逝於黃沙中。

遙星平靜的開始動作，準備跟著撤退，然後他聽到李玄蘇驚怒交加的聲音傳過來，「你確定！你確定劍詩沒有回來嗎？」
「駱駝少了小少爺的那匹。」負責牲口的人為了壓過風聲和警鈴，只能用更大的聲音說道。
遙星揹著隨身的東西跑向他們，大喊道，「你們在說什麼？」

即使隻身遇到狼群也不曾變色的李玄蘇看到他，眼裡更是流露出恐懼，「你沒有跟劍詩在一起嗎？」

他本來還想如果有了解這片土地的遙星在妹妹身邊，兩個人還可以互相照應。不管如何，也比李劍詩一個人強，他小妹不會畏懼豺狼虎豹，但是這可是天災啊。

「團長，必須移動了。」去看狀況的嚮導牽著馬跑過來，「沙暴要到了。」

遠遠的地平線上，可以看到參著沙子的風像是海嘯一樣往他們這處捲過來，天空黑了半邊。

「跟她說過不要跑太遠的！」

李玄蘇絕望的往外圍看了一眼，幾乎要把牙咬出血來，這種時候派人搜索是不可能的，只希望李劍詩聽到警鐘能趕回來，他大聲咆嘯，「讓鳴鐘的人不要停下，聲量放到最大。所有人，放下你手邊的東西，立刻進入屏障裡。」
本來安靜站在旁邊的遙星忽然奪了嚮導的馬，嚮導發出一聲驚呼坐倒在地上，大人們只看到那抹白駕著就朝營地外竄了出去。

「該死，遙星！」李玄蘇罵一聲，連忙快步想要追上去，卻被身邊的人七手八腳拉住，他拼命的掙扎，「你們放開，我要去找他們兩個！給老子放手！」

「老闆！來不及了啦！」

風沙如同鋒利細密的刀刃往考古團的營地襲來。

*

李劍詩聽到警鐘立刻想往營地回返，可是卻遭遇了駱駝的抵抗，駱駝急急奔向了石塊林立的地段，也就是她之前撿到遙星的附近，然後就挨著巨石坐倒在地上不肯走了，她還在與駱駝的拉鋸中差點被摔下來。

李劍詩聽著鐘聲，心下焦急的她慌不擇路徒步全力往回跑，她離綠洲不遠，營地就在綠洲另外一邊。
當第一陣可以將肌膚刮出血痕的強風吹過李劍詩時，她終於意識到發生甚麼事情，也明白了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錯誤，她現在離綠洲和駱駝都有點距離，不過就是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而已，狂大的風沙讓她寸步難行，四周沒有任何的掩蔽，黑沉沉的沙暴就在眼前了。

沙塵暴……李劍詩從未感受到如此絕望，她戴上了護目鏡，盡可能的護住頭臉後往駱駝的地方跑，她知道在沒有任何掩蔽的情況下，就算有護目鏡和厚實的衣物保護，人體仍會讓風沙撕成碎片。

可怕的風聲像是野獸在咆嘯，緊追著她，遮蔽了所有的聲音和希望，她只能拼命的往前跑，忽然的她騰空而起，在意識到自己被人抓住手臂之前，就已經被掛在馬匹上帶著跑了，疼痛和負重竄過肩膀，李劍詩本能的攀上了鞍座，緊緊抱住了騎士的腰，比她矮上一些的人直到她坐穩了才鬆開緊握著的手。
她緊緊的抱著身前的人，上了馬似乎連周邊的風慢了下來，沒那麼傷人了。
「我的駱駝在那裡！」李劍詩趴在遙星耳邊大喊道，呸呸有沙子！

遙星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環在腰間的手，眼看石林地就在眼前，他單手控著馬，轉身環住李劍詩的腰，湊道她耳邊喊，「準備，跳！」
馬匹竄出老遠時，兩個人已經在沙地上滾動著，都摔的不輕，卸去衝勁之後又立刻爬起來，李劍詩拉著遙星撲向駱駝和岩石之間，駱駝大發慈悲的挪動了一下，將兩個孩子護在自己腹部和頸部中，像是被牠護著的小獸一般，兩個人也緊緊的抱住了駱駝，下一秒，可怕的狂風沙暴淹沒了他們。
就在被風壓憋的昏過去之前，李劍詩只記得身邊的將遙星抱得更緊一點。
在自然的殘酷之下，人類是如此弱小又無助啊。

歌方唱罷

2018-04-30 21:49

別之詩03
03

晴空

李劍詩醒來時，發現自己趴在不算寬廣的胸膛上，正隨著對方平穩的呼吸慢慢起伏，她的耳朵壓著對方的心口，剛好可以聽到強而有力心跳。

想到方才的事情，她不自在的動了動，攬在她肩頭的那隻手鬆開，遙星的聲音在她頭頂上幾公分的地方說，「風把雲都吹走了，你看，天空很藍喔。」

李劍詩抬頭看著天空，無比慶幸現在沒人能看見她發燙的雙頰。

「嗯，真的很藍。」

遠處傳來喊叫聲，人們出來找他們兩個了。

事後，兩個人都被罰了。

「給你們餓一頓看看能不能長點心，還有你們被禁足了。」李玄蘇非常憤怒的拍桌，瞪著眼下乖的跟綿羊一樣的兩活寶，「禁足到三天後，我們拔營離開。」

「什麼！」李劍詩叫了起來，「哥，我們都認錯了！」

「不是因為你們的關係，是沙暴的季節提前了，這裡待下去不安全。」李玄蘇臉色餘怒未消，不過總算緩和了一點，擺著手解釋道，「該往下個地方去了，你們會喜歡那裡的。」

兩個孩子對看一眼，滿是期待。

「所以你們這三天，除了幫忙打掃整理，哪裡都不許去。」大家長無情的下達了會讓兩個好動孩子痛苦萬分的指令。

沙暴之後，李玄蘇轍走了大部隊，學者帶著史料和紀錄回去，而他則帶著簡單可信的幾人和旻月遙星繼續旅行，畢竟大範圍的田野調查還是年輕人比較做得來，難得能代李劍詩出來，他想盡可能的多走走。

*

桃源鄉

他們來到了一座依著雪山的小城鎮，相比於十幾天前待著的地方，這裡是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原，矮樹低垂著枝葉，羊群在綠地中移動著。

不敢置信的凝視著美景，李劍詩低喊，「真美。」

「遺落之民的歸處，天刑部落。」相較於李劍詩的經驗，遙星則是難以言喻的看著帶他們來到此處的李玄蘇，朝他慎重的一禮，「多謝您。」

「本來就是要來的，說什麼謝呢。」李玄蘇終於忍不住拍拍他雪白的腦袋，嗯，手感不錯。

「哪哪，你們在說什麼？」李劍詩湊過了過來，求知慾旺盛的眨著眼，「我想知道。」

李玄蘇正想為妹妹解惑一番，那白毛小子就湊過去了。

「那些在遊牧中被落下的孩子，被淘汰的老人，或者迷失方向的旅人，天刑部落都會接納，因為最開始的住民就是這般從游牧民變成居住民，他們聚集在水源不斷的此地，改變了生活模式，不再逐水草而居住。」

李劍詩聽的非常認真，眼神專注而著迷。

李玄蘇瞇起眼睛，不得不說，遙星說的比他能回答的好，但是這種不爽感是怎麼回事呢？這麼小就這麼會講話了，長大了還怎麼得了！

*

守護者

一聲銳利的鷹啼響起，單騎往他們的隊伍奔馳而來，高高的馬尾在空中飛揚，騎士抬手之際，黑影立刻飛過天空，俯衝落下。

「喔~李大哥，半年未見，無恙否？」爽朗大笑伴隨著中氣十足的招呼，眉目英朗的高大少年騎著馬，踏著陽光而來。

「好久不見，靈休。」李玄蘇笑笑，「這是我家比你小幾歲的孩子，李劍詩，這是我們在路上遇到的小客人，遙星。」

岳靈休看起來和他肩上的鷹一樣雄赳赳氣昂昂的，看了看李劍詩和遙星，他咧開嘴一笑，「歡迎來到天刑，我的朋友，要跟我一同去鷹狩嗎？」

李劍詩眼神發光的盯著自家哥哥，李玄蘇擺擺手，「去吧，去吧，別給我亂來惹事，或者幹危險的事情。」

於是李劍詩取上獵槍和彈藥，遙星背上長刀，兩人飛快從車換馬，與岳靈休一同歡快地奔向獵場。

「團長，沒關係嗎？」同行人對於上次的沙暴還心有餘悸，不太理解自家老闆為何如此安心的放兩個孩子離開視線。

「無妨，那可是未來會繼承此地的守護者，他能顧好那兩個小惹禍精的。」李玄蘇如此說道，讓車隊繼續向前，「我們先去拜見村長吧。」

「那個孩子？守護者？」同行的年輕人咕噥著，拍拍腰間的獵槍，那個年輕男孩身上背著弓箭，腰間別著彎刀，「不過是還在使用弓箭的落後地方。」

李玄蘇瞥了他一眼，口氣非常不悅，「你來地方這麼久了，沒有學到教訓嗎？」

那個心直口快的年輕男人愣住，看到上司極具壓迫感的傾過身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別小看蠻荒的力量。」

*

鷹揚

銳利的鷹眼鎖定了草叢的狐狸，像是一片烏雲般掠了出去，狐狸只來得及咆哮一聲就被掐倒在地，利爪深陷皮肉，老鷹澎起頸部毛，和獵物角力著。

岳靈休等他的鷹鎮定下來才走過去割斷了狐狸的喉嚨，並且餵食老鷹。

李劍詩可以到看遙星眼裡迸出了多麼閃耀的火花，湊過去和岳靈休聊的熱火朝天。

鷹啊，她看著那隻猛禽，還有圍著獵鷹，彷彿那隻猛禽是絕世大美人的兩個男孩，彎起了笑容，拿起相機，按下快門記錄寶貴的一刻。

「旻月！老岳頭說我也可以養鷹。」遙星轉向她欣喜地喊道。

「那真是太好了呢。」李劍詩又趁機按下快門，回以笑容。

「你如果能加入我們的隊伍當然可以養鷹，這是部落護隊的必備。」岳靈休滿意地從人到刀打量著遙星，折了折手指，「我們打一場，就當作是場考核？」

李劍詩眨了眨眼，不理解談話的內容變化如此之快，「等等……」

「那就來戰。」遙星揚刀指向岳靈修，沒有人看清他是何時拔刀的。

「哈，爽快！」

下一秒，兩個男孩撲向彼此，打得滿地生塵，草屑亂飛。

男人……

李劍詩嘆了口氣，將他們的坐騎牽遠，栓在矮樹上，免得被波及。

她拎起岳靈修馬背上的狐屍，抽出腰間短匕首，往不遠處的那條小溪走過去，開始刷刷的剝起獸皮。

太好了，遙星交到朋友了。這裡應該是個友善的地方，會歡迎接納遙星，會照顧好他。

即使分別到來，她也能安心的離去。

*

男子漢的感情交流方式

「我覺得，我們可以結拜了。」大汗淋漓的躺在地上，岳靈休嚴肅的說，一邊用腳戳了戳一旁的遙星，「做兄弟吧。」

「可以啊，反正你就仗著你年紀大才能贏的，義兄。」還有點暈眩的遙星不依不饒地踹回去，白髮裡全是草屑，寶刀落在幾步遠的地方。

岳靈休按著被踢到的大腿齜牙裂嘴，剛剛被一刀敲在那裏，肯定腫了，這小子還給他來一腳。

「我也沒有討到什麼便宜啊，你要我找年紀差不多大的比，這裡的孩子可能沒幾個有你的能耐，話說，你的那同伴實力怎麼樣？」

遙星皺起眉來，「我不知道。」

「唉，都說不打不相識，你們看上去關係不錯，怎麼會不知道彼此的實力？」岳靈休滾開了一點，避過遙星有點用力的一腳，咧嘴笑了，「叫做李劍詩是吧，他看起來很…」

「很不怎麼樣。」李劍詩走回他們身邊，手還握著寒光閃閃的匕首，將剝得乾淨的狐皮丟在了岳靈休臉上，「我們該回去了，兩位。」

說完，她在兩個人受傷的位置各戳了一下，換來兩聲慘叫。

「來打一場嘛，別跟娘們一樣婆婆媽媽的，我知道你很行的。」岳靈休不放棄的叫道。

李劍詩如果會這麼輕易被挑釁，那她就白瞎了這段時間誤導所有人她的性別的演技，她輕嘆口氣，「聽著…遙星？」

為什麼要抓住我的手，為什麼我們要像小松鼠一樣搖手？李劍詩滿頭問號。

相處了一段時間，顯然足夠遙星明白要怎麼動搖李劍詩的意志，他有點撒嬌的說道，「我也想和你，打一場，旻月。老岳頭說得很對，這樣可以更加瞭解彼此，促進感情交流。」

李劍詩立刻轉頭凌厲的瞪了岳靈休一眼，「我才不過離開幾分鐘，你就把他帶壞了麼！」

「我絕對不是用這種語氣說那些話的！」幾步遠的岳靈休打了顫兒，高舉雙手撇清道，「再說打一場架作為美好友情的不是人之常情嗎？這裡的爺們都這樣！」

他拍了拍胸膛，像隻無腦大猩猩，但是眼裡絕對閃過不容忽視的狡猾光芒。

「最好是啦！」李劍詩不敢置信的看遙星，想要一個說法，「真的？打一場是這地方交朋友的方式？」

遙星點了點頭，懇求的看著她，兩個人互瞪著，比賽誰先眨眼睛，一分鐘之後，李劍詩認輸了，「好吧，這是你們自找的。」

李劍詩脫下腰間的配槍和彈帶，接著抽出了短馬鞭，輕輕地在左掌的手心敲打著，甚至沒有抬眼看著他們，只是垂著長睫，粉嫩的嘴唇輕吐出幾個字，「所以，誰先來？」

「遙星，你先我先？」岳靈休興致勃勃轉頭看向遙星，對方沒反應他便推了一把，「發什麼呆呢？」

「啊，我…」遙星猛然退了一步，連他視若性命的愛刀忘記撿了，「你們先吧。」

「他上哪兒去啊？」李劍詩看著遙星跑遠，揮了揮馬鞭試手感。

「大概是尿急吧。」岳靈休擺好架式，無所謂的說道，「看他憋的臉都紅了。」

*

清溪

遙星用沁涼的溪水抹著臉，又按了按心口，方才的躁動總算平靜不少。

他其實不是被遺棄的畸兒。

即使父母雙亡，他的部族也沒有遺棄他，是他自己出走的，一把刀，一匹駱駝，就出外闖蕩了，他應該是族中最小的出走者。

真有什麼”遺棄”的事故，也是他的那匹膽小的駱駝遺棄了他，幸虧他沒有傻到遠離地下水脈形成的綠洲帶，不然他真的會變成黃沙上的一抹冤魂。

本來想避免過多的詢問和好奇才隨口講了地方流傳的習俗，沒想到被那群人信已為真了，收留了他，還認真地給他取了新名字，能對一個孤子這樣的溫柔，心腸想必不會壞到哪裡去。

綠洲帶像是一串碧玉珠鍊，橫過了這片荒漠，形成旅者必行的廊道，遙星，應該說別小樓是特意選這條路的，這樣即使路上出了意外也能遇到人煙。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了雙眼和綠洲一樣翠綠的人兒，沒想到會被誤認成女孩子，沒想到會被帶來聞名已久的天刑部落，沒想到會怦然心動。

青青草原上，一身英式騎裝的少年似笑非笑的持著馬鞭，挽著袖子還沾著一點血痕，修剪整齊的短髮和太過漂亮的面孔透著奇異的中性魅力，碧綠的眼瞳藏在長長的睫毛下，柔軟的嘴唇弧度非常美麗。

而對方之前還把他當成，一個小妹妹。

不過，早在之前在那一個月有餘相處，他就該注意到了，為何自己會衝動的奪馬縱入迷離的風沙之中，拼命尋找那人的身影時，他早該注意到了才對。

喜歡，旻月。

不是只有一點喜歡，也不是一般的喜歡。

「遙星。」

別小樓跳了起來，撞進那雙擔憂的碧眸中，一抹白帕替他抹去了臉上水珠，擦過鼻尖時，他聞到了一股的香氣，輕淺而淡雅。

「你怎麼了，臉怎麼這樣紅的？」

*

大家珍惜著這篇文還在甜餅的時期吧，這篇後期會轉為正劇向

我也不願意，然而故事有甜舊有虐，這篇是天火的番外，有種天火會比證人更虐也更多字的預感(掩面)
為什麼都沒有人留言呢，難道等我開虐了嗎(思考

初聆月雪

2018-05-01 11:08

我來留言了～
我怕樓主開虐後收到的就不是留言
而是刀片了(大誤

別小樓真的是長的很秀氣
當初看到還愣著想了一下性別
會被誤認成小妹妹完全不意外啊～(笑

豪哥果然一出來就是要打架(不是！
這段兄弟義氣相挺的時光真的很美好啊......
(唔...我還沒追到正劇，但是有聽到風聲)
不知道他跟李劍詩誰輸誰贏？
還是要在千鈞一髮之際別小樓再來個英雄救美>///<

說到後面的臉紅，這麼小就墜入愛河
果然將來大有可為！(李玄蘇表示？
是說有點好奇，這時候他已經知道李劍詩是女的了嗎？

歌方唱罷

2018-05-03 08:15

喜歡

當下，讓自己意亂神迷的人就在眼前，別小樓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嘴，衝口問道，「我在想，你喜歡男人麼？」

李劍詩臉上像是挨了一棒子，驚悚道，「哈？你怎麼知道！」

怎麼會，什麼時候看出來的？她假小子的稱號可非浪得虛名，雖然讓遙星知道也沒什麼，但怎麼突然的暴露了！

「我好像也喜歡男人。」別小樓輕飄飄的拋了一句重磅彈，李劍詩呆若木雞的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話，磕磕巴巴的說，「喔、喔，這樣呀……」

李劍詩的少女霎時心碎成一地，七巧玲瓏心亂成一鍋粥，只想找個地方弔念她夭折的芳心，一時想不起來她自己現在也是”男人”喜歡男人的狀態。

「所以你真的喜歡男人？」別小樓確定道。

「嗯是，沒錯、那個我先……」還是很亂的李劍詩恍惚回應，啊不行了，她要哭了，她要遠離這個傷心地。

「等等，請聽我說完…我喜歡你，旻月。」那孩子在她背後說道。

李劍詩石化在原地，她覺得自己要瘋了，第一次感受到代溝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存在，她轉過身來，完全沒有被告白的喜悅，而是滿心的驚駭狐疑，「真的？可是我不是男人啊！」

別小樓也呆住了，手足無措希望對方再說一次，「你剛剛說什麼？」

一聲沒有忍住的大笑像是打雷一樣在他們兩個旁邊響起，牽著三匹馬過來的岳靈休不知聽了多少，此時終於忍受不住，在地上笑到抽搐了起來。

那笑聲太宏亮了，驚動一行鳥雀，別小樓和李劍詩不約而同的有點想打人，又有點慶幸有人來緩衝這詭異的氣氛。

「我看不下去了，簡直一齣人間慘劇，兩個看起來都是聰明人，怎麼一到緊要關頭就成了傻瓜。」岳靈休抹著眼角笑出來的淚花，看著這兩個小他幾歲的少年少女，他其實並非外表那般粗曠豪爽，至少能看破這局，實在太蠢了，太好笑。

岳靈休插腰喝道，「現在通通閉嘴！我問你們答！」

「遙星，你喜歡李劍詩吧。」他問。

「是的。」雖然很困惑，但是別小樓的回答依舊堅定。

李劍詩的臉頰燒起紅雲，好像明白了什麼，手指不停轉著衣角。

「那你一開始這樣說不就好了，幹麼問她喜歡男人女人？」岳靈休按著抽痛的腹肌，感覺要內傷了。

別小樓眼神有點飄忽，「我們同為男性，我覺得還是先確認一下比較不唐突，況且旻月是中原人，聽說在感情一事上，中原較為含蓄內斂……」

開口就問人性向你對含蓄內斂有甚麼樣的誤解啊！李劍詩和岳靈休不約而同地想道，但是遙星小弟弟看起來有點不安，他們對視一眼，岳靈休退了一步聳聳肩，「我問完了。」

「遙星，我是女孩子，所以我喜歡男人。」李劍詩臉紅退得差不多了，她放緩語調，也不再壓沉聲音，一手按在胸口，「雖然不知道這傢伙怎麼發現的，但是我是個女孩，男裝只是想要少些是非。」

別小樓臉紅，紅到有點發紫，看起來好像心臟病要發作一樣，或者只是覺得丟臉可能會致死，他想要解釋誤會，「我不是喜歡男…我喜歡的是旻月。」

李劍詩忍不住也笑，酒窩看上去特別甜，「我知道了。」

連喜歡的人性別都看不出來，還怎麼好意思說…說不下去了，別小樓摀住臉，蹲下來，很想要一頭撞死壞了。

「不怪你，其實我真也沒有看出來。」岳靈休在他旁邊蹲下來，拍肩安慰著，「她長得好看，但是完全不像女人，我們這裡姑娘都沒有這位驃悍。」

「多謝啊。」李劍詩咧出一口白牙，超想再抽他一頓，「那請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岳靈休抓抓頭，「那啥，我剛才不是往你胸口拍了一掌嗎？」

李劍詩愣住，別小樓猛然抬頭，而沒有絲毫危機意識的岳某人以一種無愧於天地的坦然說，「沒打中，但是你抱胸後退了，看著很娘很奇怪啊，於是，我又試著往你胸口打了幾次……嗷！遙星你幹嘛踹我！我又沒打中！你看我打你胸你就不會這樣啊！」

李劍詩看著他們又打成一團，默默地走到馬匹旁，偷偷的拉開自己的領口瞧了一眼，嘆了口氣。

*

回答

回去的路上，三人三馬，岳靈休那不是穩定發揮的機智又出現了，遠遠的奔出了一段距離，單騎迎著午後斜陽，看著特別英姿瀟灑，可惜無人欣賞。

李劍詩與別小樓並轡而行，注意力全部放在對方身上。

「其實我只是迷路又丟了駱駝，不是被族人遺棄的，我的部族比較隱密封閉，規矩又多，所以我就逃出來啦。」

「我也是從家裡逃出來的。」李劍詩特別有共鳴的回應道，「我家裡想把我塞進模子裡，長成他們希望的樣子，像是做糕一樣。」

「這樣有什麼不好？」別小樓聽懂她的意思，但是不明白其中的動機，「我喜歡這樣的旻月。」

「我連你的斗篷都縫不好看。」

「可是你縫的很結實。」

「我不夠有女人味，連你都沒看出來，在我老家那就讓人不喜歡了。」

「我喜歡的是旻月這個人，跟性別沒有關係。」別小樓溫和的回答，「所以你要是男人，我就喜歡男人，你要是女人，我就喜歡女人。」

李劍詩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才能組織出言語，「你真的，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人。有著非常開闊、如同天空般高遠的胸襟。」

「這樣的誇讚太過了。」別小樓被她看有些不好意思，兩人眼神碰觸太久了，各自別開頭對著馬脖子臉紅，「我原先的名字叫做別小樓。」

「我需要改口嗎？」李劍詩溫順地問道……馬鬃打結了，回去好好整理一下。

「如果你想。」別小樓忍不住又看她，可是她非常專注在馬脖子上，這提醒了別小樓等等晚餐前，他們還可以一起刷馬呢！

「旻月，你還沒有給我一個回復。」他想要明確的答案。

她的肩微微繃緊了，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橫過身拉住別小樓的手臂。

因為唇上的柔軟地處感瞪大了眼睛，別小樓甚至可以看到長長睫毛如同蝶翼般輕顫，幾秒後，他伸手攬住了對方懸在半空的腰，希望這樣的支撐能夠讓這個淺淺的吻維持久一點。

保持著一百米距離不小心回過頭的岳靈休只覺得那兩個比夕陽還要燒眼睛，但痛苦之餘，他滿心都是一種我今天挽救了一場悲劇的成就感。

*

哥哥

晚餐時間到了，他們的小客人卻遲遲不來，李玄蘇身為客人不好讓主人家等，於是親自去找，結果在馬房看到他們兩個笑著手牽手走出來。

電光石火間，李玄蘇不好的預感成真，李劍詩親吻遙星額頭，而遙星微微墊腳回吻。

哥哥驚駭欲絕，哥哥悲怒交加，哥哥衝了過去，「你們！沒成年不許接吻！禁止不純潔異性交往！不准！」

李劍詩很霸氣的攔在那個臭小子面前，「哥，你說什麼呢，接吻又不會懷孕！再說，是我主動的，我會負責！」

「跟玄蘇大哥好好說啦。」遙星扯了扯她袖子，因為被撞見接吻現場而臉紅。

李玄蘇呆若木雞的看著他霸氣十足的妹妹牽著男朋友走了。

不不不，他怎麼看都是一種百合盛開的感覺啊！

但是遙星不軟，他看過那孩子以刀搏狼，那層白軟的皮只是表象。

一月之後，李玄蘇猙獰的拿出兩分一模一樣的教科書來，拍在這對小鴛鴦前面，英數理化，全部都包辦了，大有長期抗戰的意味。

「我李家未來的女婿可不能是文盲。」他的獰笑在別小樓五分鐘解開代數題之後變小，別小樓又翻開了化學，寫上化學式，李劍詩眨著眼補上一刀，「哇，這題連我不會呢。」

「大哥，其實我有件事沒跟您說，但是旻月已經知道了。」別小樓嘆了一口氣，很抱歉的對李玄蘇行禮，「我不是被族人遺棄而是因為意外迷路的，另外，我出身熹族別氏。」

李玄蘇號，擊沉。

熹族，北荒最強大部族，與苗疆維持穩定結盟，尤其族長特別欣賞下一任苗將繼承人天闕孤鳴，順帶一提，那個當家族長就是性別。

李玄蘇無可說，停止像個惡婆婆一樣欺負妹妹男朋友的幼稚行為，但是他私下還是跟妹妹談了很多次。

「哥，我知道你怕我難過，但是我現在真的很開心，非常開心，不想因為未來可能的難過放棄現在的歡喜。」

「我怕妳傷心，我怕很多事，局勢一直在變動，最近諸部落與苗疆之間越來越不穩定了，要是打起來我們就必須在全線封鎖前回去九界……」

「為什麼要回去呢，我們可以留在這裡，大哥你的終生大事也可以在這裡解決，有好幾個阿姐都喜歡你呢……」

「別胡鬧了！說這什麼傻話！」

「是，我失言了。」

*

隨著李玄蘇帶來的教育資源，還有李劍詩的古琴和不少琴譜笛譜，兩個孩子一有時間就躲去不擾的地方自娛自樂的合奏，十丈內有聽覺的生物紛紛落荒而逃，讀書之外的時間岳靈休一干少年人玩在一起。

那些書全都捐給天刑部落的學校了，當然，李玄蘇還是弄來更多的書，以古岳李家在文化界的地位，家裡自然是不准妹妹因為旅行荒廢學業，他大李劍詩十歲多，指導妹妹綽綽有餘，也就順帶連整個部落想要深造的孩子都一起教了。

人人都稱他李老師。

李玄蘇端著一杯茶，案上正批改作業，一旁的碟子裡放著鄰居送來的點心。

其實，就這樣不回去也不錯，這裡他仍然可以進行研究，撰寫論文，沒有必要回到家族中。

他知道李劍詩也是這樣想的，這個異鄉比遙遠的九界市那端的李家，更適合他們倆的天生反骨，也更像是個家。

天刑部落本就是所以流浪漂泊之人的歸所，他們歡迎所有旅鳥在此落足。

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呢？孩子大了總是要獨立，而幼鳥羽翼豐滿了就會離巢，那為什麼不留下來呢？因為還有眷戀嗎，因為血脈之中永遠斷不開牽引嗎？

*

繡與民歌

也不能說是病，古代叫做葵水、月事，放到現代叫做大姨媽，正式一點人們會說月經。

在這邊待了半年，天天被人餵食，加上適度的運(搗)動(蛋)，遙星的身高急起直追，而她則來了月事。

李劍詩躺在床上，無聊的要命，偏偏一點力氣也沒有，她還把別小樓趕的遠遠的，因為她臉上長了好幾顆巨大的痘痘，而別小樓顯然有點過度慌張，想要用三餐黑糖水甜死她。

感謝老天，岳靈休最後看不下去，把人拎走了。

「這樣以後你們有了孩子，怎麼辦？」連李玄蘇都忍不住嘀咕一句，然後一眼瞪過來，「未成年…不、不對沒領證之前，都不准！」

李劍詩頭也不抬的畫著素描，她現在脾氣暴躁極了，差點折斷手裡的鉛筆，凶暴的趕走了因為早戀焦慮的哥哥。

「李家阿妹。」有人探頭進來，穿著花紋美麗的寬大袍服，寧靜像是雪山的湖泊，溫柔像是三月的春風，「靈休要我陪你說說話。」

「歡慈姊姊。」李劍詩坐起身來，在床頭櫃給葉歡慈倒了杯茶。

「一個人待著做事，也是無聊。」葉歡慈拿出籃中的繡品，繽紛的顏色與花紋吸引了李劍詩的目光，那雙靈巧的手下不停的繡了起來，「你的身體素來健康，這次好好調理，之後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阿姊，你不覺的刺繡很煩嗎？做飯還比較趣多了。」李劍詩撫摸著她的枕頭，上面邊角也繡著花草，不過和她在家中的精緻如仿畫的繡不同，一針一線都帶著這地方濃濃的風情。

「刺繡，不僅僅是一種裝飾，還有地位的象徵，家族傳承的徽記等涵義，另外就是各種花紋傳達著各種希望與祝福。」葉歡慈笑笑，鋪平了手中的布料，是一件腰巾，她介紹著，「這個圖樣，意味著吉祥如意，願使用他的人萬事順心。而這是圖案是願君平安。」

不想也知道那條淺褐色的腰巾是給誰的，葉歡慈卻絲毫不見羞怯，只是認真的指點著，「其實，刺繡就跟阿妹你畫圖寫文章一樣，一開始總是不容易，但是熟能生巧，只要把心繡進去就對了，自己用或者是送人都會很開心的，不是嗎？」

「……阿姊，你可以教我嗎？我也想親手做點東西，但是我只會縫直線。」李劍詩看著那平安如意的繡紋，微聲說道，「如果真畫畫一樣，我能學會的。」

「當然可以啊，阿妹，不過那之前你教我唱首歌吧。」葉歡慈笑道，明媚的眼眸裡有著熟悉的狡詰愉快，「要你們家鄉的調子，那些詩詞入歌，極美。」

「我想一下……」李劍詩摸著棉被上的紋路，回想著，然後哼了幾次調子，才唱了出來，「春朝一去花亂飛，又是佳節人不歸，記得當年楊柳青，長征別離時…哎呀，我忘詞了。」

葉歡慈在她唱出第一句時就怔怔的停下刺繡，一滴血染紅了那件腰巾。

「沒關係，即使沒有唱完也能明白這是一首悲傷的歌。」葉歡慈看著縮在被子裡的李劍詩，握住她冰冷的手指，關懷的問，「阿妹，你有心事。」

李劍詩摸了摸即肩的髮尾，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只是想，要不要把頭髮留長呢。」

她沒忘詞，只是沒敢唱完剩下的歌。

連珠淚，和針黹，繡征衣，繡出同心花一朵…忘了問歸期……

*

大家都看出來了，劇情要進入轉折拉拉拉~

李劍詩唱的歌，是一位音樂教育家郭子究寫的，是我媽(或者我奶奶)那個年代的或要更早一點的畢業歌，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豪藥別詩非常適合那個年代的老歌。

被新劇裡他們彼此情誼所感動了，然後軍兵簡直了，讓人窒息，害我好想回去碼天火風逍遙的戲。

會讓葉歡慈出場是因為正劇裡有提到，她跟貝璇璣一個地位，她們都在留在那個男人心裡，並且有著一席之地，然而不用太擔心，歡慈姊姊和岳靈休不太會同框，女孩子在一起畫面多美妙。(感覺已經被凰后和詩姐的會面逼入了名為百合的邪道。)

既然沒同框，我就不預警了。

*回憶
作詞：陳崑、呂佩琳
作曲：郭子究
編曲：陳樹熙

春朝一去花亂飛　又是佳節人不歸
記得當年楊柳青　長征別離時
連珠淚　和針黹　繡征衣
繡出同心花一朵　忘了問歸期
思歸期　憶歸期　往事多少盡在春閨夢裡
幾度花飛楊柳青　征人何時歸

歌方唱罷

2018-05-16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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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之詩05
05

熹

他的父母過世得早，是與父親同輩的小姨一手撫養長大的，與純白無色的他不同，小姨非常美，像是晨曦，又像是雨後的虹，她的一頭烏髮光可鑑人，生的芙蓉秀面，那雙眉眼尤其勾人，瞳色淺金如蜜，只看一眼就能讓人溺死在其中。

但是因為容貌小看熹族族長最小的女兒，那可是非常致命的，熹族最美的花，也是繼承一族藥學，守護真知的女巫。

族裡卻將她送去了苗疆，雖然小姨感覺一點不介意，甚至非常高興能夠擁有更多進修的機會，但對別小樓來說，這是族裡賣了他唯一的親人。

「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這不僅是對族裡，對我而言也是一次機會，變強的機會，強大到無人能左右我的命運，強大到能夠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小姨臨行前挽著裙紗坐上了他床沿，將冰涼的裸足塞進他被窩裡，摸著他的頭，他將自己埋進那柔軟芳香的懷抱裡，「別走，不行嗎？」

「小樓，抬起頭來看我。」小姨美麗的臉上常有的笑容不見了，眼神看起來卻非常溫柔，「你覺得沒有我在熹族，這裡就不算個家了的話，那就走吧。」

他僵住，愕然的抬頭，心裡說不出的倉惶，離開熹族？他還能去哪呢？

「走吧，你離了熹族，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她語氣殘酷地說道，對自己，也對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殘忍的剖析事實，「你不夠強，保護不了我，也保護不了自己，我也不夠強，只能保護自己，沒有力氣保護你。」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刀，他是武師最傑出的弟子。

「還不夠，只有這樣還不夠的。」小姨捧住他的臉，距離縮減到可以數清彼此的睫毛，那雙顧盼間就可以迷倒眾生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濃密的睫毛纖毫畢現。

她的臉色看上去雪白到近乎透明，用床邊故事的口吻指引方向，「這的世界無比寬廣，你得走出去才行。走出去，你才能邂逅許許多多的人事物，到最後會發現，即使你已經無法回到熹族也不打緊，因為那時你的歸宿已經不在這裡了。」

「在哪裡呢？」他追問。

小姨指了指他的心口，「那些能夠走進你心裡的人身邊，就是你的歸宿。」

那晚，小姨為他說了一夜的故事，之後天不亮就走了。

又過了幾年，擊敗武師直到族中無人能以刀抗衡之後，別小樓帶上必需品還有那把刀，牽了一隻駱駝，走進了荒涼無邊的風沙中。

留不住未來最強的武者和學識最淵博的智者，大族沒落的伊始。

*

信

每過三月，天刑部落半天路程的殷鎮會辦起市集，商隊、行會、傭兵會從各方而來，市集裡的商品從日常所需到買凶殺人都有，端看客人需要，正派經營在外圍，黑暗交易則由銀槐鬼市主辦，通常只有知道規矩的人才能找到門道，也就是黑市。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組人馬在這車水馬龍的街景中看上去特別引人注目，纖腰纏著馬鞭的男裝少女，一個俊秀的白子少年，還有基本上這一帶居住民都認得的爽朗大個兒，地方豪酋之子，天刑部落的岳靈休。

那對漂亮的少年少女挨的極為靠近，舉止親密的逛街賞集，不少窺視覬覦的目光通常看到他們身後的岳靈休還有其上臂的徽記就轉開了，天刑部落在雪山谷裡，地貌易守難攻，武裝水平又一直很高，外加民風剽悍，高風險低報酬，想不開的才去惹他們。

「幸好有帶老岳頭來，不然我們怎麼能安心的逛街呢，還是旻月想的周到。」別小樓笑咪咪的幫忙挑著絲巾，刀用塊布隨便包著背在身後。

「不，我沒有想到這點，是為了我哥那邊要交代得過去……啊，好香！」李劍詩撇了一下嘴唇，放下手上的東西，轉向隔壁攤位的小食攤，正炸著甜滋滋的麵團，她著魔似的走過去，連一聲招呼都沒有。

「出門帶我只是順便，而你比不過吃食，你確定當初旻月看上你不是因為你像塊雪花糕之類的？」岳靈修隨手拿起一條染色五彩斑斕的絲巾，做出了人性的總結，「這就是女人啊。」

「你那甚麼審美！如果你要送人，你手上那條可能比較適合送人家的奶奶。」別小樓搶了下來，放了一條看著清清爽爽的過去，他有點嫌棄看著岳靈休剛剛挑的那條，若有所思的回憶道，「還有我覺得當初我比較可能像是沾滿芝麻花生粉的糯米糍。」

當年遇上的時候他全身都是灰啊土啊沙的，還有因為身材有纖細、個頭不足，被當成小妹妹，這點就不用告訴岳靈休了，再說…別小樓看了一眼守在炸鍋邊等點心出爐的李劍詩…他現在可是比她高不少了呢！

「我覺得那花色挺喜氣的啊。」岳靈休不捨的望了一眼，還是買下了別小樓挑的那條，顯然他也清楚自己的品味不是很主流。

「來，遙星，張嘴。」李劍詩捧著紙包興緻勃勃地跑回來了，她從紙袋中拎起剛出鍋的炸粿丟進別小樓反射性張開的嘴，那白皙俊秀的臉孔因為美味漲紅，皺著眉，別小樓流露出幾分難言的痛苦。

「不好吃嗎？」李劍詩吮了吮指間的糖霜，好奇的問，眨著碧綠的眼眸的她看起來多麼天真無辜。

果然，只有愛你的人，才能在無意間的給你帶來致命的傷害。

「很燙就別忍了，快吐出來！」他的好哥們岳靈休大掌一揮，掌風夾著萬鈞之勢重擊少年的背脊，別小樓呸的就吐了到一個黑衣人腳上。

全身壟在黑漆漆的布料裡，除了兜帽上繡著銀紋，整個人就像一片陰影的黑衣人無言地看著他們，他們無辜的回望，那人的臉孔被遮在陰影中，只露出一點光潔的下巴。

此時黑衣人距離他們不到三步遠，幾乎就站在李劍詩背後，他們三個沒有一人發覺到他的氣息。

岳靈休往前了一步，別小樓將李劍詩拉到自己懷裡攬著，李劍詩慢條斯理地吃起了熱呼呼的炸粿，啊，果然很燙。

「敢問閣下可是熹族，別小樓。」黑衣人慢悠悠的開口，同時將手伸進深不見底的大黑袍中，準備掏出東西來。

敵友不明，氣氛霎時緊繃，遙星準備拔刀，岳靈休更是直接擋在兩人之間，察覺到衝突即將爆發，大街上的熱鬧瞬間清減不少。

查覺到他們的警戒，黑衣人停下動作，「落花隨緣莊今日只是來送個信，受人之託，尋遍北荒也要把信交到別公子手上。」

三人交換了眼神之後，別小樓沉吟片刻，拍拍岳靈休的手臂示意他讓開，「無妨，應該是她。」

「誰？」岳靈休好奇的問道。

黑衣人拿出了一個淺色錦盒，綁著秀雅的結，透出了淡淡的香氣，幽然沁骨但不濃烈，在這鬧市之中清晰可聞。

「我在熹族最後的牽掛。」別小樓接過那個匣子，淺色眸子看向黑衣人，「我若想要回信給她……」

黑衣人搖頭，「那位讓在下轉告一句，天涯一方，不必牽掛。」

「我…明白了。」別小樓攥緊了那錦盒，無法在欺騙自己，也許自己終究是被遺棄了。

比因為殘疾直接被丟棄在荒漠更痛的，就是愛你的人一點一點放開了手，前者你早就不會抱有什麼期待，後者卻能體悟到，那樣美的人可以多麼溫柔，就可以多麼心狠。

*

絮

接到錦盒後，別小樓就像是泡了水的濕棉花，直到回程都不發一語，他們牽馬進馬棚後，岳靈休就讓他先走了。

李劍詩默默給自己的坐騎卸下馬鞍，伸手去勾馬刷。

「你在幹嘛？」岳靈休沒頭沒腦的問。

「我想他可能會需要一點私人空間。」李劍詩知道他在問什麼，垂眸說道，「晚點再過去吧。」

「也是。」岳靈休沉默片刻，偷偷的問，「你沒在吃醋吧？」

送個信而已，那麼香，還包裝的那麼漂亮，肯定是女人，還是各方面都很講究的大美人。

「當然沒有。」李劍詩立刻哼一聲。

別小樓為李劍詩拉開門時，他眼尾還有點紅，滿床散著單薄的信紙和照片，錦盒裡裝著一本鎖上的筆記本。

「旻月……」別小樓朝她擠出一個不太有精神的微笑。

李劍詩立刻將人拉進懷裡，摩娑著他的背脊，現在的別小樓比她高也比她寬了，但是他將下巴放在李劍詩的肩上，把臉埋進她柔軟的髮間時，卻彷彿失去方向的小船找到了燈塔。

感覺到別小樓在難過，李劍詩嘟起嘴，覺得不管是寄信的是誰她都要討厭，「你怎麼了？」

「是我小姨來的信，我父母在我能記得他們之前就過世了，她照顧我到十歲。」別小樓溫順的任李劍詩將他拉回床上，兩人裹進被子裡，額抵著額，手扣著手，好似只有這樣對方才不會消失不見。

李劍詩靜靜的聆聽著，

「她離開族裡時跟我告別過一次。」小樓低語，「而今，整個世界讓她失望前，她又通知我了。」

「她寄自殺的遺書給你嗎？」

李劍詩猛然坐起，憤怒的想要把錦盒給砸了，怎麼樣的女人會在自殺前通知自己撫養過的孩子？然後她看到那張照片，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帶了點笑容，懷裡抱著一個小男孩，容顏像是同一個模子雕出來似的，兩雙美麗的大眼睛同時凝視著鏡頭。

為了孩子嗎？

「沒有，只是請我代她保管這些東西。」別小樓看她那麼大個反應，大約知道李劍詩可能誤會了什麼，直接拿過信紙給她，省得心太細的女孩胡思亂想。

李劍詩匆匆讀過那理智娟秀的字跡，內容很正常的問候以及託管，遣詞用字非常得體而優雅，「那你為什麼哭？」

不是朝夕相處過的人自然無法理解那字裡行間的隱密，別小樓不願解釋太多，只是輕吻李劍詩鼓起的臉頰，「只是，剛剛才意識到，除了她，我也只剩下你和老岳頭這些家人了，老岳頭是一輩子的兄弟，而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詩兒。」

太犯規了！

李劍詩在他懷裡顫了一下，捧住別小樓的臉，抬起翠綠的美眸盈盈怒視著他，整個人害羞而變紅，「只許你我們獨處的時候這樣叫！」

拋下惡狠狠的警告，然後李劍詩吻住他，如同親吻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

*

出現了關鍵道具和伏筆，我這樣寫大家看的出來小姨不是原創人物嗎？雖然她和別小樓的關係是私設。

猜猜吧~猜對歌方香吻一個，然後少年鴆應該會在後期出場，我覺得這個番外得寫到五萬字了。

melody6008	2018-05-16 10:46
有的有的 ]v\^&7pW 意識到了樓主寫的這位小姨 -IU4#s 恐怕是未來競王爺的媽媽吧？ M\9F:.t= (猜錯請原諒我的愚鈍)

azurite	2018-05-16 12:32
嘴裡說著只能私底下喊「詩兒」， &tj0M.- 演變到半生過後，天天詩兒詩兒的喊著了

歌方唱罷	2018-05-16 17:32
沒錯就是小王他娘！算是重要伏筆吧哈哈哈(親一個！)

歌方唱罷	2018-05-16 17:33
還會害羞到老夫老妻之間的過渡嘛！

歌方唱罷

2018-06-18 20:15

06

即使天刑部落身處雪山偏遠的邊陲，戰爭的波動來的比所有人想像的還要快，桃源鄉和平的表象被一行吉普車隊揚起的塵煙打散。

稍早之前，村長和一身青衫的李玄蘇早就在村口等著了，所以來者不是敵人。

和岳靈休守在瞭望塔的別小樓拿起了望遠鏡，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認出那是李家之前那隻考古隊的運輸人馬，少了那批迷糊而友善的學者們。

他們沒有穿著簡單輕便的駝色旅行裝，而是換上斑駁的傭兵裝束，車裡押送的不再是古籍資料與文物，是成箱的軍火，只是遠遠的看著火藥和煙硝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察覺到友伴異常的沉默，岳靈休湊過來一望，也皺了皺眉，「終於還是變成這樣了嗎？」

別小樓有些無助地看著這個長他數歲的大哥，岳靈休似乎早就知曉一些別小樓不懂的事情。

「李家和平的時候是考古團、探險隊，你看他們兄妹也知道他們是真心喜歡這裡，熱愛解譯那些沙裡的舊紙堆破石板，可是遙星，一旦是戰爭的時候，誰管你是搞研究還是來考古的，都是打探消息的人……」身為部落的繼承人，脫開摯友的設定來看待自己的朋友，如同間諜和特務，李家經營許久的考古探察營生，他們手上擁有的地圖定當非常可觀，遙星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絕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不過旻月和遙星現在都只是岳靈休的摯友而已。

細想片刻之後，遙星苦笑，「……不只吧。」

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也不是自欺欺人的傻瓜，「軍火商，李家的事業做比我想像還要大，還要多元。」

「她都沒有跟你說嗎？」岳靈休問道。

「詩…旻月很少談，在家族中她似乎受到女性身分的桎梏。」別小樓回想著，有點猶豫地說道，「而且我覺得，依李大哥對旻月的保護，她對某些較陰暗的家族事務所知甚少，所以才能保有那般光風霽月的笑容。」

也只有提到家裡，向來笑盈盈的李劍詩才會一臉陰沉。

兩個大男孩沉默地看著彼此，岳靈休最終還是打破了僵局，「不一定，她一直是我們三個裡面最機敏聰明的。」

別小樓丟下手中的望遠鏡，俐落的準備翻下瞭望台，「我去找她。」

「遙星，等等。」岳靈休語氣有異的叫住他，兩個人卻都沒有回頭，遙星知道現在的岳靈休不單單是以朋友的身分在問話，而是有他更複雜的考量，「旻月是有故鄉的人，總有一天，她必須選擇她的陣營和戰場時，你打算怎麼辦？」

「老岳頭，我不知道。」遙星頓了頓，不自覺的將手按在心口。雖然他現在是天刑部落的一員了，偶爾他還是會想起那個自己曾經擁有的，遺棄或是被遺棄的故鄉，若是熹族與天刑部落為敵，他絕對沒有辦法對曾經的族人下殺手，但是也不可能背離天刑這個第二故鄉，光想想就讓人窒息。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

*

漣漪

天刑部落依靠著瑯琊山，山下是雪水盈滿的湖泊，清風低吟淺唱著，湖泊連綿不斷的銀光和濃密的水草形成景致，不時有水鳥飛出畫面中，消失在天際或是一頭栽進湖水中，然後在幾米之外含著一尾魚浮上水面，仰首吞下。

李劍詩坐在泊船的平台邊，穿著一身部落姑娘常穿的褶裙，已經及腰的長髮垂在肩頭，凝視著和自己的眼眸一樣碧綠清澈的湖水，心裡正反覆的思量昨晚與大哥商議。

「父親病重，大哥要回去古岳一趟。」李玄蘇非常平靜的說出那個消息時，其實李劍詩還是有被撼動到的，聽起來像是李玄蘇要去執行某種公家機關必要執行的程序一樣，不帶任何感情，又或者不想要帶上任何感情。

「那麼你就留在這裡，哥可能不能參加部落要為你舉辦的成年禮了……」

流入耳裡的話音讓李劍詩猛然回過神，「大哥不帶我回去？」

李玄蘇的嘴角微微一勾，「你想回去嗎？」

不，我不想，我不想回去，我想要留在這裡，做天刑部落的旻月，做老岳頭的旻月，做遙星的詩兒。

少女說不出想要留在桃源鄉的話語，那感覺會像是她背棄自己的家人，晦澀感讓她如鯁在喉，只能緊緊的抓住了兄長的袖子，最後悶悶的憋出話本台詞，「大哥，我們都是李家兒女，大難時本當風雨同濟。」

啊啊，她在說什麼！就不能更可靠一點嗎？

「哥知道。」李玄蘇的反應是給她摸摸頭，一臉寵溺，「不過，我們還有時間慢慢……」

「可是車廂裡的硫磺味越來越重了。」李劍詩輕聲說出了自己的發現，看著笑意從哥哥臉上消失，酸楚慢慢的從她心口泛起，李劍詩在反應過來前，她已經站在李玄蘇的椅子前緊緊抓著他的肩膀，那麼緊繃、那麼疲憊，她之前都沒有察覺，「哥，跟我說吧，我要怎麼樣才能幫上你。」

去安全的地方，不管哪裡都好，好好的……李玄蘇抱緊了自己的小妹妹，又很快地放開了，剛剛的耳語就是耳語，李玄蘇眨眼間嚴肅了起來，「小妹……」

李劍詩下意識的鬆開手，挺直背脊。

「大娘還在，你回去也沒有用，哥還是那句，你留下來。」

李劍詩錯愕的看著哥哥，強忍住了插話的衝動，旻月要學著耐心，要跟遙星一樣有耐心啊。

李玄蘇讚許的看著她一眼，「留下來，我把這隻隊伍交給你，在這裡你發揮的空間比較大，底下的人都認得你，你要做的，就是讓他們認同李家的女兒，做得到嗎？劍詩。」

「做得到！」李劍詩變換了一下身體重心，非常堅定的回答，「大哥放心，不管再難，我都可以克服的。」

「小妹，你和遙星有想過以後怎麼辦嗎？」

李玄蘇看著志氣高昂的小妹，忍不住就想打擊妹妹一下，他那有那個義務，也純粹是基於現實層面的考量去提醒妹妹，畢竟這對小情侶都是那麼年輕，他們都有著不平凡的坎坷人生，卻在桃源鄉擁有了美好的戀情。

李劍詩愣住了，以後？

她和遙星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一直一直，在一起。

只要能永遠相守，不管事大風大浪還是小吵小鬧都不會影響他們一輩子的幸福快樂。

槍枝上膛的聲音令李劍詩回過神，面對黑沉沉的槍口，她反射去拿武器的手卻在腰間撲了個空，沒有，連隨身的馬鞭都擱在臥室，畢竟，在天刑部落裡的安逸日子早將她培養出來的武裝卸得差不多了。

她並非在這個部落長大，但是顯然，她被這裡的安逸給腐蝕了。對她來說沒什麼不好，如果能這樣永遠安逸下去的話。

李玄蘇垂下槍口，一身長衫的青年看起來分外的頹然，略長的瀏海垂在潔淨的額頭上，髮梢下那雙與妹妹相似的眼睛盛滿歉疚。

「大哥很抱歉，沒能護你一世無憂。」

「沒關係的。」李劍詩打起精神來，她堅忍不拔的個性與創立古岳的祖父李沉淵極其相似，「大哥，你還記得我十五歲生日宴那天對你說的話嘛？」

李玄蘇記得，小姑娘手裡握著破裂的酒瓶，破掉的粉紗裙子沾上從額角傷口流下的血，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睛，說著違心的話。

「我早就知道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

現實的殘酷如同他們初相遇的那對戀人之墓，即使是相逢相戀在日與月重疊之日的塔辛和蘇也是死了之後才被人們葬在一起，月神與日神並沒有眷顧他們的戀情，只是高高在上的凝望著人間不段重複的喜悲。

*

心湖

淺淺的烏雲將藍天染成白色的，一陣又一陣風吹過，預告著小雨將至，風將李劍詩難得放下的頭髮吹的一團糟，少女卻懶得拿出扁梳去整理，仍是赤足抱膝坐在泊船頭。

這陣撩起湖濤的風會停嗎？還是永不止息的吹過山川湖泊呢？李劍詩惶然想著，她無懼於未來的挑戰，卻不知道該如何與別小樓談談，要跟他說什麼呢？他們計畫的安穩未來已經出現變卦了，她將投身進入家族危險的暴利事業中，成為戰爭一部份的構成？

她真的不想讓別小樓擔憂，所以很少告訴他這些事情，那些貪婪的權爭勢奪、卑劣的勾心鬥角啊，不適合她的遙星放到心上，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其實也這是那般手段的人，不是他所見的那般光風霽月，她希望自己在遙星面前永遠都能是最美好的模樣，短髮男裝的溫柔俏皮的模樣、並肩作戰的可靠的模樣、蓄起長髮一身羅裙的秀麗的模樣，讓他永遠只能喜歡她，因為只要能做自己，她就是最好的，李劍詩有這樣自信。

她跟著哥哥走出家裡精緻繁複的宅邸，在塞北荒涼風沙中，活得像個備受寵愛的公主，等大哥離開之後，再也不能了吧？

雨，細細密密的落下了。

李劍詩低下頭，將臉埋進臂彎中，抹去了臉上晶瑩的水珠。

她不怕的，一點都不怕。

清亮的笛聲悠揚傳來，是李劍詩熟悉的旋律，如同起風之後的驟雨，光是著聽著煩躁憋悶的心就平靜了許多。

聽到笛聲越來越近，李劍詩立刻抽出梳子把頭髮全給梳順了，再輕輕撥弄一下瀏海，讓頭髮看起來自然又柔順的散開。

她站了起來，想用一個笑容迎向遙星，卻怎麼樣都提不起唇角，直到她發現那艄烏篷小船上只有別小樓一人時臉上才轉為困惑，站在船尾的少年兩隻手都在吹笛，那是誰在駕船？

聽到細細的引擎嗡嗡，李劍詩嘴角抽了抽，等到一首淡煙疏雨曲奏畢時，小船溫溫吞吞的正好駛到眼前，顯然別小樓用一種神奇的姿勢平衡踩在舵上控制船前行，而就在他放下笛子，抬起踩在舵上的腳，準備去關掉引擎時，船卻被一大蓬布袋蓮撞了一下，平衡微偏的他靴尖不小心就踩到了引擎油門。

小船引擎發出了名車般的吼叫，一頭撞上李劍詩站著的棧板，始料未及的李劍詩只覺得木板彈了一下，為了避免被揚起的船頭撞上，她一把跳開，卻忘記這是一個小小的只有一米寬的水上木棧道，覺得腳下一空，少女噗通一聲的掉進了水里，只能說，身手太好有時候也是個錯。

「詩兒！」

為了裝逼，差點把自己搞翻船的別小樓差點跟著跳下去，幸好在他緊急熄火之後，李劍詩就浮出了水面，呸呸呸的將水吐出來，她頭上沾著水草，長髮糊在臉前又纏在脖子上，雪白的手搭在船沿上，朝別小樓怒目而視的模樣頗有幾分投水女鬼含冤枉死的怨氣。

現實中的小船沒翻，自己戀愛的小船應該也不會翻掉吧？連忙將人拉上船的別小樓心想，一邊脫下外衫和船上的織物給李劍詩罩上，一邊噓寒問暖。

滿心好氣又好笑的李劍詩摘掉頭髮上的水草，把一頭濕髮權給順到腦後，她滿心的煩憂和悲傷被別小樓這樣一搞，全沒了，全沒了！

別小樓還在叨叨絮絮的說本來要帶她遊湖的，現在還是先回去換衣服吧，畢竟現在還下著雨呢。

本來深深壓著李劍詩的負面情緒全部消散無蹤，佔滿她視線的不再是蒼茫的湖景，而是一隻擔憂叨唸的雪團子。

看著那兩片淡色的嘴唇一動一動的，李劍詩忍不住就扯過別小樓衣襟，將他撲在船板上親吻，只為了讓這個男人安靜片刻，也為了鑽進那溫暖的懷抱中。

小船輕輕的搖晃著，像是搖籃，又像是一張吊床，漂泊在湖泊中，遊蕩在風雨中。

別小樓察覺似乎察覺到了戀人的不安與惶然，在那個熱情的吻之後他困惑的攬著懷中纖瘦的身軀，「詩兒……」

「不，別說話，別。」李劍詩更用力的抱緊他，依偎在脖頸間，懇求的話語隨著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耳鬢邊，「不然我會沒辦法把話說完，無論如何，讓我說完，好嗎？」

別小樓輕輕的點頭，一下一下的摩娑著少女的肩頭，無聲的安撫她。

李劍詩閉上眼睛，她不能去聽也不能去看遙星的表情，只有這個人的存在能夠這樣輕易動搖她的決心。

只有他可以這樣，像一隻俯衝入水面的飛鳥，像一陣忽然翻越過山頭的清風，輕易的亂了她的心湖。

*

我回來啦！有沒有想我！有沒有啊？

我覺得之後可能會出現巫教、少年溫、夜族、少年鴆等，小王的母妃也有一定機率出場，你們想那可是能生下競日的女人，肯定很能搞事的！

深夜更新不抓蟲了，給我留言和愛心還有小藍手，你們的愛是我更新的動力，等待天火的朋友們，我跟你們說會先開別之詩就是因為別之詩不先寫出來，不能寫天火，因為很多設定必須先交代清楚，不然天火不能開拍。

歌方唱罷

2018-06-18 20:16

別之詩07
07

吵架

李劍詩最後還是隱去了她浮躁的心緒……收拾那些深深壓抑的惶恐與不安，平靜的像別小樓直述她未來的打算，連帶著可能的風險都一一說明。

她準備接手李家在北荒的生意，不管是明裡暗裡的都接下，而她親愛的老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通路的可不是道德和良心，發的就是戰爭財。

她當然可以置身事外，只要能割捨掉流動在血脈裡的最後一點親情，還有那點遺傳自祖父的野心勃勃。

她可以做到，還可以做的很好，在她可以已一方掌權者的身分在家族站穩前，兄長會給予她絕對的支持。

然而，別小樓長久的沉默讓李劍詩想要道歉，可是她覺得自己不需要歉疚才對，所以也抿著唇不說話，但是她還是整個人窩在遙星的懷抱。

畢竟這是一艄小船嘛難道要我待到船尾去，李劍詩任性地想著。

而且，冷。

就算裹著遙星的外衫，細微的風還是因為濕透的布料而帶來寒意，李劍詩冷不住打個噴嚏。

聽到噴嚏聲，遙星似乎回過神來，他正在思考如何處理從深處湧上來的情緒，他不喜歡李劍詩說的那些事情，煙硝撲鼻，誰會喜歡自己心上人冷靜的對自己說＂禮貌性通知你一聲，我要去幹一件危險的家族事業了？＂讓人擔心又難受。而且聽起來她心意已決，沒有留下任何他能去迴旋的餘地，所以別小樓感覺惱怒又彆扭。

李劍詩你怎麼可以！這樣一意孤行！

十多歲就一個人獨自闖蕩，武力超群的別小樓自認能夠游刃有餘的處理很多事情，但是對於情字一事，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原因無他，他們都經歷過太多磨難或是考驗，這讓這兩個年紀輕輕的孩子很早就學會了武裝自己，不復天真真實的模樣，對待世事無常的心態也應該更加老練才對，可是偏偏，這兩人又是彼此的初戀。

要理性對待這件事。

別小樓與李劍詩不約而同的這樣想，偏偏他們又做不到。

李劍詩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會去做的，而別小樓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組她。

即使有著這樣認知，情緒依然存在，並且在胃部鬱結成團，別小樓嘆了口氣，「我不答應或者我答應，感覺日後一定都會後悔的。」他有這個預感。

感覺到別小樓要坐起身，李劍詩下意識地摟著他的脖頸，把人抱著更緊一點，小船已經漂離碼頭一段距離了，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順著水流在湖泊上流浪。

別小樓說了那句話之後又沒有再開口了，有點不知所措的李劍詩瞄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接受，我想反正部落的戒備也會變得越來越森嚴，開始大規模的演習什麼的，不如我們就暫時分開，好各忙各的…！」

李劍詩一屁股坐到地上，剛一腳踏上碼頭的別小樓居然直接鬆手把她丟在碼頭上！雖然屁股不會很疼，但是李劍詩還是因為驚愕而呆坐原地，看著別小樓怒氣沖沖的走掉。

「所以到底是怎麼樣嘛！你倒是說啊！」她站起來朝那個背影大喊。

後來想想，那應該不是第一塊被擺歪的磚，它被放置的時間和地點卻讓一切都逐漸變得岌岌可危。

*

冷戰

那之後，整整三天別小樓都沒有跟李劍詩講話，小倆口的吵架在天刑部落裡讓親友們嘖嘖稱奇，八卦以神奇的速度在蔓延，別小樓認為一切都要歸功於岳靈休的那個大嘴巴。

沒辦法，誰讓別小樓有別小樓的堅持，李劍詩有李劍詩的傲氣呢。

「你還真的很難找呢，小子。」李玄蘇在樹下抬頭看著那抹白影，別小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平衡坐臥樹枝上，腰間搭著一根翠綠的笛子，金綠色的花葉映襯下，少年看起來就像是那些從故事中走出來的精靈，輕靈出塵。

難怪能把我妹妹迷得暈頭轉向，嘖，可惡的小白臉……李玄蘇暗暗的想道，指了指自己的腳邊，「遙星，下來說話。」

「我以為你是今天出發，李大哥。」精靈男孩落在他身邊的草地上，輕巧無聲。

「是，而我本來想帶我妹妹一起走，但是她做的決定向來難以動搖。」李玄蘇做到了草地上，丟給遙星一個精緻的銀壺，是中原點火可以燒起來的白酒，「她向來固執有主見，卻又害怕她的決定會傷害她愛的人。」

男孩看著他，李玄蘇可以看到那雙淡色的眼睛裡藏著火焰，「這些不該由你來說，李大哥。」

「喔，當然。」李玄蘇笑了，拍拍腰際，他的長衫後面始終別著一把心愛的格洛克手槍，「以我的身分，我只需要掏出槍來指著你的頭說”敢惹哭我妹妹，我就崩了你小子！”這樣才符合我的人設。」

可是要讓李劍詩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任務，除了切洋蔥這可怕的考驗之外，李劍詩從來向任何人事物沒有輸過一滴眼淚。

別小樓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她不會這樣對待你，害怕傷害到你，就將你遠遠的推開。」

「因為我們是家人，遙星。」李玄蘇將十指交疊在一起，柔情在眼底一閃而過，「她的決定會讓我痛苦失望，但是我絕對不會因此就放棄她。」

一股怒火在別小樓心裡炸開，他拉住了李玄蘇的領子，「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李大哥，那個該死的提議簡直是把你的家人推到烽火最前線，旻月根本沒有必要去承受那些責任！」

她可以拒絕，為什麼沒有拒絕！李玄蘇難道不知道嗎？他一定知道！

「這就是你與她的不同之處，當你的族群讓你失望的時候，你選擇離開，而天刑部落張開雙臂歡迎你時，你選擇留下。」李玄蘇冷靜的看著少年，他並沒有拂開少年放肆無禮的手，反而是拍拍他的髮頂，「你們和我們，終究不一樣……就算，我再怎麼的羨慕你可以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也不可能在我的家族需要我時選擇留下。」

而李劍詩也一樣，這是深植骨隨的信念，他們與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的不同之處，他們的靈魂都受著不同的束縛，但是說倒底，都是因為愛，因為責任。

李玄蘇看似誠懇地對著遙星說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妹妹都選擇了折衷的方式，你覺得她沒有考量到你的感覺，但是我覺得她已經什麼都考慮進去了，所以說，你不能接受這點就早點跟我妹妹分了！」

別小樓閉了閉眼睛，終於想明白了什麼，鬆開李玄蘇的衣領，「李大哥，我沒要分手，你可以直接問！」

而且分手那事還是旻月主動提的，這樣彎彎曲曲的都要把他弄迷糊了。

「喔，我真的好驚訝。」李玄蘇慢吞吞地說道，忍不住又想掏槍了，「那你這三天是在幹嘛？我都快被活活煩死了。」

「在想清楚一些事情，還有，我確實很生氣。」別小樓抬起頭來，看著慢慢走向他的李劍詩，她美麗的眼睛不安地望著他。

「詩兒，離別對我們來說都太容易，所以更不應該這麼輕易的說出口。」

李玄蘇深深地看了那個男孩子一眼，不得不承認，那句話說得太透徹了。

要知道，星光有時之所以微小，是因為他一直都在比太陽更高，比月亮更遠的所在。

*

持續的分歧

「所以你還在生氣嗎？」

「你想聽實話？」

「不想。」

「好，我沒在生氣了，該我問一個問題了。」

「你問吧？」

「我能為妳做些什麼嗎？」

「……你只需要為我，做好你自己就好了，你只需要保持原樣就夠了。」

「詩兒，你要明白沒有人能夠保持原樣，世事無常，我唯一能保證的就是我對你的心意始終如初。」

「你看，你的話語中出現了悖論，好矛盾。」

*

出發

天未亮，李劍詩裝備好自己就來到了集合點，整個野營的已經收拾完閉，隊伍已經整裝待發了。

「大小姐。」這趟壓送隊伍的負責人老班頭對她點點頭，拿出一份筆記給她，「我們這次的客戶，巫教。」

「大哥永遠都是這麼嚴格，第一次就給我如此盛名遠播的客人。」李劍詩舔了舔唇，「那就出發吧。」

他們是戰場上的商人，從來不會拒絕任何生意，在這個已經扭曲的世界裡，道德和良知只需要放在心裡，沒有必要拿出來和整個世界對抗，因為這樣做的人只會被整個世界壓得粉身碎骨。

她可以承受黑暗，但是，不代表她願意讓她愛的人承受。

天刑部落遠離戰爭，卻仍然保持警惕，那樣很好。

她還是可以繼續愛著遙星，但是同時，她會自己打贏自己的戰爭。

她並非沒有想過，如果就這樣和別小樓一走了之，雙宿雙飛去那無世間紛擾的桃源，該有多好，不用知道這些事情，該有多好。

只要她開口，別小樓一定不會拒絕的，只要是她的願望，別小樓絕對會達成的。

詩兒，我只有你了。

對不起，遙星，但是我不能只做你的詩兒。

＊

她的隊伍

巫教的據點是個鬼氣森森的地方，那是一座掩藏在一片雨林之中的地下堡壘，看起來像是某種巨型的蟻穴，只是那種蟻穴不會在雨林出現。

李劍詩的隊伍在約定時間到了，並且發出了訊號，對方的堡壘卻毫無回應。

進，不進？帶多少人出發，多少留守？

所有人看著老班頭，好像只有他下的指令才是指令。

然而老班頭看著她，這是考驗

李劍詩深呼吸一口氣，「班頭留守，你、你，還有你們幾個，和我進去。」

她點了幾個人和她進去，那些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隊員，那些眼神中帶著審視，較為年輕的人，她其實都喊過他們哥哥，這些人一路眼神古怪的都盯著她。

一分鐘的沉默和靜止十分漫長，碰一捶車頭，李劍詩插腰歪著頭看著依舊動也不動的隊員們，以冷靜中蘊含無比憤怒的語氣吼道，「滾去拿補給，一人一隻血清，需要我這個小姑娘提醒你們巫教出版的毒物圖鑑有多麼可愛嗎？！」

一路上沉默的隊伍終於有人笑出了聲。

「確實是當年那個假小子！」

「班頭，她語氣跟頭兒一模一樣！」

「那隻搗蛋精居然變的這麼漂亮，天理何在……」

李劍詩眨了眨眼，不解看著他們，最後看向老班頭，一臉鬍荏長相平凡的大叔聳肩，比了個曲線的手勢，然後又摸摸頭髮，做出了精闢的解釋，「你和三年前他們離開的時候不太一樣。」

「何止不一樣！根本整個都變好了嗎？！」隊員們一齊朝他吼道。

「什麼呀，原來是這樣。」她忍不住笑了，那些她給自己預備好的最糟設想打翻，讓她如釋重負，「我還以為……」

「以為我們討厭你？因為你是個姑娘？或者你是個空降部隊？」其中一個年輕傭兵環著胸，「大小姐，我們還沒有決定好要不要討厭你，或者排擠你，你有時間證明自己，因為頭子已經跟我們保證過了。」

李劍詩將班頭遞來的血清收進腰包裡，抽出了手槍，朝所有人綻出甜蜜到讓人發寒的笑容，「那，我們還在等什麼？」

謝謝你，大哥。

*

終於推進主線了

巫教都出現，那啥，下章解鎖溫皇

小情侶鬧矛盾了，不過不談感情咱們就可以推劇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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