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1 【倦收天X原無鄉】芳華若有盡布布文學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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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xiayouxue

2018-09-21 22:55

简介：

北極魁鬥、芳華雋永、秀絕天下名劍。
一身金華燦燦，一柄金鋒名劍，傲骨天成，睥睨紅塵。
這是道門的不敗傳說北方秀，卻不能完全代表倦收天。
因為，倦收天有滿身的負累。
恩仇、情義，已逼的他不能……
那一日，他手持名劍，一路殺向南宗，卻在最後一關看到了一個無法面對的人。
名劍，從此無名。

gexiayouxue

2018-09-21 22:55

第一章：驚夢
山霧彌漫，遮天蔽日，人站在其中仿佛置身於雲端。
有一人在演示拳法，層層疊疊的雲霧中，他的身影若隱若現，似雲中蛟龍。
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如花隔雲端，不可細看。
那人似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忽然停下了動作，回頭見到來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一雙眼眸中，似有點點有星華，又似是一潭明淨秋水。
他喊道：“倦收天！”
刹那間，雲霧散開，四周景物突變，已如臨戰場。
刀劍加身，倦收天不及做他想，手中緊握名劍，一路相殺。
劍下，是一個個倒下的南宗弟子。
終於，行至最終，那沾染了鮮血的劍身映出一雙眼眸。
那一雙眼，似耀耀星華，又似明淨秋水，同另一雙略顯蒼老的眼眸交織在倦收天的心頭，逼的不能。
“啊——”
滿身是汗的倦收天睜開眼，借助北斗指引，分辨出此刻正是夜半子時，他怔怔的躺了一會，摸到放在床頭的劍，遂起身準備練劍。
山風呼嘯，帶著三分寒意，吹得倦收天精神一震，他忽然又不想練劍了，將劍擱置一旁，慢慢悠悠的打起了拳。
道真一脈分南北兩宗，從來都是南宗重拳法，北宗持劍刀，但倦收天與尋常北宗之人不同，他的拳法也是打的極好。
不一會，被山風吹冷的身體漸漸熱了起來，倦收天腦中漸漸空白，耳畔似有若無的響起了一聲聲熟悉的言語，好似在嘮叨著要早點去伙房，否則燒餅就要被搶光了。
少年時，總是有一個人在身側，若要練劍便陪自己練劍，若要打拳便陪自己打拳，最是親密無間，如今已失去多年，天涯兩端，再不得相見，只能從後輩的一些言語中，得知那人近況。
不可自製的感到有些許寂寞，三山四海，六合九州，只這麼一-個人，是知音、知己亦是知心，是讓他無法抉擇，不能面對的存在，也是讓他不願放下，不可失去的存在。
時間在流逝，永旭之巔上，金色人影穿行于雲海，一招一式皆是孤寂。
漸漸地一切都靜了下來，夜靜，人靜，只有風弄衣訣，颯颯作響。
金色的道影立在雲頂顛上，巍然如山，似是已入定，連三輝的到來都沒有出聲。
夜風颯颯，松音窣窣，三輝望他拔俗道姿，心中只有讚歎與欽佩。
誰也不知道似是耀耀北斗，與紅塵俗事無掛礙的倦收天，今夜心中也曾是江波湧動。
四人靜等曙光，然而曙光甫現，霎時竟再度被黑夜吞沒！
三輝愕然之後，只覺有一股壓抑的不適之感壓在心頭，稍縱即逝。
倦收天今夜本就不快，此時，竟還不能得見那一縷曙光，早有千丈怒火，雙足一動，一股逼人氣勁翻覆雲海，直逼異象源頭。
一探之下，果然非是自然之象，而且這股黑暗氣息，隱隱讓他想到了久遠之前的一場在永旭之巔終結的浩劫。
“天、道、人，本為一體，如今三光盡掩，天時逆亂，掩蔽萬物生機。”倦收天抬眼，仿佛已見到蒼生塗塗之景象，“世道亦傾斜了。”
齋玉髓略一想，問道：“既然眼前異象非自然成因，那，究竟是何方孽障？”
倦收天再度回想到道真那年血流成河的景象，他絕不允許此景再現，只穩聲解釋道：“眼前狀況是一個警訊。”
三輝終於回想起這件道真歷史不忍直視的一頁，道真九大劍陣被逐一被破，其各屬道脈亦遭滅門的慘事。
“果然，仍是壓抑不住。”倦收天欲平復心情，心中卻只有怒火與不快，他望了一眼漆黑的天際，“失了曙光，這世間失了意義。”
“北方秀，此事就交給我們調查吧！”三輝主動請命，化光離去。

gexiayouxue

2018-09-25 22:50

第一章：驚夢（2）

      昔日尚算繁華的村莊，今日卻是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秦假仙與業途靈躲在灌木叢中，見妖物邪靈殺人如割韭菜、切西瓜，嚇得兩股戰戰。

      一青面獠牙妖物自他二人背後走進，沙啞的嗓音因為即將的血腥而興奮：“人類，你又白又胖，看起來很好吃……”

      秦假仙如同一只受驚的跳蚤，眨眼間便跳出數米，拔腿就跑，比兔子還快。

      妖物自是身手不凡，立時追了上去，危機之刻，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將那妖物斬殺。

      秦假仙與業途靈抓住機會，再次躲入暗處。

      齋玉髓舉劍走進，傲然喝道：“妖物休得倡狂！”

      柳峰翠、錯江聲亦拔劍殺入，三人本就嫉惡如仇，又見滿地無辜百姓屍骸，更是憤怒，劍光淩冽，群邪皆不能匹敵。

      僅剩的數名村民見此狀況，連忙逃離了。

      那妖物頭目見村民已離開，眼前三人又不好對付，只好恨聲道：“一班蠢貨，大羅刹的屠殺令下，我看你們又能保下多少人！”

      說完，他便帶領妖物邪靈離開了。

      秦假仙見妖物全部不見了，才自暗處走出來，他回味著妖物頭目最後留下的話，心中也是發愁：“什麼啊，看來真正的大咖還在後頭。”

      三輝面面相窺，也深感顧慮。

      秦假仙回身謝過了救命之恩，問道：“柳道長，你們也是為調查塵世暗夜而來？”

      柳峰翠眉頭微蹙，反問道：“塵世暗夜？”

      秦假仙解釋道：“簡單來說，天總是不亮，就是天機讖所預言過的塵世暗夜一百年。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正想要去找步香塵打聽相關線索。”

      齋玉髓握緊了手中的寶劍，冷哼一聲，道：“線索不明也沒關係，妖，便該全數消滅！”

      秦假仙稍感慨了兩句，問明三輝居所何在便告辭了。

      三輝略討論了一番，一致認為塵世暗夜所出現的時機，與慕瀟寒對付杜舞雩之時機有所巧合，決定去尋他理清事情真相。

      而此刻，永旭之巔上，倦收天獨立於雲巔，他已經數日不見曙光，塵世暗夜，蒼生塗塗，世事已不允他再在永旭之巔不出。

      “不只天數逼人，紅塵亦逼人。”道者望著漆黑的天際，心中隱隱有預感，或許，此次出世，道真一脈的恩怨也將迎來終結，而，那個人或許也能再見到……

      風，送來了一股極為熟悉的血腥屍氣。

      “死氣，血腥味......”倦收天立於雲巔，早已感知到來者身份，果然見當年敗於自己手下，被封棺數百年的屍族一脈中雙屍之首現身。

      “哼，勾起你的回憶了嗎？”霸王屍聲音嘶啞陰冷，叫人毛骨悚然，“還記得我們之間的仇嗎，北芳秀！”

      霸王屍一行在旁人手中也算厲害角色，但尚且不足以入倦收天之眼，他連眼也未曾抬一下，悠然道：“不重要之事，何必記住。忘了，忘得一乾二淨。”

      如此被小瞧，霸王屍再也壓制不住怒火，損屍一擁而上，意圖將眼前耀目金影撕出一道口子。

      倦收天雙指運勢，沛然陽氣隨之盡出，雙屍尚未反應便已被震退。

      “啊——”霸王屍捂著胸口，努力平息內傷。

      倦收天連眼神也未曾再施捨一個，劍指再出便是奪命之勢。

      危急之刻，一道魔勁掌氣從天而降，擋下致命之招。

      屍族一脈抓住時機逃離永旭之巔。

      倦收天回身背手，聲音雖是沉靜，卻自有一股傲氣：“哼，這才算是一名角色。”

      一陣颶風來襲，天地都似失色。

      魔物高飛於雲端之上，如今三光盡失，暗夜籠罩天地，更添他魔威不凡：“久違了，名劍無名倦收天。”

      倦收天抬首，認出來人乃是曾經與之交戰的翼天大魔：“仍是絲毫未變的惡。”

      不合時宜的，他突然想到，上回與翼天大魔交手時，那人還與自己並肩作戰，共開劍陣，重創此魔。

      翼天大魔冷聲道：“吾沒變，但通往永旭之巔的路卻已舊不堪行。而吾，會用道門的血肉眾軀，為你鋪出一條鮮血大道。”

倦收天毫不畏懼，沉聲反問道：“你在下戰帖嗎？”

      “戰爭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尾音未落，翼天大魔已俯衝而下，欲報久遠前敗陣之仇。

      倦收天正面接招，傲然之態未變，處之彌泰。

      雙方已算是熟人，此回交手僅是試探對方實力是否有變，各自有所保留實力。

      翼天大魔礙於功體差別，已有壓制之感，他意圖再一步確認，出言試探道：“沒有劍陣，你還有勝算嗎！”

      “你忘了，九陽天訣正是克魔絕式。”倦收天手運九陽天訣，雖未出劍，但沛然正氣已衝破天際，令妖魔邪靈畏懼不已的陽火從天而降，“初陽燎空。”

      翼天大魔對此陽火懷有畏懼，此番確認了就算倦收天無法開劍陣，也不見得能好對付幾分，他不欲硬拼，擋下此招後，雙翼一展，人已退至高高夜空：“確認了這份厭惡感，我們會再會！”

      倦收天見翼天大魔離去，又聯此番想到塵世暗夜，忍不住發問：“只能生存於黑暗的惡魔，天象之變，會與他們有關嗎？”

      思到此處，倦收天又不住的想到另一個人：“此番禍事，你又準備何時入世呢？”

      他抬頭，仿佛從漆黑的夜幕中，看到了一輪明月。

下一章，兔子會出場

sslyww	2018-09-27 00:12
金银党小萌老（？）过来踩个脚印，好看好看～～！

gexiayouxue

2018-10-05 22:39

第二章：明月

　　塵世暗夜，邪靈妖物躲在黑夜中，肆意屠虐人類。

　　莫尋蹤握著手中寶劍，早已按奈不住雀躍的心，趁著自家師尊外出的功夫，在煙雨斜陽足足點了一百二十盞燈，自個巴巴的坐在臺階上，就等著師尊回來看見亮堂堂的家，然後心情一好，同意自己入世。

　　當然，想像中的場面是很美好的，事情發展也是如意的，現實就不那麼一定了……

　　當銀驃當家匆匆忙忙趕回來，瞧見燈火通明的煙雨斜陽，以及坐在臺階上打瞌睡的小徒弟時，不用言語都知道這打的什麼主意。

　　“誰！師尊！你回來了！”莫尋蹤察覺到有人靠近，驚跳而起，見是自己等待許久的師尊回來了，滿肚子的話湧上來，一時間不知從何開始講起，只抬眼巴巴看著自家師尊。

　　原無鄉本來滿身風塵，已有些乏累，見他這樣也不禁笑了出來，溫聲道：“是又想出世？”

　　莫尋蹤這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傲然道：“師尊，你看現在黑夜不散，蒼生塗塗，我也不能觀霞了，不如就放我入世吧！”

　　原無鄉輕笑了一聲，伸手將莫尋蹤頭上頂著的一片樹葉拿下來，道：“江湖險惡，現今世道又傾斜，你少年心性，遇事衝動，此刻非是你入世良機。”

　　莫尋蹤一聽又是這番言辭，雙眉一蹙，半是失望，半是不服的嚷嚷道：“正是世道傾斜才好入世嗎！”

　　原無鄉搖搖頭，見他仍是氣鼓鼓的，又問道：“之前的那招一晌貪歡練好了？”

　　莫尋蹤聞言，立時抬頭，頗有些自豪的道：“那是自然了！”

　　他說還不算，竟直接拔劍，將招式演練了一遍，而後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的說：“我什麼時候讓師尊失望了！”

　　原無鄉見他這般長進，心中極為喜歡，連聲誇獎了幾句，又聽小徒弟半是撒嬌，半是哀求的說：“師尊，反正我現在也不能觀霞，你就答應我吧！”

　　他雖還是認為小徒弟學藝未精，不到入世的時機，但也覺得這樣子十分可愛，竟有些不忍心再次拒絕，只好道：“我會考慮的，你先放過你師尊吧！”

　　莫尋蹤歡呼一聲，立刻乖乖的讓路，並十分貼心的道：“師尊，熱水準備在房間，您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擾了！”

　　原無鄉笑了笑，伸手點了點莫尋蹤的額頭，道：“去吧。”

　　他轉頭看著莫尋蹤離開，回了房間，果然見一盆熱水在其中，因水中吊著一塊火炙石，水溫一直保持在只有些微燙手的溫度。

　　原無鄉將火炙石拿出，寬衣躺入熱水中，歎了一回莫尋蹤的貼心，轉頭見桌子上的火炙石面上流著耀耀火光，忽然又想到另一個人，哪個已多年不見的人，聽說，逆海崇帆已策劃與他相對，思緒一瞬間飛揚……

　　昔日的道門內部恩怨，再度湧上他的心頭，無數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閃過，最後，一切停留在倦收天轉身離開的背影上……

　　太沉重過往，讓人不願意再度回想。

　　他曾多次想要化解這樁舊怨，但卻是徒勞，只能盡力拖延下去，但他也深知，依照倦收天的心性，終究是逃不開的。

　　原無鄉闔目滑至水下，他有一種預感，拖了這樣久遠的南北恩怨，或許，在這一次將要徹底解決。

　　思及此處，他雖其心不變，也還是感覺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襲上心頭。

　　倦收天，倦收天，這三個字代表了多少過往，曾是同修，一同衛道，少年時，夜同寢，晝同行，彼此最是親密無間。

　　當年，在那樣繁華盛極時，誰也沒有想過，彼此會是這樣的結局，這般連見都難以相見的結局，這般各自背負責任相對的結局……

　　越想越是難以深想，越想越是心神難定，原無鄉強迫自己將思緒放到拳法武道逸品惡龍臂這件事上，塵世暗夜、逆海崇帆，世道已然如此艱難，惡龍臂又再出人世，不知是福是禍，令人不得不憂心。

　　他其實並不太擔心倦收天，因為彼此之間太過瞭解，因為有著完全的信任，他知道，他之實力不需要自己的擔心。

　　此刻，在永旭之巔，剛與弁襲君、杜舞雩交手過的倦收天與三輝，再度遇上湘君慕瀟韓拜訪，被告知逆海崇帆已停止發送福火，許多百姓因此慘死藏於黑夜的惡魔手下。

　　這是早已預料的結果，倦收天卻有意試探慕瀟韓，反口問道：“因吾藐視了神的存在，不服逆海崇帆的信仰，是嗎？”

　　慕瀟韓思及倦收天素來憐愛蒼生，沉聲道：“北芳秀明鑒。”

　　倦收天簡短問道：“你的看法。”

　　慕瀟韓見倦收天願意一聽自己見解，只當目的已經達成，將早已準備好的言辭搬出：“慕瀟韓妄言，蒼生之利益才是吾等修道的最高準則，若是修道只為自己一人，又如何能稱為道？依吾之見，北芳秀不如一同加入逆海崇帆，為蒼生一獻心力。”

　　三輝皆是震驚，雖然他們早知道慕瀟韓親近逆海崇帆，但也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一番驚人之語。

　　“慕瀟韓你說什麼！”齋玉髓最是衝動，當下便已橫眉怒目，手上招式運起，眼見就要與之發生衝突。

　　倦收天抬手阻止，他未發一言，人已背過身去。

　　慕瀟韓見倦收天阻止齋玉髓，更覺勝券在握，逼問道：“北芳秀已在考慮了嗎？”

　　倦收天連一眼都不願意再給他，冷聲問道：“你怎還沒離開？”

　　慕瀟韓愕然，他向來受人尊敬，即便是面見道真一脈的領袖，也是好言好語，以禮相待，生平從未遇到此種情況，此刻，許久未能反應。

　　倦收天不欲再與此人多言，言語更為冷然：“是要吾給你難堪，你才肯踏出永旭之巔？”

　　慕瀟韓再度愕然，又聽倦收天質問道：“你連番擺弄群眾意志，道德何在？利用他人同情，滿足自己私利，道義何在？如此行為，遺忘入道初衷，道心何在？”

　　“慕瀟韓，你真以為吾一無所知嗎？”倦收天冷聲反問道。

　　這樣不留顏面，被人當面指責，慕瀟韓氣的渾身顫抖，只恨不得將倦收天殺之後快。

　　“吾向來不偏聽旁人言語，然，你方才的一席話，已證實你之惡疾，縱是扁鵲在世也無法可醫。“倦收天思及思及慕瀟韓也曾是道中君子，心懷蒼生，如今卻是這般醜態，也不禁感覺可惜，反問道，“你希望吾如何處理？”

　　“恕慕瀟韓今日冒昧。”慕瀟韓強壓下怒火，摔袖而去。

　　倦收天向來剛強，道心堅定，縱然歷經數劫，其心依然不改不變，此番，見昔日同道沉淪邪魔外道，心中感慨，歎道：“冒昧、愚昧，一字之差，千裏之遙。”

gexiayouxue

2018-10-11 15:27

　　第三章：道心

　　“北芳秀，吾……”齋玉髓自覺慚愧，慕瀟韓之妻葑玉絡，乃是他之胞妹，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倦收天抬手打斷道：“不必感到介懷，與你無關。”

　　柳峰翠一拍齋玉髓肩頭，無聲安慰摯友。

　　眾人將話題再度轉移至逆海崇帆，談論間，忽見慕瀟韓竟去而又返。

　　“湘君回轉，莫非是改變心意了？”柳峰翠思及齋玉髓感受，心有期待的問道。

　　“沒錯。”慕瀟韓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殺氣外露，不復往日清修道者模樣，“吾決定讓你們與北芳秀，共赴黃泉。”

　　話語尚未落音，自天際落下不老劫印，將三輝牢困其中，三輝震驚間，見千夕顏、杜舞雩等人自慕瀟韓身後走出。

　　至此，雙方終是再不留半分餘地。

　　“看來這次吾的對手。”倦收天身形一動，尚不及眨眼，人已至慕瀟韓面前，“乃是一顆淪喪的道心。”

　　慕瀟韓早已惱羞成怒，瀟湘劍出，鋒芒直指倦收天：“今日，吾誓吞九陽！”

　　“讓你一招，懸崖勒馬，為時未晚。”倦收天並未將慕瀟韓放在眼中，但也思及他為，其妻葑玉絡同屬道真一脈，與之也算有三分情義。

　　慕瀟韓充耳未聞，劍上毫不留情，招招致命，勢要將倦收天殺之後快。

　　他好不容易才坐上道門陰陽流派之首的位置，為此犧牲良多，但道界第一人，眾人卻始終認定了是久不出戶的北芳秀。

　　慕瀟韓越打越是氣極，尤其是倦收天連劍也未出，這是奇恥大辱，因而他出招越發狠毒，隱隱有瘋狂之意。

　　“吾說過，一招，讓你回頭。”倦收天眼神一利，分辨出慕瀟韓劍中走勢，與當年在道魔大戰中破壞道脈樞紐、擴大逆沖傷害的招式如出一轍，未想當年真相竟是如此，倦收天心中大怒，劍指凝光一閃，錯身瞬間已重創慕瀟韓。

　　已拼盡全力，卻未能傷到北芳秀一分，慕瀟韓紅了眼，雙方差距是如此之大，他實在不能接受，不管不顧，竊神篇赫然上手。

　　“你劍中走勢，與當年在道魔大戰中破壞道脈樞紐、擴大逆沖傷害的招式如出一轍。”倦收天眼神一利，殺機初現，“吾問你，二十八洞天之亡魂，你要如何面對？”

　　眼見當年的陰謀暴露，慕瀟韓更是豁命，欲將倦收天殺之滅口。

　　然而，倦收天身形一動，逸步上前，慕瀟韓欲禦劍一擋，九陽之氣卻已穿體而出，一切都結束了。

　　心脈寸斷，慕瀟韓看著倦收天閃身離開，僅一招便為三輝解開了不老劫印。

　　倒下的那一刻，他忽然見到了葑玉絡，久遠前就被他犧牲的妻子，她看著自家，眉目依稀還是舊日時候……

　　陣已破，杜舞雩抓住時機，立時化風將慕瀟韓屍體帶走。

　　三輝恢復常態，柳峰翠回身一瞥，見齋玉髓神色難堪，轉頭道：“北芳秀，吾代湘君向你道歉。”

　　倦收天揮手道：“他是當年二十八洞天之事幕後者，不值得你代為道歉。”

　　三輝具是一愣，想要細問清楚，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又聽倦收天告知將要主動出手一會聖航者天諭，便也沒再多問，只恐打擾了倦收天。

　　待三輝具已離去，倦收天仰望天際，思索翼天大魔與逆海崇帆合作，又考慮到破天之事，不由想到了銀驃當家原無鄉。

　　牽絆至深，不可缺失，卻又無法面對。

　　思念，卻又不那麼想見。

　　思念，是因為他們向來並肩作戰，何曾在這樣牽扯蒼生的大事上分離？

　　不願見，是因為兩人之間橫著一樁不能放下的仇怨。

　　“原無鄉……”倦收天抬手，仿佛看見一縷月光落在掌心。

　　思緒，在一瞬間紛飛。

　　鼻翼間的風，似乎又染上了那陣陣的腥血臭味。

　　耳畔是混成一片的喊殺聲、慘叫聲，時間仿佛回到了過去。

　　戰場已經變成了煉獄，在不斷的慘叫聲中，有人掉了胳膊、有人掉了腦袋，那濺落的鮮血似能將天際染紅。

　　金色的衣裳早已變成了血紅色，倦收天已不知自己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不能後退，只知道身後是無數苦境百姓。

　　“我們一定會守住中原！”刀中品高聲呼喊，以鎮軍心，“天羌族，今朝滅矣！”

　　“喀巴戰斧陣，六路並進，五攻一守。”天羌族領導者之一逸冬青手一揮，“剿滅！”

　　手握戰斧的天羌族將士結成陣法，逐漸逼近道真眾人。

　　倦收天才擋下一招，耳畔竟然響起刀中品的慘叫聲，他一回頭，便看見最不願意看見的場景——刀中品倒臥黃沙。

　　“刀中品！”原無鄉稍一分神，戰斧已至眼前，悲憤萬分間應付眼前敵人更是狠厲。

　　“可恨啊！”倦收天沖至刀中品身前，見好友已氣絕身亡，悲憤交加，劍鋒過處，快的不及眨眼，即是一地死亡。

　　“兄長啊！”逸冬青救援不及，眼睜睜看著兄長慘死倦收天劍下，含淚嘶聲喊道，“眾軍，殺！”

　　眼見族長身死，眾天羌族人皆是瘋狂，竟不顧自身，再度圍攻李公烈。

　　“啊——”

　　是李公烈的慘叫聲！

　　倦收天回頭見李公烈倒下，怒目欲裂，他急急上前，欲救下好友性命，卻未察覺逸冬青已手持雙斧逼近！

　　“小心！”原無鄉回身時，已來不及阻擋逸冬青。

　　在鮮血洗地的戰場上，他匆匆奔向他，像是奔向一個岌岌可危的未來。

　　所有的殺伐聲都不見了，天地仿佛在一瞬間寂靜，四野如流光而過，只有那兩把泛著光的戰斧，鮮亮如血。

　　待他回過神來，已經倒在倦收天的懷中，旋即被背上那寬大、溫暖的肩背。

　　原無鄉看清倦收天無事，心上撐著的一口氣才松下，後知後覺，他感覺到雙手傳來一陣陣劇痛。

　　冷汗直流，腦昏頭脹，不過片刻便覺眼前一陣模糊。

　　迷迷糊糊間，他恍惚看見了滄海雲坪，不知何處飄來了桃花，搖盪在雲霧之間。

　　那一股清香撲鼻而來，恍恍惚惚，令人心醉。

　　原無鄉依稀見到當年初見的那個小小少年，他站在桃樹下，背著一把比他還高的劍，看起來有幾分可笑，可那雙眼看過來，卻自有一股孤高淩雲的味道。

　　他抬頭看向花樹，一瓣桃花翩翩落入他的掌中。

　　原無鄉正要笑，凝神一看，人卻已經非是少年時，褪去了那一抹青澀。

　　他在練劍，矯如蛟龍，於層層雲霧中，身影似真似幻。

　　桃花紛飛，鋪天蓋地，細碎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迸發出一種令人沉溺的耀眼光華。

　　他收了劍，回身微微一笑，伸出手來。

　　天地縮水，一切都似乎遠了……

　　“原無鄉，你醒一醒！”倦收天背著原無鄉，感受到自他雙臂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感受到他的軀體正在漸漸冷去，咬著牙說，“我帶你殺出去！”

　　此戰已打了多時，他本也是強弩之末，但此刻，因肩上趴著的另一個人，心口一口氣頂著，竟覺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湧出。

　　肩上是絕不能再失去的存在，停在此地，就是對不起他！

gexiayouxue

2018-10-11 21:18

第四章：道心（下）

顧及原無鄉傷勢必須立刻醫治，倦收天且打且退，終於退至山林間，借著高木、地勢將追兵甩在林中。

　　此刻天色越來越晚，明月半掛在空中，為倦收天照出一片白茫茫的山路。

　　“原無鄉，你醒一醒！”倦收天不斷側頭蹭蹭肩上昏昏沉沉的人，感覺著他呼吸的動靜，啞著嗓子，輕聲道，“你不要睡，我還想聽你叫我，我不能、不能失去你……”

　　無言，唯有那雙被生生砍下雙臂的殘肢，滴滴答答往下淌的鮮血回應他的言語。

　　到溪邊時，倦收天將原無鄉放到溪石上，小心扯開自己包在那殘肢上的布，入目是一片血肉模糊，不忍直視。

　　倦收天眼都紅了，額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卻不敢耽誤，立刻將那傷口沖洗乾淨，敷上嚼碎的草藥，待這些事都做完，他伸手慢慢摩挲原無鄉蒼白的臉，這一刻有千言萬語在心頭，卻一句也吐不出來，就這樣堵得心慌難受。

　　月光，為天地鋪上了一層輕紗，將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

　　倦收天才將原無鄉再次背上肩，又聽遠處似有嘈雜人聲在喊什麼，他點地即走，果然，不過數息之後，便有天羌族高手追來。

　　有人往溪石上一摸，感覺到上面的血跡尚是溫熱，立刻呼喊道：“血還是熱的！他們一定就在附近！”

　　大概是草藥起到了作用，又或者是已經沒有血能流了，原無鄉的手漸漸止住了血，這也使得追兵無法準確追蹤，倦收天心下以為這是好現象，可在一次蹭到肩上人臉頰時，卻發現他的臉已不復冰冷，而是燒的燙手。

　　他立刻就想到原因——失血過多，傷口發炎，又逢風寒入體，導致高燒不退。

　　若是再不停下來，護住他的心脈，恐怕性命不保。

　　倦收天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不停的呼喊原無鄉的名字，想要把他叫醒。

　　唯有寒風呼嘯而過，回應他的苦心。

　　終於，他發現一個藏在瀑布裏的隱蔽洞穴，洞口僅供一人過，內裏卻極為寬敞，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天然屏障。

　　洞中陰冷潮濕，倦收天將自己沾了血的外衣除去，脫下尚算幹潔的中衣鋪到原無鄉身下，立刻為他輸功療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倦收天額角的汗珠都連成了線，昏迷的人卻沒有絲毫起色。

　　這已不是輸功能解決的問題，倦收天忍不住想到：吾要失去他了嗎？

　　這樣一想，心像是被什麼拽住了，無力掙扎，不得解脫。

　　原無鄉枕在倦收天的腿上，臉像是天邊的火燒雲，整個身子都燙的嚇人。

　　倦收天放出了劍氣，以方便道真眾人尋找，當然，天羌族的人也同樣看到了這道恢弘劍氣。

　　兩路人馬急急向洞穴奔來，只看誰先到。

　　倦收天強壓下自內心深處湧出的恐懼，逆行運功保持雙手的冰涼，放在原無鄉的額上，為他降溫。

　　就在此時，原無鄉忽然睜開了眼睛。

　　洞外，一擊驚雷落下，大雨傾盆而至。

　　四目相對，靜默無言，唯有胸口鼓動的心能證此刻激動。

　　原無鄉其實現在如入冰窟，腦中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渾身上下，唯一的知覺就是雙臂斷出劇烈的疼痛。

　　可即便在這樣劇烈疼痛下，他注視著抱著自己強作鎮定的倦收天，還是顫動著焦裂的唇，扯出了一個輕輕的笑，掙扎著說：“好友，吾沒事……”

　　光陰，似定格在那一抹牽強的笑。

　　還有什麼能說？

　　倦收天只能將人緊緊摟入懷中，給懷中這具冰涼的軀體帶來一絲溫暖。

　　而此刻，原無鄉的心其實很靜，靜的如同天邊的流雲舒卷。

　　他方才做了一個夢，幾乎魘住。

　　夢裏悲風呼嘯，眼前一樹一樹的桃花隨風飄散，籠罩天地。

　　原無鄉看見少年時的倦收天在前方行走，他高聲呼喊倦收天，可是，眼前的人卻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

　　他上前去拉倦收天，可是每一次在將要抓住的時候，不是跑到了他的身後，就是跑到了他的身前，永遠追不上，留不住，錯過，總是在錯過……

　　一陣狂風，原無鄉眼前一陣模糊，再抬頭時，眼前已經不是少年時的倦收天，他每走一步都在變化，慢慢地變成了現在的倦收天。

　　那金色的身影穿過一層層的桃花，不曾停留，不曾遲疑，似乎就要消失在茫茫花海中。

　　“倦收天，你等等我！”原無鄉心中一慌，再一次喊他。

　　可是，風太大了，聲音都被飛花淹沒。

　　原無鄉想要繼續追上去，耳畔突然又響起一些斷斷續續的呼喊聲，模糊不清，依稀能辨認出是倦收天的聲音。

　　——“原無鄉，醒一醒！”

　　——“振作啊！我還想聽你對我叫窮……”

　　——“我不能失去你啊！”

　　迷迷糊糊間，原無鄉想要轉身去尋聲音的來源，卻見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停了下來，那人轉過了身，眉目依舊，向自己伸出手來。

　　原無鄉下意識的奔了過去，他看著眼前人熟悉的容顏，想要搭上去的手卻不由得遲疑了。

　　“好友？”眼前的倦收天帶著疑惑的看著他。

　　原無鄉心神恍惚，正要與他攜手而去，耳畔的呼喊聲又再度響起。

　　——“好友，我們不是立志，要除魔衛道，死在此處，如何對得起蒼生？”

　　悲傷的言語猶如一桶冷水，把他從頭澆到腳，瞬間清醒了。

　　天羌族之禍憂未解，若戰火繼續蔓延下去，蒼生塗塗，豈有面目獨善其身？

原無鄉後退了一步，心中堅決：絕不能停在此地！

　　刹那間，桃花崩潰，眼前的一切都在湮滅。

　　他猛地睜開眼，再度掙扎著回到了人間。

　　倦收天知道他身上必是劇痛難忍，痛聲道：“你再堅持一會，吾已經通知了眾人，馬上就會有人來的！”

　　原無鄉心中一慟，再次勉力笑了一聲，道：“你放心吧，吾以胸前護心環發誓，吾不會死在此處。”

　　他的身上是這樣的痛苦，可那一雙眼眸，卻恍若清風明月，不為外力摧折。

　　“好友！”倦收天點頭，道，“吾相信你！”

　　突然，倦收天出手如電，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將原無鄉放在一旁，拔出了身旁的寶劍：洞穴外有腳步聲，有人正朝這邊走來！

　　兩人相對無言，這樣的時刻，若是敵人，恐怕堅持不了太久，真正是，要死在一起了……

　　“倦收天！”

　　“原無鄉！”

　　是葛仙川與抱樸子的聲音！

gexiayouxue	2018-10-11 21:19
都木有人看……紮心，單機碼字扛不住了QAQ

gexiayouxue

2018-10-14 21:35

第五章：风波

　　被黑夜籠罩的滄海雲坪，不復記憶中的喧囂。

　　倦收天壓制著盛怒，等待著逆海崇帆聖航者天諭的到來，不料卻見到另一個人緩步而來。

　　“為何代天諭而來？”見到來者，倦收天目中雖有疑惑，卻是信任。

　　鷇音子拂塵一甩，道：“現在的吾，是逆海崇帆的一員。”

　　“哦。”倦收天微一沉吟，已經明白鷇音子的用意，“那你今日要與吾談什麼？”

　　“談和，以及，談合。”鷇音子道，“信仰在前，私誼在後。”

　　“與你談何合，早已經開始。”倦收天劍眉緊蹙，“與天諭談和是怎樣一場局？”

　　鷇音子知曉天諭此刻一定某處注視著自己，道：“大局為先，還請閣下暫勿為難。”

　　倦收天稍有不解，問道：“明知這是虛偽的一局，你仍要進行？”

　　“這本就是一場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互相利用的角力。”鷇音子輕笑著搖頭，俄而，又斂容正色，道，“吾，正在等她落子。”

　　就在此刻，道玄一脈登天跨三人為慕瀟韓之死而來問罪。

　　倦收天知曉道玄、道真之間的衝突，本就是逆海崇帆的算盤，因而也不欲多作解釋，只歎了一聲，道“道心不願風波起，奈何風波不饒人。”

　　話音未落，生死雙印、森獄雙魔竟一起現身在滄海雲坪，隨即，杜舞雩也步入戰場。

　　眼見倦收天、鷇音子將與他們發生極致衝突，登天跨三人欲趁亂圍攻倦收天，卻被鷇音子一掌送離戰場。

　　雙印配合雙魔攻勢，再布夢征生印。

　　倦收天本就重怒在心，遇到這樣連番逼殺，早已經安耐不住，名鋒拔天鞘而出，劍身引出萬丈光芒，只一式便將夢征生印破除。

　　雙魔之一猘兒魔手中雙錘再攻，倦收天根本沒將他看做對手，背身負劍一擋，將猘兒魔逼開，化光攻上翼天大魔，道：“你該出手了。”

　　翼天大魔亦是迎上，手中鬼面刀魔威不凡，擋下名劍。

　　一聲鏗然，道劍魔刀正面交鋒，磅礴氣勁四竄，傷天創地。

　　憑藉一身克魔功體，倦收天手持金劍，金芒揮灑，震退翼天大魔，傲然說道：“齊上吧！”

　　如此高強的武學，如此強大的根基，連站在遠處山峰觀戰的鳩神練也不免感歎：“北芳秀，勁敵也。”

　　雙方正欲再戰，空間忽然扭曲，絢爛的影火之光席掃天下。

　　雙魔見狀，立刻化光退離戰場。

　　遠峰之上，觀戰的鳩神練與弁襲君亦感覺到空間的變化，退離現場。

　　而一旁與鷇音子交戰的杜舞雩亦停下了動作，化光離開。

　　倦收天收劍入鞘，回頭對鷇音子道：“此地非談話之所，回永旭之巔再議。”

　　一回到永旭之巔，果然得知三輝已與來到永旭之巔的逆海崇帆之人交過手了。

　　這也在倦收天意料之中，只是對於戰中出現的空間扭曲與天際出現的奇妙異彩，有所不解。

　　鷇音子一一將時間城與時間日晷再次被推動說明，道：“世間暫時回到了常軌，應該就是他們突然離開的原因。”。

　　“在曙光照世之前，要說常軌，仍是過早。”倦收天搖頭道。

　　鷇音子不免有所好奇，問道：“閣下對曙光真是情有獨，不知可願分享從中所得到的體悟？”

　　倦收天微一點頭，取下金劍置於石桌，目光有一瞬的深遠，道：“吾之九陽天訣，以及這口天鞘晨曦，就是體悟。”

　　鷇音子只略一想便透析了名劍與天鞘晨曦的關聯，幾乎是肯定的問道：“名劍本非無名，而是封了名，封了過去。”

　　倦收天也未想到鷇音子能如此敏銳，低眸望著金劍，沉聲道：“吾道真一脈，曾因內鬥而陷入最黑暗的過程，那時，道真已分南北兩派……”

　　時光又回到了過去，仿佛回到了那個不願意再度回想的時刻。

　　那一日，原無鄉為他失去雙臂，性命垂危之際，葛仙川與抱樸子帶著道真眾人及時救援，而後，原無鄉被南宗接回，幾乎是音信全無。

　　想見他，卻又因為他重傷在身，南宗之人不肯讓他一見而作罷。

　　夜夜不能安睡，只要閉上眼睛便能看見原無鄉擋在自己身前，被砍去雙臂的情形，反反復複的情景重現讓倦收天心神欲裂，連每日練劍也不能全心全意。

　　他現在如何了？

　　傷勢有沒有好點？

　　他看到自己失去雙臂，會是怎麼樣的感覺？

　　……

　　無論如何，倦收天想，原無鄉為救自己失去了雙臂，那麼，今後自己就是他的雙臂，照顧他一生一世！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在倦收天等待著原無鄉再度出現在眾人面前，而南北道真也因為名劍與銀驃的歸處，舉行了一場武鬥，勝者一方將統領南北道真，盡收名劍與銀驃於囊中。

　　可是，這場南北武鬥帶來的結果卻不是好的。

　　南宗領袖抱樸子暗中佈局，勾結公證一方，讓求勝心切的葛仙川雖贏了勝利，卻被眾人質疑勝之不武，而抱樸子自己也因為當時與葛仙川交戰時受的重傷而死亡。

　　北宗在數天之內崩解離散，眾人都因為汙名而離棄葛仙川。

　　倦收天得到消息，趕到葛仙川住所時，正見他注視著那柄耀耀生輝的名劍，背後頂著準備自盡的刀劍。

　　“葛仙川，你在做什麼！”倦收天急忙喊住他。

　　葛仙川抬頭，極度痛苦的道：“眾人都走了，你，不離開嗎？”

　　“吾不會離開的，你別做傻事！”倦收天欲上前阻止，“這不是你的錯。”

　　葛仙川眼中隱隱含淚，伸手似愛似恨的撫過名劍：“是吾貪求北芳秀的勝利，才會誤中他人奸計，是吾讓北芳秀身敗名裂，讓名劍因此蒙羞！”

　　“連你自己也要放棄自己嗎？”倦收天質問道，“那樣的話，北芳秀的汙名將永遠抹不去，北芳秀三字也只會成為道真歷史的一篇殘頁。”

　　葛仙川抬頭，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帶著期盼問道：“你一直相信吾嗎？”

　　“當然。”倦收天點頭道。

　　“吾相信你一定能振興北芳秀，重建名劍風采。”葛仙川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拍案桌，將名劍震給倦收天。

　　倦收天接劍一瞬，葛仙川竟已自盡身亡。

gexiayouxue

2018-10-21 20:55

第六章：恩义

　　目睹同修被陷害含冤至自盡，倦收天痛心疾首，手持名劍一路戰向南宗各大道宗，欲為北宗和葛仙川討回一個公道。

　　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劍上沾染的是昔日同道的鮮血，炙熱燙手。

　　這樣的大動干戈，這樣的怒不可制，迎來的卻不是大仇得報，而是一個不能心甘卻又無可奈何的結局。

　　那一日來到最後，擋在前方的卻是他今生無法放下的存在——原無鄉。

　　隔得遠遠，他看見原無鄉還蒼白著的臉，那雙為救自己而被生生砍斷的雙手裝上了銀光凜凜的銀驃玄解。

　　無語，無言以對，也無可言語。

　　接受了銀驃玄解，便是南宗的銀驃當家，若自己要再前行，必定要與之一戰。

　　大概，這就是被天意捉弄的滋味。

　　這一刻，倦收天平生第一次想要逃避戰場，他怎麼能對原無鄉刀劍相向？他怎麼能放下北宗與葛仙川的仇恨？

　　兩難的境界，他看著原無鄉，開口想要說什麼，卻又覺得一切都太遲。

　　明明是今生至要之人，明明下定決心要守護他，卻不得不停在此地，而且無法再踏前一步。

　　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原本想要說的話，也或者不應該再說出口了……

　　困於恩義，耽於情仇，心似劍剖，苦，已是不堪回味。

　　他看著他，握緊了手中的金鋒名劍，隨後轉身一步一步黯然回到北宗，那腳下的黃沙發出細細的聲響，像是踩碎了什麼東西發出的哀嚎。

　　北極魁鬥、芳華雋永、秀絕天下名劍。

　　誰都不曾想到，也從未想過，會有什麼人、什麼事，可以將他逼到這樣的程度。

　　因為，倦收天一直是眾人瞻仰的目標，耀目奪彩、光芒萬丈。

　　他永遠不會倒下，永遠都在那裏屹立著……

　　這樣剛強的他，回到永旭之巔，將金劍插在一片，竟慢慢靠著一塊巨石滑坐到地上。

　　原無鄉、葛仙川、南宗、北宗……數不清的熟悉面孔在他眼前閃過，數不清的場景在他眼前展現中，這是他一生最難的抉擇，原無鄉與北宗、葛仙川之仇，被迫放在一個天平之上，同樣重若千鈞，任何一方都叫他不能放下。

　　他知道，這次的逃避並不是結束，無論願不願意面對，與原無鄉都必有一戰，這是唯一的結局，可是，他又能怎麼樣與原無鄉為敵？

　　進退兩難，恩義雙負，倦收天陷進了今生最漫長的噩夢中。

　　一個今生虧欠良多、恩情還之不盡之人，一件北宗被人誣陷，同修自盡之事；進是有負恩義，退是有負恩義，行是錯，不行也是錯，倦收天靠著巨石，心緒翻湧崩潰間，雙眼竟慢慢模糊一片，就連五感也漸漸紊亂。

　　倦收天抬手放在眼前，只看見一片漆黑，他顫抖著雙唇半響，終於出聲，卻是一句模糊不清的話，只隱隱約約判斷出，他似乎喊了一聲原無鄉。

　　那是是他最信任的同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此刻天地同悲時下意思呼喊的人。

　　原無鄉、倦收天，他們幾乎是一同長大的，如梧桐樹一般，同生同長，耀耀生輝的前半生中從未分離。

　　可是此刻，一切都隔得那麼遠。

　　倦收天捂著雙眼靠倒在石上，這一刻，無比的想要見到原無鄉。

　　他看見原無鄉在滄海雲坪練拳、在桃花樹下輕笑、鄉在風起雲湧的戰場上。

　　記憶忽然之間清晰，他想起來許多往事，那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多年前，一起餓得夜半摸到伙房偷吃燒餅。

　　多年前，那一塊被分成兩半的燒餅。

　　多年前，在滄海雲坪的桃花樹下，原無鄉笑眯眯的遞過來一個燒餅。

　　……

　　時光在支離破碎，原來痛到極致是無法再做出更大的反應。

　　倦收天一直捂著雙眼，再沒有過多的動彈。

　　這一夜，只有插落一旁的金劍陪伴著他。

　　從回憶中掙脫而出，倦收天似感慨，似是看開，低聲道：“那一夜，吾萬念俱灰，直到曙光照在吾的身上，那是吾首次心無旁騖感受曙光，吾從曙光領悟到重生，此後，每日吾隨朝陽重習武道，領悟了九陽天訣。”

　　“吾只是問了一道曙光，卻聽了一段沉重的過往。”鷇音子歎道。

　　倦收天搖頭，糾正道：“真正沉重的，不是故事，而是人情恩義。”

　　鷇音子抬眼望了一眼漆黑的天際，道：“聽起來還尚有許多未能細說，可惜吾現在諸事纏身。”

　　“那麼來日再聽吾細說吧。”倦收天背起石桌上的名劍。

　　兩人起身，鷇音子將拂塵一甩，道：“可知吾此刻最高興的事情是什麼嗎？”

　　“雙肩輕了。”倦收天道。

　　鷇音子微微一笑，道：“多謝分擔。請。”

　　兩人暫且分別。

　　而此刻，被鷇音子送離的登天跨三人已經回到了篁翠東風，與為慕瀟韓之死聚集的眾人會合，商討倦收天殺人之事該如何定奪判罪。

　　三人自覺顏面被損，言語更是失卻分寸，一心要將倦收天道監五十年。

　　六弦之首·蒼不欲道真與道玄恩怨擴大，再者他也查看過慕瀟韓屍體，知道倦收天已經留情，只是慕瀟韓未能把握。

　　眾人爭論不斷，卻見逆海崇帆聖裁者弁襲君來到現場，鼓動道玄一眾加入逆海崇帆，對抗倦收天等人。

　　蒼見眾人被仇恨蒙蔽雙眼，決意聯合逆海崇帆對付北芳秀，而逆海崇帆看似好意，實則包藏禍心，他阻止不得，只好立刻前往永旭之巔，一見倦收天。

gexiayouxue

2018-11-14 22:30

第七章：破天（上）

倦收天向來剛正，目下不容奸佞邪魔橫行，聽聞逆海崇帆這番謀算，立刻便要前往逆海崇帆宣戰，倒於蒼之心意不謀而合。

  在崇輝聖岸地界，雙天首次會面，雙方句句針鋒相對，幾番纏鬥，終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到最後，倦收天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直言道：“吾知曉眼前的塵世暗夜是你們的傑作，吾告訴你們，吾能忍受道玄一脈  的挑釁、蒼生的質疑，但吾對逆海崇帆，吾只有一字……滅！”

  戰帖一下，雙方形勢如同破冰，終於不再是試探摩擦，此後，倦收天更是連番刺激逆海崇帆針對自己，引起戰火燒身，為鷇音子確認三脈爭取時間與空間。

  永旭之巔之上，剛與鏡面修羅激戰，此刻的平靜尤為珍貴，倦收天眺望遠山，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卻又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多年以前與原無鄉入世曆練之時，一起深入沙漠腹地為人尋物，卻在漫天風沙中迷途，只好在沙漠中過夜。

  沙漠的白天熱的幾乎要半熟了，入了夜卻是鑽心蝕骨的寒冷，內力深厚也熬不住。

   生不了火，他們就靠在一起賞月。

  “可惜此地無餅”倦收天微微感歎道，“賞月怎麼能少了燒餅。”

  “是啊，無餅如何賞月呢？”原無鄉半靠在他的身上，望著天邊的明月，淺笑著伸手將自己帶在身上壓底的燒餅化出，“當年，伙房老翁離開前，留了幾張燒餅給我，這是最後一張。”

  伙房老翁做餅堪稱道真一絕，滋味純樸、可放百年不壞，然而，他數年前便已離開道真，再不見蹤跡。

  倦收天伸手接過燒餅，心中有無限的感懷，餅是從小吃到大的，幾乎見證他的成長，也見證了他的。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原無鄉伸手，他似是已經撫了那一輪明月，眼眸迷離而美麗，像是一汪倒映著月的秋水，“詩裏說的真是美……”

  倦收天咬了一口燒餅，純樸的滋味流轉在唇齒間，著實令人懷念，他愣了一會，垂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燒餅，伸手將燒餅又遞回給原無鄉了。

  原無鄉頗為不解，有些愣愣的接回了餅，想要開口問一句，回頭卻見身後依靠之人抬首望著明月，神色似有異，便也沒開口再問什麼。

  走馬西來欲到天，辭家江湖見月圓。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裏絕人煙。

  他們不再言語，就這樣靠在一起，望著明月出了神。

  倦收天感知到地界來來回回的鷇音子已上山，聽見三輝通報鷇音子來訪，回過神來，走下山巔，問道：“你來此，是地三脈與天三脈皆確認完成了？”

  “天三脈正是地三脈的並現凶時，方能奏功，吾已委託操縱天下時軌的時間城協助。”鷇音子點頭，語氣一滯，淡聲道，“至於地三脈，已有一處被毀。”

  倦收天心知鷇音子來此見他，必然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只道：“你既然來了，就表示已有備案。”

  “地三脈所指的是地氣。”有此知音，實屬難得，鷇音子解釋道，“六爻煞地雖已被毀，其地氣散入地脈之中，我們只要設法重新彙聚，地三脈便能再度成型。”

  “方法？”倦收天問道。

  鷇音子點頭，一一將心中推斷托出：“自古正邪不兩立，由此原理逆推，若能以浩然正氣作餌，煞氣便會為了吞噬正氣而聚合。吾已推斷出六爻煞境的相對地點，正是永旭之巔。”

  “方才你在地界八方極點結陣後才登上，原來是為此事作下準備。”倦收天頃刻便明白了，問道，“需要多少浩氣引出地煞？”

  鷇音子挑眉，道：“不多，一點就好。”

   “那就一點。”倦收天運轉九陽真元，將浩然正氣凝聚一點，劍指一揮，正氣隨之貫下永旭之巔地底，霎時間，凶煞地氣追逐正氣而來。

  鷇音子見狀，立刻啟山下佈陣，將凶煞地氣全部鎖入巔下地脈之中。

  事了，兩人也閒談了幾句，雖覺意猶未盡，但思及時間問題，也只能止語。

  兩人再度告別，期盼著破天計畫能夠成功，然而，數天之後，天地人三脈皆已全，卻仍是以失敗告終。

  鷇音子再度觀看天機讖，企圖找出破天計畫的差錯所在，豈料天機讖上竟化出一幅焰火吞噬白蓮之象。

  鷇音子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白蓮浴火之景，忽然間靈臺清明，這一刻，他一切都明白了。

  “吾……明白了……”苦到極致，鷇音子凝神望著遠處，竟慢慢笑了出來，“燃燒的白蓮……”

  他闔目而立，眼前有無盡苦難百姓的面孔，有在這條誅邪滅魔的道路上的同伴……

  再睜開眼時，鷇音子眼中只有一往無悔，他再度前往時間城與永旭之巔，將計畫同時間城主與倦收天細細說明。

數天之後，破天計畫在鷇音子的策劃中再度啟動，然而，就在計畫的緊要關頭，鷇音子竟魯莽行刺鳩神練，最終功敗垂成，被逆海崇帆廢去手腳，綁在天諭臺的木架上，等候著天時的處決。

遠在永旭之巔上的倦收天，似乎聽見風送來的悲憫微音，他抬頭望向尚且漆黑的天幕，目中帶著憤怒和，仿佛看見了那道一往無悔的身影。

“鷇音子……”

金色道影雖不動，心緒卻是沉重。

崇輝聖岸，鳩神練開展陣法，蒼穹之上黑雲翻滾，不多時，竟有一縷日光射落大地。

天，亮了。

日光照射在鷇音子身上，頓時引來天火焚身。

江湖廝殺，刀劍無情，這一生都在苦難中掙扎，卻終是不悔。

火焰中的人靜靜等候著天時的降臨。

崇輝聖岸，攀天刀梯前，秦假仙仰頭看見在烈火中顫抖的鷇音子，眼中蓄滿淚意，卻是咬著牙，空手登上了刀梯。

“鷇音子，我來救你！你不要死啊！”

刀梯鋒利，輕觸即皮開肉綻，何況是登爬？

秦假仙手腳具是鮮血淋漓，依稀可見傷處森森白骨，卻仍是不願鬆手。

“天時到了。”倦收天眼見被黑雲籠罩的蒼穹露出一道雲洞，揮劍運功，浩然正氣融合地底煞氣，尋劍沖霄而上，撐住黑雲缺口，“吾以金劍，號令九陽。洞開黃泉，貫通九地，上達天聽，震撼九重。”

凶時降臨，沐靈山亦驅動琉璃聖火，開天引路。

心知此刻耽誤的每一刻都是鷇音子以命交換，意琦行尋劍芒而上，豁盡元力助巨魔神衝破陣法。

不能讓犧牲白費，倦收天亦回應萬千劍意，阻擋鳩神練鎖雲洞之舉。

三千真火焚燒軀體，痛，卻已不再是痛。

火中的白蓮撐持著最後一口氣，只為等待塵世暗夜徹底的消弭。

九天之上，巨魔神已順利穿越雲洞，意琦行眼見導致塵世暗夜的元兇就在眼前，他回想到死去的諸多同伴，怒上心頭，運出天殛之式，一劍將皂海荼羅大陣之陣眼斬破！

暗夜褪去，曙光重現，許久不見得日光照遍神州大地，霎時，草長鶯飛，有一樹樹粉白花木肆意綻放……

白蓮目睹天光再臨，終於松下心中最後那一口不散的氣。

“最後這一眼，值得了。”

這一路走來，極痛、極苦，極悲……

能為蒼生重獲光明，終究還是值得了。

一生崎嶇的人在烈火中恍恍惚惚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些跌跌撞撞泥一身、水一身的往事，恍兮惚兮間明朗在眼前，他看到無數在誅魔滅邪的道路上一往無悔的烈士……

然後，他看到三餘在暖陽下彈琴，天純淨透徹的藍，山水花草芊芊，一切都是美好的開始。

靜靜看著那身影，他心中卻如明鏡一般，清楚地知道這是死前的幻覺。

白馬非馬，是時光過隙的殘影。

junxi94	2019-03-31 22:01
大大很好看呀！还有后续吗？

t12220730	2019-04-01 13:02
看见鷇梦了……写的好棒！

gexiayouxue

2019-05-03 22:45

第八章：入世

“師尊！”莫尋蹤立在庭前，感受著久違的陽光照在身上，回頭笑道，“天，亮了！”

　　原無鄉微微蹙眉，立在屋簷下許久，翻手似乎接住了一片陽光。

　　“師尊？”莫尋蹤三兩步蹦蹦到原無鄉身邊，疑惑道，“你怎麼了？”

　　“昂貴的代價。”原無鄉輕輕歎出聲，垂眸看著掌心的陽光，思及天涯彼端那一同破天之人心性，又道，“此刻，你一定也覺彌足珍貴。”

　　又來了，莫尋蹤心道，無力的抬眸望著天邊一抹雲，等著師尊慣例的花式誇倦。

　　說實話，那邊那位北芳秀，他從小到大已經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沒事就聽到自家師尊嘮叨兩句，真正的未見其人，已煩其名！

　　原無鄉又怎會不知道小徒弟此刻心中所想，笑著點了點他的額心，道：“吾立即要外出，你近日要多關心道門內部矛盾，與逆海崇帆的動靜，要見機行事，不可意氣用事，不可衝動行事。”

　　莫尋蹤眼前一亮，後半句一個字也沒進耳，只歡呼的點頭，道：“徒兒保證不辜負師尊期望！”

　　原無鄉歎著氣搖頭，知道他必定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不厭其煩的再次提醒道：“江湖無情，你切記，凡事皆需三思，不可過於衝動。”

　　可莫尋蹤的心早已飄到廣闊的江湖中，只想著名揚天下，讓師尊刮目相看，哪裡還聽得進半句勸告？

　　原無鄉看著小徒弟歡呼雀躍的模樣，心中更是憂愁，欲要阻止他入世，可此時確實是徒兒歷練時機。他思來想去，又覺徒兒武藝畢竟算不得太差，只要不遇絕頂高手，應該無事，再者，只是稍注意逆海崇帆動向，應當也不會招惹那樣的高手。

　　萬千心緒，可此刻也無合適辦法，原無鄉深歎一聲，還是多絮叨了幾句才離去。

　　“師尊慢走！”莫尋蹤站在煙雨斜陽外，故作不舍的向師尊揮別，瞧著那道銀影化作玄光離去，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連細軟也懶得收拾了，握著寶劍也跟著出了門。

　　人世剛剛經過大劫，此刻正是百廢待新，莫尋蹤懷著一顆除暴安良的心，結果別說有啥名震江湖的事了，街上連個搶劫的都沒有，手中的劍毫無用武之地。

　　極度鬱悶又身無分文的莫尋蹤，一腳踢開了地上的樹枝，準備在林中找個山洞先落腳休息。

　　“師尊回來了，我怎麼交代！”莫尋蹤越想越氣，又是一腳踢開地上一顆石子。

　　“唔——”

　　“誰！”莫尋蹤手中長劍出鞘，直指發出異樣聲響之處，待慢慢走近了，他才認出那地上狼狽躺著的是北宗三輝之一的齋玉髓，心中一合計，能讓北宗三輝之一如何重傷狼狽，必是高手，這不是正是自己的好機會嗎！

　　莫尋蹤立刻背上齋玉髓，往缺月疏桐走去，為其療傷。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照射大地。

　　“怎麼還不醒啊？”莫尋蹤蹙著眉，俯下身近距離的望著齋玉髓，明明已經處理好傷口了，可為啥他總不醒，讓人有些焦慮。

　　齋玉髓似乎是感覺到臉上熱切的目光，小指微乎其微的動了幾下，立刻被莫尋蹤察覺到了，他連忙上下整理了一遍衣冠，背身靜立於庭前，做出一副絕世高手的模樣。

　　齋玉髓掙扎著睜開眼，陽光入目，他抬手擋在眼前，從指縫中瞧見那道逆光而立的挺拔身影。

　　“承蒙搭救，敢問閣下？”齋玉髓試探著開口問道。

　　就是這句！莫尋蹤心中暗暗得意，轉身極為風度、大氣的回道：“吾乃銀驃當家之徒，浪擲千秋莫尋蹤。”

　　“原來是銀驃當家之徒，失敬！”齋玉髓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銀驃當家不知何時收了個徒弟！

　　又是這樣，莫尋蹤只覺得後槽牙癢癢，每次一提起自己就是說師尊，眼裡根本沒看到過自己！

　　“也罷，南北道宗數十年來幾乎沒有來往，你不認得我這個人稱南修真後起之秀的莫尋蹤，也是當然。”莫尋蹤咬著牙，一字一頓的提醒眼前人不要忽視了自己。

　　但齋玉髓此刻心中卻另有思慮，想當年北芳秀與銀驃當家聯手，打退森獄雙魔，應驗道門傳說，名劍、銀驃聯手，天下無敵，如今世亂魔長，若能請銀驃當家出手，必是一個改變時局的契機！

　　他躬手問道：“如今逆海崇帆亂世，道門需團結一致，可否請閣下請出銀驃當家？”

　　眼看事情就要發展成，在家聽師尊誇倦，在外聽旁人誇原，莫尋蹤連忙截斷了話頭，道：“殺雞焉用牛刀！我莫尋蹤已得銀驃當家傳授巧奪無極變陣法，自然要為武林盡一份心力。”

　　“你初出茅廬，對逆海崇帆瞭解不深，恐怕……”齋玉髓耐心勸說。

　　莫尋蹤卻是一心一意要給師尊長臉，為百姓做事，極為傲氣的說道：“我會讓你見識，何為初出江湖，天下無敵。”

　　齋玉髓還要說話，又聽莫尋蹤道：“你在這裡養傷，我先幫你通知北芳秀，再剷除逆海崇帆！”

　　再多說亦是無益，齋玉髓看出此人心高氣傲，恐怕聽不得勸，也只好如他所言，反正，見了北芳秀自然會有分曉。

　　而在永旭之巔，倦收天遍尋不得齋玉髓，正思慮間，餘光見一道金光道影閃入，那背上劍穗正是原無鄉曾言要留給自己日後愛徒之物，又見來人極為年輕，性情似多活潑，眉宇之間頗有幾分舊人一脈傳承的神色，心中已有幾分猜疑。

金烏徹底沉於西山，暗夜黑天之中，天瀆魔形急速飛來。倦收天收回目光，將心緒放至接下來要面臨的敵人身上，劍指聚力，九陽之氣生生不息，強勢掃向天瀆魔形。

　　翼天大魔揮手擋下此招，現身降落於永旭之巔，鬼面刀出鞘，凜冷的刀身映出一雙更凜冷的眼，他厲聲宣告：“倦收天，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你們確定黑夜，是屬於你們的勝局嗎？”對於先前逆海崇帆趁他為破天分身乏術之時，偷襲永旭之巔偷襲，導致柳峰翠、錯江聲眾人喪命，倦收天早就是滿腔怒火，此刻乍見仇人，名劍出鞘，氣勢驚天，有蕩平周身邪魔之態。

hhhh2333	2019-05-04 01:07
竟然……更了！ ZUyM:$ 终于等到你！我爱原著向！

xueluo	2019-05-04 21:32
哇，是原著向的金銀，還有一點鷇夢，很喜歡這樣的風格呢，給太太點個讚👍，太太加油更呀🌹

gexiayouxue

2019-05-30 09:43

第九章：開陣

　　此次，逆海崇帆幾乎是全軍出動，配合雙魔，欲一舉將永旭之巔上這道金色曙光湮滅。

　　倦收天面不改色，游走於眾人之間，只守不攻，以劍導氣入地，似有所圖謀。

　　眼見翼天大魔受制于浩然陽氣，猘兒魔正欲加入戰局，自天際之上，一柄長劍射落於地，正在他的面前。

　　劍氣破地而出，銀芒呈五行展現夜空，一時光耀塵世，無可爭輝，萬魔皆辟易。

　　“通過轉化你們的力量，啟牝化五靈變，想不到還有這種用法吧！”莫尋蹤化光而出，出來之前他還特意注意了一下髮型有沒有亂。

　　想到按照師尊往日囉嗦的往事，倦收天應該不會多說什麼，莫尋蹤想到這裡，順勢又來了一句：“多謝北芳秀協助，讓吾有機會氣勢出場！”

　　果然，倦收天並未多說一句，甚至連眉頭都沒有蹙一下，這更讓莫尋蹤覺得興奮，他猜測著北宗的北芳秀是不是也很看好自己，覺得自己很優秀！

　　初入江湖，一切都是新鮮的，又立刻遇到這樣的大戰，少年人心性單純，在最初的緊張之後，心裡早就興奮地在放煙花了。

　　莫尋蹤看著逆海崇帆、森獄雙魔一干人等注視著自己，感覺自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帥極了，而且運氣好到爆，剛剛入世就遇到了這麼大的場面，最重要的是自己還鎮住了！

　　要是師尊在，一定摸著頭誇我了，莫尋蹤這樣想，聽見翼天大魔讓他報上名號，立即揚手握劍，氣勢全開，昂首傲然道：“千秋浪擲，莫尋蹤！”

　　猘兒魔冷眼揮錘再上，翼天大魔亦糾纏于莫尋蹤，欲要從缺口破陣。

　　雖有些不知輕重，但莫尋蹤也知道眼前強敵非是自己能硬抗，所以身法一路輕靈，避開鋒芒，只以劍借引天雷，困雙魔攻勢。

　　倦收天同時應對鳩神練與弁襲君兩名絕世高手，見摯友之徒進退有序也放心了，專心應對眼前敵人，手中名劍昊氣四蕩，猶如指揮，竟一人操動了牝化五靈變，力抗天諭地擘雙印之威。

　　如此渾厚根基、如此強悍實力，鳩神練與弁襲君四目一對，首見謹慎，合招開啟天地合印。

　　然而，九陽昊氣本就有克魔誅邪之用，此刻被倦收天引入陣中，運入一招一式，更顯威能。金鋒過處，皆見劍之極意，竟生生拆分天地合印。

　　倦收天劍指蒼穹，蒼龍、白虎、朱雀、玄武之變化神威，隨名劍縱橫，金芒耀目，似要吞滅黑幕。

　　戰場的另一處，莫尋蹤雖然竭力困住雙魔，但雙方實力差距巨大，被翼天大魔一招逼退，險些命喪魔刀。

　　再來，便無先機，莫尋蹤只得依靠自己身法之靈動，勉強遊走雙魔之中，以求自保。

　　倦收天知曉莫尋蹤已危在旦夕，立即瞬間收斂攻勢，金劍向天，猶如號令，萬千劍影浮於半空。

　　莫尋蹤見回頭見此陣仗，稍愣了一下，也反應過來了，雙手合印，插銀劍入地，渡銀芒應和昊氣，以成陣法。

　　“是道真最高劍陣，巧奪無極變！”翼天大魔一眼便認出當年擊退自己之陣。

　　那是久遠前了，並稱道真雙秀的倦收天與原無鄉聯創巧奪無極變，在永旭之巔擊退森獄雙魔，創下道真傳奇的一頁。

　　而後，南北決裂，雙秀再未相見，此陣便塵封於歷史中。

　　直到此刻，這曾震懾天地的陣法，終於再現塵寰！

　　倦收天一人持陣，金劍化雨，逼殺天諭地擘與森獄雙魔。

　　鳩神練當機立斷，高拋《天罰》，施展天界雷，引萬千雷電破陣。

　　“你們的劍陣還撐得住嗎？”弁襲君亦看出陣法有所不足，冷聲道。

　　“陣即吾，吾亦陣。”倦收天身不動，手中金劍宛若指引，納電化力，霎時，昊芒再現，更勝以往！

　　“九陽變轉，巧奪無極！”

　　極招再現，弁襲君與鳩神練忙運元功一擋，亦是狼狽不堪。

　　這邊，莫尋蹤卻是心如擂鼓，剛剛倦收天開陣意圖明顯，他才順著加入陣法，卻是先盛再竭，在最開始的勉力應和後，只覺被陣法所需根基、內力皆無法支撐，暫時勉強支撐起陣法，也不過是因目前倦收天獨力支撐此陣，及自己功體本身的特殊。

　　當然，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表現出來？

　　什麼東西都可以丟，面子不能丟啊！

　　莫尋蹤竭力想要表現的遊刃有餘，但他不支之態早已被雙魔窺透，雙魔四目一對，心意相通，一齊逼上。

　　莫尋蹤支撐劍陣已是竭力，又對上雙魔，更是毫無還手之際，不過片刻便已受傷，再也無法支撐劍陣。

　　眼見莫尋蹤命隕在即，倦收天瞬身一擋，金劍橫握，將人擋在身後。

　　“劍陣已破，你們同死吧！”翼天大魔手持鬼面刀，冷聲喝道。

　　倦收天何曾怕過，金劍緊握，只道：“齊上吧！”

　　以一敵四，倦收天一劍化萬千，將莫尋蹤嚴嚴實實的護在身後。

　　就在戰事不可收拾之際，一道紅影瞬攻而入，糾纏於翼天大魔。

　　陷戰的兩方，未覺天色漸白，待到朝陽已至時，森獄雙魔才驚覺已是天光，連忙飛離此地，臨走前放下狠話：“倦收天，此局，來日再續！”

　　鳩神練、弁襲君亦跟隨化光離去。

　　眼見邪魔離去，紅影回身，竟是慕瀟韓之兄長，八卦心流宗師，慕崢嶸！

　　倦收天知曉他是為其弟之死而來，回身先莫尋蹤傷處治癒，道：“回去你師尊那裡。”

　　莫尋蹤眉頭一皺，剛要開口，又聽慕崢嶸冷聲道：“閒雜人等速去，莫叨擾吾與北芳秀之會。”

　　雖然方才得他相助，但這番輕蔑語氣，顯然不是莫尋蹤這個年紀的人能忍受的。

　　莫尋蹤從倦收天身後探出頭來，正要嗆聲兩句，又見倦收天也揮手示意逐漸退下，咬著牙，也只好點頭離開。

　　見莫尋蹤暫且離去，倦收天才回頭，看慕崢嶸肅顏而立，道：“吾明白你來此之目的。”

　　殺弟之人近在眼前，慕崢嶸怒上心頭，手中八卦運起，咬牙切齒道：“那就面對現實吧。”

　　“九陽天訣與八卦變，終究避不了一戰。”倦收天並不畏懼此戰，可此時不是內對之時，拂塵一甩，道，“但不是現在。”

　　“你認為何時適當？”慕崢嶸微微蹙眉，北芳秀非畏事之人，不肯應戰必有原因。

　　兩人約定在七天后在百丈淩峭武決，屆時，道玄、道真、道靈三脈也將迎來合作的契機。

　　臨走時，倦收天亦勸道：“慕崢嶸，你的掌法走勢，已透露出你現在的狀況。”

　　“吾之選擇，吾自能控制，不勞費心。”慕崢嶸未回頭，只冷聲說道。

　　“愈是相信自己，愈會產生盲點。”見此情形，倦收天已預料未來可能的歧路，但他仍然希望這位正道同伴可以堪破，“要如何突破盲點，正是人生的課題啊……”

　　莫尋蹤守在山腰，瞧見慕崢嶸離去身影，又摸了上來，見現場並未再動武，吐了吐舌頭，道：“看起來，東君此番似乎不懷好意，幸好他離開了！”

　　倦收天早就察覺到他並未離開，思及現在江湖紛亂危險，頗為嚴肅的道：“但你卻未離開。”

　　因平日裡，師尊口中三句話，有兩句是倦收天，又加上常年累月聽師尊將道真雙秀的故事，各種花式誇倦，莫尋蹤其實對倦收天有一種很特別的親切感。

　　此刻，莫尋蹤看著他嚴肅的表情，眨了眨眼，心裡的不滿終於達到了頂點，像是沒討到糖的孩子，憤憤說道：“吾救了齋玉髓！”

　　倦收天默默看著他，並未言語。

　　莫尋蹤跺了跺腳，咬著牙道：“吾還幫了一場曠世大戰！”

　　倦收天稍微皺了一下眉，他好像已經猜到原無鄉平時是如何教導孩子了，此刻看著莫尋蹤撒嬌打滾，有一種莫名的無奈感。

　　這種心情類似于，慈母多敗兒的故事中，那個在一旁看著敗兒而無能為力的父親。

　　“所以，不是應該先好好表揚吾嗎！”莫尋蹤昂著頭，挺著胸，活像個三兩歲的孩子。

　　“永旭之巔的戰火不是能輕易碰觸的。”倦收天耐下心來，慢慢勸道，卻見這話一出，莫尋蹤眉毛都要燒起來了，於是又換了一個說法，“你雖有一身本領以及滿腔抱負，但仍需要精進。”

　　莫尋蹤一臉聽不見的表情，只差因敬重而沒有翻白眼了。

　　倦收天搖了搖頭，問道：“你的師尊呢？”

　　想到之前救的齋玉髓也是一開口就是師尊，莫尋蹤終於炸毛，高聲道：“別開口、閉口就是到我的師尊！”

　　倦收天不知道說什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已經很久沒被這樣嗆聲過，但此刻，面對這個打不得，罵不得，還不聽話的晚輩，他很頭疼。

　　“吾已經證明過自己了！”莫尋蹤挺著胸膛，道，“吾不差！”

　　“聽吾善勸，武林事非是你能介入，退隱去吧。”倦收天再次勸道，他是真的不希望這個孩子有什麼不幸發生。

　　莫尋蹤見勸他不得，小心思一轉，只拿出平時對付師尊的把戲，伸手一面去扯倦收天衣袖，一面小心翼翼的求道：“別拒絕得這麼乾脆嗎！”

　　倦收天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勸離他，只好閃身上石台，期望不予理會，他能自己在無趣間離去。

　　“不想聽吾講話……”莫尋蹤見人是真的不想理自己了。頗有些垂頭喪氣，一腳踢開了地上的石頭，“罷了……”

　　莫尋蹤一路低頭踢著石子走下山，氣鼓鼓的活像一隻河豚。

　　倦收天雖立在石上觀日，心緒卻注意著他，見他始終徘徊在山腳，知曉他少年意氣，此番定不會善罷甘休，恐怕馬上就會再上山來糾纏。

　　想到這裡，倦收天心中也有計算，再來，便是思考翼天大魔之事。

　　若放任翼天大魔不管，武林將更加艱險，他行事似另有目的，須立即尋其源頭，當下斬斷禍根！

gexiayouxue

2019-05-30 09:44

第十章：愛徒

　清晨，分外靜謐。

　　明明才結束一場戰鬥，可是，此刻的永旭之巔卻叫人無比心安。

　　莫尋蹤坐在一塊石頭上，雙手捧著臉，注視著高峰的金色道影，心裡既敬佩又羡慕。

　　“有一天，我會比他更厲害的！”莫尋蹤雙手緊握，暗暗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的歷練自己。

　　胡思亂想了一會，他又覺得不平，怎麼樣也咽不下一口氣，氣鼓鼓的自言自語：“哼！他不誇我就算了，還看不上我，回去一定要和師尊說！”

　　想到這裡，他又回憶起師尊每每提到倦收天，評價都是和善、真誠、特別照顧後輩，總之就是一個特別好的人。

　　莫尋蹤回想了一下，腦子裡滿滿的是那句霸氣側漏的齊上吧！

　　這哪裡和善了？

　　明明一見面就讓自己離開，連帶一程都不肯！

　　哪裡特別照顧後輩了？

　　莫尋蹤做下精准的判斷：“師尊騙人！北芳秀和他說的都不一樣！”

　　狠狠的吐槽了一通後，他又奄奄的低下了頭，這樣就回家也太划不來了，而且，師尊肯定不會輕易讓自己出來了。

　　“憑什麼他讓我回家我就回家！”莫尋蹤一拍石面，義憤填膺的道，“我就算比他差，那也是他年紀比我大！”

　　懷揣著不服的心，莫尋蹤徑直又上了山。

　　“你為何沒離開？”倦收天問道，他其實挺喜歡摯友這小徒弟，如若是前幾年遇到，肯定也會帶著指點一二，但現在永旭之巔情勢複雜，若是這少年有何不測，如何向摯友交代？又如何能交代得了？

　　“吾知道，你一直知曉吾在山腳徘徊。”莫尋蹤昂著頭，氣鼓鼓的說，“吾之所以再次登上永旭之巔，是因為吾想通了兩件事。”

　　倦收天靜靜看著眼前少年，等著他說出自己的見解。

　　“第一，吾是南宗，你是北宗，就算你是師尊摯友，吾也沒必要聽你的！”莫尋蹤說完，沖著倦收天挑釁哼了一聲，配著那張極為稚氣的臉，讓人不覺冒犯，只覺是孩子在賭氣。

　　倦收天也是這樣的感覺，少年人不服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且，此又是摯友愛徒，自然是可以多多理解。

　　想到多年不見得摯友，倦收天又覺得心情稍好，有這樣活潑的徒弟在身側，摯友這些年過的應該很好。

　　“第二，吾之劍法，並沒你所想的不堪一擊！”莫尋蹤看出來倦收天的不認同，氣的連連跺腳，拔出劍來，傲然道，“你可以試一試！”

　　年少意氣，以為憑手中一柄劍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就能夠護得心上一切。

　　然而，江湖遠不是想像中那樣的快意恩仇，那樣的瀟灑自由……

　　倦收天心中微歎，看著眼前少年，似乎看到了初出江湖的自己與原無鄉，曾經，也是這樣的純粹。

　　江湖濁浪，淘盡少年。

　　人，在恩義情仇中，苟延殘喘……

　　倦收天闔目，沉聲勸道：“初出茅廬，天下無敵；再學三年，寸步難行。”

　　然而，莫尋蹤這樣的年紀，又怎麼能聽懂言語中的沉重？

　　他只憤憤的道：“言下之意，是要吾回去找師尊嗎！”

　　倦收天知曉輕易勸他不得，方才禍世異彩綻出之地恐有變數，不能拖延，只好道：“你不回去，吾也管不了你，但吾有事要離開，自便。”

　　莫尋蹤滿腹的不滿，哪能輕易放任倦收天離開？

　　手中劍一橫，氣勁直向倦收天掃去。

　　倦收天連頭抖未回，便已擋下，他正不知如何教導才好，就聽莫尋蹤氣衝衝的道：“好，若你五招能敗吾，吾就回去！”

　　話未落音，銀芒隨劍而起，化千流飛縱，絢麗耀目，一時風華無雙。

　　倦收天一眼認出，這是原無鄉慣用的招式，只是莫尋蹤功力尚淺，使出來不成氣候。

　　他劍指一伸便擋下攻勢，隨意的讓莫尋蹤覺得牙根癢癢，然而，卻又無可奈何，因為他太強大了！

　　莫尋蹤的清楚地意識到：眼前人是一座難以翻越的高山！

　　但是，怎麼能如此認敗？

　　“無限江山！”莫尋蹤劍勢一轉，旋劍而上，有力破千軍之態，無限江山是師尊一日情緒激動下，應急所創，招式極為精妙，他苦練數月，才勉強得師尊其神韻一二。

　　果然，雖莫尋蹤此招未成氣候，但倦收天一瞬便設想出，由原無鄉親自使出此招，會是何等精妙，讚歎：“此招甚妙！”

　　莫尋蹤還來不及得意，倦收天竟空手接劍，將他生生擋在半空。

　　“但，不成氣候啊！”倦收天手上微微用勁，再度將人逼退。

　　莫尋蹤氣極，欲再度攻上，卻又落空，回過身神來，倦收天兩指已停在自己頸項間，隨時可以取命。

　　被孩子這樣一鬧，倦收天覺心情倒是好上不少，溫聲道：“吾已儘量控制自己，等到第五招再敗你。”

　　莫尋蹤抿著唇，低頭聽訓，技不如人是事實，沒得什麼好說的。

　　“江湖複雜，永旭之巔更是危險，待吾回來，希望你已經離開。”倦收天低聲告誡，眼下時間實在拖不得，否則，要他出手將人送至南宗，也是無妨。

　　莫尋蹤眼看著倦收天化光離開，實在心有不甘，他想，這樣被趕回去，只怕會被旁人嘲笑至死，連帶著師尊都要面上無光，受人閑語。

　　就在此時，逆海崇帆的杜舞雩竟尋來了此地。

　　莫尋蹤不認得他，見來人神色焦慮，不似來尋仇惡輩，應是正道那位俠士，有事尋北芳秀相助。

　　果然，杜舞雩開口便問：“北芳秀不在嗎？”

　　莫尋蹤眨了眨眼，腦中靈光閃過，心中暗暗摩拳擦掌，問道：“你是何人？北芳秀不在，吾名千秋浪擲莫尋蹤，是他摯友之徒，不久前，還與他一道擊退前來進犯的天諭與地擘，有事你可直接向吾說明，吾會轉告北芳秀。”

　　杜舞雩稍打量了一遍眼前這個年輕人，但他這次來通信，實在沒時間可以耽誤，便將逆海崇帆要拐騙三十萬信眾前往黑海送死的消息詳細告知。

　　這可是一件足以轟動武林的大事，莫尋蹤見杜舞雩匆匆離去，略思索了一番，立即傳信通知同為道門的道靈一脈眾人，自己又連忙趕去缺月疏桐，告知齋玉髓此事。

　　幾人聯合了一眾道門弟子，欲阻止這場令人驚心的犧牲。

　　此時，匆匆趕往黑海，欲一同阻止殺孽的杜舞雩，被已等候多時的暴雨心奴攔下，又是一場惡戰。

gexiayouxue

2019-05-30 09:59

第十一章：俠骨

　　深夜，倦收天急急奔赴黑海。

　　他方才尋到雙魔，交戰時，卻聽到消息，今夜，邪魔將以道血鋪紅通往黑海之路。

　　刹那間，什麼都明白了。

　　他急忙奔往黑海，只盼能阻止這場殺孽。

　　荒野上，寂靜的可怕，唯有帶著血腥與怨恨的風，吹拂萬里……

　　路，被道門弟子死不瞑目的屍體鋪滿。

　　目觸滿地鮮紅，有一瞬，倦收天竟覺得腳下有千斤墜，沉重的不能邁步向前。

　　既痛且怒，萬般滋味交織在心頭。

　　眼下，本是天光將近的時刻，卻又迎來了如此沉重的黑暗。

　　“道門……”倦收天緩緩吐出一口氣，踩著鮮血，緩步前行。

　　他一路走，一路注視著這些昔日的同道。

　　這條血路太長了，長的令人痛心疾首，長的令人滿目盈淚，長的令人怒不可制！

　　倦收天雙拳緊握，足下運勁，有開山裂地之態，三千枉死隨裂開的大地，一併埋入黃土。

　　“黑海！”

　　兩個字，吐出時仿佛能看到有怒火隨之噴湧。

　　倦收天化光至黑海邊，浩瀚初陽直向這極惡之海。

　　然而，任憑浩瀚之力如何直擊，黑海卻只是形狀產生異態，不見驚破。

　　一探之下，倦收天立刻察覺黑海有異，單憑恐怕外力難以強行突破，還需要再行查探，隨即，化光往前崇輝聖岸。

　　然而，崇輝聖岸既無人跡，也無任何生跡，早已是人去樓空。

　　“果然人去樓空。”早有預料，倦收天也不覺失落，逆海崇帆一眾必是無法逃脫。

　　他轉道欲回永旭之巔，卻在崇輝聖岸的週邊被一幕駭然，而停住了腳步。

　　那是一群倒臥黃沙的道者，他們懷著阻擋邪惡的信念，卻死在奔赴的路上。

　　倦收天看見，那一地的斷肢殘軀中，倒在其中的黃衣少年。

　　那還只是一個孩子而已，一個使小性子、幹什麼事都要師尊誇獎的孩子。

　　倦收天慢慢向他走近，每一步都是這樣的沉重。

　　耳畔，忽然響起來一句句極為嘈雜的吵鬧聲：

　　——“所以，不是應該先好好表揚吾嗎！”

　　——“別開口閉口就是到我的師尊！”

　　——“吾已經證明過自己了！”

　　……

　　他還沒有真正的長大，他的人生還沒有開篇，就死在此處，死在這樣的荒野。

　　“不是叫你回去了嗎？”倦收天低語喃喃問道。

　　當時，不想他捲入江湖浪濤，所以狠心將他趕走，期望他能回到煙雨斜陽，回到他曾經單純快樂的環境中，如今，他卻成了邪惡挑釁的戰帖，魂隨風渺。

　　豪情一朝風雲末，英雄血灑江湖路。

　　“雖然莽撞，卻是為了正道，仍是可敬。”倦收天怒發一掌，遠方的崇輝聖岸應聲崩落。

　　他想，原無鄉此刻會是何等的悲痛？

　　必定已是柔腸寸斷。

　　他緩緩將莫尋蹤抱起，那已冰涼的身軀入懷，再添心痛萬分。

　　這是一個多麼好的孩子啊！

　　倦收天抱緊了他，動念之間，有數道劍氣發出，在一旁石上留下“惡終有報，人神共誅”八個大字。

　　“吾，帶你回家。”倦收天抱著他，慢慢往永旭之巔走去，每一個字說出來，都覺得悲痛至極，“帶你，回去見你師尊……”

　　風，嗚咽著，似乎也在為此夜的鮮血而悲痛。

　　倦收天一步一步登上永旭之巔，他忍不住想問遠在天涯彼端的摯友

　　問他看見了嗎，他的徒兒命隕在人生的開端……

　　問他看見了嗎，他的徒兒一身正氣，將道血澆沃在誅邪滅魔的途中，只求照亮蒼生前路……

　　天，亮了。

　　倦收天低頭看著沉睡的孩子，又抬頭望著初陽，喃喃問道，“你，看見了嗎？”

　　無人回答，或許，被詢問者，此刻，亦已無力回答。

　　天光之下，莫尋蹤遺體消散於世，那一縷道魂飛離永旭之巔，朝被掛念的方向奔去。

　　“英勇的道魂，回到屬於你的歸處吧。”倦收天望著那縷道魂不見了蹤影，他知道那是南宗的方向，他想到原無鄉，想到南北之仇，亦想到受苦的蒼生，闔目沉思了片刻，再睜開眼時，目中只有一片堅定，“至於你，吾已作好再見面的準備。”

　　遠方的高峰之上，那一縷銀芒璀璨的道魂飛至原無鄉的掌心。

　　痛，是錐心之痛。

　　這是他唯一的徒兒，六七歲時便帶著身邊教養，千般愛護，只恨不得把自己有的都傳給他，可第一次入世，卻是以這樣的形式回家。

　　原無鄉眼中有淚，卻是怎麼樣也落不下，本以為自己也入世在即，所以遂了愛徒心意，讓他先獨自去看一看夢寐以求的江湖，沒想到結果是這樣的……

　　他回想起徒兒曾問自己，江湖如此多嬌，為何總是要他在高峰之上觀霞。

　　那時，自己告訴他，因為不希望他面對江湖險惡，不希望他去知曉何謂江湖。

　　當初的阻止，是明白江湖無情的愛護，卻在最後成了讓他殞命的利器。

　　若是平日裡，常常帶他一起入世行俠，或許，他不會如此莽撞，如此輕易的送了性命……

　　他想起徒兒振振有詞的說過：江湖萬狀豈只一端，吾亦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他的徒兒，道路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不待事了”原無鄉伸手將道魂送至高空，悲聲道，“名淹江湖，身徒餘光。”

　　春暉照眼一如昨，花已破蕾蘭生芽，唯君顏色不復見，精魄飄忽隨朝霞。

　　高空中，那一縷道魂化成一道燦爛的煙火。

　　“願這煙火燦爛的刹那，能告慰你那抹悲愴的英魂。”原無鄉闔目，再睜眼時，已做好決定，“吾亦會，為你與眾人道友，討的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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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30 10:00

第十二章：斷頭

　　無論天時陰晴，皆能望見那旭日東昇的盛景，這便是永旭之巔名字的由來。

　　自雙目失明之後，倦收天一直待在此處，除卻後來與原無鄉並肩剷除雙魔，再未曾離開過半步，世人都說他喜愛曙光成癡，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離開，不僅是因為喜愛曙光，更是因為不能面對已成仇敵的原無鄉。

　　回憶與情仇一直折磨著他，無法釋懷，亦不能釋懷。

　　而今，一切都將逐漸迎來終結。

　　倦收天立在永旭之巔，等待著看見留字的逆海崇帆眾人前來應戰，亦等待著與故人的再見。

　　倏然，冷冽的夜風，送來了殺伐的訊息。

　　“現身吧。”倦收天認出來人，劍眉微揚，睥睨之態不言而喻。

　　逆海崇帆的生老病死四令諦化光現身，大陣落在永旭之巔，竟帶來不同以往的極寒地獄，霎時，冰封千里。

　　雖然有不同以往的威力，倦收天卻並不放在眼裡，只傲然道：“你們，是吾對手嗎？”

　　“你的對手在風雪盡處。”四令諦在倦收天手上吃虧良多，自然是不敢托大，但此次逆海崇帆派定下的殺計，他們只是陪襯，更有絕世高手在後。

　　倦收天察覺到風雪盡處對手身份，名劍上手，凝神以待。

　　風雪中，鏡面修羅持玄影刀現身風雪之中，晃眼之間，已舉刀攻上倦收天！

　　倦收天揮劍應招，名劍金華耀目，力克邪魔。

　　四令諦見狀同時出掌，布下經過刻意變化的四印劫牢，欲克九陽天訣，奪倦收天五感。

　　戰局驟然轉變，倦收天雙足被凍住，竟無法動彈，鏡面修羅趁機再度攻上，倦收天應對驚險數招，借鏡面修羅一掌拉開戰局，立刻運功祛除寒氣。

　　見倦收天已脫困境，四令諦再度變陣，霎時，陣中之人陷入迷離幻境，獨對千軍萬馬，現出心中最為在意、不願面對之景。

　　是滾滾黃沙，是暗暗樹林，是那一日手持名劍，殺上南宗。

　　倦收天名劍緊握，劍鋒過處，盡是刺目鮮豔，他心知自己是陷入幻境，眼前一個個撲殺上來的竟是南宗道者。

　　“吾不可能敗給你們。”倦收天咬牙揮劍，堅定心中信念，“更不可能敗給吾自己！”

　　戰局延續，眼前一個個倒下的南宗道者，竟不斷變成昔日好友不能瞑目的模樣，好似，他將摯友頭顱親手砍下。

　　“啊……”不可自製，明知是幻象，但倦收天卻感覺自己正在逼殺原無鄉，眼，不能再看地上頭顱，信念，卻讓他不能放下名劍！

　　仿佛回到了那一夜，一路殺向南宗，卻在最後一關，遇見裝上了銀驃玄解的原無鄉。

　　最不願面對的人，最難做的抉擇，最艱難的戰役。

　　名劍收天，銀驃當家。

　　他們曾是最親密的存在，如同滄海雲坪那相互兩棵桃花樹一樣，一直並肩而立。

　　“吾不會退！不會退！”倦收天揮灑名劍，沉重自語，“吾絕不言退！”

　　殺，是道心不屈。

　　痛，是痛徹心扉。

　　倦收天一身傲然劍意未減，精神卻已被逼之渙散臨界。

　　心知這樣下去不行，在場景再度變幻之時，倦收天捉准瞬間時機，以五陽燎原，聚陣中浩陽為己用，一舉破圍！

　　幻境驟然破除，眼前重現寒冰地獄，鏡面修羅、四令諦幻影隨即攻上。

　　雖已衝破幻境，但道者的精神已近極限，眼前不再有謎樣的斷頭異象，可心頭卻仍有餘悸，倦收天力有不足，面對逆海崇帆如此強勢攻勢，只得以身硬受極招。

　　見倦收天內傷嚴重，卻仍屹立不搖，鏡面修羅更覺剷除此人的緊迫，刀舉齊肩，再運絕招，濃重的殺意，寫滿了那漂亮的眼眸。

　　四令諦心領神會，同運絕招，欲取不屈道者性命。

　　倦收天手握名鋒，縱然身陷囹圄，仍是不屈不畏。

　　就在危急關頭，一道浩然掌氣帶著燦燦銀華衝破出雪景，擋下殺人絕式，銀華耀耀，映在霜雪之上，如夢如幻，人如墜幻影。

　　借銀華入體，倦收天名劍入地，浩芒與銀輝交織，相輔相成，光耀三千，寰宇生色，融匯出道真最極致的劍陣——巧奪無極變！

　　道華凜凜，四印劫牢猛然崩潰。

　　見情勢逆轉，逆海崇帆眾人當機立斷，脫身離開。

　　倦收天回劍入鞘，聽到那熟悉的詩號在耳畔再度響起，心頭有千言萬語在回蕩，可轉頭，卻只說了一句：“你來了。”

　　“嘯傲八表域中，獨騁威雄。慣玄影無蹤，任太虛，蕭瑟鳴風。”

　　躲不過，也不必躲，借北斗指引感知，目盲的倦收天感知著原無鄉的靠近。

　　他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近了，少年時的場場幕幕，如蓮花盛放一般，次第呈現眼前。

　　倦收天看見滄海雲坪上，兩棵相互依偎的桃花樹，春日裡，那一簇簇競相綻放的嬌粉，花瓣繁複層疊，香氣馥鬱逼人。

　　“你的傷勢？”走近了，原無鄉感知到眼前人沉重的內傷，姣好的眉目微蹙，輕聲問道。

　　倦收天抬眸，忽然又想到，曾經每個春日，他都能吃到撒了桃花的燒餅。

　　垂眸望了一眼地上鮮血，倦收天擦去嘴角的血跡，搖頭道：“吾無事。”

　　只一句話，原無鄉便已明白心意，一是摯友那傲骨撐持，不吭一聲的老毛病又犯了，二是，咋然一見，南北恩怨，又浮現在眼前。

　　前者，無能為力。

　　後者，原無鄉清楚，不論南宗、北宗都未曾放下，倘若歲月有傷口，至此刻也未能止血。

　　“既然沒事，那就陪吾回煙雨斜陽！”原無鄉微微笑道，只故意輕鬆開懷，好讓眼前人大戰之後，不要時刻緊崩心弦。

　　倦收天點頭道：“嗯。”

　　“多年未見，北大芳秀不能多言幾句嗎？”原無鄉持扇遮面，似笑非笑的問道。

　　倦收天偏頭，認真注視著原無鄉，一雙狹長鳳目燦爛，似有無限深情在其中。

　　原無鄉面上表情未變，心頭卻是一緊，持扇的手頓了頓，暗暗期盼著身側之人的下一句話，卻又清楚知道他會說出來什麼。

　　“你，沒瘦。”倦收天仔細對比打量了之後，一臉認真的說出自己的結論。

　　原無鄉一把將打開的銀扇合上，搖著頭笑道：“多謝你的關心，吾開始擔心了。”

　　“擔心什麼？”倦收天反問道。

　　原無鄉將扇子在掌心拍了幾下，笑盈盈的道：“吾擔心自己胖的太多，下次對敵，無法靈活配合你的劍法了。”

　　倦收天言語終於輕快了起來，道：“不會。”

　　原無鄉甩開銀扇，擋著自己笑開的嘴，又問道：“為何？”

　　“你我同心。”倦收天聲音雖不大，這四個字卻是擲地有聲。

　　原無鄉垂眸，眼波流轉間，似九重春色聚於一身。

　　不自覺的，倦收天覺得有些眼花，眼前似乎看見了大片大片的桃花。

　　紅塵別影，香度瑤闕宮。韶華正好，亂長安蜂蝶。

gexiayouxue

2019-05-30 10:00

第十三章：燒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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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牆黛瓦，一枝枝桃花探出頭，落了經過的兩人一身嫣紅。

　　卸下了白日的粉飾，夜幕中的煙雨斜陽，沉靜而安寧，曾經的嬉笑吵鬧聲都隨著主人的離開而消散了。推門時，不再有那個小傢伙冒冒失失的呼喊聲，原無鄉有一瞬的怔然，冰冷似乎從門環沿著掌心，一併流入了心頭。

　　相交多年，倦收天怎麼會看不出他此刻的神傷？便是自己也覺得難過，更別說是自小養大，將愛徒視作親人的原無鄉了。

　　肩上，有掌心的溫熱傳來。

　　原無鄉轉頭，兩人四目相對，卻是相顧無言。

　　江湖濁浪沒少年，早是常事，他也並非沒有經歷過失去摯友親朋，可即便如此，即便所有的道理都銘記於心，還是無法輕易接受事實。

　　“真是頑皮。”原無鄉垂眸盯著門上被小刀刻著的小人畫，他幾乎可以想像愛徒靠在門上，等著自己回家的場景，只是當時以為是尋常。

　　“吾讓他不要莽撞……”原無鄉摸著刻畫，有些失神的喃喃說道。

　　“好友。”倦收天知道原無鄉的性情，所以並不擔心原無鄉會沉溺悲傷，但他擔心原無鄉雖然立即振作，卻在心裡自己不放過自己。

　　伸手覆上那只停留在門上的手，倦收天看著原無鄉悲傷的雙眸，一字一頓的承諾：“吾會讓殺人者，付出應有的代價。”

　　原無鄉點頭闔目，深深吐出一口氣，將門推開道：“吾會振作，吾會為愛徒，為所有被逆海崇帆殘害的百姓，討回一個公道。”

　　雕欄畫棟，繁花盛景，卻是杳無人煙，倍覺清冷。

　　原無鄉察覺到這一點，不想讓傷者再多為自己而擔憂，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大聲笑道：“說起來，北大芳秀怎麼就知道吾一定會到？”

　　“世道紛亂，道門內部又被如此有心挑撥，吾知你心性，不會視若無睹。”倦收天搖頭道，言語之間是全然的信任，與對自己判斷絕對自信。

　　繞過後院那一樹樹桃花，兩人停在早就備好的石桌前，原無鄉抬手示意倦收天先坐下，自己搖著頭，樂開了似的笑道：“非吾當家作風嗎？多少年過去了，你就不怕吾已經改變？”

　　倦收天抬眸認真的看著原無鄉，斬釘截鐵的道：“吾不會，你也不會。”

　　一刹那的寂靜。

　　是心心相印的默契，是，亦是生死與共的信任。

　　“不提也罷，先坐吧！”原無鄉笑的眉目彎彎，暖意爬滿了心扉，“讓傷者站著，吾的壓力很大的。”

　　倦收天眉尖微蹙，那雙狹長的鳳眼微微透露出些許傲氣，聲音聽起來極為沉穩，似真是毫髮無損：“不過這點傷而已。你還沒回答吾之問題。”

　　原無鄉知曉眼前人的老毛病又犯了，溫聲笑道：“是是是，這點傷北大芳秀自然是不放在眼裡。”

　　倦收天這才落座，仰頭望著天際的明月，準備聽原無鄉細細暢談。

　　“稟北大芳秀，這段時日，吾在關注惡龍臂，但此事牽扯極多，一時無法細說。”原無鄉轉頭看著仰頭觀天的人，他感覺到倦收天呼吸之間的停頓極不正常，關切笑道，“能否讓我小當家先處理你的傷勢？”

　　倦收天猛然轉頭看向原無鄉，正對上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眼，他有些恍惚，只覺得那雙眼睛裡有萬般柔情，極為動人。怔了怔，他才想起來自己想說什麼，轉頭再次看向明月，：掩飾著說：“我已說過......”

　　“這點傷我還能承受嗎？”原無鄉打斷道，他像是在規勸夫君的良妻，因為夫君的不聽話而感到微微懊惱，“吾已特別照顧你那傲骨撐持、不吭一聲的毛病，能不能把它暫時放下啊？”

　　倦收天張嘴想要反駁，但思及從小到大也從來沒說贏過幾回，便作罷了。

　　“其他的傷，吾都能處理。”原無鄉沉聲道，擔憂之情溢於言表，“但你體內那四招魔勁，前所未見，不及早治療，恐成沉屙。”

　　知曉摯友的擔憂，倦收天只好故意調侃道：“放心，吾不會讓你照顧一輩子。”

　　原無鄉聞言，也知道眼前人不願意自己擔憂，賠笑道：“你不會要說，下輩子讓吾也順便一起照顧了吧？”

　　“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有桃花飄落在他們的身上，如夢以如幻。

　　故人、故地、故夢再相逢，原無鄉側目靜靜看著倦收天，此刻，他覺得連茗香品茶都是多餘。古人說的溫柔鄉英雄塚一點也沒錯，他忍不住微微笑了出來，因為，只要這樣相對靜坐著，便有萬般的柔情湧上心頭，哪裡還能握什麼劍？

　　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

　　心裡那個被強行關閉的角落，似乎又偷偷的打開了，歡天喜地的將這心上人扯了進去。

　　感覺到摯友一直注視著自己，倦收天轉頭道：“你不必為吾擔憂。”

　　原無鄉被抓了個現行，好在他也不慌不忙，白衣輕拂，石桌之上頓現依古法而制的事、昔、清三酒。親自斟一杯事酒推到倦收天面前，他笑道：“既然你還能逞強，那陪吾再浮一大白，諒非難事。”

　　倦收天持杯一飲而盡，只感覺藥勁綿長，不多時，身上刀傷已愈大半，他知道這是摯友的特意為之，也領受這份關切情義，回道：“此酒你以護心草為釀，吾身上刀傷已經無大礙。”

　　“既然如此，你我多年未見，當閒話三兩敘舊。”原無鄉放下口氣，也仰頭看向明月，找了個最舒服的二郎腿坐姿，偏頭笑了笑，故意問道，“北大芳秀以為如何？”

　　既是閒話家常，自然不必拘束，倦收天也跟著找了個最舒服的二郎腿坐姿，望著明月優哉遊哉的感歎道：“事酒事後飲，昔酒無事飲，可惜武林正值多事之秋，這酒，咱們只能約定未來再飲了。”

　　“倘若太平未至，無常先至呢？”思及現下紛亂的武林，原無鄉微微也有些擔憂。

　　倦收天淡聲道：“吾已非當年，你亦相同。”

　　“是啊，我們早不是當年了。”原無鄉望著明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像是把胸中的晦氣都吐了來，感覺到身旁之人一言不發，似是陷入了什麼回憶，輕聲問道，“怎樣，說到往事又讓你感懷了嗎？”

　　倦收天搖搖頭，沉吟了片刻，道：“記得咱們一同修業時，伙房老翁做的燒餅，那樣的滋味，真是令人懷念，只可惜，世間已無法再吃到了。”

　　“誰說無餅？”原無鄉頗有些得意笑道，伸手將兩張燒餅拿了出來，故意介紹道，“這餅我放五十年了，你看，上頭還有你的齒痕為證。”

　　輕聲根本不用什麼齒痕為證，一聞到這股餅香，倦收天就分辨出了這是伙房老翁特製的燒餅。

　　“我一直想問，當年你明明懷念，為何只咬一口就不吃了？”原無鄉溫聲問道，當年在大漠中，他就想問這個問題，但見倦收天神色有異，才閉口不言。

　　倦收天聞言，似乎也回憶到了那年的大漠落日，那樣美好的少年時光，他看著燒餅，回道：“因為捨不得，所以更要懂得放下。”

　　“承蒙你高抬貴手。”所謂知己，便是一言就已知曉深意。原無鄉笑道，“此餅乃老翁特製，百年不壞，就像你我的情義一樣。”

　　“配上此地月景賞用，滋滋滋，風味非常啊。”倦收天故意搖著頭歎道。

　　“算你有眼光啦！”原無鄉得意抬頭看了一眼明月

　　他仰著頭看著明月，正準備誇耀一番自己的居所，倦收天看准機會，憑藉多年練劍的無匹手速，已將燒餅塞入口中。

　　“你不知道，我這煙雨斜陽可是……”原無鄉洋洋灑灑的說了開頭，沒聽到人搭理自己，低頭就只見一張空盤。

　　“我的餅！”原無鄉驚呼道，抬頭就看見倦收天嘴角還叼著一小塊沒來及下肚。

　　趁著原無鄉愣神的瞬間，倦收天迅速將那小半塊也塞入口，從容淡定仰頭望著明月，道：“賞月了。”

　　原無鄉看著倦收天，神情已從不可置信到無可奈何，“北大芳秀，沒餅要怎樣賞月？”

　　“君子處事，貴在執著而不沉溺。”倦收天回味了一下剛剛下肚的燒餅，淳樸的滋味真是令人回味，他仰頭看著明月，又笑道，“賞月吧。”

風在哪裏	2019-05-31 01:20
喜歡大大的文字！畫面感超棒的！會去晉江捧場的，大大加油！

kanton	2022-06-18 16:30
好好看🥺兩人的心境也表達的好完美🥺文字傳達的場景跟他們兩人的內心思想都好棒🥺希望有辦法能夠再看到更新🥲晉江我都找不到🥲🥲

郗玥	2023-06-24 14:20
希望太太更完，真的很棒，太喜欢了，给孩子口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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