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4【鱗魚/魚鱗不分】必要性愛情症候群 43F更新13 九脈峰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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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沫

2018-11-24 02:04

◎黑幫PARO
◎大寫的OOC怪獸出沒
◎真的非常OOC，而且不講求邏輯
◎魚鱗和鱗魚都有，有逆沒有拆，潔癖慎入
◎單純分享快樂，自覺雷點低煩請左轉退回上一頁，大家都愉快

必要性愛情症候群 Essential Limerence

#01

　　北冥封宇是那種作風老派的人。他不喜歡打火機，反而隨身攜帶著火柴盒。譬如現在，他用指尖拈著火柴（就像那是一根帶毒的利針那麼充滿力量），劃出一團火之後，靜靜看著它。明豔的火光在那張俊美的臉龐上搖曳跳動著，他的眼神似乎比平常更冷，有什麼東西凝結起來，動也不動。
　　未珊瑚動也不動地觀察她的丈夫。
　　然後北冥封宇吹熄了那團火，如同點起時一樣果決。
　　「去請師相來。」他說，但卻又馬上折起手中的信件，「不，我去見他。」
　　鱗王在短短十秒內改變心意兩次。他只會因為一個人有這種反常的表現。
　　北冥封宇繞過妻子身邊，沒有給予她更多表示，沒有問任何問題，彷彿對她一無所求。未珊瑚在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沒有回頭，看他與不看他，又有什麼不同呢。她留在原地，看著書房的窗玻璃，窗外正在下雪，她看見自己毫不在乎的眼神，也看見蜃虹蜺留在門口等待她出來，他不會讓她單獨留在這裡的。

　　北冥封宇離開書房，離開北冥家如城堡般的宅邸，步行前往欲星移的住處。浪辰臺並不遠，開車不過十分鐘。那不是欲家本來的產業，是北冥封宇送給他的屋子，景色非常好，修繕得十分舒適，去大宅的路上也很安全。接受這份餽贈的時候，欲星移除了道謝以外什麼都沒說。之後他把浪辰臺當成辦公室使用，白天晚上都有人在那裡進出工作，北冥封宇如果要去休息或過夜的話，還得從後門進去偷偷上樓。這不是他本來贈屋的用意，某天他在酒後無意間這麼說。蜃虹蜺知道他醉了，便取走他手裡的威士忌杯，說：他又不是給間屋子就會安分的人。
　　那是北冥宣那一代人應付情婦的方式，其實北冥封宇的幾個弟弟們也都慣常如此處事，父親做什麼，兒子就做什麼，北冥宣留給他們的榜樣可不只這一種。
　　北冥封宇對情婦沒有興趣。他對欲星移有興趣。
　　如果貝璇璣還活著，現在他們的生活會大不相同，但無論如何，鱗王總是三天兩頭的往浪辰臺去留宿，這已成一種公開的秘密，所以從大宅到浪辰臺那條林間小路只有北冥封宇能走。
　　欲星移在這條路上修了一排路燈，古樸的石燈籠按時點亮，北冥封宇一邊走一邊拉緊毛領，默默走在雪上。他在想事情。這條捷徑平常最多走二十分鐘。今天他走了一個小時。北冥封宇反反覆覆想了很多事情，但最終最為確定的只有一件事情。
　　到浪辰臺的時候，鱗王的頭髮大衣上都是雪，他出來的時候表面鎮定，但甚至忘記拿傘。
　　欲星移早就接到蜃虹蜺的電話通知說封宇要過去，所以馬上就有熱毛巾擦臉暖手，還有溫過的藥酒可喝。北冥封宇一手接過酒，一手遞出那封資料。
　　「……這是誰給你的？」
　　「你不否認？」
　　沒什麼好否認。證據確鑿，欲星移私下與尚賢宮那裡的交易本身並不是重點，而是他們的交易與往來隱瞞了鱗王。這沒什麼好否認的。他與尚賢宮之間的聯繫長達數十年，這份資料精簡而誠實的列出了所有時間點與事件描述。
　　「這都是真的。」欲星移輕聲說。鉅子賣了他，但是，為什麼呢。
　　鱗王早已喝完手裡的酒，他垂著眼，毫無動搖的視線停留在某處的空中，然後他放下酒杯，走到師相身前。眼前是他的摯友，他的師相，他在世上最信任的人，他可以毫不畏懼的赴死，只要欲星移說有其必要。
　　北冥封宇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那並不是一個力道很重的動作，事實上，以鱗王本人的力氣來說，那幾乎只能說是一種比較粗暴的愛撫，只是形式上以掌摑的方式存在。
　　欲星移被打偏了臉，銀髮覆在眼睛上，他感覺不到羞辱或疼痛，所以仍舊能夠冷靜地思考。北冥封宇從來不是暴力的人，暴力之於他，只是一種知之甚詳，並且能夠熟練運用的工具而已，唯有必要時才會使用。
　　那麼，這是為什麼？這是封宇第一次對他做這種事情（當然，在床上的時候除外），這比鉅子的行動更深奧而使他感到危險。北冥封宇的意志，比起任何事物來說都更容易使欲星移感到切身的緊張與危機。
　　「為什麼？」他聽見自己輕聲說。
　　「為了你的說謊成性。」
　　嗯，無法反駁，有理有據。以欲星移做過的事情來說，就算挨一記子彈都不算什麼大事。他不打算為自己辯解，倒不是因為無法辯解，而是因為欲星移直覺地知道，封宇想要的不是那個。
　　他沒有抬頭，因為沒有得到許可。然後欲星移的下巴被強硬地抬了起來，這次他才終於覺得會痛。
　　嘴唇咬得很疼，鼻子也好像撞歪了。他們也不是沒在更奇怪的情境下用更暴力的方式接吻過，但這次就是讓人覺得不敢反抗，最好乖一點。畢竟是他理虧。
　　鱗王的呼吸帶著一絲急促，像是急切地需要從這個吻裡得到什麼。
　　然後他得到了，於是又很輕鬆的放開。
　　「這又是為什麼。」
　　「為了你沒有背叛我。」
　　額頭貼著額頭，鼻尖壓在臉頰上，詢問與回答的話語滑過嘴唇，那是僅僅只有一兩公分的距離。
　　好一記鞭子。好一口糖。欲星移知道自己無法抗拒。
　　然後北冥封宇僅用嘴唇就讓他的師相不得不往後倒在書房的地毯上。鱗王開始肆無忌憚的就地剝起衣服，欲星移甚至連一句假裝可憐或討好的『能不能去床上』都乖乖含在嘴裡不敢說。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北冥封宇嗯了一聲，沒強求。他撐起身體，懶洋洋地吻了他的師相一下，溫柔得像是一種安慰。「我要洗澡，然後回去。」
　　這次欲星移終於動搖了。他下意識地握住王上手臂，還沒有想好自己該說什麼，已經流露出捨不得他走的神情。這一刻他的誠實盡收眼底，北冥封宇沒有笑，也沒有任何反應，卻感覺到莫大的喜悅。他原本想燒了那些資料，他在雪地裡走了一個小時，但無論如何，北冥封宇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有一件事。無論如何他都愛這個人。
　　「你不是想知道，是誰給我那些資料的嗎？」

　　隔天鱗王與師相反目的消息傳遍海境，也傳遍與海境競爭的道上勢力。他們吵了一架，連勸架的蜃虹蜺都被波及，然後師相被鱗王趕出北冥家，之後再也沒有人能聯絡上他。
　　凰后聽完這消息只是笑，她笑得如此張狂，精緻的妝容似乎顯得更加艷光四射。
　　「這麼假的戲，你也能信？」
　　未珊瑚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不該相信。但這戲做得太真了。而她太想相信了。

faiyce	2018-11-26 20:10
師相跟王互動甚妙，苦中卻又嚐到了一絲甜味。 -V0_%Smc 作者加油，期待後續！

地表最強	2018-11-27 14:01
妙啊太太真他娘的好看等待下一章嘿嘿嘿嘿嘿

mozzi97	2018-11-27 19:30
第一次看见这么强势的鳞王好带感啊！（可能是因为鱼又惹王生气啦哈哈 C'&)""3d `i5U&K. 7 这篇的鱼给我一种自带色气的感觉要忍不住鼻血啦~ O O?e8OU "%fh`4y3\ 期待更新！

hongliu1983	2018-11-28 19:11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好看(??ω??)??

krarthur	2018-12-05 13:22
非常好吃的鳞鱼期待鱼鳞的部分

未沫

2018-12-11 15:57

引用
引用第1樓faiyce于2018-11-26 20:10發表的 : \R"}=7
師相跟王互動甚妙，苦中卻又嚐到了一絲甜味。 OGl>i
作者加油，期待後續！ mT]+wi&

謝謝，我也還在摸索，到底要寫的甜多一點還是苦多一點
但是肉會很多倒是可以確定的XD

引用
引用第3樓mozzi97于2018-11-27 19:30發表的 : \o|5/N
第一次看见这么强势的鳞王好带感啊！（可能是因为鱼又惹王生气啦哈哈 A/bxxB7w
这篇的鱼给我一种自带色气的感觉要忍不住鼻血啦~ FI.Ae/(U
期待更新！ +jpaBr-O#

直球又強勢的王簡直太美妙>/////<

引用
引用第2樓地表最強于2018-11-27 14:01發表的 : [{s 1=c
妙啊太太真他娘的好看等待下一章嘿嘿嘿嘿嘿 XsH(8-n0

引用
引用第4樓hongliu1983于2018-11-28 19:11發表的 : D)kh"cK*1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好看(??ω??)?? 3Jt7IM!9[

謝謝喜歡 ε٩(๑> ₃ <)۶з

引用
引用第5樓krarthur于2018-12-05 13:22發表的 : fPW|)e"
非常好吃的鳞鱼期待鱼鳞的部分 ,^Cl?\9"

快看到了！(*´∀`)~♥

未沫

2018-12-11 16:06

#02........上

　　北冥封宇在半夜時毫無預警的醒來，伸手往旁邊一摸，床是空的。然後他才想起來，這是自己獨寢的第六天。醒來時的第一個念頭總是最誠實而無所遁形的，他覺得寂寞了。
　　他們也不是沒有分別過這麼長的時間。
　　在更年輕的時候，他與欲星移曾經分開過六七年。那並非出於他們自己的決定。北冥封宇依稀記得自己幾乎死於那種失去身體一部份的劇痛，但是那種痛感已經漸漸模糊，不再鮮明。
　　北冥封宇和欲星移在認識自己的名字就認識彼此，信任彼此宛如手足。北冥夫人沒有別的兒子，她的丈夫利用鯤族的身分合法地擁有其他妻子，來自於擁戴北冥勢力的家族，而她鞏固地位的方式是將北冥宣左右手的繼承人放在兒子身邊。北冥宣不能忍受這種心計，哪怕來自於自己的髮妻，於是地下社會的君王將輔佐的權力漸漸轉移到覆秋霜手上，哪怕如此，欲星移還是留了下來。
　　北冥夫人是個慈愛的母親與充滿耐心的野心家，她安排的另一件事是蜃虹蜺，北冥宣身邊的武師螺武纓獨子，掌握他，便能掌握海境的武力資源。海境始終是個封閉的環境，由特定的家族掌權，所以所有可能出現在封建王朝的特色與弊病都一件不落。男孩們陪伴在北冥封宇身邊長大，就像擁戴太子的侍臣，這是北冥宣其餘兒子都不能享有的待遇。
　　然而欲星移的地位遠不只如此而已。他始終是特別的。至少在北冥封宇心裡，毫不動搖的愛使他們的關係平起平坐，哪怕是欲星移超乎常人的聰慧還有與之同樣高漲的傲慢都不能引起一絲疑心。北冥封宇知道那是摯友的缺點，他並不如蜃虹蜺所認為的那麼盲目，他只是連那些缺點都愛。（而欲星移要到多年之後才知道原來封宇眼中的自己並非完美無缺。事實上，北冥封宇比欲星移自己還要了解他的缺陷、他未曾意識到的盲點與在感情上的自以為是。儘管如此，卻還是愛著這樣的他。）
　　十二歲的時候，他們在北冥家的圖書室裡接吻。北冥封宇已經忘了起因，（他們似乎看了什麼書，或者什麼電影，他的記性太不可靠了，但問星移的話便一定能得到答案。）總之他們躲在書櫃後的角落試著將嘴唇貼在彼此身上，不全然出於好奇或者生理上的衝動，那時兩人都已早熟到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他們想要的，而且迫切的想要，迫切如同生命的本能。許多東西在擁有名字之前就已經存在，他們要過許多年之後才會偶然說出我愛你、我要你這些話。言語從此永久地改變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與看待一切的方式，然而愛情的起點並非始於告白；當他們還是少年的時候，那天下午，在舊書與文字的氣味包圍中，當北冥封宇觸摸摯友浮著笑渦的柔軟臉頰，用手指溫熱鮫人微冷的耳朵時，當他在嘴唇相觸時感受到心臟傳過的酥麻電流時，當他意識到只有這麼做才能使自己快樂時，愛情始於此刻，始於那銀色的睫毛在眨眼時掃過自己臉頰的瞬間。

　　北冥封宇在黑暗中醒來，品味著不久前的夢，他似乎夢到圖書室的氣味了。他從來不是特別聰明的孩子，但因為欲星移熱愛閱讀的習性，他們幼時花了太多時間在圖書室，北冥封宇被他訓練得只要聞到書味便感覺平靜。
　　他寂寞了。
　　不知道星移這時候在做什麼？有沒有好好吃飯？
　　分開的時候，他們將一切都安排得仔細周全，分頭去做該做的事情，沒有必要不會聯絡。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出事的話，他會知道。北冥封宇又將一切細節重新想了一遍，忍下聯絡對方的衝動，起身去沖澡。北冥當家是有妻室的男人，而且只要一句話就能享受世人能夠想像得到的所有荒淫奢侈的娛樂，但欲星移不在的時候，北冥封宇從來不會為自己做什麼。年輕時海境的太子沾染過一陣子，便知道自己其實與酒色犯沖。
　　今天入夜之前他終於忍耐不住，偷偷走去浪辰臺（當然關燈上鎖了）拿回兩件睡衣，還有師相平常的盥洗用品。他放了一池的熱水，倒進味道熟悉的入浴鹽，手動發洩之後把自己泡得昏昏欲睡。
　　北冥封宇沒有作夢，他穿著欲星移的睡衣（他們身形相仿，自幼就習慣互相借衣服來穿），睡得既深且沉。
　　十幾歲的時候，他常常作夢。或者說，荒誕色情的夢境總與睡眠分不開關係，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是苦於無法得到。在夢裡滿足他所有不能啟齒的慾望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曾經做過那麼多性慾強烈又感受鮮明的春夢，以至於北冥封宇其實不太確定他們真正的第一次究竟發生在哪裡、是怎麼做的。另一個原因是，當欲星移知道他有過那些想像之後，便按部就班的一件一件按照他的渴望實現那種種淫靡的夢想。
　　他們想盡辦法避開大宅中的耳目，那不是單純的幽會或是追求刺激與生理愉悅，只有在彼此面前他們才是真實的自己。
　　第一個知道的人應該是蜃虹蜺。但他即便知道也選擇裝作不知道，這對他自己而言是最安全的，對另外兩人而言也是同一個道理。
　　十六歲的時候，欲星移的父親安排他去外地上大學，那其實是北冥宣的意思，這道聖旨下得如此決絕，海境裡沒有任何人具備反抗的能力。
　　在北冥封宇可以對任何人說任何話之前，他明智地保持沉默，直到欲星移在蜃虹蜺家見到他。那是隱密、短暫而危險的私會，他們只有幾分鐘的時間，欲星移只說一句話：『你不能說話。』北冥封宇了然而痛苦地點頭，用剩下的時間抱緊對方，他知道自己只要離開這個房間就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痛苦，如果他還想要欲星移完整地活著的話。
　　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
　　在分別的前一刻，他們額頭貼著額頭，鼻尖相蹭著，兩人同時意識到不該接吻，因為這會成為他們在不知道會持續多久的漫長的空虛中唯一的念想，而這種凌厲的記憶會太過疼痛。
　　我會回來。
　　我會找你回來。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抱住彼此身體的手臂卻收得那麼緊。然後欲星移放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事實證明，不論他們有做什麼或沒有做什麼，分離，本身就是一種劇烈的痛楚。北冥封宇面無表情地承受父親的嚴厲審視、弟弟們的奚落與姊姊的過度關心，真正了解他的人只有母親。北冥夫人在他大病時，坐在他床邊說：『你現在明白你該做什麼了。』
　　北冥封宇發著高燒，他的心病太重，年輕而健康的身體竟然說垮就垮，很快就送去急診。
　　他該做的事情是得到海境。病重的少年沉默地點頭。
　　『人力不可及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
　　他要耐心的等。母親明白他的心，而多年之後北冥封宇才明白，當年正是母親透露消息，讓父親送走他最重要的人。欲星移從一開始就參透這點，所以不讓他跟任何人起衝突，要他沉默，好叫他不起疑心，也不起任何人的疑心。到了那個時候，真相已經無所謂了，北冥封宇已經在母親身上學會耐心。
　　病好之後他便不再生病，北冥宣的嫡長子開始跟在父親身邊學習，接掌一些生意，清洗一些地盤，殺一些人，學會經營生意，收集自己的人馬，在某種期待與默許下熟悉他們這個世界必然要熟悉的聲色酒氣。該享有的豪奢、放縱與那些墮落的快樂，他像是應付任務般的做完了，沒有一秒曾經樂在其中。
　　北冥封宇再也沒有聽過欲星移的聲音。北冥宣是那種絕不會容忍任何違逆之舉的男人，只要被發現，就算只是單純的通話都可能引來最無情的殺機，世間最明白父母的莫過於孩子。他只能從蜃虹蜺那邊知道一些轉達的消息，欲星移獲得學位的方式輕鬆得像是撿起一樣東西放進口袋裡，他在祖叔父那裡實習，辦了一些案子，他做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幾年之後，北冥封宇再也難以抵抗那種感覺：他與欲星移的生活再無關係。而且，可能以後也會永遠如此。如果說那次倒下的急病是因為不夠堅強，那麼這種懷疑便是因為他還太過年輕。哪怕他的性情比起常人已經相當沉穩，但對於少年人來說，幾年的時間便可以漫長有如一生。長久下來的孤獨與懷疑使北冥封宇陷入一種肉眼不可見的陰鬱中，更嚴重的是，他並不想救自己。
　　就在那個剛好的時機裡，他遇見貝璇璣。

　　那次是北冥皇淵出了車禍，北冥封宇在他前面的車子裡，於是親自抱著弟弟跑去幾個街區外的醫院。皇淵與流君出自同一個母親，寶軀未氏，最有可能影響北冥封宇的母系家族。然而，皇淵自幼便為遺傳疾病所苦，醫師判斷他不太可能活過成年，這讓北冥封宇可以毫無顧忌的疼愛他，不管年紀更小的流君是多麼充滿敵意、虎視眈眈。反正他又不缺更討人厭的弟弟。人總是需要一些對象去愛的。
　　接走病患推進手術室的急診醫師有一頭久未整理而光澤黯淡的捲髮，但北冥封宇一看就知道那是寶軀血統的寶藍色頭髮。海境不是所有家族都在地下生存，栽培女兒去做些正當合法的職業也不奇怪。
　　醫師姓貝，坐實了北冥封宇一開始的猜測。貝家在海境地位不高，但是分支不少。她甚至沒認出自己或者皇淵，所以，她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就像那個離開的人一樣。
　　虹蜺說星移拿到醫學學位，在很遠的醫院實習。他應該看照片的，但北冥封宇婉拒了。他必須抗拒這種誘惑。所以他從來沒看過欲星移穿白袍的樣子。
　　只因為這樣，再去探望皇淵的時候，北冥封宇多看了那名醫師一眼。她看起來既疲倦又邋遢，就算原先是個美人，也因為過度工作而憔悴不已，膚質很糟。
　　北冥封宇已經學會不用容貌評斷人（這在他們的世界裡相當愚蠢），但神奇地，他覺得她有些可愛。他想：是因為那一身帶著污漬的白袍的關係。
　　所以，當貝璇璣當天凌晨結束值班，走出醫院時，她看見幾個小時前見過的傷患家屬，坐在看起來十分昂貴的跑車裡，從半開的車窗後露出一張俊美但是比自己還要疲倦的臉龐，問她想不想吃早餐。
　　貝璇璣累得站著都能睡著，但她閉閉眼睛，決定帶他走路去醫院旁邊一間全天候營業的早餐店，坐在油膩膩的沙發椅裡吃油膩膩的煎炸食物。其他座位裡的客人也都是看起來疲倦至極的醫師或家屬，在毫不溫柔的白色日光燈裡像灰色的倒影一樣安靜進食。
　　『你們醫生……都這麼累嗎？』
　　『嗯，我是住院醫師，輪班都是這樣的。我三天沒回家了。不習慣用醫院的浴室，也沒空洗頭。』她困擾地把又髒又油的頭髮撥到後面去，然後用沒什麼力氣的手握著湯匙在盤子裡刮取炒蛋，吃得有氣無力。
　　他又問了一些關於醫院、關於值班的問題，然後主動付帳，護送她去自己的車邊。
　　『北冥先生，你還好嗎？』
　　『……看起來，你比較不好。』
　　貝璇璣勉強微笑一下，她是真的太需要睡眠了。『我是認真的，你還好嗎？』
　　北冥封宇想了想，略微點頭。
　　『我們可以看出病患在說謊。』
　　他的病，不知如何能好。『那你覺得我怎麼了？』
　　『我覺得，』貝璇璣閉上眼睛，彷彿隨時會陷入昏睡，但她仍舊輕聲說：『你曾經很深的愛過一個人……但是你受傷了。你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好起來。』以一個三天沒睡覺的人來說，她的眼神太過清澈與溫柔，那種洞察人心的能力純屬天生，於是北冥封宇知道自己在她身上尋求什麼了，她與欲星移有著無可比擬的相似，但是又完完全全、徹底的不同。
　　那份不同來自於北冥封宇的感受，他竟然覺得，他竟然毫無理由的覺得，她看起來如此關心他，就像她真的在乎一樣。沒有人在乎他，在乎他自己，而不是北冥家的繼承人。唯一曾經在乎北冥封宇的人，離他太遠了，他看不見任何改變的可能。
　　『……她也是醫師，對嗎？』
　　北冥封宇垂下頸子，靜靜點頭。他不知道自己那個動作看起來就像滿懷委屈的孩子。他絲毫沒有意識到這點。
　　『好……我要抱抱你，安慰你，但是沒有別的意思。』貝璇璣很嬌小，北冥封宇對她而言太高大了，但是她體貼的沒有去看他的表情，踮高腳尖後用手臂環抱住他的肩膀。就像她說的，那是一個安慰的擁抱，短暫卻溫柔。溫柔的手，溫柔的摸過他的後背。
　　北冥封宇擁抱過很多女人，以他毫不在乎的心態來說或許太多了，但從沒有人用這樣溫柔的方式觸摸他……不，以前曾經有過。但是已經太久了。
　　『以後，你會找到更愛你的人。現在的寂寞，痛苦，都是一時的。』她輕輕拍了他的背兩下，那麼友好與善良，充滿安慰，『一切都會變好的。所以，沒關係。』
　　幾天之後貝璇璣又輪完一次太長的班，在停車場重逢那位曾經見過的家屬，對他手裡的玫瑰困惑不已，甚至對他本人困惑不已，因為她已經忘了他的長相（不是病人她便忘得很快），也忘記自己在極度疲勞的狀態下到底說了些什麼胡話。
　　那一臉茫然的表情也很可愛。北冥封宇看著她這樣想。他已經很久不曾覺得有任何人事物是可愛的了。
　　如果北冥封宇當時沒有遇見貝璇璣，或者如果他遇見的是別人而不是她，他的人生會走向徹底不同的方向。但因為是她，所以他幸運地回到更好的軌道上，不論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他都不會重蹈覆轍，任由自己滑落到無法挽回的空洞中。

　　不久後，北冥宣從長子那邊聽到他要結婚的計畫。對他們這類人而言，愛情比婚姻還要險惡，而婚姻從來是不能自主的事情。父子經歷了一場避免不了的爭執，直到兒子告訴父親，他選擇的女人已經懷孕，而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沒有父親。
　　『今天早上我們已經去法院登記。』有沒有婚禮並不重要，海境有沒有見證並不重要，北冥宣同意與否並不重要，木已成舟。
　　『你以為你保護得了她？』
　　『是父親要保護她。這不就是您想要的嗎？』北冥封宇用自己最平靜的聲音說：『否則您為什麼讓星移離開海境？』
　　北冥宣用那種能讓海境所有人都嚇得雙腿發軟、不得不從他身邊逃走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兒子，他們終於用這種方式談論這件事，北冥封宇終於用這種方式承認父親當初下的刀是如何精準的割除病灶，哪怕那病灶是他的整顆心。
　　北冥封宇沒有嚇得雙腿發軟，也沒有逃走。璇璣在母親那裡，他無可失去，自然一無所懼。
　　『很好。』北冥宣說，然後伸手打了長子一巴掌，沉重而俐落。『我所有兒女裡，只有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海境的君王轉身就走，用毫不在乎的冷淡語氣扔下一句話：去告訴你母親，這件事情隨便你們處理。
　　他們沒辦婚禮，貝璇璣足夠聰明，知道公開的婚禮對自己與未出世的孩子反而不安全。她倒不害怕可能的危險，只是既然已經做出選擇，害怕也沒有用。
　　北冥觴出生的時候，北冥封宇抱著那注定會長得很像貝璇璣的軟綿綿的娃娃，感受到一種過往人生中從未想像過的深情。
　　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想念欲星移。
　　這份想念已經與他自身的渴望、寂寞與失去感無關，甚至與他此刻幾乎天旋地轉般的強烈幸福無關，北冥封宇只是想著：真希望星移在這裡。他如果知道此時此地的這件事情，一定會想在這裡的。
　　不論欲星移在哪裡，做著什麼，北冥封宇都想要他快樂。

　　（北冥封宇不知道的事情是，這件事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當蜃虹蜺將北冥觴出生的消息轉告欲星移的時候，他笑了笑，彷彿十分開心。封宇用了他們討論過的名字。希望那個孩子一生無憂無慮，飛觴對月，希望他能活在平安與笑語中。那時候他們還覺得可以在北冥家的旁系裡收養一個孩子。但無論如何，封宇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一定很高興。欲星移這樣想，那天晚上在研究室裡坐了一整夜，一個字都讀不下，寫不出。封宇一定很高興。欲星移只能讓自己不斷想著這件事。隔天默蒼離去收師弟的報告，只拿到白紙一張。鉅子淡淡地說：『這是你自己做的選擇。如果承擔不起，現在就回海境。』默蒼離給了他一條出路，但如果他當時回海境，他與封宇又會變成什麼樣子？欲星移告誡自己不能衝動，他還能等。他必須等。如果疼痛的只有心，那再簡單不過，只要忍耐就好。）

　　北冥封宇每天都會想起貝璇璣。後來，果真如他所料，他們的長子長得與母親幾乎一模一樣，聰穎的天性與溫柔多情的性格亦然。
　　一天一天看著觴兒慢慢長大，北冥封宇總是會想起他唯一愛過的女人。
　　在懷著第二胎的時候，貝璇璣死於針對海境繼承人的刺殺。她終究因他而死，在海境中人來看，哪怕是個悲劇，但卻是個不令人意外的悲劇。
　　北冥華在緊急手術中被搶救出來，送進保溫箱，他還太小了。第二個兒子可能會死，而他最愛的女人幾分鐘前已經宣告死亡，北冥封宇面無表情地站在醫院走廊，那一刻他想著：為什麼欲星移不在這裡。他應該在這裡。
　　但北冥封宇終究無可依靠，所以他親自下達追殺令，將海境染成腥紅，直到事件主謀躲到北冥宣身後。必然是他的某個弟弟，北冥封宇不知道是誰，而父親給了他從未見過的溫情，安慰他逝者已矣，好好照顧孩子。多麼適時的溫情，多麼物盡其用，他想著，欲星移會怎麼做？於是北冥封宇乾脆地放手，當進則進，當止則止，欲星移就會這麼做。反正想殺他的那個弟弟不會就此罷手，所以，不急。
　　他告訴蜃虹蜺不用再殺了，不顧家族反對執意支持他的好友（比所有兄弟更像他真正的兄弟）安靜地抱了抱他，『我們去醫院吧。』
　　該去看華兒。北冥觴還太小，不知道母親已經永遠離去。北冥封宇張嘴時只想說：叫他回來，叫他回來見我，叫他回來我身邊。我需要他。
　　但是，如果欲星移當真在此時接受他的召喚回來，那麼他們究竟會變成什麼關係？北冥封宇試圖思考，但感覺到的只有刺痛。
　　這刺痛太深，有時候他甚至無法從床上起身。有時他閉著眼睛想著璇璣，一天就過去了。天黑了又亮。太疼了。失去初戀時，他還很年輕，而且那不是死別，因為種種原因，他能承受。這次太難了。有時候就算感覺還好，北冥封宇也不出門，甚至拒絕姊姊的邀請，母親的要求和父親的命令。連著好幾個月，沒人能在公開場合見到海境的繼承人，連太子管的那些場子出事、買賣被查封、手下被抓他也不理會，總是蜃虹蜺焦頭爛額的去收拾、出錢出人的擺平，勞心勞力的與北冥封宇的弟弟們周旋。
　　蜃虹蜺沒有追問，沒有抱怨，但事情總不能這樣下去。他不知道的是北冥封宇還在等。父親欠的人情總要歸還。
　　那一年，北冥宣壽誕，按照慣例在大宅裡置辦酒宴。北冥封宇答應要去，沒等蜃虹蜺來催就整理好，只是衣服似乎大了半號。出門前他抱著還在地上爬著玩的觴兒親了好一會才走。
　　北冥封宇是在他母親的牌桌上見到欲星移的。

giaman	2018-12-14 08:30
最后这部分描写的鳞王已经有抑郁症迹象了，大概不是我错觉…… U{[ g"_+~ 他娶妻生子与他受挫抑郁，不知哪一样更让鱼难受

jhzj2018	2018-12-18 23:33
敲碗等更新～～肉肉真带感！！！

未沫

2018-12-20 11:15

引用
引用第8樓giaman于2018-12-14 08:30發表的 : VsjE*AJpe
最后这部分描写的鳞王已经有抑郁症迹象了，大概不是我错觉…… q?0&&"T}
他娶妻生子与他受挫抑郁，不知哪一样更让鱼难受 +aoenUm5

是的，然而他並沒有尋求專業幫助
遇到長期情緒困擾請一定要記得尋求專業幫助諮詢醫師意見並且參考用藥喔～～～

引用
引用第9樓jhzj2018于2018-12-18 23:33發表的 : ^/M-*U8ab
敲碗等更新～～肉肉真带感！！！ {?YBJnG}x

努力整本都是肉 (๑´ڡ`๑)
~~雖然最後可能有困難…~~

未沫

2018-12-20 16:55

提前說一句這回是魚鱗。

--

#02........下

　　北冥封宇是在他母親的牌桌上見到欲星移的。
　　欲星移坐在北冥夫人上家，一回頭見到他就笑說：『封宇，你來代兩圈，我上去一下。』他笑得那麼自然與平淡，就好像今天早上他們才剛坐在一起吃了頓早餐。
　　北冥封宇與他擦肩而過，坐在空位裡，聚精會神的打起牌。他連著自摸兩把，隨即被母親笑著嫌棄：『你去叫星移回來，那孩子懂得餵牌給老人家吃。』
　　對面的北冥玲姬隨口接上母親的話，北冥封宇趁機起身，叫流君過來陪打。北冥流君來時卻對牌桌上的第四人笑著招呼：『珊瑚姊姊，你也在這裡？』
　　北冥封宇順手拿了兩杯酒，上了二樓。傭人說欲家少爺進了老爺的書房，所以他就在書房外的走廊上等，坐在歇腳的沙發上慢慢喝酒。
　　等欲星移出來的時候，北冥封宇已經快喝完第二杯。
　　『封宇。』他就這樣笑著喚了一聲。他的頭髮留長了。講究的衣裝，合宜的微笑，太子的侍臣在主人面前站定，如此自然。如果北冥封宇不示意，他是不會坐下的。
　　他看起來應該更加陌生才對。但北冥封宇卻絲毫沒有那種陌生感，就像他們從未分別過那麼長的時間，就像他們一直在一起，一起從少年長成青年，就像欲星移不論變成什麼樣子，北冥封宇都能比任何人更加熟悉他的模樣。
　　『父親沒有為難你？』
　　『老爺只叫我好好陪夫人打牌，』欲星移笑著解釋，是王上叫他過來的，但是話沒說兩句，他便敏感地轉頭。
　　蜃虹蜺一邊滑手機一邊走過來，抬頭看見他們兩人時才後知後覺。『哦，你們在這裡。』
　　『我剛見完老爺。』
　　『我只是……路過。』蜃虹蜺一臉想馬上走開的樣子，北冥封宇放下空酒杯。
　　『我回去了。你們兩個都沒事的話，陪夫人多說兩句話。』
　　『封宇，』欲星移沒有碰他，但北冥封宇自然而然地停下腳步。『有人送我家幾斤螃蟹，明天我蒸給你們吃。你們都過來。』
　　蜃虹蜺只覺得莫名其妙，北冥封宇略一點頭就走了。
　　隔天晚上他讓蜃虹蜺過去接他，欲星移如今不住在老家，而是搬出來自居，公寓很大，卻沒什麼居住感。除了前晚說定的兩個人以外，主人家還叫上了午硨磲、申玳瑁，幾個太子這邊的人，幾個蜃虹蜺那裡的親戚，螃蟹熱酒、雞鴨魚肉的招待。北冥封宇在大廳那裡吃了幾口菜就去起居室坐下，一邊喝著燒燙的黃酒一邊看電視發呆。他知道自己在那裡只會讓旁人不自在。蜃虹蜺過來看了他幾趟，又夾菜又舀湯的，只有一次送來一大碗剝好的蟹腳時特別囑咐：『星移給你剝的，快趁熱吃。』
　　沒人過來打擾，肯定是蜃虹蜺不讓人過來，北冥封宇螃蟹沒吃多少，酒倒喝完了，一不小心就抱著碗睡倒在沙發上。有人給他蓋上毯子，又厚又暖和。恍惚醒來時，窗簾下有灰霧的晨光。蜃虹蜺沒發現他的動靜，收拾好地舖之後跟義弟輕聲交談起來。
　　『……我會照顧他。』
　　『別讓他再喝酒，也不要讓他自己開車。』
　　『我知道。』
　　他們在說什麼。北冥封宇略微撐開眼皮，又疲倦地合上。
　　『……你們不要賭氣。他很傷心，所以心情不好，你就哄哄他。』
　　『我知道。』
　　『我弄不懂你們兩個……』

　　北冥封宇隱約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於是艱困地從沙發上起身。星移留了一張紙條，說是趁早出去買菜，鍋子裡有紅豆山藥粥，吃一些可以解酒。
　　天剛亮沒多久，杯子裡的茶還是熱的。北冥封宇發現那是他小時候做給欲星移的陶杯。這間公寓只有家具和必要的生活用品，白天看起來更顯得空蕩，顯然主人是匆忙住進來的，連杯墊之類的東西也沒添購。北冥封宇喝茶，吃了一些粥，又去梳洗一番，欲星移還沒回來。於是他抱著枕頭，躺在沙發上又昏沉地睡去。這段時間以來他過得日夜顛倒，作息裡沒有正常二字可言，已經很習慣這種忽如其來的昏睡與無力。
　　但還是必須等星移回來。
　　再見到他的瞬間，北冥封宇忽然就明白了。而且一點都不為自己感到驚訝。
　　再次見到欲星移的時候，北冥封宇看著他，意識到他的存在，也像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的呼吸一樣察覺一件如此自然、如此不可違逆又如此必然的本能：他仍舊擁有我。他仍舊有力量能控制我。
　　喪妻的空虛、悲愴與痛楚依舊存在，但是，僅僅只是看著這久違的故人，便覺得胸口沒有那麼疼痛。他甚至還沒有重新想起從前的喜悅或者愛情，就只是因為這個人看著他，朝他微笑，像以前一樣呼喚他的名字，好像一切就能因此好轉起來。
　　就像欲星移這個人有完全的權力可以左右他的感情與知覺。
　　那一刻北冥封宇下定決心：如果我不能同樣擁有他，控制他的心與感情，就再也不能見他。
　　不論多麼愛他，不論多麼不可自拔，都永遠不能再見他。

　　再次醒來時，欲星移背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正應付著一大疊卷宗文件。北冥封宇睜眼後凝視他許久。銀髮整齊地梳起來，綁成低馬尾，露出修長的頸子和飽滿的耳垂。他想念這個。所以北冥封宇伸出手，觸碰鮫人蒼白的肌膚，彷彿沒有任何忌諱，就像那本來就是屬於他的東西一樣。
　　欲星移放下正在閱讀的紙張，閉上眼睛。（如此自然而毫不驚訝）彷彿漫不經心的指尖滑過他的鬢角，繞了一圈，溜到耳朵上搓揉耳垂，如此熟練的愛撫著，就像那是能帶來快感的性器官似的。指背磨蹭著頸側，那無疑是一種前戲，欲星移對此已有久違的預感，只是他還沒有想好該如何討好太子殿下，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才能迎合主人的心意。
　　北冥封宇將身上的被子掀開，用身體示意他動作，欲星移此時想著：不會有別人比我對他更忠誠了。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吹頭髮的時候，北冥封宇坐在馬桶蓋上，讓欲星移一邊梳一邊吹。他將額頭靠在摯友的胸前閉眼休息，享受溫暖與溫柔的觸摸。
　　我很想你。
　　我也是。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雨來，他們完全聽不到聲音。北冥封宇在八角窗下鋪了枕頭毯子，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欲星移躺了上去，又讓太子殿下仰躺在他身上。他在封宇身上多蓋了一條電暖毯，然後將十指滑入他的指間，輕輕交疊起來。
　　雨似乎下得很大。北冥封宇看著落在玻璃上的雨珠，出了一會神。
　　『封宇，對不起。』
　　結婚的是北冥封宇，喪妻的是北冥封宇，愛上別人、為別人悲痛欲絕的人是北冥封宇。但卻是欲星移開口道歉。蜃虹蜺弄不明白他們，連他自己都覺得難堪。但是，這難堪比起封宇承受的折磨又是多麼不值一提。
　　說到底，北冥封宇的眼睛看著別人，或者北冥封宇的眼睛裡出現痛苦，理所當然是後者更令欲星移無法忍受。
　　然而，欲星移並不欠他什麼。北冥封宇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句話。在璇璣死的那天，他想的也是一模一樣的事情：為什麼星移不在這裡，為什麼他不在我身邊。那都過去了，他心中並沒有怨懟，至少不是對著世上最愛自己的人。『你早就知道我會留下來。』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
　　『你知道，我也知道。』
　　他要是不想這麼多，就不是欲星移了。北冥封宇當然明白這一點。
　　『你怎麼回來的？』
　　『是你要我回來的。』
　　『是我父親叫你回來。』
　　欲星移低頭將鼻尖埋進主君微捲的頭髮裡。『老爺叫我回來，但是，是你要我回來。』
　　北冥封宇在暖毯下揉著他的掌心。
　　『星移，你要為我做一件事。』
　　『好。』
　　『我還沒說是什麼事。』
　　『我知道是什麼事。』
　　他當然知道。北冥封宇這次沉默了片刻。比起自己，欲星移更了解這一切該怎麼做、又該怎麼結局。譬如現在，海境的太子根本無法預測等一切結束之後，自己還會有幾個弟弟活著。
　　『不只這件事。』他首先要知道誰該為璇璣的死負責。然後，海境易主的戰爭會提前開始。『以後還有很多事。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微臣夢寐以求。』
　　『你夢寐以求的，是什麼？』是海境、權力，或者是他？又或者，對欲星移而言，這三者並無區別。哪怕是北冥封宇也想不到更好的獎賞了，像欲星移這樣的人位極人臣的時候，究竟會發生什麼事？這顯然取決於他的主君是誰。
　　北冥封宇看著玻璃上的隱約的倒影，仔仔細細的看著對方，同時也被回望著。
　　『君有一德，臣無二心。』未來的師相對著未來的鱗王說：『王上想要什麼，微臣就去做到，如此而已。』
　　『……別急著這麼叫我。』北冥封宇只淡淡地回欲星移這句話。『我父親還沒死。』
　　然後他躺在那裡，按住那環在胸前的手，安心地睡了一會。

　　他又醒來了。才一點多，鱗王看了一眼床頭的電子鐘。這陣子獨寢以來，半夜驟醒的次數變多了。他伸手拉開櫃子抽屜，取出手機。那支翻蓋式手機是目前他與欲星移唯一的聯絡方式。
　　已經半個月了。
　　北冥封宇掀開手機，忍住撥打的衝動。師相離開之前與他打了個賭，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聯絡意外曝光什麼，他們約定只有急事與計畫以外的情況才能直接通話。除此之外，先打電話的人就輸了。
　　鱗王聽完之後只說一句：小聰明。然後就將手機收起來。
　　這是師相為了防他忍不住寂寞。但不是北冥封宇害怕寂寞。而是因為，或許是因為，他是愛得比較深的那個人。至少，比較盲目是可以確定的。
　　他就不思念我嗎？北冥封宇以一種少年般的情緒這樣想著。手機蓋掀了又合，合了又掀。
　　已經夢見他好幾次了，就像還是少年時做的那些夢一樣，但不完全與性慾有關。有時在半夢半醒間，鱗王會依稀感覺到枕側仍有熟悉的呼吸，與他交頸而眠。這種夢在醒時最為空虛。
　　北冥封宇打開相機，點亮檯燈，舉手在空中搖晃一下，隨便拍了張照，然後傳送出去。
　　不到十秒後，這支電話唯一記錄的號碼來電。
　　「你在哪裡？怎麼了？」
　　欲星移的聲音異常平靜。但北冥封宇能聽出那是他故作鎮定的聲音。那張照片上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沒有對焦，什麼都看不清。
　　「……你輸了，師相。」
　　海境師相安靜了兩三秒，然後低聲笑起來。「王上真是奸詐。」的確是他先打電話過來的，中計了。但是這麼簡單的計謀……不，正是因為是這麼簡單的計謀，欲星移才會中計。北冥封宇實在太了解他了。「王上要我做的事情，得等回去才能做了。」
　　賭注是輸家得做一件事情、滿足一個要求，在床上。
　　「我現在就躺在床上。你在哪裡？」
　　「嗯……好吧。」欲星移似乎從某地走到某地去。「臣也在床上了。」他溫柔又討好的說：「王上想要臣做什麼呢？」
　　「說點好聽的來聽。」我夢見那一次，在你以前住的公寓裡，蜃蜺叫你哄哄我。
　　欲星移想了一會。他腹中有千萬句甜言蜜語，雖然都是真的，但還不夠真，王上不會滿意。
　　「我昨晚夢見你，封宇。」
　　「是什麼夢？」
　　「你記不記得，我剛回海境的時候，你第一次來我家，洗澡之後我們躺在窗戶下面。」
　　「我記得。」
　　「那天你看著雨睡著了。昨晚我夢見我抱著你，希望你睡久一點再醒。」
　　「我記得。」
　　「那時候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如果你做到所有我想要你做的事情，我還能給你什麼獎賞。你想要什麼獎賞？」
　　這次欲星移安靜了好一會。
　　「王啊……」師相無奈地開口，「王就這麼想要微臣回去嗎？」
　　「動搖了？」
　　「動搖了。」
　　「那就快把事情辦完。本王的床很冷。」
　　海境師相聽著王上說完之後馬上掛斷電話的嘟嘟聲，一邊嘆氣一邊皺著臉仰躺到床上去。欲星移想要的獎賞，或者說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北冥封宇比任何人都清楚。用這種試探來逼迫他，封宇真是學壞了。但是，海境師相很清楚包含堂弟在內的一干人等會如何指責他帶壞王上的。
　　只有他能帶壞。
　　懷著某種連他自己都感難以捉摸的得意，欲星移將那支電話平放在心口上，一邊想著那張很冷的床一邊閉起眼睛。

--

八角窗即飄窗，英文裡的bay window。

~~大表哥已然被我寫成了個老媽子。（並不打算住手）~~

蘑個菇	2018-12-21 16:43
大表哥为这两操碎了心XDDDD D_0Vu/v 蟹腿那段我看饿了……

未沫	2019-01-02 23:55
引用引用第12樓蘑個菇于2018-12-21 16:43發表的 : Wu/#}Bw# 大表哥为这两操碎了心XDDDD 9%iQ~ 蟹腿那段我看饿了…… LrbD%2U$j5 p\ ;\|Z+0= o5?Y 從小操心到大，老了估計還是要繼續操心，當人大哥真是麻煩死了←

未沫

2019-01-02 23:57

預警一句這回是互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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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海境的北冥一族，在百年之前是一國的帝裔血脈。歷史動盪，命運之輪永不停止轉動，昔日地表上的天命貴冑如今成為地下世界的王者。北冥家失去政治地位之後用各種方式鞏固力量，金錢召喚權力，權力擁戴金錢，海境仍舊是一艘巨船，幸運地由數任孜孜不倦的船長謹慎掌舵。前前任族長稱霸船運、玩弄詐術、經營戰爭、斂取沾血的黃金與鑽石，其子則在掌權之後迷戀上更能蠱惑人心，使最堅毅的心性俯首稱臣，比貴金屬還要價值精純的東西。
　　對北冥宣而言，金錢只是附屬品，權力只是興趣，他真正著迷的是毒藥這種東西的吸引力。
　　最先進入市場的是金磚裹。他們大量進口原料，用舊方提煉成品再轉賣。然後北冥宣親自研發出玉粉翠，致癮性更高，他還想掌控上中下游所有能被掌控的市場，在那個年代，這類藥品尚且只是富人子弟的助興之物，但北冥宣將自己的遠見錯誤地用於最不道德的視野中，最終他們的財富擴張到了先代在失去玉冕之後從未有過的程度。
　　北冥封宇繼承的就是這樣一個帝國。除了父親的事業以外，擁護他們的家族也經營著便於交易、洗錢、掩護與充作障眼法的各種生意，而那一切流通的金錢也都屬於他。
　　但新任君王對這些事物感到厭惡。他沒有父親那種怪異的執著與對道德的鄙夷，海境必須生存，但不能只依賴這種方式。新君掠奪了所有兄弟們的資源，然後起用——或者按照更多人的說法，盲信欲星移，任由他將財富轉移至其他事業，建立新的版圖，換來某種相對溫和的和平。
　　在閻王鬼途作為競爭對手崛起時，海境與之妥協，劃分市場。直到閻王鬼途因販賣人口與器官，被天刑道者勦破巢穴，兩敗俱傷，然後海境才與鬼市對分掉他們原本的生意，然而此處就是鱗王治理方針的轉捩點，北冥封宇並不打算見到自己的子民遭受類似的下場。從事犯罪並非必然的選擇，他們必須分散風險，適應更加瞬息萬變的世界。更加長治久安的海境，這是鱗王的決定與師相的夢想，他們從不懷疑彼此。
　　進入飯店業的時候受到了一些阻撓，現任苗王之猜忌多疑不下於前任鱗王，而合法賭場與飯店本是苗疆最賺錢的生意。師相用商場的那一套規則派不上用場，動用某些關係才清除障礙。鱗王本來沒有過問，後來他才知道，師相是透過尚賢宮與競日孤鳴交換了一些條件。
　　今天鱗王在太虛集團名下的飯店過夜。頂層套房是他常用的地方，所以從不提供給北冥家以外的人入住。距離與師相約好的時間還有兩個鐘頭，鱗王便預約了按摩師。那人與王上相熟，一邊指點哪裡肌肉特別僵硬需要調整，一邊日常閒聊。他小女兒出生了，原本晚上不上班的，是王上難得有空預約他才特地加班。
　　鱗王有四個兒子，沒有女兒。北冥封宇不覺得可惜，四個孩子已經足夠，而且他曾經這樣想過，如果自己有女兒的話，師相會怎麼處理這個優勢。他當然清楚欲星移在成年之後越發狡詐的圓滑與世故，所有能利用的東西都必須利用，精於算計，毫不浪費，冷酷無情。就像他不動聲色地促成太子的第二段婚姻，生下具備鮫人血統的孩子一樣，而北冥封宇甚至無法對他說不。
　　所以，沒有女兒是件好事。鱗王不需要為此感到為難。
　　按摩結束後，北冥封宇去洗澡。痠痛的肌肉得到緩解，但其實他比較喜歡師相在他身上搓揉的力道，雖然稱不上專業，但他就是喜歡。
　　洗澡出來之後按摩師已經離開，他在沙發裡坐下，將雙腳擱進注滿溫水的泡腳機中。
　　時間還沒到。欲星移向來準時，但鱗王已經等到有點不耐煩。實在太久了。
　　就在此時，北冥封宇察覺到在不遠處的服務生並不是剛才那一個。外面是蜃虹蜺的心腹守門。他閉上眼睛休息。
　　十分鐘後，服務生在北冥當家手邊的茶几上放了一個酒杯，然後姿態拘謹的跪下，將他的腳挪出水裡，放在自己大腿上，用熱毛巾擦乾，推開質地細膩的香草油按摩起來。
　　北冥封宇舒服得稍微嘆息一聲，沒有睜開眼睛。這些年來，師相對王上的照顧無微不至，每日的問診、精緻的藥膳食療、時時保暖添衣，還特別注重足部的經絡按摩。只要鱗王稍微累到一點，師相晚上就能抱著他的腳至少揉上半個小時。
　　結果是北冥封宇覺得自己的腳被養得比其他部位還要敏感，這陣子師相不在，他又不喜歡讓別人碰，結果現在一揉起來，不由得該軟的地方都軟了，該硬的地方也都硬了。
　　可是腳底按得舒服，他又不想停，北冥封宇睜眼，拿杯子來啜了一口，竟然是紅棗茶，於是有點忍無可忍的把服務生的制服帽扯下來，翻出一頭銀灰軟髮。
　　「我要喝酒。」
　　「按摩不能喝酒。」
　　「那不按了。」鱗王看了一眼更需要師相處理的問題，然後用眼神毫不遮掩的示意。師相笑了笑，將王上的赤足從大腿上輕輕放下，臉頰貼近膝蓋。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但是只要想著這個人屬於他，那種比性愛還要坦白裸露的喜悅就像毒癮一樣使人無法自拔。
　　他當然知道縱慾不好，但卻不能控制自己。
　　鱗王是這片地下帝國的君王，酒精、藥物、賭博、性愛與種種致癮性物質唾手可得，應有盡有，可是他對它們都不感興趣。北冥封宇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就知道什麼東西對自己有著真正不可抗拒的吸引力，這份愛情之於他是完全不可能戒除的癮症。

　　北冥封宇醒來時發現自己只睡兩三個小時，但是劇烈運動之後餓得厲害，就起床穿起浴袍。小酒吧旁的師相一見到他就放下平板電腦上的某項工作，去廚房裡整理吃的。北冥封宇去喝那杯子裡的殘酒，但竟然還是紅棗茶。
　　餐廳的椅子不舒服，北冥封宇選擇在起居室裡的沙發上抱起腳，滑起師相的平板與手機看他在忙什麼，然後欲星移端出幾盤小菜，還有熱騰騰的粥，又去煎了新鮮的荷包蛋。讓鱗王不太高興的是雞湯的藥味太重了，但除此以外吃得十分滿意。
　　吃完飯，師相馬上捧來一碗味道與顏色都讓人不太愉快的湯藥。
　　因為縱慾，所以非得吃藥滋補，平常天氣一冷、或是鱗王多工作一些時間，他都有吃不完的補藥得喝。北冥封宇有點鬱悶的接過藥，吹了兩口。
　　「……我想抽菸。」
　　「才吃了飯，不要抽菸。」
　　師相坐下來的時間比較晚，粥還剩一半，鱗王刻意把菜都分成兩半留給他。
　　北冥封宇不由得嘆氣。其實他西裝外套裡就有菸，但欲星移有得是辦法不讓他抽，還是算了吧。其實也不是真的那麼需要抽菸，只是最近自己睡的這一個月來每天都要用掉兩包。不過今晚就不需要了。
　　「我想吃冰淇淋。」
　　鱗王一邊舀藥喝一邊嘟囔著說。
　　「先吃完藥。」師相笑著哄他，不過兩人都心知肚明那冰淇淋鱗王是永遠吃不到的。
　　藥快喝完的時候，王的手機響了。他隨便扔在臥房裡，於是師相起身去找，然後直接閱讀傳來的訊息。
　　「……怎麼了？」他看一眼欲星移的表情就知道有事發生了。
　　「你先不要著急。」
　　「星移，怎麼了。」他把觴兒和華兒送去外地辦事了，應該……
　　「是四少爺。」

白瑛	2019-01-03 14:00
还装服务生！师相好情趣ww（王上好福气！

giaman	2019-01-03 16:50
师相你有点恋足啊~还是说王的每个部位都是恩赐（！？）

未沫

2019-01-08 23:03

引用
引用第15樓白瑛于2019-01-03 14:00發表的 : |iM,bs
还装服务生！师相好情趣ww（王上好福气！ 5pQpzn=

說實話我覺得他們在床上應該玩過更誇張的（x

引用
引用第16樓giaman于2019-01-03 16:50發表的 : I)rnF
师相你有点恋足啊~还是说王的每个部位都是恩赐（！？） ImXYI7PL

…是戀足吧=////=當然王身上不管哪個部位他都喜歡～

未沫

2019-01-08 23:03

#04

　　硯寒清到海境會館的時候直接從廚房進去，這是北冥家在城裡的產業，也是他們這些臣屬平日見面交流、報告事宜、舉辦活動，或是單純休憩的地方。王上偶爾也住這裡，但更多時候是來工作。前代當家擅長排場與營造儀式感，所以在中間樓層闢建了一座議會廳，並且擺上一張風格古典的王座，仿造先祖的龍椅設計，但更加精緻優美。
　　『未免做得太美了。』硯寒清曾經聽老師這麼評價過（那時他還很年幼）。『弄得人人都想坐坐看，這可不是好事。』
　　那真是張漂亮的椅子。
　　平常看的時候並不這麼覺得（他們有時在議會廳舉辦活動，王座是從不挪動的），可是今天硯寒清覺得老師說得很對。又或者是因為坐在上面的人使那張椅子好看。
　　議會廳裡密密麻麻站了幾十個人，全都是熟面孔，只有一個人坐著。只有一個人有資格坐著。
　　鱗王陛下顯然是匆匆趕來的，西裝、大衣和圍巾一件都沒脫，肩上還有一抹未化的落雪。
　　龍子跪在王座階梯下的不遠處。
　　伴風宵站在幾步外，講述今晚稍早發生的事情，一口一個賤種。
　　硯寒清開車的時候就收到表妹的語音訊息，似乎沒時間打字，只說北冥異送醫了，急忙問他能不能聯絡到師相？
　　四少爺送醫與師相何干，但硯寒清轉念一想，沒有師相，今晚不知道死的會是誰。伴風宵雖然討厭，畢竟是雨相的人。
　　那邊伴風宵已經說完，站在階梯中間的蜃虹蜺臉色沉得發黑，青筋在額上突突鼓動。
　　至於鱗王陛下，他聽完之後反倒放鬆身體，翹起腳，背往後一靠，兩手擱在龍椅的扶手上。但那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起來比武師還要可怕一百倍。
　　硯寒清扯住北冥縝的手腕。後者本來已經準備開口說話。
　　「龍子有什麼要說的嗎？」蜃虹蜺氣得聲音嘶啞，伴風宵嘴裡罵的是賤種，實際上捅的是寶軀一脈，夢虯孫身為混血的立場向來更偏向母系的寶軀一脈，眾所皆知。北冥異受傷的事情，如果從尋常的酒後鬧事演變成寶軀和鮫人之間另一場暴動的導火線……
　　當然，硯寒清不用想也知道伴風宵是怎麼避重就輕的閃躲掉含他在內的鮫人家系成員在這場暴力事件中的責任。那麼，問題就只有一個：王上會為了師相的堂弟做到什麼程度。
　　可是師相不在這裡。硯寒清飛快想著，現場也沒有其他人的輩份能先打龍子一巴掌給人看。師相不在就算了，就連大少爺也在外地，怎麼事情偏偏撞在一起……不，正是因為師相與大少爺都不在。
　　硯寒清明白了。今晚必須要有人死在這裡。
　　「沒有！我沒有什麼話可說！」夢虯孫一邊咳血一邊喊出來，話還沒說完，現場的鮫人便開始鼓譟。龍子太老實了，是他先打的人，就只會認錯。
　　不過，更老實的還有一個人。硯寒清不動聲色地按住北冥縝的手。三少爺別說話。
　　鱗王的第三子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他母親瑤夫人是鮫人家系的千金，這只會讓情況更複雜。
　　此時鱗王舉起一隻手，那是一個示意全場噤聲的手勢。然後他微彎手腕，「虹蜺，你去看看。」
　　蜃虹蜺便走下去，掀開那塊鋪在議會廳中央的白布。底下是已經死透發冷的烈蒼飛，肚子上精美的古董寶石匕首還沒拔出來。他兄長允孝思也和北冥異一起送去醫院了。蜃虹蜺的臉色像是恨不得把那凶器拔起來再捅這個鮫人小鬼幾刀讓他多死幾次。
　　這次鱗王任由鮫人們疾言令色的咩咩叫了一陣子，硯寒清使勁按著北冥縝的手，按到三少爺終於忍不住回頭，「硯寒清，我會痛。」
　　「少爺不要說話。」
　　「可是，父親……」
　　忽然間，議會廳被某種冰冷的、急遽又殘酷的寂靜襲捲而過。
　　北冥封宇從懷裡取出一根菸。
　　他含著菸，動作俐落地刷了一根火柴。火光閃過的時候，那雙碧藍色的眼睛看起來藍得更加懾人。但是，北冥封宇從眼睛以至於表情，都沒有任何殊異的變化。
　　那種幾乎讓人汗毛直豎的寂靜是因為別的緣故。
　　道上有千百條關於現任鱗王的傳聞。關於他如何從父親手上奪取這頂王冠、他如何處理自己的異母兄弟、他的數任妻子是如何更替、海境如何在他手中以一種腥風血雨的方式開疆拓土，又如何蠶食鯨吞掉其他同行的地盤、甚至他與師相欲星移之間撲朔迷離的關係，但是只有一件事，從未被傳聞誇大過。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個誇張的故事。但對海境之人來說，卻是一種鐵則。
　　北冥封宇點菸的時候，就是他要殺人的時候。
　　這是硯寒清第一次目睹這種場景。
　　他情不自禁往前站了一步。師相不在，他不能讓龍子死在這裡。
　　不，就算師相在，他也不能讓龍子死。
　　這次反倒是北冥縝按住他的手。「等等。」這兩個字說得如此輕，只有硯寒清能聽見。因為此時的議會廳，實在太安靜了。一種幾乎能讓人渾身顫抖、難以呼吸的安靜。
　　北冥封宇點燃菸之後，吸了一口。
　　那是一根非常纖細的香菸，或許是因為持菸的手指太過修長。
　　夢虯孫從原本挺直的跪姿，變成頹然的跪坐。王上養了他十幾年，他不能不聽王的話。如果鱗王要殺他，他是不會反抗的。
　　當硯寒清伸手到西裝外套裡，想握住自己的槍時，北冥縝果斷地用手臂擋住他。
　　北冥封宇沒有說話，香菸仍在指間燃燒。細白的煙霧從微張的唇縫中緩緩輕吐繚繞。那張俊美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卻比任何表情都可怕。他在看著某個人。沒有人知道那是誰，但每個人都感到那種死亡逼近的恐懼與扭曲般的戰慄感，從背脊一路往上竄。
　　那雙冰冷透藍的眼睛在看著某個將死之人。
　　他只抽了那一口菸。
　　煙霧散盡的時候，鱗王輕輕抖菸，擱在把手上，伸著長腿站了起來。
　　「虹蜺。」
　　蜃虹蜺迅速取出自己的配槍，上了膛，轉緊消音器，遞給主君。
　　北冥封宇接過槍，就在階梯上扣扳機，動作充滿隨意感，但準頭毫不偏移。
　　伴風宵應聲倒地。鮮紅的彈孔落在眉心間。
　　北冥封宇只開一槍，然後又順手把槍還給蜃虹蜺。
　　「師相說過很多次了，要稱呼夢虯孫為龍子。你們都不聽師相的話嗎？」北冥封宇似乎對於自己得重申這一點感到很不耐煩，「龍子如何懲處，等師相回來由他定奪。你們要我處置私仇，榜樣就躺在這裡，好好看著吧。叫慢墀夫過來收拾他兒子，你們不要動。」後面那句是說給申玳瑁聽的。
　　然後鱗王就這麼走了，身後跟著一票人，北冥縝也小跑著跟上父親。肯定是去醫院。硯寒清發現自己手心裡都是汗，他很久沒這麼緊張過了。他趕緊去扶起龍子，龍子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夢虯孫不是沒見過鱗王殺人，但他原本以為會死的是自己。
　　「王、王他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硯寒清忍住心裡的吐嘈。但那一瞬間，他知道師相在哪裡了。他望向議事廳的樓中樓，那裡有人將簾子的縫隙迅速拉上。

　　北冥封宇很快就趕到醫院去，北冥異的手術還沒結束。他站在等候區中央，沒有坐下。
　　「爸爸，」北冥縝靠近他，毫無芥蒂的摸了摸他剛才開槍的那隻手臂，「誤芭蕉告訴我，異弟沒受很重的傷，只是出血量大，輸血就好了。爸爸不用太過擔心。」
　　鱗王看著這個長得很像母親的第三子，縝兒不是那種特別善解人意的孩子，他是真的這麼想。然後北冥封宇單手攬住他，北冥縝剛成年，但仍舊比父親矮了一點，他不太習慣的將臉靠在父親肩上。「爸爸，沒事的。」
　　「我平常太疏忽你了，」北冥封宇輕輕拍著兒子的背，「幸好你沒事。」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會有兩個孩子。在璇璣死後，北冥封宇對於婚姻生活已經沒有任何興趣，對女性的興趣也降到最低。那時他全身心投入到身為太子的事業上，父親與弟弟們都有很好的理由讓他的生活過得艱難又危險，而且，欲星移已經回到他身邊，所以北冥封宇別無所求。
　　直到聯姻的要求由太子身邊最忠心的侍臣提出。那時北冥封宇看著相親資料上的照片，沒有說話。那是欲星移的表妹，長相也能輕易看出這層血緣關係，身分、嫁妝與各種條件都配得上太子。
　　『……這是你認為最好的選擇？』
　　『是的。』
　　太子放下手裡的紙張。『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他起身，走去房間角落點菸。北冥封宇在自己的家裡，欲星移只是客人，但他卻無所適從。如果不是他從不逃跑，他或許就會逃跑。
　　『以前景而言，這是最好的選擇。老爺一定會讓你娶他決定的人選，到那時候，你與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這樣嗎？」北冥封宇打開落地窗沖散菸味，身上冷得直打顫，『那麼對你而言呢？』
　　難道欲星移就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嗎？北冥封宇希望他有。立場調換的話，他知道自己會無法忍受，嫉妒不適合他們這種人，但有時候卻是必須的，現在北冥封宇就需要這種東西。
　　然而欲星移想的卻是：他懷疑我有其他想法嗎？如果欲星移有親姊妹，他勢必會成為太子的妻舅，這樣一切就會方便得多，沒有人能阻止他如此安排，（有時候就連欲星移本人都對自己這種勢必物盡其用的性格感到訝異，但北冥封宇從來沒有訝異過），然而他只有一個表妹。
　　『封宇，』於是欲星移低聲說：『從今以後，我會做很多事情，不可避免的會令你懷疑，或是讓你不高興。但我只為了你的將來考慮。』
　　北冥封宇放下菸。
　　『所以，如果你不能相信我的話，就殺了我。這是我給你的兩個選擇。』
　　好像他真有得選擇似的。
　　北冥封宇深知自己應該要感到被冒犯，他在父親身上學習過何謂馭人之術，更何況，他不是為了愛情就能拋棄理智、毫無尊嚴的人。
　　但是，他卻只感覺到一種類似於憐惜的保護慾。沒有人能憑著一己心意掌握欲星移的生死，就連北冥封宇自己也不能。他不允許。這個人，光是受一點傷，或是受一點委屈，光是想像就使他無法忍受。
　　『我永遠相信你。』他聽見自己這麼說，那是一種深情到只能用溫和形容的語氣，這一生，北冥封宇只對兩個人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就算你總有一天讓所有人懷疑失望，我也相信你。就算你傷害我，我也相信你。不論你做了什麼，我都相信你。』
　　欲星移沒有馬上說話，他只是微笑，但那不全然是快樂，北冥封宇可以從那雙眼睛裡讀出一種顫抖的感受，他在抵抗著什麼，他又要用那種冷靜到彷彿毫無感受的客觀眼神看待一切，北冥封宇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他愛得太深了，所以欲星移只要換個眼神，他就知道那顆聰明的腦袋是不是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一直愛你，你知道的。』
　　北冥封宇沒有想要把這句話變成一個問題，他不需要得到什麼答案。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聰明的人，總是孤獨。
　　他不想讓星移那麼孤獨。因為他愛得太深了。
　　『所以，那種話，以後再也不要說了。』

　　欲星移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他是那種向來明白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的人，但那天晚上，那一刻，他甚至沒有說一聲：好。
　　他把我也一直愛你這個回答用一個很長的、平靜的吻說出來，那是一個他們都經常回想，從未忘記過的吻。就像那個吻一直留在舌尖上，滋味甜蜜卻帶著一絲苦澀。
　　在欲星移還很小的時候，母親還在他身邊，他們有一次去某處看煙火表演。那時候他三四歲，絕不超過五歲（因為五歲之後母親就不在了），那場煙火是四歲孩子完全無法理解或者想像的華美、瑰麗、絢爛與詭譎，詭譎之處在於，為什麼那麼美的東西轉眼就會消失，難道那是一場幻覺嗎？生日的時候，他告訴母親想要煙花，想要做什麼呢，他要把煙花在最閃亮的時候貼在封宇的房間，這樣封宇就能一直看著它。
　　母親買了手持煙花，在手裡轉眼就燒完了。他不死心，重新點燃的時候大膽地用手去抓，無論如何他都想要讓封宇看看這漂亮的東西，卻只得到掌心裡熱燙的燒傷。他嚎啕大哭起來，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忽然明白，這個美麗到不像真實的東西，是不能長久的。母親放任他做傻事，然後一邊溫柔地處理傷口，一邊對懷中哭泣不止的兒子說：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美麗得不像真實，不能長久。
　　那天晚上欲星移在北冥封宇睡著之後，起身去看窗外城市裡燦爛迷豔的燈光。他只看了一會，又回到床上。封宇睡得那麼熟，那麼沉。
　　美麗得不像真實。只是不是黑夜，而在晨光之中。
　　而他的掌心彷彿還能感受到稀微的疼，灼燙的渴望。
　　欲星移一直都知道這一生的志向是什麼，他有抱負與夢想。
　　只是，如今他同樣知道，自己的生命再也不屬於自己了。

　　在訂下婚約之前，北冥封宇先去拜訪預定的未婚妻，表達自己對此的看法與立場，對方似乎很有些驚訝，但又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回問：『你喜歡表哥，和我結婚，這兩件事情有什麼衝突嗎？』
　　這真是一個實際得不可思議的女人。他們都明白這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婚姻在這種情況下並不需要被賦予什麼特殊的意義或者強加束縛與感情上的期待，於是婚事很快議定。北冥宣知道自己被伏擊，但長子的第一段婚姻他已經聽之任之，那麼第二段婚姻也沒有更好的原因加以干涉，更何況這次對象的背景身家比起前次有了顯著的改善。更重要的是，這是欲星移一手促成的婚姻，北冥宣在當時決定不要冒著再次使長子精神惡化的危險出手處理這個子姪，他是那種嚴厲到近乎病態的父親，但並不是喪心病狂。
　　然而，也正是因為瑤夫人的鮫人背景，鱗王不得不應付寶軀家族們的不滿。於是他要求長子再娶，至少沒有損失。鯤帝血脈因為傳統與基因等種種因素，是男性可以合法擁有數名妻子的種族，北冥封宇無法反駁，至少沒有損失。欲星移不得不同意這一點，因為他也沒有立場反對，這是早已事先預料到的情況。
　　然而，鱗王為兒子選的新妃卻是未珊瑚。寶軀那麼多家族，甚至未姓也有無數女兒，但他偏偏選中了未珊瑚。
　　正如欲星移所料，這件事情，他完全沒有插手的餘地。

　　北冥封宇與未珊瑚通完電話之後，又花了一些時間向北冥縝的母親保證他的安全。那時縝兒已經在他腿上睡著了，父親不回家，他也不肯回。他們在病房裡等傷患從麻醉中醒來，醫師說手術很順利，後續只要靜養就好。
　　沙發床不大，他讓縝兒躺下之後就只能坐著，一手擱在兒子肩膀上按著毛毯，一手放在口袋裡握著蜃虹蜺給他的槍。
　　這件事在意料之中。師相不在鱗王身邊，而且行蹤成謎，所以總有人想測試鱗王的態度與底線。這次被波及的是異兒，這令北冥封宇無法忍受，傷到任何一個孩子都是他的逆鱗，但他萬料不到會是還沒成年的異兒。
　　在父母心中，最小的孩子往往是最疼愛的孩子，北冥封宇也不能避免這種心理，哪怕北冥異不是出自親生。當北冥無痕身亡的時候，他的正妻並沒有孩子，但寵愛的情婦正懷有身孕。北冥封宇可以處決自己瘋狂的兄弟，卻對這個未出世的胎兒放心不下，他說服欲星移這是為了保障未來的安全，必須將這個孩子納入他們的保護，然而如何才能周全的做到這一點，卻只有一個辦法。
　　反正他已經有兩位關係寡淡的妻子（在北冥縝出生之後，瑤夫人便與丈夫分居，反正這場婚姻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未珊瑚，從頭到尾她都更專注於自己的事業，婚姻不過是個任務），那麼再多一位又有什麼關係呢。
　　鱗王深愛自己的每一個孩子，但在感情上總有稍微不同的偏向。北冥異小的時候，會在父親喝補藥時纏著也想喝，撲在他懷裡撒嬌，會學著他保養組裝槍枝的動作玩積木，甚至會在師相抱著他去哪裡的時候對著師相臉頰甜滋滋的親，都是學爸爸的。哪怕年紀漸長，異兒還是一樣貼心。受傷一定很疼。北冥封宇只希望這傷在自己身上，可是他沒有辦法改變這一點。
　　夜晚的醫院比想像中吵鬧，大概是因為他們離急診室不遠，還可以聽到各種人聲。
　　他向來不喜歡醫院。璇璣進了醫院就再也沒有回來，母親也是。但至少他抱回了華兒。
　　而且北冥封宇對醫院還有一段比較好的記憶，那年有人刺殺太子，沒有成功，但他們決定假裝受傷，以引出對方的下一步。那天晚上北冥封宇在醫院過夜，蜃虹蜺守著門，欲星移偷了件醫師袍溜進來就沒再出去。他們用椅子頂著門，用窗簾遮著窗，然後把床搖得每隔一會就停得一下以免被人聽見。
　　但蜃虹蜺還是傳了手機訊息過來，叫他們不要太放肆，那時候欲星移正在北冥封宇身上動得勤勞，喘得停不下來，伏在太子頸邊發笑，『你叫他自己進來說啊。』
　　北冥封宇手上都是汗跟體液，懶得按手機，乾脆直接通話，『星移說，你有意見就自己進來說。』
　　蜃虹蜺顯然氣怔了幾秒才低聲罵回來：『我是瞎了才去看你們兩個妖精打架。』
　　他氣歸氣，病房裡的兩個人卻一掛電話就笑個不停，又不敢笑得太大聲。欲星移捧著他的臉，低頭親了又親，親得不肯停。
　　『這是我的，才不給別人看。』
　　鱗王整晚都忍耐著與師相聯絡的渴望，天快亮的時候傷患總算醒來，掙扎著想說話。北冥封宇耐心哄他，想讓小兒子安心，不用害怕，但北冥異努力了很久之後還是擠出幾個字：爸爸，對不起。
　　北冥縝還要去學校，鱗王囑咐他去哪裡都要帶著武師的人，每天按時回家，然後親眼看他坐上蜃虹蜺派來的車。他站在車道旁，看著清晨時來來去去的傷患、病人與家屬，想起他和璇璣剛認識的時候，也是像這樣等她下班。只要看見她的臉，便覺得一切都變好了一點。
　　接鱗王的車也來了，隨扈開了門，北冥封宇本來打算上車之後睡一會（昨晚他手裡握著槍守夜，一直沒睡），但坐在裡面的人讓鱗王馬上來了精神。
　　師相換了一套西裝（至少不是昨晚在套房裡那套笨兮兮的服務生制服），但臉色看起來也很累，大約也是一夜未睡。他們分開的時候，欲星移說他要去處理事情，北冥封宇那時只親了親他，沒問什麼事，現在也忙著親他，還是沒問什麼事。
　　他們吻了一會，做為一種撫慰。然後鱗王陛下幾乎全身都賴在師相身上休息。欲星移知道他肯定不高興，所以特地來見一面好好鎮定王的心情。封宇最看重的孩子是長子，最溺愛的是次子，但最容易心疼的一定是老么。
　　這條魚昨晚竟然只吃一次，北冥封宇確實不高興。但他一夜未睡又累得很，於是不甘心地趴在欲星移身上閉上眼睛。至少見到他，感覺好多了。
　　「三少爺呢？」
　　「去學校了，晚上回來和我吃飯。」他邊說邊啃魚脖子，是不打算做，但親熱一點總算是補償。欲星移隔著衣服愛撫他的背，兩人耳鬢廝磨著。
　　偏偏這個時候，鱗王手機響了。又是北冥觴的專屬鈴聲。他打回來問弟弟的傷勢，關心之餘又說要早點回家，講了幾分鐘才掛斷。
　　「……大少爺這麼討厭我，是不是早就練成了挑準時間打電話的特異功能。」
　　「觴兒不討厭你，別胡說。」
　　「嗯，」師相不想浪費時間與他爭辯，雙手仔細地在王上的頭部與頸部輕輕按摩著，「你睡一會，到家時我再叫你。」
　　北冥封宇便在欲星移的手掌裡安心地睡了一會。他們沒談正事，師相奔波了一夜，做了許多安排與調查，但天亮時還是特地過來一趟，就為了在這半小時的車程裡讓他的王上能放鬆片刻。
　　回到北冥大宅時，鱗王清醒得很快，在下車前簡短地吩咐師相：「動手吧。」
　　「好。」欲星移並不驚訝。
　　「但是，不能按照你的方式來，要照我說的去做。」

莫笑峰	2019-01-23 10:05
哈哈终于能登上看到全文了o(￣▽￣)o

ester	2019-01-23 22:36
一向很喜歡這種關係錯綜複雜的成人式愛情阿WW \|rgPHRX^Hn xX{?5@ 鱗王家的4隻小魚都各式出來露露臉了，有點好奇魚相和他們的關係如何呢? fG8^\|: (目前已知魚太子有總是能打斷老爸親熱的特異功能XD)

未沫

2019-01-31 23:03

引用
引用第19樓莫笑峰于2019-01-23 10:05發表的 : VHLNJnA
哈哈终于能登上看到全文了o(*￣▽￣*)o Osy_C<O

終於登上啦(ﾉ>ω<)ﾉ

引用
引用第20樓ester于2019-01-23 22:36發表的 : 5CfD/}{:#I
一向很喜歡這種關係錯綜複雜的成人式愛情阿WW p%#'`*<a_
鱗王家的4隻小魚都各式出來露露臉了，有點好奇魚相和他們的關係如何呢? g">^#^hBE
(目前已知魚太子有總是能打斷老爸親熱的特異功能XD) [{>1wJ Pdj

阿觴的特異功能XDD 爸爸真的很困擾啊XDDDD

未沫

2019-01-31 23:04

#05

　　伴風宵的葬禮結束之後，慢墀夫才去拜見王上。痛失愛子的老人看起來非常憔悴，他只比北冥封宇大上十五歲，但鱗王一直把他當成父親那一輩的人物，事實上，慢墀夫的確是老臣了，服侍北冥宣一輩子，然後又一直跟緊太子，北冥封宇對他並不是毫無同情。
　　鱗王在他們家的葬禮上出力甚多，辦得相當風光，北冥家的人向來不會在排場上馬虎，或在賞賜上吝嗇。慢墀夫也沒有表示出一絲仇恨與不滿的情緒，他舉止合宜地問候王上與四少爺，然後平靜地接過王上倒的酒。
　　北冥封宇問起對方的身體，他們用老一輩必備的那種禮貌與風度交談，直到鱗王隔著辦公桌看向這總是忠誠的老臣，「你不打算問嗎？」
　　「如果王上有其他理由的話。」
　　鱗王確實有。他從抽屜裡取出一份文件，慢墀夫這一年來趁著職務之便直接將藥物傾銷給數個大型性販運集團，這曾是北冥宣時期營利最豐厚的生意之一，但現任鱗王繼承之後就主動中斷了這類交易，這在當時給了閻王鬼途搶佔市場的機會，但是事後閻王鬼途覆滅，海境卻仍在生存。
　　「我一直決定不了怎麼處置你。」但你兒子偏偏自己撞在槍口上。「你拿走吧。你手裡的事情，收拾收拾，我會派人去接收。」
　　「……王上處置得當，」伴風宵算是為他父親死的，但慢墀夫還是要說這麼一句話，帶著咬在牙齒裡的恨意，「可是，欲星移就那麼乾淨嗎？」
　　鱗王抬起眼睛，藍眼冷得像刀一樣。他起身在老人面前倒酒，慢墀夫毫無意識地往後退縮了一點。
　　「我說過很多次，要稱呼師相。」鱗王平靜的神情其實比他父親暴怒的模樣還要令人畏懼，因為太過深沉，難以捉摸。「你實在應該慶幸，我已經殺了你一個兒子。」
　　比起其他種種，這是更容易讓鱗王殺人的理由。
　　老人終於無法忍耐喪子的痛楚，可是他沒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兒子活著，鱗王也沒打算讓他忘記，那些調查資料的第一頁就是慢墀夫的小兒子與人口販子接頭的照片。
　　「那麼，王上留著老臣的命，還有什麼用處？」
　　「你總算問對了問題。」

　　北冥觴與北冥華完成交易回來的時候，正好北冥異也出院，於是鱗王就叫所有人都回家吃飯，連同夢虯孫在內。他十歲時被欲星移從街頭的泥濘裡挖出來，洗乾淨，放在北冥家養大，於是夢虯孫更聽鱗王的話而不是堂兄的話。
　　事實上，北冥封宇知道北冥觴和人有約，但取消了，把回來的第一個行程留給家人，這使身為父親的他感到相當欣慰，但他也希望觴兒趕緊把目前交往的女孩介紹給自己認識。北冥觴似乎比從前認真，那是道域經營的經紀公司裡的新人，海境太子從前也不是沒和藝人、模特或歌手交往過，但這次似乎不同以往。
　　晚餐期間他們不可避免的討論起北冥異受傷的事情，還有鮫人一脈是如何形跡張狂。
　　「若是師相平日嚴加管束，鮫人也不會在他失蹤之際刺探起我們的底線。」
　　「此事與師相無關，鮫人一脈又不是一班學童，他說句話就能管教指揮，」北冥封宇對長子嘆氣，他實在不想承認觴兒不喜歡星移這件事，「不過，他們的確是在試探。」
　　「所以父親才取走慢墀夫現在手上的生意？」北冥異吃不了什麼東西，只是陪坐著。「還是，這是師相的安排？」
　　「……師相在忙。」
　　北冥觴與夢虯孫互相看了一眼，但夢虯孫現在可不想自找苦吃。上次欲星移叫他去負責一筆交易，夢虯孫心裡懷疑臭墨魚把他調走是又要搞鬼，正大聲嚷了兩句，同樣坐在書房裡看文件的鱗王頭也不抬，只說：『龍子去辦事吧，開我的車，別刮到了。』
　　王上的跑車停了好幾層樓，少說有上百輛，夢虯孫一時結巴，『哪、哪一輛？』
　　『你去選你喜歡的。』
　　於是夢虯孫鬼迷心竅的去了，選了一輛自己最中意的亮藍色野馬，開得愛不釋手。結果欲星移果然是遣走他趁機偷偷和錦煙霞打官司，夢虯孫回來時氣得差點沒炸成一顆球，先忍耐去向王上覆命，結果王稱贊成果一番，最後說：『那輛車你就拿去過戶吧。好了，不准開我的禮物去和師相吵架。』
　　夢虯孫於是徒步走去浪辰臺興師問罪，只不過拿人手短，罵堂哥的聲音也小了一點。
　　王上在這件事上肯定又要偏袒臭墨魚得扳不回來，所以夢虯孫只顧著埋頭大吃，不參與北冥觴的說師相壞話運動。
　　北冥觴忍耐到午餐結束後才和父親私下繼續這個話題。「師相在做的事情，是爸爸示意的，還是他自己去做的？」
　　「你是在暗示我有那麼容易被欺騙嗎？」
　　「我只是認為，師相一直都有所保留，爸爸太信任師相了。」
　　「師相做的事情都和我商量過，我同意了。」鱗王說的前半句相對柔和，後半句卻嚴厲起來，「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一點，不要出於自己的個人偏見去假設別人的動機與行為？」
　　北冥觴一時語塞，幾乎氣得臉紅。那麼父親對欲星移那種近乎盲目的信任，就不是出於個人偏見嗎？可是對父親，他說不出那麼忤逆的話。
　　那天晚上，鱗王去硯寒清的餐廳吃飯。這是早就訂下的行程，他沒點菜，只說都由主廚安排就好。當然，主廚非常清楚兩位客人的喜好。硯寒清花了好幾個小時備菜，開胃菜是芙蓉豆腐蝦搭配東安嫩雞柳，新鮮進口的白蘆筍做成的鮭魚沙拉，還有紹興醉雞與海蜇皮小冷盤。主菜是桂花干貝、清蒸樹子鱒魚、油封鴨和肋眼牛排佐紅酒醬，最後用精心調製的藥膳雞湯作結，甜點則是覆盆子舒芙蕾與低糖的豆漿冰淇淋。總而言之，一切都按照主客的口味安排，不過師相特別提點他要準備貝隆生蠔佐紅酒醋，生蠔送來的時間比預計中晚，硯寒清不由得坐立不安了半小時。
　　除此以外，他還抓緊時間調理了手工精緻的菠菜義大利餃子和黑松露燉飯，表妹也會跟著來，所以讓她選喜歡吃的吧，甜點是他特別讓人做的玫瑰蜂蜜千層與蒙布朗蛋糕。
　　鱗王早來十分鐘，他的客人則相當準時。
　　覆秋霜第一次到硯寒清的餐廳，這是一間看起來典雅溫馨的小餐館，但卻是採全預約制的私廚，平常還是交易接頭、篩選中盤商與散客的地方。今天鱗王包場，其他來用餐的人都是海境中人。硯寒清發現覆秋霜帶了好幾名自己的學生，唯獨沒有誤芭蕉。表妹也沒通知他說不來。然而主廚隨即忙於上菜與分配廚房工作，直到鱗王陛下送走客人之後才得出幾個結論。
　　他們晚餐吃了好幾個小時，主要是談話，在幾個不同的話題間輪替，最後似乎有些許不愉快，深夜時覆秋霜離開得有點急促，然後北冥封宇走到小吧臺裡面為自己斟了一杯烈酒，用眼神示意硯寒清過來。
　　「你表妹今晚沒來，你擔心嗎？」
　　「嗯……嗯。」硯寒清這就算是回答了，「希望師相不會讓她太過涉險。」
　　「你很關心她。」北冥封宇搖了搖手裡的酒，毫不訝異硯寒清判斷情勢的準確。「最近我經常想到我父親。到這個年紀之後，像我這樣的男人都有一個共通點：希望自己打拚一輩子，做完這些麻煩事之後，我的兒子們就能乾乾淨淨，輕輕鬆鬆的過日子。但我父親從來就沒有這種想法。」
　　硯寒清坐在吧臺邊，安靜聽著王上說話。他們已經收店，只剩清潔工在半暗的店裡打掃收拾。
　　「所以我變成這樣的人，點菸之後扣一下扳機，沒有任何猶豫。這對海境是最好的。只是現在局勢不同了，我的四個兒子都不必如此，他們可以過上好日子，」鱗王微微一頓，「只要我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
　　「那麼，王上今天和雨相談完之後，就決定最後一步了吧。」
　　北冥封宇的視線從酒杯轉向這個年輕的臣子，「在你還很小的時候，星移就經常對我說你多聰明，『寒清真聰明』、『真聰明，我教什麼，他一聽就懂了』，要是沒有我，他最喜歡的人說不定是你。」
　　鱗王的神情如平常一樣嚴肅，但明亮的藍眼裡露出一絲促狹的笑，就和師相平常一模一樣。
　　「……微臣不敢。」微臣起雞母皮了。「而且您忘了龍子。」
　　「龍子不一樣。」鱗王乾脆地回答，但並不打算解釋究竟哪裡不同，他起身說：「我有點累了，你樓上借我住一晚。」講究的主廚從餐前酒開始幾乎每道菜都換一種配酒，加上最後這一杯，鱗王喝了不少。
　　「是。」硯寒清也跟著起身。
　　「我忽然想到，這其實也關乎於你日後有沒有好日子過。譬如說，你能不能守著一間小餐館，煮松露飯給你最疼的表妹吃。」
　　硯寒清驚得呃了一聲。
　　「味道那麼香，我都聞到了。」
　　他都忘了鯤族的嗅覺比一般人好得多。
　　「王上想要的話，廚房還有。」
　　「晚餐很好，你辛苦了，早點睡。」鱗王說完便往樓梯爬上去。他其實沒有在這裡過夜的經驗，但北冥封宇天生就有那種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的從容感。
　　「……王上，」硯寒清忍不住問：「為什麼是微臣呢？」
　　他今晚親眼見到鱗王和雨相的互動，他們談話的內容，是怎樣的互相刺探又互相防守。雨相是必須要除的。但是，為什麼王上要讓他看見這件事。這件事，加上師相已經與表妹有所接觸，師相這次……到底要怎麼用他啊。
　　「你這麼聰明，你說呢？」鱗王站在樓梯上，低頭往年輕的後輩微微一笑，那並不是他自己的表情，而是師相的表情。硯寒清啞口無言，都串通好了啊。

　　北冥封宇一進門就知道這是欲星移住過的地方。身為硯寒清的老師，他在這裡當然有點特權。房間裡沒有太多雜物，只有生活必需品，但都是師相平常習慣的樣子。鱗王邊走邊脫衣服，一路進了浴室，將兩把貼身手槍擱在防水架上，用起師相慣用的沐浴用品。熟悉的味道使他感到自在而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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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鮫人修長的手指梳著王上汗濕的頭髮。
　　「……我想抽菸。」
　　於是師相在床頭櫃裡摸索，找出一包全新未拆的香菸，還是王慣抽的牌子，和一個沒用過的煙灰缸。
　　北冥封宇趴在欲星移胸膛上張嘴抽他點好的菸，深深吸了一口之後舒爽地嘆氣，手也不肯接過菸，就這麼繼續賴在師相身上。鱗王的事後菸向來是這樣抽的。師相認真地看著他抽菸，一口一口遞著菸服侍，也不時自己抽上幾口，就這樣分享掉一根菸。
　　「你又居心叵測了，」鱗王休息片刻之後才抬頭去親他胸側，又愛憐地啾了乳頭兩下。「餵我吃那麼多生蠔，還要不要讓我睡。」
　　「不想我嗎？」
　　「想。」北冥封宇說那個字的方式就像那不只是一個字，而是一句很長的話。「最後一晚了，你待久一點。」
　　「不是最後一晚。」
　　他聽起來很溫柔。欲星移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這麼溫柔過，除了在王上面前。但同時也很強硬。無論如何，他不打算對這句話讓步。北冥封宇了解他的情緒，所以沒有爭辯。
　　「嗯。」
　　「你再說這種話，我就要改變主意了。」
　　雖然一切都安排好了，計畫、備案、備案的備案，備案以外的備案，但欲星移隨時都可以喊停。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他的想法。
　　「你不准改變主意。我捨不得。」北冥封宇將臉轉向，脖子躺酸了。
　　「我就捨得嗎？」
　　「……本王的心情比較重要。你也比較重要。」
　　師相雙手搭在王的背上，但此時鱗王卻忽然坐起來，找到了自己剛才隨手扔下的手機。「不過，這些東西還是先刪了吧。」
　　「什麼？」
　　螢幕上滑出來的是一整個資料夾的肉色照片，還有幾個影片檔。
　　「你什麼時候拍的？」照片裡的男主角（之一）對此的反應是一臉震驚又好笑。
　　「不然你不在的時候我怎麼打發時間。」北冥封宇有點捨不得地滑動目錄，「真可惜，」然後按了全選。
　　「……不准刪！」
　　師相頓悟過來，伸手去搶，鱗王閃躲著，「被人看到怎麼辦。」
　　「我幫你加密起來，不准刪。」
　　「不行，不行，只有本王能看。」
　　兩個人在床上翻來滾去的爭了一陣子，又喘又笑，師相只好讓步，「你先關機，放在我這裡。」
　　「……你只要說之後再拍新的就好了。」北冥封宇將欲星移頭上那個歪了的髮夾小心翼翼的取走。
　　「現在也能拍新的。」披散頭髮的師相側躺著，手撐著臉，對王瞇起眼睛似笑非笑，「王那些影片，都是拍背後式吧。要不要改拍一個正面的？」
　　鱗王向來不接受試探與挑釁。「去躺下，自己擺好姿勢。」
　　「看來那些生蠔，王還是挺受用的嘛……」
　　北冥封宇開了攝影模式，「你等一下就知道受用的是我還是你。」

　　隔天早上天一亮鱗王就離開餐館回家。他在家裡接了幾通電話，和午硨磲安排工作，與一個沒有預約的客人見了一面，然後自己吃午餐。下午時去聽一場音樂會，後半場忽然離開包廂。天黑得很快，歌劇院後面的小巷裡在黃昏中幾乎陰暗得什麼也看不見。
　　沒人知道鱗王出去做了什麼，因為他不到一分鐘之內就回來，隨扈甚至沒跟上他刻意加快的腳步。
　　入夜之後，王上離開北冥大宅，去走通往浪辰臺的那條小路。
　　石燈籠今晚沒有亮起。四處都是積雪，在滿月的月光下顯得異常明亮。
　　槍響在空寂的樹林間響起。
　　鱗王倒在雪地裡。鮮血將白雪浸紅。
　　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蜃虹蜺。

jasemine	2019-02-01 13:50
震驚！是誰謀害了鱗王？ ny13+Q`^ 隱隱覺得這有可能是鱗王和魚相的共同謀劃⋯⋯

giaman	2019-02-01 14:50
本想说这小情侣性癖……真是每次更新曝光一个新的……不过看到最后，这是要给师相机会玩弄王躯了呀？

蘑個菇	2019-02-04 19:39
大表哥应该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吧？师相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但王应该是真的中了枪？

shuizhonghe	2019-02-04 22:32
?主?的超?棒，加油！?你小心心～～～～～～

未沫

2019-02-10 15:22

引用
引用第23樓jasemine于2019-02-01 13:50發表的 : gJ|#xZ
震驚！是誰謀害了鱗王？ N 0S^{j,i
隱隱覺得這有可能是鱗王和魚相的共同謀劃⋯⋯ |-V:#1wR.]

引用
引用第25樓蘑個菇于2019-02-04 19:39發表的 : ^~V2xCu!
大表哥应该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吧？师相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但王应该是真的中了枪？ {FFdMdxy-

王是真的中了槍，大表哥很快就來了～

引用
引用第24樓giaman于2019-02-01 14:50發表的 : GrG'G(NQ
本想说这小情侣性癖……真是每次更新曝光一个新的……不过看到最后，这是要给师相机会玩弄王躯了呀？ &YY`XEG59O

真的耶每更新一次曝光一個XDDDD 王軀天天都在玩弄呀(doge)

引用
引用第26樓shuizhonghe于2019-02-04 22:32發表的 : Cl&mz1Y;]1
?主?的超?棒，加油！?你小心心～～～～～～ rNV3-#kU

謝謝⸜(* ॑꒳ ॑* )⸝

未沫

2019-02-10 15:24

#06

　　槍響在空寂的樹林與雪地間響起。
　　子彈穿過腹部的時候，北冥封宇想：這就是無痕當時的感覺嗎？
　　他殺了自己的親弟弟。
　　無痕瘋了。他記得在門縫裡聽見父親的怒斥：都是你母親給你的瘋病！不，是這個家給他的瘋病，北冥封宇為什麼能夠倖免呢？他想起那個吻，銀髮落在他的臉頰上。封宇。他彷彿聽見欲星移輕聲說：是你要我回來的。
　　對了，這就是為什麼他可以倖免於北冥家的瘋狂、倖免於父親的殘酷與母親的偏執，他想起璇璣，想起她溫柔的臉龐，他再也沒有那麼疼過了，疼痛彷彿是一種抽離得很遙遠的感受，北冥封宇在自己的意識裡打轉，聽見泠泠的水聲，他記得欲星移曾經像那樣清洗他沾滿鮮血的雙手，那天他殺了自己的親兄弟，他殺了驕雄，如野獸般的廝殺，否則死的就是自己和觴兒。那雙拉住他的手如此有力，水那麼冷，但清潔血跡的泡沫卻是柔和的花香，他記得熟悉的體溫，還有親吻的餘溫。做完了，封宇，都做完了。都結束了嗎？可是他仍舊感覺很疼，只有一個人能減輕這種疼痛。
　　疼痛在旋轉，模糊、劇烈而扭曲，他想要回到某個人懷裡安睡，唯有此處能讓他安心進入夢鄉，他那麼常在入夜時走去浪辰臺，抬頭看著透出燈光的窗口，彷彿黑夜中的燈塔，他想睡了，但北冥封宇直覺地知道自己不能閉上眼睛，他在抗拒死亡。
　　生命的感覺像是將熄的燭光那樣忽明忽滅，隱約間他彷彿看見皇淵的臉，還有異兒。他殺了自己的兄弟，他殺了那麼多人，但竟然還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不能信我的話，就殺了我。閉上眼睛的時候，雪意彷彿滲入骨髓，死亡的感覺融合了冰冷、劇痛、強烈的失落，死亡的感覺是支離破碎。這就是璇璣當時的感覺嗎？
　　死亡的感覺是葬禮，葬禮的感覺是風吹雨淋，在北冥夫人的葬禮上，師相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北冥封宇沒有撐傘，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濕臉龐、流進眼睛，任由欲星移站在自己身邊。那天星移身上聞起來有檀香的味道。他們討論過彼此的葬禮。可是他們之間，誰也不想比對方早死。因為愛得太深了，甚至不能想像讓對方獨活的痛苦。
　　閉上眼睛的時候，他想起好多，閃逝的光影有無數的記憶與臉龐。可是他抓到一瞬間的永恆。
　　那天星移說：如果你不能相信我的話，就殺了我。
　　後來北冥封宇琢磨出他的意思：如果我不相信他，他寧可死。對他們這種人來說，沒有比這更真情的言語。他應該懷疑的，但他從不懷疑。流君嘲笑過這一點：大哥，你是拿自己的命去換他的感情。不，他們都不明白，這不是一種交換。他只是身不由己。這份深情是一種病症，無藥可醫，不能回頭。
　　好冷。閉上眼睛的時候，北冥封宇想起親吻銀髮的感受，就像吻雪一樣。

　　蜃虹蜺馬上做了止血與急救，他聽到槍響的時候正好與龍子在電話裡交代事情，於是夢虯孫從北冥大宅的另一邊狂奔而至，北冥封宇因大量失血與寒冷而顯得僵白的臉龐，在見到夢虯孫的瞬間便起了一點反應。
　　他掙扎著說：相信……師相……
　　夢虯孫根本分不清楚那是鱗王的呼吸還是呢喃，這是之於他有如父親的人，卻在他面前倒下彷彿頃刻間就會死亡。夢虯孫直到送他去急診時依舊渾渾噩噩，硯寒清搖他肩膀時才回過神來。
　　「王上說了什麼？他看見槍手了嗎？」
　　夢虯孫猛然甩頭，王上說了幾個字，四個字，他說……說了什麼？
　　「他說……『師相』。」
　　北冥觴聽見了。他馬上轉頭去找蜃虹蜺。硯寒清也聽見了，他接到消息之後就直接去急診室，反而比護送鱗王的救護車早到幾分鐘。他很快就從買通好的護理師手上拿到吸滿血的紗布，裝在塑膠袋裡仔細封存。不到半個小時後，他在北冥大宅與北冥觴見面，兩人沒有說話，硯寒清交出那個封裝血布的袋子。
　　蜃虹蜺也找到了一件衣服給太子，北冥觴在隱密處將那做成一件血衣。
　　他想起父親拒絕他的要求時說的話。『我是你父親，』鱗王按著長子的肩膀說：『為了這個家犧牲，是我的職責，不是你的。』
　　這是師相的計畫嗎？
　　『師相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海境。』
　　『按照計畫行事，觴兒。』
　　然而父親現在生死未卜，那一槍……如果父親死了，他要怎麼保全這個家，只剩他能保護弟弟們，保護所有人。北冥觴聽著腦海中父親叮囑他的聲音。這是他的職責。
　　他將那件血衣扔到浪辰臺的焚化爐裡，然後回家，下令他們放出搜索犬。
　　警方也馬上展開調查，海境的鱗王中槍，這不是件普通的案子，所以岳靈休在天亮之前就行動迅捷的去了一趟醫院、北冥大宅，和相關證人談話，然後在冷清許久的浪辰臺裡搜出那件血衣。
　　隔天早上黑白兩道都開始追捕失蹤中的師相欲星移。

未沫

2019-02-14 17:24

本章互攻預警，算是擦邊球

情人節快樂<3

--

#07

　　午硨磲一夜未睡，天快亮的時候他吃了兩顆興奮劑，但還是有點暈眩想吐。身為鱗王身邊最得力的秘書，其實他是不太用藥的人，體質不適合，但今天也只能像這樣強打精神。他接到電話之後馬上驅車趕去北冥大宅，按照緊急程序處理所有該處理的文件、錄音帶與電子資料。
　　這是很久以前鱗王與師相一起訂下的規矩，他們假想了許多種可能發生的情況，明確指示誰在什麼時候該做什麼，然後每隔幾個月做一些細節上的更新，欲星移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周全到了極點。
　　碎紙機運轉了大半夜，天色破曉之際，北冥觴走進他父親的書房。
　　「你在做什麼？」太子臉色很差：「我父親還沒死。」
　　「大少爺，這是程序。」午硨磲不擅長面對爭執，更何況多年來他更習慣於服從。
　　「我父親還沒死，放下手裡的東西。」北冥觴堅持著，大跨步踏進房間，哪怕他根本不知道秘書處理的是什麼文件。
　　「你別兇他，」夢虯孫直接擋在午硨磲身前，「這都是王上以前吩咐過的事情。」
　　「是欲星移吩咐過的事情吧。」北冥觴提高了音量，於是夢虯孫匆匆扔給午硨磲一個眼神，後者馬上放下紙張離開房間。
　　「……他有和你連絡嗎？」
　　夢虯孫當然不必問那個他指的是誰。「沒有，我留消息給他了。他知道的話就會直接到醫院去。」
　　北冥觴揉了揉睛明穴，「除非他沒收到消息，或是他早就知道了，」他看向夢虯孫的時候，那眼神非常像他父親，「不管怎樣，欲星移是不會出現在醫院的。」
　　「你什麼意思。」夢虯孫嗅出好友語氣中一絲不同往常的抵觸。就算他與堂兄長期不合，他也絕不可能相信欲星移會傷害王上。在他看來，堂兄什麼壞事都幹得下手，但絕不可能傷害鱗王。
　　「我們不需要在這種時候吵架。」太子截斷了這個話題，「我要召集自己的人手，叫人來開會，現在他們底下肯定在亂傳消息……」然後他忽然想起一件似乎不太要緊，但卻不能置之不理的事情。「有人通知四叔了嗎？」

　　北冥皇淵從不管事，他自幼體弱多病，從未被任何人視作威脅，撐到成年之後受惠於醫療技術的進步而健康起來，從此過起了徹底與權力無緣的生活。父親的遺囑裡留下許多不動產與投資，原本是供給他的醫藥費，而北冥封宇則任由唯一活著的弟弟虛擲千金，醉生夢死。
　　這個小叔叔向來與人親善，誰也不得罪，光顧著自己的玩樂，與幾個姪子關係都好，他一個星期光是吃飯就能花掉幾十萬的餐費（這還是普通的日常狀況，追求什麼特殊新奇的食材時的花費另計），所以北冥觴倒是不擔心他這裡會出什麼問題。
　　接到消息時，北冥皇淵正在私人別墅裡，他忘了是為什麼原因什麼人辦了一個相當豪奢的派對，在玻璃溫室裡的游泳池邊，他接起大姪子的電話。接完之後，他沒有立刻起身，或是流露出一絲慌張的情緒。北冥皇淵在浮床上打了個盹，做了一個波光粼粼的夢。他等了這許多年，何妨再多等幾刻。
　　醒來之後，北冥皇淵整理一下，決定先去吃飯。但是硯寒清卻不在他的小餐館裡，鰲千歲不由得發了一頓脾氣。

　　此時的硯寒清正在開會。天亮之後他們才發現，蜃虹蜺給的那件衣服不屬於欲星移，是狷螭狂的，上面留有他的DNA。最糟的是，那是已經扣在天刑道者手上的證物，現在警方在海境裡四處打聽嫌疑犯的下落，姑且不論海境能不能交出這個人，北冥觴其實是最不願意的人。他與狷螭狂的私交並不為人所知，硯寒清正好是少數幾個知道的人之一。
　　於是北冥觴的立場變成拒絕與警方合作，他顯然想將事情控制在海境可掌握的範圍內。但這會使他成為眾矢之的。硯寒清猜想，蜃虹蜺很快就會不得不與幾個人見面。
　　他並沒有想錯。

　　鱗王中槍之後蜃虹蜺就一直留在醫院，隔天白天他先是與太子見了一面，接著是來探望丈夫的未珊瑚。但未夫人沒有見到仍在昏迷中，不能見客的鱗王，她只與蜃虹蜺長談。而且談了很久。
　　鱗王中槍的二十四個小時之內，太子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事情，穩定人心，控制損失，但他穩不住幾個老臣。慢墀夫很快就開了第一槍，要求內部先徹查欲星移與狷螭狂的嫌疑，只是這兩人都在失蹤中，如果不能排除他們已經與警方或緝毒組合作的可能性，就必須從他們的關係人下手。
　　太子終於表態，他說：「我絕對相信夢虯孫。」他們在一起長大，鱗王有多相信蜃虹蜺，北冥觴就有多相信夢虯孫。
　　他沒提到狷螭狂。硯寒清想，但他什麼也沒說。他不方便說話，因為硯寒清在那裡僅僅只是代替生病的父親出席，他與師相的關係也是像這樣一種近乎於秘密般的私交，不能為人所知。
　　會議結束之後，硯寒清前往師相的古董店。
　　欲星移擁有一間從未認真經營過的店面，一方面是為了滿足自己蒐羅古董的嗜好，一方面則是一個便於洗錢的方式。就硯寒清所知，師相每次必須去尚賢宮的時候，用的理由幾乎都是出遠門去買古董，而王上總是叫他喜歡就買下來，同時將自己的支票簿交給師相任意揮霍。硯寒清會這麼清楚這件事是因為他通常就是那個得提供古董購買管道的人，硯家的家系與海境的歷史一樣漫長，他本人則在古玩堆中長大。
　　想起師相花王上的錢買過的東西，到底為什麼他的秘密和墨家身分被鉅子曝光的時候王沒打死他，這可真是個奇蹟。
　　天刑道者在店面外等待，硯寒清為他開門。古董店其實是棟位於高級社區的別墅，本來就不常開店，顯得非常冷清。他們穿越無數玻璃櫃與立架，拐著彎走到房屋的深處。
　　那是岳靈休第一次真正與海境師相欲星移會面。他敏銳地感受到這個男人對於人世的冷淡。欲星移表露在外的性格向來淡漠，真正的情感壓抑得極深，但他很少被人這樣輕易看透。真正能看透他的人不多，除了默蒼離以外只有北冥封宇。但岳靈休的直覺還是太準確了。
　　「有什麼事非得見面談？」
　　「我來這裡之前剛收押玄狐，不過，最多只能扣留他四十八個小時。」
　　「這樣就夠了。」
　　「你我都知道，他與此事無關。」
　　「他是殺手，又接了單，就有嫌疑，你調查他是應該的。」玄狐是闇盟榜上有名的前三號殺手，日前有人出天價公開懸賞鱗王的人頭，但也有小道消息說，這是開給玄狐的獨家合約。「去調查他手上的槍，或許可以幫你爭取到更長的時間。」
　　岳靈休有點頭疼，他明知道這個案子只是作餌，但又不能承認，這種口是心非的攻防不合他的脾胃，「我會去調查玄狐，別忘了你答應過的事情。」
　　「閻王鬼途的殘部，不用擔心。還有別的事嗎？」
　　岳靈休正要說話，卻忽然換了個話題，「你真的不去管那隻貓？」
　　他們都聽見了。
　　「……你不介意的話。」欲星移起身去開辦公室的另一扇門，那隻棕色虎斑貓流星般衝了出來，順著西裝褲就急著往上爬。欲星移被牠爪子抓疼，乾脆整隻抱起來摟著。
　　「你不像是會養寵物的人。叫什麼名字？」
　　「朋友有事出門，寄養的。叫燒酒命。」師相淡淡回答，抱著貓在沙發上坐下，動作稍微顯示出了一點不便。那貓剛才聽到人聲之後隔門叫得聲嘶力竭，現在被人抱住，舒服得呼嚕不停，反倒安靜下來。
　　「好了，剛才說到哪裡？」
　　「我要警告你，鱗王中槍之後，整個道上什麼消息都有。」岳靈休看了欲星移的袖口一眼，「你現在不安全。」
　　「我知道。不過，我能自保。」大約在一個小時之前，欲星移在前一個住處遇襲。對方很給面子，兩組六人小隊，都是刺殺的熟手。如果不是早做準備，而且還有地利之便，一條魚命就交代在這裡了。欲星移沒受傷（外表看不出來，但海境師相的近身格鬥練得兇狠又致命），只打電話請專人來處理屍體，然後就來赴這個臨時的約。但衣袖角落有一滴他沒發現的血跡。
　　岳靈休離開之後，師相留在原地坐了一會，然後丟下貓起身去打開上鎖的玻璃櫃。裡面是北冥封宇給他的玉如意。那是北冥家收藏數十代的傳家古董之一，而欲星移同時得到的還有師相這個封號。
　　那時候欲星移的名聲不太好。他和封宇的關係幾乎是一種公開的秘密（正如他們年少時就曾傳出的耳語），在這種情況下得到的權力，雖然有著欲家的出身，但仍足以形成一種不堪的謠言。
　　但是，真正有立場反對這種狀況的人卻都置身事外。鱗王真正的妻子，瑤夫人是欲星移的表親，從一開始就毫不介意，婷夫人堅決不肯涉入除了撫養異兒以外的任何事務，至於未珊瑚，欲星移很難對她真正的想法做出評斷，但無論如何，她明智地選擇不公開表示任何意見。她究竟在想什麼，欲星移從來就沒有明白過。
　　於是那種無法公開談論的隱密性、影影綽綽的謠言、惡毒的耳語和渲染誇大的玩笑越來越使鱗王無法忍受，他解決的方法是『必也正名乎』。
　　欲星移最終得到那個只存在於史冊上的稱呼，就像那是一種真正的地位。鱗王使這兩個字成為真正的地位，當北冥封宇堅決執行某件事情的時候，他能頑固得像是塊絕不肯鬆口的大蚌。
　　封宇送他玉如意那天，欲星移開了個玩笑。『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以前賜給正妃的東西？』
　　那時候北冥封宇半醉半醒，因快感而酥麻恍惚，全身汗濕淋漓，彷彿瑩潤的珠光，回望他的藍眸裡又是寵溺、又是無奈，又是如癡如醉。
　　『自古至今……哪有什麼，妃子王后，能像你這樣……』鱗王邊說邊喘，被推擠著前後搖擺，汗水四濺，每一次動作都是歡愉至極的緊密結合。
　　『怎麼樣？』新封的師相吻著王上的唇角相問，為這份無可抵擋的吸引力而戰慄，完全無法控制地挺動著，侵犯著，放肆地在王的身體裡疾進疾出，喘息不止，貪婪得不像自己。『微臣怎麼樣了？』
　　『……以下犯上。』
　　撫摸玉如意的手在發抖。
　　欲星移奇妙地察覺到這點，於是用左手按住右手。他還沒從腎上腺素裡恢復過來嗎？不，是為了別的原因。封宇還在醫院。如果有別的狀況的話，他會知道的。蜃虹蜺一直在醫院裡沒有離開。
　　燒酒命在欲星移腳邊繞著圈，走了很久，急促得像是得了某種焦慮症。於是他把貓又抱了起來，重新坐下。這貓是風逍遙托他養的，欲星移放在屋子裡，用機器自動餵食餵水，硯寒清每隔幾日會過來帶貓去一次醫院檢查身體，就這樣冷漠無情的代養著，不知不覺間貓變得越來越黏人。
　　欲星移與寵物無緣，他向來很難對這種小東西產生感情。燒酒命寂寞得只要有人就好，於是在西裝褲上縮成一顆貓球盡情打起呼嚕。
　　他不知不覺順起貓毛。暖呼呼的一團東西。
　　摸了一陣子之後，那隻手似乎不抖了。欲星移舉著手看了片刻。難道擼貓真有奇效？
　　「我要走了。」
　　「喵——」
　　「你起來。」
　　「喵！」好像在說不要的樣子。
　　欲星移輕拍燒酒命養得肥肥潤潤的屁股。他忽然想到一個從前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如果要養東西的話，封宇喜歡貓還是狗？如果他想在浪辰臺養貓，封宇會說什麼？
　　這個問題好像不太需要思考。但凡他想要的東西，鱗王向來只有一句話：你喜歡就買下來。譬如他每次去尚賢宮開會的時候，總是換著要買的東西的名目藉口出遠門，鱗王便會直接給他一本支票簿，從不過問他究竟買了什麼。
　　燒酒命總是要還給逍仔的。他們如果養貓，要叫什麼名字？
　　欲星移想了半天，也摸貓摸了半天。
　　手竟然真的不抖了。
　　他左手大拇指上戴著一枚戒指，很厚的扳指，鑲著家徽，戒圈上是層層鱗片，鱗片交會處是兩隻交疊的魚尾。欲星移轉動戒指，將藏在掌心裡交尾的魚翻出來。封宇手上的扳指是一樣的款式。
　　欲星移當年回到海境，不久之後過生日，封宇給了他這個。那時欲星移已經被太子折騰了大半夜，一閉上眼就能睡著，就連喘氣都累。太子在床上給他戴了戒指，可是白天已收了生日禮物。
　　這是什麼……
　　戴著，別拿下。
　　北冥封宇按著他汗濕的銀髮親吻額頭。
　　至今彷彿仍能感受那個吻的餘溫。
　　燒酒命將下巴擱在人類的手上打呼，咕嚕咕嚕。
　　欲星移昨天整晚沒睡，今天也不得不保持清醒，懷裡抱著的毛團太暖和，摸起來太舒服，他竟然忍不住閉上眼睛打了個盹。
　　夢裡他熬夜準備考試，從圖書館裡出來，封宇的車停在他面前。
　　要去哪裡？
　　你想去哪裡？
　　我累了。（夢裡的感受與現實竟是相通的，他是那麼身心俱疲。雖然只要看到這個人，感覺一切就能變好。）
　　於是封宇開車去了海邊，他們小時候常去度假的地方。
　　醒來之前他在夢裡睡了一會。那個海邊，他記得，有很乾淨的沙灘。他們晚上偷偷跑出去，躲在礁石後面接吻，月光照在沙灘的泡沫上，像是銀色的碎雪。
　　總是北冥封宇給他一切。欲星移唯一能回報的只有自己，這一生，傾盡此身所有。
　　「……燒酒命。」
　　「咪嗚。」
　　「我要走了，你起來。」
　　「咪嗚。」胖嘟嘟的貓球抱著頭，大有堅決抵抗絕不起來的氣勢。
　　……可憐。
　　欲星移嘆了句做人失敗，抱著胖貓找到外出籠，連貓帶籠一起拎走。

未沫

2019-02-22 16:04

08

　　硯寒清剛送走岳靈休沒多久，便在開車的時候收到夢虯孫傳來的消息：『不要回會館，也不要回大宅。出事了。』
　　在海境會館，未珊瑚撞見北冥華與臥寅的會面。
　　然後她走下樓，就在議會廳裡，當著大部分高層、幹部與老臣的面質問太子：他知不知道臥寅與狷螭狂就是同一人，或者，北冥觴兄弟，還有覆秋霜從頭到尾都在包庇狷螭狂的嫌疑？
　　北冥觴自然袒護弟弟，於是質問演變成爭執，然後變成混戰，先是拳腳相向，隨即出現槍響。夢虯孫為了保護太子受傷，但他們成功壓制現場的混亂，寶軀和鮫人一脈各自退出會館，申玳瑁和他們在一起，目前安全無虞。
　　蜃虹蜺還在醫院，他是不會離開鱗王身邊的。
　　硯寒清回訊息問夢虯孫：『午硨磲呢？』
　　『他在我這裡，沒事。暫時別出頭，接下來會很混亂。』
　　何止混亂而已。硯寒清想著未珊瑚，她需要的就是這種混亂。從向鱗王揭穿師相的墨家身分開始，未夫人尋求的就是這種混亂，只有在混亂之中才能尋隙找出更多機會。她被師相壓制太多年，在王倒下沒多久之後就出手不像她的風格，但除了現在，幾乎等不到更好的時機了。
　　然而這份混亂也在師相的備案之中。
　　申玳瑁按照欲星移平常就準備好的緊急處理程序將鱗王的孩子們送到安全屋裡安置，北冥縝與北冥異和自己的母親在一起，北冥華則與北冥觴一起行動。
　　太子仍在進行談判與重整力量，但局勢已經輕而易舉的超出他的掌控，鮫人與寶軀嫌隙太深，各方勢力與試圖分割利益的家族關係則錯綜複雜。當天晚上海境的地盤裡發生三次流血衝突與火拚，正在轉運的兩批貨物直接被攔截抄走。
　　北冥觴在趕赴一場會議之前接到走漏的消息，於是將車轉向，但仍在道上受到追撞，他的前後護衛車開始當街槍戰，太子在後座裡冷靜地將兩把槍上膛。
　　當蜃虹蜺將太子塞進自己的防彈悍馬時，北冥觴已經渾身是血，剛才背著他殺出血路的狷螭狂則送往急救。太子拉著武師的衣領嘶聲質問：「你怎麼在這裡！爸爸呢？」
　　「你爸沒事。」武師扯開一大段繃帶捆起北冥觴流血的大腿。「你弟弟在哪裡？」

　　鱗王不在原先被送往的醫院裡。他一恢復意識就馬上示意轉院，當時在王身邊的人只有蜃虹蜺，處理完手續之後武師便出來尋找太子。
　　北冥封宇被專車轉移到私人醫院，是還珠樓底下的產業，病房隱蔽而更加安全。欲星移趴在病床邊睡得很熟，這是他數日以來第一次進入深眠，直到鴆罌粟搖醒他。醫師的聲音有點粗魯，但手的力道卻很溫柔。
　　「怎麼是你睡成這樣。」
　　鱗王早就清醒，傷口還是很疼，但他只用最低劑量的麻藥，然後將手指輕輕滑進那頭銀髮裡，看著欲星移睡。
　　「姿勢不良，去找張床躺著。」鴆罌粟只是來做定時檢查，確認完就走了。
　　欲星移睡得腳麻，但實在太睏，便低頭用額頭貼著傷患的身體，昏昏沉沉的樣子顯得那麼可愛。
　　「你躺上來。」北冥封宇柔聲說，這床很大，兩個人躺也足夠。
　　於是師相爬上鱗王的床，側著身，將臉擱在他手臂邊閉上眼睛。

　　北冥觴的弟弟有安分的也有不安分的，蜃虹蜺身懷任務，卻找不到北冥異。
　　北冥異不在安全屋裡，聽到長兄失蹤的消息之後，他出面以父親和繼母未珊瑚的名義召開會議，會議成員經過精心挑選，全都是覆秋霜的部屬或朋友。他們也不全都是自願出席，北冥異繼承了生父的勢力，按照未珊瑚的計策，該死的人幾乎都到齊了。
　　但鱗王四子卻沒出現在會議上，代替他到場的是一顆定時炸彈。
　　爆炸案發生的半分鐘後，硯寒清打了一通電話，又接了一通電話，然後銷毀那支手機。現在，麻煩還沒結束。

　　岳靈休得到鴆罌粟的許可之後進入病房，病床上的鱗王對來客輕輕搖頭，就像一個君王那樣制止他發出聲音，因為師相終於睡著了。爆炸案發生的十二個小時之內，欲星移忙於在電腦上發出各種訊息，做出決斷與確保備案，許多人死了，但還有許多人活著。北冥異的行動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欲星移接到硯寒清的消息之後整夜沒有合眼。
　　鱗王知道來客的用意。「……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就會把覆秋霜交給你。」現在還不是時候。
　　「對，但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岳靈休低聲說。那隻貓跳下病床，在他腳邊磨磨蹭蹭。「八紘穌浥和緝毒組連絡上了。他給了很多消息。很多。」
　　鱗王嗯了一聲，似乎沒有多想，又轉頭去看在沙發床上睡得正熟的師相。如果他不論在誰面前都這樣表達自己的關心，那道上那些不和的傳言簡直是睜眼說瞎話。岳靈休倒不至於不習慣，小樓跟旻月也沒比他們好上多少，但是，「你不叫醒師相嗎？」八紘穌浥在海境蟄伏多年，能在此時透露的情報想必十分關鍵。
　　「不要緊，讓他睡。」鱗王這麼說，彷彿事上沒有第二件事能比讓師相多睡一點時間更重要。

未沫

2019-03-15 23:43

09

　　海境底下的場子與交易所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內發生十六次火拚，六成毒品生意被查緝，大量金流被斷，無人認領的無名屍在黑暗的角落中堆積。蜃虹蜺和夢虯孫代表的寶軀勢力與鮫人一脈爭鬥不休，北冥皇淵仍舊沒有表態，北冥觴受傷後失蹤，而覆秋霜從北冥異一手計畫的爆炸中逃生後便遭到警方通緝。
　　北冥異三年前得知自己不是北冥封宇親生的兒子，那時他十二歲。從那天開始，覆秋霜的耳語就沒有停止過。生父與閻王鬼途的關係使他注定成為某些人的棋子，北冥異從未信任過覆秋霜，但那份野心對他有用，而且他也想知道，為什麼欲星移會允許自己活著。
　　前陣子夢虯孫闖禍導致四少爺受傷的事件，是因為未珊瑚暗示北冥異應該放任自己的疑心，刺探鱗王真正的想法，於是北冥異將這點透露給覆秋霜，老人便為他將一切安排妥當。
　　無處下手的覆秋霜需要破壞欲星移竭力維持的和平局面，伺機而動的未珊瑚需要更混亂的局勢，至於北冥異自己，則需要一個問出問題的時機。
　　鱗王當晚殺了伴風宵，出院的時候，北冥異問他為什麼。父親溫柔地摸摸他的頭，然後為小兒子繫好安全帶，『是為了安排之後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爸爸不生氣嗎？』
　　『出去玩要注意安全，下次不要再受傷了，你大哥二哥都很著急。』
　　鱗王在車裡處理文件，到家之後把小兒子抱下車，一路走回樓上的房間。北冥異攬著他的頸子，小小聲說：『……爸爸。』
　　『嗯？傷口痛嗎？回房間之後再吃藥。』
　　『我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兒子。』
　　鱗王站在樓梯中央，停了一兩分鐘。北冥異靠在父親肩膀上，小聲啜泣起來。然後北冥封宇繼續往上走，進到小兒子的房間，把他放在床上，脫掉鞋子，蓋好羽絨被。
　　『我從你出生那天就開始當你父親了，你是我兒子。』北冥封宇先用隨身手帕擦拭那些淚痕，然後把哭得全身發抖的小兒子緊緊抱在懷裡，聲音溫柔。『異兒是爸爸的兒子。』
　　父親問他怎麼知道的，北冥異說是血型，他在學校上了生物課。
　　『你想知道你生父的事情嗎？』
　　北冥異搖頭。『我只有一個爸爸。』北冥封宇沒有懷疑他。覆秋霜與未珊瑚都沒有懷疑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能做什麼？北冥異如他們所願，扮演一個懵懂的棋子，直到鱗王中槍。這件事太像預謀，父親和師相多年來處事謹慎，從不涉險，而且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欲星移會背叛父親，他的事先失蹤必然是有意為之。
　　北冥異非常確定北冥觴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他們失去聯絡，他不得不和母親待在安全屋裡。北冥觴失蹤之後，覆秋霜告訴他是時候出來收拾局面。北冥縝被鮫人一脈保護得很好，至於北冥華，北冥異只能猜測是爸爸或大哥盡可能將他送到遠處，遠離這些他處理不來的問題。
　　是時候出手了。就連未珊瑚也這麼說。於是他們擬定名單，決定哪些是必須死的人。如今海境已在存亡關頭，閻王鬼途放在海境的臥底必須趁此時清除乾淨，從覆秋霜為首，到那些他生父生前留下的勢力。未珊瑚說這是他奪權的第一步。事後究責的時候，他完全可以推到這位母妃身上，然後用她與蜃虹蜺的關係和寶軀相鬥。但他知道，未珊瑚打的也是一樣的主意。
　　計畫很順利，但覆秋霜竟然在赴會的前一分鐘被他的學生帶走。
　　那個人是誤芭蕉。
　　北冥異知道消息的當下馬上轉移自己的藏身處，並且傳訊息給母親叫她逃走。有人走漏消息，除了未珊瑚以外不作他想。但是她為什麼要救覆秋霜，留著那隻老狐狸對她而言一點好處都沒有。
　　當天晚上北冥異就明白為什麼，他遭到追殺，是覆秋霜手下所剩不多的人馬。未珊瑚要他們相殺到兩敗俱傷，不論最後活的是誰，於她都毫無妨礙。
　　逃了幾天之後，北冥異手上已經沒有人力和資源，他不知道父親和大哥在哪裡，也無法向三哥或母親求助。他只剩一個地方能去。

　　硯寒清的餐館已經關門好一陣子，保全系統通知有人撬窗入侵，他馬上趕過去檢查。結果在倉庫裡拾獲一個昏迷的四少爺。
　　裡面通風不好，他把人抱出去處理傷口，北冥異驚慌醒來，然後咬著牙忍痛不發出呻吟。
　　「四少爺為什麼來找我？」
　　「……因為你一定知道夢虯孫在哪裡。」北冥異疼得牙齒打顫，「他是現在最不可能殺我的人。」
　　倒是有點道理。硯寒清本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與自己無關，還是不要多說的好。
　　「而且，爸爸說過，真的沒辦法的時候就找你。」
　　這次硯寒清可不得不說些什麼了，但他抬頭時見到酒櫃的玻璃門上出現半個模糊的倒影，於是抓著四少爺滾倒，一秒翻身躲進木櫃後。
　　他聽見兩記消音器發出的哨聲。硯寒清手裡滑出一個水杯，在原木地板上被擊碎。他反擊一槍，櫃臺上的玻璃破碎著四處噴濺，來人一分神，他就拉著北冥異往廚房撤退。
　　然後，用餐區有人一連開了三槍。停頓幾秒後，又補了三槍。
　　北冥異幾乎激動得渾身一抖，掙脫硯寒清的手跑了出去，「爸爸！」鱗王配槍經過改造，擊發聲不同一般。
　　北冥封宇站在陰暗的餐廳裡，滿地都是碎玻璃，他穿著皮鞋，西裝筆挺，但是俊美的臉有些蒼白與疲倦。見到小兒子的時候，他還是細微的笑了一下，然後單手將人抱進懷裡。「異兒，你沒事嗎？」
　　師相推測在餐廳裡的必定是北冥異，北冥封宇雖然和硯寒清一起過來，但原本並不打算露面。
　　「爸爸呢？大家都說武師……」海境裡的傳言是，蜃虹蜺一直將鱗王軟禁在某間醫院。
　　「……你和我還有很多事要談。不過，不是現在。」

　　鱗王出院後第一個要會談的對象是他的弟弟。他將小兒子交給大兒子照顧之後，就回到大宅，在他們父親的書房等待。他在等北冥皇淵來。這個最小的弟弟，唯一活著的弟弟。
　　北冥封宇還記得，很多年前，他也在這間屋子裡，和驕雄發生衝突。他要一個答案，玲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然後他決定放逐這個兄弟。但北冥封宇同時也知道，欲星移不會讓驕雄活太久，自己只是裝作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而已。
　　北冥驕雄倒比兄長清醒得多，他最後奮力一搏的下場換來兩人間不死不休的毆打搏鬥，趕過來的蜃虹蜺挨了二少爺一槍，欲星移卻奪槍撂倒驕雄，而北冥封宇在弟弟的額頭中央補上一槍。只要這個人活著，觴兒、華兒，所有孩子都不會安全。他殺了自己的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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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腥與疼痛使他興奮。北冥封宇不知道欲星移有沒有察覺這一點。（但星移怎麼可能會沒發現呢？）無論如何，鱗王隱藏著自己的這一面，他盡可能不殺人，若沒有必要不會親自動手，這不代表他會忘記刺穿無痕肝臟的匕首，還有驕雄額心的彈孔。
　　但是他從來沒有對不起皇淵過。從來沒有。
　　所以鱗王這麼問：「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北冥皇淵看起來有點驚訝，但又沒有那麼驚訝。北冥封宇細細地凝視這個弟弟，感覺自己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大哥就沒瞞過我事情嗎？」
　　用問題回答問題。北冥封宇不喜歡這一點，因為那是他們父親的口吻。
　　「八紘穌浥與你是什麼關係？」
　　「欲星移與你是什麼關係？」
　　他不想否認。兄長忍住嘆氣的衝動，「你是覺得，我沒有那個立場處置你？還是你在賭，我知道的事情還不夠多？八紘穌浥對緝毒組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說了什麼，我們也全都知道。你告訴大哥，我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北冥家對於背叛海境的叛徒從不留情，不問親疏血脈。
　　「所有兄弟都死了，大哥差我一個嗎？表哥一直都是你的人，既然是他把我交到你手上，我心裡早就有準備了。」
　　「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
　　「你對我很好，可是為什麼？」北冥皇淵的臉看不出任何動靜，就像是他對所謂的手足之情已經感到麻木不仁。他們本來就沒有那麼奢侈的權利。
　　「不是因為我對不起你。」北冥封宇聽見自己的聲音裡出現那種屬於他們父親的冷酷的寒意。「我對不起很多人，但沒有你。」
　　「那你告訴我，我母親怎麼死的？流君怎麼死的？」
　　北冥封宇抬頭看向弟弟。鱗王坐著，在他們父親坐過的位置上，像一個真正的王者，但那一瞬間，他冰藍色的眼睛裡閃過刺痛與冷漠的憤怒。「那麼，貝璇璣怎麼死的？那時候你幾歲，不要說你已經忘了。流君自業自得，不是我逼他把槍塞進自己的喉嚨裡，不是我逼死你的母親。你真的以為，你們寶軀未姓做過的事情，我和師相什麼都不知道嗎？」
　　「不是你做的……」北冥皇淵慢慢重複這句話，「和你做的，有什麼差別？穌浥做的事情就是我做的事情，欲星移做的事情，難道不是為你做的嗎？他手上的血，都要算在你身上，大哥。」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想讓你涉入這些事。但你還是做了。」北冥封宇愛過這個弟弟，並非出於愧疚，而是因為，皇淵沒必要像他這樣活著。
　　「我還是做了。我們北冥家的人，從來就不會後悔。」
　　北冥封宇明白這一點。這是他們北冥家人的通病，一旦決定了就不會後悔，執著得盲目而且愚蠢。在這事上，他沒有立場責備皇淵，也無法痛下殺手。他們在本質上是一樣的人，看見自己看見的，相信自己相信的，哪怕清醒也寧願沉醉。唯一不同的是，北冥封宇選擇了欲星移。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換個名字，和那個人……去哪裡都行。」
　　穌浥不會接受這件事的。他想要留下來改變海境。然而所有計畫都出於海境權力可以被撼動的前提，而北冥封宇和欲星移都還活著。北冥皇淵轉身就走，他對這個家毫無留戀。然而，他卻想起一件事。
　　「大哥。」
　　「什麼事？」
　　才剛決定決裂的兄弟二人交談時仍舊與從前一樣平和，在旁人眼中想必難以理解，北冥家人的性格本就不同尋常。
　　「我想知道，究竟有哪件事不在欲星移的計算中？從你中槍之後發生的每一件事，每一次會議，每一次火拚，每一批貨物和死人……」北冥皇淵目光灼灼，他從小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北冥封宇意識到，只是皇淵一直裝作對這些事情毫無興趣。「警方搗毀的據點，得到的線索跟情報，甚至穌浥這些年蒐集的情報，弄死的都是對你無關緊要的人，還有阻止你們改革的人……師相一直都嫌毒品太過招搖，你一直都想結束父親的事業，現在覆秋霜得為以前的生意和命案負責，天刑道者正在追捕他，他人又在哪裡？不管怎樣，從今以後沒人能比你更乾淨了，這一切都因為你中了一槍，所以什麼事都和你無關。」
　　北冥封宇不動聲色，但那毫不否認的眼神早已顯示出北冥皇淵的推測相當準確，只是缺一個清白的回答。不過，回答與否已無所謂。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我也有一個問題問你：為那個人，值得嗎？」
　　「為欲星移中一槍，就很值得嗎？」
　　北冥封宇從懷中取出一根菸，夾在手中，用眼神示意弟弟點菸。
　　「……是他親自開的槍，對不對？從一開始，就是你們的計畫。」
　　北冥皇淵傾身點菸，為了滿足自己最後的好奇心。
　　「反正，無所謂值得不值得。」難道你不是嗎？但北冥封宇沒這麼問，對北冥皇淵而言，無論如何，他都不打算後悔。所以問或不問，並無不同。
　　「如果我要見你，你還是會見我吧，大哥。」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你走吧。」北冥封宇吸了一口菸。
　　「哦，所以就看你會生我的氣多久了。」
　　「快走。」鱗王不耐煩地揮著手，煙霧因此而搖晃擴散。
　　「是。」

hiuyishir	2019-03-16 00:31
他們都互相在對方身邊的感覺真好啊

杏君

2019-03-16 18:43

一口氣看完更新，實在太精彩了，感覺好像在看電影www
特別喜歡這一段裡王和師相的相處，兩個人都是無條件信任對方——不過王寵他也寵過頭了吧，師相都要恃寵而驕，而且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了hhhh
另外，在這樣的環境下，這兩個人居然給我一種悠閒的感覺ww就像是颱風天，外面狂風暴雨，但他們呆在家裡一起午睡ww（雖然可能這個比喻不太合適，不過真的忍不住讓我這樣想起來了）
我也很喜歡最後皇淵和王的交鋒，兄弟之間的無奈和不退步都躍然紙上，讓人看得真的很唏噓。
最後謝謝太太帶來這麼好看的文章，我滿懷期待等待下一次更新ww

mooncake3	2019-03-16 21:13
王相组真好，我还能继续嗑！谢谢太太写这个故事

未沫

2019-04-05 20:11

引用
引用第32樓hiuyishir于2019-03-16 00:31發表的 : 7FP"]\x
他們都互相在對方身邊的感覺真好啊 o i~,}E_

不會再分開了（吧）TAT

引用
引用第33樓杏君于2019-03-16 18:43發表的 : rj5)b:c}
一口氣看完更新，實在太精彩了，感覺好像在看電影www H"2,Q T
特別喜歡這一段裡王和師相的相處，兩個人都是無條件信任對方——不過王寵他也寵過頭了吧，師相都要恃寵而驕，而且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了hhhh |:SXN4';?
另外，在這樣的環境下，這兩個人居然給我一種悠閒的感覺ww就像是颱風天，外面狂風暴雨，但他們呆在家裡一起午睡ww（雖然可能這個比喻不太合適，不過真的忍不住讓我這樣想起來了） .3 ^*_
我也很喜歡最後皇淵和王的交鋒，兄弟之間的無奈和不退步都躍然紙上，讓人看得真的很唏噓。 m :]F&s
最後謝謝太太帶來這麼好看的文章，我滿懷期待等待下一次更新ww 2TaHWw<A

本來就恃寵而驕啊，完全沒有什麼不對！
（師相：你猜鱗王是信你還是信我？）
颱風天躲在家裡是不是還煮了加蛋的泡麵，我也想吃XDD

引用
引用第34樓mooncake3于2019-03-16 21:13發表的 : 'FN3r
王相组真好，我还能继续嗑！谢谢太太写这个故事 =E8Kacu%

謝謝喜歡(灬ºωº灬)

未沫

2019-04-05 20:14

10

　　鱗王沒過問覆秋霜的下落，他們答應岳靈休要交出閻王鬼途潛伏在海境的殘部。天刑道者誓殺最後一任絕命司，至於海境，則需要一個能為所有罪責、偵辦中的案子與未來可能浮出水面的問題負責的對象。
　　八紘穌浥多年的臥底其實不在欲星移的計算之中，但他提防著北冥皇淵，所以能從鰲千歲那裡透露出去的情報不多。這使得海境的部分犯罪計畫提前曝光，然而一有覆秋霜在前，二有爆炸案混淆偵辦方向，第三點是，前陣子鱗王中槍之後大量的內鬥與火拚令許多證人和嫌疑犯相繼死亡，於是調查幾乎都不了了之，還能進行的案子也無法引向北冥家。
　　鱗王也沒問岳靈休如何處理覆秋霜，師相則早已確保覆秋霜活不過一星期，不可能轉做檢方證人。透過不知情的誤芭蕉，對老人飲食投下的毒藥極度精巧而險惡，不可逆的破壞所有肝腎功能，若是岳靈休直接給他一槍倒還更仁慈一些。
　　但仍有一些鱗王必須親自過問的事情，譬如皇淵，還有他最小的兒子。
　　北冥封宇和北冥異的閉門會談連師相也沒有參與，那時欲星移正忙著收拾血流成河的海境，太多屍體與秘密需要埋葬。
　　然後北冥異隨即去執行任務。只有他能做的任務。

　　未珊瑚有三個住處，但鱗王一直派人暗中監視這位夫人，按照他們回報的消息，北冥異直接進入其中一間公寓。那時候未珊瑚正在屋裡走動收拾東西，但是看起來沒有一絲匆忙與慌亂。哪怕決定逃亡，這個
妍麗溫柔的女人依舊氣質清貴，從容不迫，永遠不露出一絲遲疑與狼狽。她見到繼子帶著手下出現也不驚訝，回頭瞧他時似笑而非笑，正如她先前引導北冥異入局、引他與覆秋霜互鬥、引北冥觴在混亂的局勢中險些喪命一樣，未珊瑚始終有那種縝密而臨危不亂的氣度。
　　北冥異討厭她的程度就如同討厭欲星移。
　　「異兒。你父親叫你來的？」
　　「父親要請夫人走一趟。」
　　未珊瑚手裡正拿著鱷魚皮柏金包，就這樣輕鬆地在白色沙發上一坐，手伸進包包裡。
　　北冥異身後的兩名槍手馬上將槍口對準她。未珊瑚似乎被這些年輕人的緊張逗笑，帶著以一種傲慢的神情從包中取出妝盒，看著鏡子補了補粉。「你現在想通了？還是，北冥封宇否認殺了你父親？」
　　「爸爸什麼都沒否認。」
　　「你相信他？」
　　「夫人問我有沒有想通，但其實是夫人一直都沒有想通。我一出生就是北冥封宇的兒子，他本來根本不需要管我的死活。」
　　「你倒好，沒學到你父親的長處，反倒跟北冥封宇學到他最大的缺點。」
　　未珊瑚補完粉，又從包包裡拿出口紅，對鏡描補唇色。「你之前來我這裡討教的時候，我就說過，只要他們北冥父子都活著，你永遠沒有出頭的一天。」
　　「夫人的意思，我很明白，但是，我也想了很多。」
　　未珊瑚輕輕嘆氣，將手裡的化妝品收拾乾淨，放回包裡。這次她順勢從包裡掏出槍的時候，槍手沒有防備她雙手的動作。她喜歡利用那種男人對女人毫無自覺的輕視。就只在這半秒的優勢裡，未珊瑚開了三槍，連守門的那個都一併解決。
　　北冥異舉起雙手。他以為帶走未珊瑚只需要三個人，自己的槍則還收在懷裡的內袋。
　　「異兒，走吧。你得和我去搭個飛機。」
　　未珊瑚一手舉槍，一手從外套口袋裡取手機，打電話給自己的私人司機，叫他馬上準備出發。他們出了公寓，車已經在路邊等候，衣帽整齊的司機正站著開門。北冥異順著進車前的動作趁勢俯身奪槍，司機馬上叩擊他的手腕。未珊瑚緊握著槍，卻沒有料到司機反手就將她手中的槍敲落夾走，更快而且更疼，不到一秒間，她便被按在車窗上，聽見彈匣被單手清空的聲音。
　　「四少爺沒事嗎？」
　　「師相！」
　　「請去叫車。」欲星移扔下無用的槍，將未珊瑚的雙手扣在背後，鎖上手銬。
　　「……欲星移！」
　　「珊瑚，別動。否則連我也救不了妳。」他溫和地嘆氣，取下帽子。「妳不該把四少爺扯進來。」
　　「這一切都是你的佈局。」未珊瑚忽然頓悟，「就連我放走覆秋霜也是。」
　　欲星移沉默幾秒。「這倒不是，妳煽動四少爺這部分不在我的計算中。」
　　「但是，你早就吸收了誤芭蕉。」未珊瑚氣得雙手發抖，但也有可能只是忍受不了被他碰觸。「她從來不曾為我所用。」
　　「我從未想過妳做事會如此狠絕。」
　　「就算如此你還是能提防我二十年，這算是抬舉了吧，師相。」未珊瑚終於推開他的手，雖然雙手被縛，她仍舊堅持著轉過身來，正面面對這個男人。「放手，我輸得起。」
　　她修剪整齊的頭髮亂了。她是格外在意儀容的那種女人，認識的第一天欲星移就察覺了這點。不是因為她很美，而是因為驕傲。他見過她最驕傲的樣子，也見過她最不顧尊嚴的一刻，（『我願意與你一起改變。』你願意嗎？……但他不願意。如果欲星移此生從未認識北冥封宇，會有別種可能嗎？她從未問過，他也從未回答。因為，問與不問，回答與不回答，又有什麼不同呢。）
　　欲星移伸手將未珊瑚散開的頭髮順到耳後，那麼輕柔，就像扶起一朵被春風醉倒的花。他們初識的時候是在大學，未珊瑚在迎新會上多喝了兩杯雞尾酒，欲星移會在那裡照顧她，不過是因為蜃虹蜺託付過這個表妹。他把人背回宿舍安置，然後守在旁邊看書苦讀直到天亮，在她醒時問：『海棠春睡醒了？』欲星移的記性向來很好，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記得未珊瑚宿醉醒來後的臉頰，是那麼酡紅，彷彿豔色可掬。
　　「……走吧。王上，要見妳。」

　　未珊瑚對欲星移尚且還有幾絲憤慨，等她見到鱗王的時候，對自己真正的丈夫就完全只有一張冷臉。北冥封宇其實從沒見過她這麼冷漠、甚至有幾分故作姿態的無情的樣子，一時之間甚至說不出原先準備好的說詞。
　　「我要離婚。」未珊瑚冷冷地拋下這句話，彷彿除此以外他們之間再也沒有第二句話好說。

　　當天稍晚，北冥封宇告知師相自己必須辦理離婚的消息。未珊瑚仍舊在寶軀未姓的保護下，離婚之後沒有這層姻親拘束，對鱗王倒是好事。礙於蜃虹蜺，他們本就不願意動她，未珊瑚名下那些珠寶店與服飾店夠她生活所需，師相仔細分析起離婚的條款細節，徵詢王上幾個問題，但北冥封宇都沒有意見。
　　他總是能像這樣冷靜地編排分析，關於婚姻、情愛，與人的生死。
　　「……星移。」
　　「怎麼了？」
　　「你應該多休息。」
　　「你才是。」師相隔衣摸了摸他的下腹，「傷口還好嗎？」
　　「我沒事。」
　　儘管如此，師相仍舊留下服侍王擦澡、吃飯，然後看著他服藥。北冥封宇確實累了，他還年輕，才四十出頭，但槍擊的疼痛、出院後的奔波與情緒勞動消耗了大量體力。他躺上床，握著欲星移的手卻被他放開。
　　「要走了？」
　　「你等等，先別睡。」師相隨即短暫離開房間，回來時捧著托盤，優雅的細口玻璃瓶裡插著一支紫丁香。銀餐蓋打開時，裡面是一杯淡奶油色的冰淇淋。
　　鱗王微笑，「你不吃嗎？」
　　師相挖了一湯匙，遞到王的唇邊，鱗王吃了半口，剩下的被師相送進自己嘴裡。冰淇淋有獨特的花香與蜂蜜的甜味，他好像很久沒吃到這麼有滋味的東西了。「這是什麼口味？」
　　「訂製的橙花冰淇淋，好吃嗎？」
　　「好吃。」
　　他們一口一口吃完了冰淇淋，然後師相準備離開去處理工作，留下鱗王與床邊的一盞燈。
　　「你別太晚睡，你在樓下過夜就好，別走回浪辰臺了。」
　　「我知道。我再接你去樓下吃早餐。」師相親掉王嘴唇邊留下的冰淇淋，「明天早上有餅乾。」
　　鱗王笑了笑，但沒有立刻入睡。他閉眼躺了一會，伸手從床頭櫃的下層裡取出戒指盒，單手扳開之後又合上。這東西一直放在這裡，星移從不在此過夜，所以也沒發現。
　　他一直都知道欲星移不是會接受婚姻這種束縛的人。世上本就有一種人，因為強烈的事業心而不顧個人生活，而在師相身上，情況又更複雜了一點。北冥封宇將戒指盒收進保險櫃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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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其實我是喜歡相妃的ヽ(●´∀`●)ﾉ（限單戀向）

然後我買到哈根達斯的橙花冰淇淋了！總而言之我要去吃冰淇淋啦 (๑´ڡ`๑)

對了現在布翁可以預定既刊哦！→ https://www.plurk.com/p/n9defw

zou1993	2019-04-15 02:05
做人失敗沒關係，做魚成功就行了。

未沫	2019-04-25 01:04
引用引用第37樓zou1993于2019-04-15 02:05發表的 : @dV'v{:, 做人失敗沒關係，做魚成功就行了。 .@ZqCH 33DP0OBL^ 做鱗王那條成功的魚就行了<3

未沫

2019-04-25 01:05

11

　　海境傷痕累累，需要休養生息。師相在這之前已經花了幾年時間秘密轉移各種能被轉移的資金，而他們原先用於掩蓋交易、走私與洗錢的事業，那些高級餐廳、健身房、建築公司、連鎖藥局、修車廠和飯店都被去蕪存菁，只留下那些能確保正當金流收入的部門。大抵來說，太虛集團並沒有因為這次打擊而體質虛弱，以醫療的概念來說，是終於切除了那些無用的器官。
　　但夢虯孫沒有回來。他並未離開海境，也沒有搬家，或者不去他負責管理的修車廠，但他不再和師相說話。曾經養育過他的紊劫刀死於內亂時一場警方突擊的交火，刀叔是為了掩護夢虯孫離開而中槍，一開始他沒原諒自己，而當王上與師相回來掌控大局之後，夢虯孫明白了。他們的風險管理做得那麼好，成果如此優異，他們製造了一切混亂，控制了一切混亂，推波助瀾，精心策劃，北冥家沒有失去真正的籌碼，而他自己只是一枚任人利用的棋子。他甚至可能會死，活下來只是僥倖。
　　北冥封宇一開始未曾察覺，等他發現兄弟倆無言的決裂時已經過了修補的最佳時機。他們也曾吵架冷戰過許多次，但這次明顯不同。
　　「要我去和他談談嗎？」鱗王建議。
　　「不用，他是成年人了，讓他自己決定吧。」
　　「你是不是怕如果他當面質問你，你沒辦法騙過他？」
　　欲星移有些訝異地看著他的王，「我真是做人失敗，王上居然會覺得我沒辦法騙人。」
　　「那麼，就是你不願意再騙他了。發生什麼事？」
　　他沒辦法瞞過北冥封宇。「紊劫刀死亡的那場突擊，是八紘穌浥交出的情報造成的後果。他和夢虯孫是朋友。」
　　夢虯孫已經承受太多打擊了，如果辯解的唯一方法是告訴他更殘酷的事實，欲星移並沒有那種非得自證清白的心理需求，更何況，他從不清白。「讓他去吧。如果你要吩咐他事情，透過午硨磲，或者硯寒清也行。」
　　「不要逞強。」
　　「我從不逞強。」

　　北冥封宇為了養傷，在大宅裡躺著不出門，等他可以恢復到可以走動的時候便到樓下參與會議，和師相二人分頭處理許多事務，一時間大宅裡人來人往。北冥華回來之後專門照顧父親，要他吃這吃那各種滋補，吃得北冥封宇晚上洗澡照鏡時都覺得肚子胖了一圈。
　　服侍他穿上浴袍的師相笑了笑，「再休養一陣子就可以開始規律運動了。不過少吃點倒是真的。」
　　「……那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規律運動？」
　　鱗王在躺上床時這麼問。嘴上說規律運動，表情卻顯然意有所指。
　　師相低頭親他，只親了一下。「急不得。」
　　他們都很忙，有時候師相沒空，就會讓在大宅裡幫忙的硯寒清照顧王上。北冥華會叫他做菜，師相則是叫他做身體檢查。
　　那日早上鱗王一邊聽午硨磲、申玳瑁報告事情，一邊伸手讓硯寒清測量晨起的血壓數值，結束後後者將各種數據整理起來傳給在大宅另一端的師相看。
　　三分鐘後，硯寒清收到簡訊回覆。
　　「您的傷勢復原良好，師相說血壓平均值沒有問題，您還是不能飲酒，但是可以稍微吃一些紅肉，增加攝取的蛋白質。」
　　「嗯。」鱗王一邊聽一邊簽署午硨磲遞來的文件。
　　「然後，您今晚可以……」
　　然後硯寒清忽然沉默下去。
　　「怎麼了？」
　　「……微臣真的很不想說出來。」
　　鱗王抬頭，果斷伸出手，接過手機閱讀。他看了一眼，朝下放著，隨即大步走出房間。
　　「咦，王上去哪裡……」
　　「別問。」
　　鱗王一路走到樓下，穿過長長的走廊，到大宅另一端的大型會議室，一路上無視其他人的攀談與詢問。他走得很急，幾乎有點喘起來，沒敲門就進了房間。眾人紛紛起身，鱗王說：「你們都出去。」
　　在會議桌主位的師相沒說話，他當然知道自己不需要出去。等人在幾秒內清空之後，鱗王走到師相身邊，按著椅背，低頭吻他的力道像是要把魚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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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能現在出去。」
　　「哈。」欲星移俯身在他臉頰上親了親，「那就多待一會吧。」
　　他們約好晚上再見，今天事情的確多得很，然後又去各自忙碌。但傍晚時欲星移打電話來說他必須馬上進城一趟，有急事，可能要出去幾天，情勢隨時都會變化。因為默蒼離死了。

未沫

2019-05-05 20:00

12

　　殘存的九算聚頭時，第一件確認的事情就是默蒼離是真死還是假死。爆炸現場的初步搜查確實找到了殘骸，DNA比對也已確認身分。葬禮在明天，冥醫按著默蒼離的通訊錄一個個聯絡他們來，鉅子生前把自己弄得眾叛親離，但他死的時候眾人反倒紛紛來見。欲星移明白冥醫，他這麼費心不一定是因為大度，九成是鉅子生前的安排。譬如說趁他們聚在一起時一舉炸死，這就是默蒼離會做的事。
　　「那棺材裡到底能裝什麼？」玄之玄問。他們正在喝酒，天氣還很冷。
　　「你想知道，你去開棺看看？」凰后不懷好意的笑笑，濃豔的紅唇咬著調酒的橄欖。
　　鐵驌求衣已經乾了他那杯蘇打水，「我要走了。」
　　「老二沒心情慶祝嗎？」忘今焉問他。
　　「沒有。」鐵驌求衣離開的時候，冷風溜過門隙湧入小酒館。
　　「哈，鉅子的餘威尚在啊。」
　　苗疆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當然，這一定是默蒼離預期中的狀況。欲星移沒接凰后的話頭，玄之玄又叫了一輪酒。他們沒喝上多少，本就不是真心相聚的友伴，說不到幾句話就散了。現在的問題是，誰要去解決新任鉅子，又是誰能夠染指那些看得見吃不到的利益。
　　欲星移回到自己下榻的飯店，在酒吧裡獨坐，沐搖光帶了一些調查資料過來又離開，他在回房之前收到訊息。北冥封宇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欲星移笑著回訊，還要再一天。
　　明天葬禮結束後律師會公布默蒼離的遺囑內容，他必須到場。鉅子的位置雖然誘人，但他現在無力爭奪，卻又不能不關注，因為這勢必影響海境。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想你，喝悶酒。】
　　【想我做什麼？】
　　【想你在床上。】
　　【想我在床上做什麼？】
　　【想你在床上該睡了。】
　　【我想的可不太一樣。】
　　欲星移看著手機發笑，但確定知道自己不該問他在想什麼。不是不相信對方的慾望，而是不相信自己的慾望。
　　【王上快睡吧。】
　　才剛放下手機，欲星移就聽見有人朝他搭訕，聲音帶笑。
　　「一個人嗎？」
　　男人像是從什麼晚宴中退席，西裝三件套貼身合宜地包裹著線條修長的身體，胸前口袋露出半截銀絲手帕，肩膀寬闊，腰身纖細，光彩照人的樣子似是連一絲灰塵都沾染不上。身上的香氣是從未聞過的神秘香味，誘惑、沉馥，彷彿燃盡的古典香料一樣奢侈且華麗，與男人完美得毫無死角的俊美容貌同樣使人目眩神迷、薰人欲醉。他對自身魅力吸引來的各種視線視而不見，筆直朝欲星移走來，單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像個放蕩不羈的情場浪子，就連手肘靠在吧檯上的姿勢都顯得挑逗。至少這姿勢很凸顯那雙容易讓人遐想的長腿。
　　「如果我是一個人，你要請我喝酒嗎？」
　　欲星移將手機朝下擱在桌面上，回以微笑。
　　男人伸手喚來酒保，要了兩杯馬丁尼。
　　「你沒有在等人吧？」他自動在搭訕對象身側坐下。
　　「沒有。」師相的銀色手機又響了。【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別野了。】欲星移只思考了一下，再次蓋起手機。
　　「你的伴？」男人喝酒，詢問時偏過頭，露出完美的側臉線條。他有一雙迷人至極的藍眸，彷彿大海般深邃。酒吧的暖光細瑩地鋪在他身上，那光澤與顏色是難以形容的華麗動人，欲星移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被無可比擬的美色懾去心魂的誘惑感。他似乎有點沉醉了，這麼不合時宜的沉醉。
　　「不是，是我老闆。」
　　「這麼晚了還查勤？」
　　「嗯，」欲星移也喝了一口酒，「我們睡了幾十年，他向來這樣。」
　　「你手上沒婚戒。」
　　「你也沒有。」
　　男人噙著濕潤的嘴唇勾起微笑，然後抿了抿唇，彷彿是親吻的邀請卻又不動聲色。「戴過幾年，現在不用戴了。」然後他起身，老派地給酒保一張紙鈔做小費，用指尖按在吧臺桌上。
　　「我說錯什麼了？」欲星移有點錯愕。
　　「喝酒吧。」男人在瀏海下藍眼朝他露骨一笑，轉身離開，而欲星移回頭時，酒保已經遞上一杯顏色柔和的調酒。
　　「這是什麼？」師相舉杯喝了一口，好甜，彷彿有咖啡酒、糖或奶油。
　　「高潮。」酒保面不改色，按著一張房間磁卡推向客人。他把甜酒喝完才起身，房卡背面寫著房間號碼。
　　欲星移搭直達頂樓的電梯上樓，電梯裡有安靜的保鏢為他按鈕，到頂樓之後還有兩道門，穿過重重護衛之後，房間的主人靠在敞開的雕花大門邊等他，同時抽著菸。
　　「以一夜情的對象來說，這麼大的陣仗會把人嚇走的。」
　　欲星移一夜情的對象在微笑間吐了口煙，微厚的嘴唇非常性感，「你迷路了？」他已經換上灰紫色的絲質睡袍，底下顯然一絲不掛。在燈光裡他彷彿全身鍍了一層淡金，燦爛高貴的金，彷彿他就該被人珍惜寶貴地捧起膜拜。
　　「你請的酒，我當然要喝完。」
　　欲星移說得像是就算那是杯毒藥他也樂於痛飲，這很顯然取悅了對方，於是他被扯著領帶拉住房間，一邊被激烈地痛吻一邊被剝下外套與西裝，差點扯壞襯衫的釦子。
　　客廳太大，他們在擁吻間艱難地移動，撞上沙發的時候差點再也起不來，至少欲星移自己有點懶得再做更多努力，他貪婪地在對方豐鼓的胸肌上留下齒痕，聽見愉快的呻吟，然後低頭去吻胸腹上各種傷疤，利刃與子彈留下的痕跡，但隨即又被強硬地拉起來拖去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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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做什麼？」
　　「傳簡訊給我老闆，不然他會疑心我跟別的男人睡了。」
　　北冥封宇笑著踢了欲星移的腳一下。「你平常都是這樣騙他的？」
　　「不一定，平常不會有野男人特地來勾搭我。」
　　「完全沒有？我不信。」
　　「好吧，偶爾有，」欲星移傾身去親吻那紅潮未褪的濕潤臉頰，「你是第一個成功勾到我的野男人。」
　　鱗王顯然對這個回答非常滿意。「我要抽菸。」
　　「這是對我剛才辛勤勞動的否定嗎？」
　　「……那你過來。」
　　北冥封宇抱著他，從額頭到嘴唇，溺愛地吻了一遍又一遍。

　　隔天早上鱗王急著走，叫了客房服務的早餐卻沒時間吃，梳洗後急著穿衣離開。他明明忙得很，還是要花幾個小時過來睡一夜才高興，昨晚也沒睡上多久。師相很想勸他下次別這麼匆忙，但知道勸也無用。
　　欲星移嘆口氣起身，幫忙穿衣服，鱗王握住他幫自己套好西裝外套的手，親了一下手背，「沒穿衣服就跑出被窩，不要著涼。」
　　「吃點東西再走。」
　　「我車上吃。葬禮不是下午嗎？你多睡一會。」
　　欲星移沒有多睡，北冥封宇離開之後，他便起身工作，直到出發前往告別式會場。

　　冥醫辦的葬禮非常低調，他的學生們都沒有出席，反倒是生前與鉅子各種勾心鬥角的九算都捻了香。不論是默蒼離的哪一個徒弟繼承了尚賢宮的情報網與地下資金，之於九算都不好對付，然而兩個徒弟都不見人影，公布遺囑時也沒聽見他們的名字。
　　默蒼離自己名下少得可憐的資產都給了冥醫。欲星移沒有久留，離開會場之後坐車去了年輕時常去的麵店。
　　他從前在這座城市求學，做了默蒼離的學弟。他們第一次吃飯就在這裡，酷暑的天，默蒼離點了一份紅油炒手，一碗燒燙的魚丸湯，端端正正的坐著一匙一匙吃完，汗都不流一滴。欲星移那時想，真是個奇人，後來他知道這個人到底多奇的時候自然不免一陣自嘲。
　　老闆還是年輕時那個老闆，欲星移點了從前常吃的魚麵，吃完時約他的人正好進門，時間算得挺準。
　　「欲師叔。」
　　「你還是叫我師相吧。」欲星移喝了一口熱茶，擦拭嘴唇，「剛才怎麼沒見到你？」
　　「老師的遺囑叫我不要去。」
　　「他那遺囑又是什麼時候寫的？」
　　史精忠沒有回答的意思，也就這麼毫不敬老尊賢的無視了這個問題，「老師有一件東西放在我這裡，他曾說過，等他不在的時候，要歸還給您。」
　　欲星移沒有說話，不動聲色。
　　史精忠從口袋裡取出一個毫無保護包裝的手錶，是經典款的綠水鬼。
　　「勞煩你了。」欲星移伸手取過，自在地戴在手腕上，「那麼，你給其他師叔的東西又是什麼？」
　　「嗯？」
　　這錶是原廠，但已經改造過了。「我的意思是，你在這裡，那老五那裡，就是你師兄去應付了吧？」
　　「我不知道師兄人在哪裡，在老師……之後，沒人知道他在哪裡。」史精忠一臉黯淡地回答，這小狐狸，說謊的本事倒是比他老師好。
　　「那你見到你師兄的時候，告訴他一聲：鉅子的位置，我沒興趣。」欲星移起身就走，他現在能確定了。他們越想讓人相信默蒼離是留了後著才死的，越能證明默蒼離死前什麼也沒做。他當然會去研究這塊錶有什麼玄機，但是欲星移這輩子送過默蒼離的禮物，只有普洱茶葉。
　　默蒼離什麼也沒做。所以他沒死。他不可能就這樣放手去死。這個念頭闖進欲星移腦海時，他為自己感到吃驚。有些人活的方式如此強橫，以至於甚至讓人無法想像其生命消逝的模樣。
　　司機為他開車門，欲星移此時接起手機，有一個聲音，對他說了一句話。
　　欲星移抓起司機往街道另一端奔跑，沒幾步之後，爆炸聲、震波與熱流甚至炸碎了商店的玻璃。
　　「師相。」司機兼保鏢按著主人趴在地上，然後將他推到遮蔽處以免有另一波刺殺。師相忍著耳鳴與頭痛，聽力有些受損，沒辦法打電話，只能簡短地傳訊息：【我沒事。不要聯絡我。】

夜1999	2019-07-04 15:35
讚美太太啊啊啊啊啊啊啊請太太務必繼續更新qwq期待後續

未沫	2019-07-24 16:49
引用引用第41樓夜1999于2019-07-04 15:35發表的 : f+Go8Lg=M 讚美太太啊啊啊啊啊啊啊請太太務必繼續更新qwq期待後續 >KFJ1}b\|3 &O,$l3 P FM)*>ax{ 謝謝喜歡^_^

未沫

2019-07-24 16:50

#13

　　欲星移坐在審訊室裡，面對雙面鏡坐著，白鐵椅坐起來很不舒服，單調的冷調燈光讓人失去對時間的概念，但他認為自己在這裡應該已經超過三小時。警局先是派人來做口錄，調查他的車與司機，又將同樣的事情翻來覆去的問了好幾遍。師相的身分特殊，像這樣出入警局，哪怕是身為預謀犯罪的受害者前來參與調查，都會引起道上的震動。
　　然而欲星移就那樣坐著，身段筆直，閉目沉思，彷彿入定，沒有一絲不適。
　　他並未入定（雖然他本有這種禪定的功夫），而是感受自己正坐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一張古董椅，老師傅的手工用上等花梨木打磨修組的，椅面換過許多次了，北冥封宇總是喜歡坐在裡面讀報，其實海境之主不怎麼喜歡沙發，像那樣的椅子更有居家感，扶手正好靠著手肘，手指正好貼在嘴唇邊，香菸分解成煙霧，藍色的眼睛回視他，充滿微笑。
　　玄之玄離開半小時了，欲星移估計他現在正被黑瞳案新的進展纏住，沒空再來盯著這裡。
　　又過了五分鐘後，審訊室的門再度打開。岳靈休側身開門，進來的卻是史精忠。那不是禮貌，而是告訴欲星移他在這裡。天刑道者隨後回到監視室裡，隔著玻璃看他們談話。
　　師叔姪對話的方式像是他們今天稍早並未見面，史精忠適當表達了自己的慰問之情，並且關心地詢問師叔對於爆炸案是否有任何頭緒。
　　「要殺我的人畢竟多如過江之鯽啊，師姪。」
　　「真正敢動手的人卻屈指可數。剛才我打了幾通電話，聽說在闇盟那裡有人接了獨家懸賞。」
　　欲星移熟練地故作驚訝，「在這節骨眼上真是敏感。但你要想的是，我現在死了，對誰有好處？」
　　「或者換個方向想，讓您成為受害者，對誰有好處？畢竟師叔還沒死，還在與我討價還價。」
　　「我沒死，對你也有好處，只要稍加撩撥，你幾個師叔簡直不得不內鬥。」
　　默蒼離活著，九算就自成聯盟以便求生，但默蒼離死了，只要他的徒弟有他的一半本事，欲星移對同門的生存率倒不是非常看好。
　　「可是我為什麼想要師叔死？師相活著，我與海境便有一個溝通的管道；再者，海境混亂，難保閻王鬼途不會死灰復燃，或者鬼市巧木宮擴張到無法收拾，誰需要這種結果？」
　　「但我坐在這裡，什麼也幫不了你。」
　　說得好像他沒辦法站起來走出去似的，警方沒有任何理由拘留欲星移。史精忠知道，他們在想同一件事情：對方有沒有合作的價值。
　　「如果有人在您車底放了炸彈還不夠的話，師相為什麼坐在這裡和我閒聊？」
　　「我想知道你老師選你繼承究竟值不值得。」
　　他給的暗示夠多了。
　　「很久以前，鱗王曾經是北冥無痕命案的重要證人。」
　　鱗王的師相、副手與首席律師回答：「根據保密義務，我無法提供你任何資訊。」
　　「師相說的是律師保密義務嗎？我沒記錯的話，那只限於過往的犯罪事實，不包括正在進行中的犯罪。」史家長子禮貌性的微笑了一下，過於俊麗潔白的外貌很容易給人一種全然無害的錯覺。「師叔是鱗王的犯罪共犯嗎？」
　　欲星移想，這還差不多。

　　權力的目的就是權力。這是欲星移很年輕時就學會的真理。人們以為透過權力可以得到一切，金錢、名譽、性，或者歡笑，但這一切都只是疾病的副作用，是權力作為一種毒藥與病症試圖麻痺你所施加的幻覺，如同通往權力的道路上只有謊言與犧牲品一樣，人往往容易在眨眼間被這些快感與虛偽宰制，任意擺佈。他們用不同的方式理解這項真理，他曾經認為最渴望權力的玄之玄應該早就看破這場騙局，但他低估老七對自尊的飢渴，自尊從不是件壞事，但他終究會因此死在權力的利爪下，就像一場美麗的夢魘。
　　他們用不同的方式理解這項真理，默蒼離如同一塊頑石，無所渴望，無所需求，堅不可摧。他和墨家大多數人一樣能眼都不眨一下的出賣自己的同僚、親友和故舊，最終他也會出賣自己，這就是為什麼權力從來不能吞噬默蒼離。
　　他們用不同的方式理解這項真理，欲星移喜歡權力，但他更喜歡的事實是，這不是鱗王唯一能給他的東西。北冥封宇既要他做低眉恭順的天子近臣，也要他冷血無情的手腕，任他恃寵而驕無所不為，卻又將他禁錮於海境的玉座之下永不自由。真正的帝王心術是讓欲星移這樣的人甘心俯首稱臣。如同最會說謊的人一樣，北冥封宇看起來就像是從不說謊的人，他樂於付出，也不斷索取，看似無法滿足的王者，但真正無法滿足的卻是被牽引著永遠想要更多的欲星移。吞噬他的從來不是權力，而是某種殘酷飢餓的夢想。
　　鱗王從不對權力低頭讓步，他從不耽溺與玩弄權力。他製造權力。
　　今天苗王與鱗王會談的地方在苗疆旗下的私人賭場，他被迎到樓中樓的座位去，那裡可以俯視樓底一片紙醉金迷，處處都是酒色脂粉，衣香鬢影，他看見幾個熟面孔，但既然是私人賭局，北冥封宇只當做沒看到，省得他們還要過來問安，那就是他擾人玩興了。
　　新任的孤鳴當家禮節周全，派親信去迎客，待客的美酒點心都按照鱗王平常的喜好安排，但他們今天是來談生意的。鱗王已有多年不曾親自與人交涉，蒼越孤鳴作為新任的苗王（雖然統治的穩固性仍有隱憂）值得他親自交陪，但無論是這筆生意，或是他對苗疆權位爭奪的結果的好奇心其實都不是重點。
　　他們花半小時談完生意，然後苗王命人撤下沒喝的酒，親自倒了兩杯新酒慶賀交易成功，這是苗疆的禮儀，鱗王拿起水晶杯，做出放鬆的姿態，「苗王剛才似乎想問一個問題？」
　　「鱗王親自來我的場子，是表態的意思？」
　　兩名王者輕觸杯緣。
　　「海境不會就苗疆的問題表態，您問的是，為什麼我選擇苗王交易，而不是北競王。」苗疆的爭位戰廝殺到最後，北競王未死，現任苗王默許他退居幕後，但後者手上仍有大量資源，只要精心籌劃、謹慎結盟，競日孤鳴仍可東山再起，動搖苗疆的半壁江山。
　　「因為我不和沒有任何弱點的人做生意。」
　　蒼越孤鳴明智地沒有問下去，他經歷過變生肘腋的謀反、至親的背叛、九死一生的逃亡與重傷，那在他身上形成一種年輕人少見的冷峻，像根深蒂固的疾病，一種帝王慣常染患的痼疾。
　　他還年輕。北冥封宇想。他還有大把時間可以與這種心病纏鬥。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血戰。
　　苗王讓人捧出送給鱗王的禮物，北冥封宇打開精美的古董木盒看了一眼，隨即合上。
　　「勞您費心。」
　　「合作愉快。」
　　苗王起身送客，鱗王禮貌地伸手，「那我也回送苗王一個禮物。」
　　在眼神的示意下，蒼越孤鳴微微傾身，聽見對方在自己耳邊低聲說：「千雪孤鳴一直關押在地門裡。」

　　欲星移在爆炸案的兩天後才回到浪辰臺，然後隨即去北冥大宅，敲鱗王的房門。來開門的人是太子，北冥觴即便驚訝也沒有表現出來，他更樂於表現的是不悅，「父親要休息了，師相有事要報告的話明天再來吧。」
　　「觴兒，是誰？」鱗王在房間深處高聲詢問，欲星移沒有出聲，沒有移動，甚至沒有看向太子，而是像一個恭敬的臣子那樣靜靜站著。北冥觴衡量了一下狀況，轉身進房間。
　　師相跟著進去。
　　鱗王坐著喝酒，表情無聊，似乎很不高興。
　　「師相還知道要回來啊。」
　　如果北冥觴不在房間裡，欲星移馬上就會跪下去了，按照鱗王語氣裡的不滿，他還會順便把自己的衣服都脫光。但太子還在，所以師相垂手站著，沒有動作。
　　「觴兒回去吧，我累了。」
　　北冥觴對父親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們事情談到一半，而且父親剛剛才提到師相沒有消息，他很煩躁。沒有人能讓鱗王不高興，他本來還想看看父親打算怎麼教訓師相，怎麼這就要趕他走？
　　「我……」
　　「明早再過來。」現在鱗王不高興的表情是對著他，而且北冥觴很清楚這是父親不會說第二遍的命令，於是他瞪了欲星移一眼，悻悻然走了。
　　門一關上，師相馬上雙膝一彎跪了下去。他跪的方式十分優雅，並不像什麼窮途末路的求饒，倒像是貴族行禮，雙手整齊搭在腿上，背挺得很直。
　　鱗王沒轉頭看他，只舉著酒起身，往浴室走去。
　　「你過來。」
　　浴室很大，浴缸寬敞得能讓人泅泳，鑲在天花板裡的十組噴頭同時注水，浴缸瀰漫出溫暖的煙霧。鱗王脫了西裝外套，捲起黑色襯衫的長袖，扣在上臂肌肉上，坐在浴缸邊。
　　「進來。」
　　欲星移在王上的注視裡脫下外套、扯開領帶、一顆一顆扭出襯衫上珍珠貝母的鈕釦，直到脫得一絲不掛，才躺進浴缸裡，順著王的動作將自己浸進水裡。
　　北冥封宇關了天頂噴頭，拿起靠近這側的蓮蓬頭，用柔和的水柱沖濕那條安安靜靜的魚。銀髮浸得濕了，貼在臉頰上，珀色雙眸回視他，像是只看得見他。北冥封宇用乳油木果皂擦出細膩的泡沫，從頸窩滑過肩膀到手臂，搓洗背部，按揉著胸肌與腰際，往下到線條迷人的胯部、濃密的毛髮和未勃起的性器，最後是雙腳，肌肉結實的大腿與小腿，連腳趾都捧在手裡溫柔地仔細分開，一根一根搓揉洗淨。
　　鱗王的襯衫早就濕了，他放掉溫水，身上沾滿泡沫，用蓮蓬頭將這隻沒少根頭髮和鱗片的魚全身上下洗得都是自己的味道。
　　沖洗胸部和腋下的時候，欲星移乖乖舉起雙手，順便往王頸子上一搭，既是求抱也是索吻，於是鱗王溫柔微燙的嘴唇從他額頭吻到鼻尖，最後被他的嘴唇黏住。
　　「本王是太久沒刮你魚鱗了，膽子大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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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星移睡得又深又沉，直到鱗王用早餐味把他薰醒。吃完早餐之後北冥封宇才叫他過去服侍剔鬍。
　　鱗王喜歡用那種老式刮鬍刀，刀面鋒利，把手雕花鍍金，師相用完熱敷毛巾之後在王的頸子與下頷刷上綿密的剃鬍膏，一手挽著毛巾，一手替王刮起不長的鬍渣，同時報告他在爆炸案之後的動向。
　　「……所以，俏如來給了你一個你不得不與他合作的理由。但你真的需要這個理由嗎？」
　　「去見我那些同學的時候就需要了，我得兩面周旋。」
　　「我今天和苗王見過了。苗王已經知道地門的情報。」
　　「他的反應是？」
　　「驚訝，但是鎮定。」這個年輕人不好對付，鱗王認為他或許會是比北競王更棘手的敵人。結盟，是為了使海境捲入另一場戰爭。
　　「嗯……」
　　欲星移換了一條毛巾，開始刮起下頷。
　　「你介意我問這是為什麼嗎？」
　　「地門戒備森嚴，他一定會去救狼主，但這就需要俏如來的協助。而我的師姪也必定協助，當他一分心，我就有空檔藉機行事。」
　　「那個手錶給我看看？」
　　欲星移放下刮刀，從口袋掏出那隻綠水鬼。
　　「這改過了。」
　　「嗯，我得查這件事。」
　　「你認為……你師兄真死了嗎？」
　　「如果他沒死，我們卻以為他死了，那真是最可怕的事了。」
　　「所以，你認為沒有。」
　　師相把泡沫刮乾淨，用溫毛巾細細擦拭乾淨，然後為王抹上氣味清涼的鬚後水。
　　「可怕，簡直太可怕。」
　　欲星移發牢騷似的抱怨起來。
　　北冥封宇仰頭看他一眼，捧著貼在自己臉上的手吻了一口。
　　「怕什麼，本王在呢。」

夜1999	2019-07-25 15:04
啊啊啊啊啊啊太太更新啦！！！地門出來了，內心突然害怕，魚不要成為植物魚啊⋯⋯王的確是把魚吃得死死的，自己的魚當然要自己養著再好好寵啊xxx

杏君	2019-12-01 21:10
又找了個時間從頭到尾再溫習了一遍，太太寫得真是非常好看ww每次都有一種看不夠的感覺w cYGRy,'gH 王和師相兩個人真的是好甜好溫馨，這種能夠互相交付彼此的感覺太棒了！ I4)Nb WQ 期待太太的更新~

y411402	2020-10-25 17:14
这不是写彷若深海的那位太太吗，高产粮又好吃，赞美太厉害了

sei555

2020-10-26 03:08

这篇真是好精彩，好多地方都非常喜欢呜呜，比如往浪辰台属于二人的小路、坐在王座上抽烟的王、鱼爸为了骗鱼电话故意模糊的照片、两个人伪装了只为见彼此一面、老夫老妻相处模式和危险的局势变化看下来真是仿佛处在台风眼一样可怕平静。

也很喜欢这里王和千岁之间互相留了退路，可能这也是北冥家的诅咒和无奈吧，虽然这篇文里的北冥封宇更加强势冷酷，但两人还能这样平静结束真是好好。

对于权力解释那一段反复看了好几次真是写得非常妙，权力是他们相识的原因，又充斥着他们生活的每一处但二人却能将它玩弄得得心应手，还让他们一次次更加信任彼此。欲星移和王都不介意对方利用自己却也不断索求的这份占有欲这份复杂情感太好磕了！
而且能看到这样仁君之外有一点嗜血味道的鱼爸真是非常带感，在血腥气里做爱太劲了！太太的每一段肉都非常香真是性感得一塌糊涂，好多用词有被色到，赞美太太！！

后面的地门不知道会怎么展开只希望这次有人管着了鱼不会再一个人扛那么多变植物鱼，鱼爸你多管管他xx

谢谢太太写了这么精彩的文，呜呜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篇更新(´；ω；`)

安瀾	2020-10-26 23:40
太太你写的王相真的奠定了我对他们的审美基础，无论是仿若深海里前期隐忍的相爱还是这篇里非常恣意又性感的描写都太太太棒了！希望太太之后会有兴趣继续写下去

褲的雲	2021-03-12 00:27
———已删除——— M RQZIi ———已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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