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7 數日月更新第二部第二章文學創作三十六雨

查看完整版本: [-- 05.27 數日月更新第二部第二章 --]

三十六雨 -> 文學創作 -> 05.27 數日月更新第二部第二章 [打印本頁]

登錄 -> 注冊 -> 回復主題 -> 發表主題

墨陽

2019-02-20 13:31

明國，與世無爭，富裕盛世的太平國度，國內分為南北兩城，北城又名日城，南城則名為月城，各有一名治理之主，國都位於兩城交界，明王從不以面示人，一旦入了明宮便再無出明宮之日，見過他真容的只有兩城城主，而明國中百官上朝只能見著日主及月主，所有旨意皆由日主及月主宣達，是故明國中亦流傳有其實明主早已不存，一切都是日主及月主之陰謀，但日主及月主皆為十年一任，歷任日主及月主皆返鄉養老，故明主不存之流言便不攻而破。
月城景色絕美，山明水秀，但城民無上進之心，日子能過即可，安居樂業享受生活，鮮少有在朝為官者，連同城主亦為日城之人，縱使如此，十年一期之月主輪替，治理方式皆不同，卻始終改不了月城人民之天性，亦因如此，月城未曾有過重犯。
日城謹然有序，街道方矩，城民個個嚴謹少言勤奮努力，終日以讀書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為目標。然而物極必反，隱於日城一角中為明國中人人畏懼之影城，影城裡不分三教九流，人人皆為下流之民，荒淫、殘忍、嗜血，凡明國內有罪之人皆明白，逃入影城雖是九死一生，但若能渡過，終生無憂。

***********************************************************************
這是墨陽在巴哈姆特發表的新作
https://home.gamer.com.tw/homeindex.php?owner=randy0704
天坑…天坑啊…
發現自己挖了個天坑
不是同人，沒啥人氣
卻是墨陽的燒腦之作
期待墨陽再寫同人文的賞文大大們…
墨陽在此順便說明一下，因為正劇已沒追
目前才看到刀而異數第三集
或許再多看幾集會再發同人文
不過…大大們都知道，墨陽極不負責任
也只是個腦殘的OOC作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品的，也僅是佈滿雷點的坑品
謝謝賞文大大們一直以來的包容了

墨陽

2019-02-20 13:37

第一部瓊漿玉露醉桃花

第一章

　　明國二百零三年，降霜

　　「小心！」促不及防，一抹白閃入眼前，而後便是血腥撲鼻，少女驚恐的瞪大了眸子，愣愣的看著插在地上那沾染了腥紅的箭矢，一時之間她忘了自己被陌生男子環抱在懷中。

　　「姑娘，妳沒事吧？」溫和的嗓音自頭頂上傳來，少女緩緩抬首，一張剛毅帶笑的臉龐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正淌血，鮮紅延著他的頰滴落在少女月白的衣衫暈染成一片骸人。

　　「我…我沒事，但公子你流血了。」軟若雀音呢喃，面如出水芙蓉更賽洛神，一時間男子再移不開目光。

　　「小玖！」西門數連忙奔來，方才那一箭朝女兒射來，一時間沒人看清坐在高位上的男子是如何移至西門壹玖身旁，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所有護衛趕來時，那箭已劃傷了男子頰面。

　　「西門數謝城主大恩！」連忙跪下，西門數慈愛的臉龐上滿是感謝。

　　「西門老爺請起，楚蒼既是月城城主，那麼城民的安危便是楚蒼之責。」楚蒼輕放開懷中受了驚嚇的西門壹玖，扶她站好，才放開她。

　　「小玖，還不快謝過城主。」西門數連忙提醒驚魂未定的女兒。

　　「是。西門壹玖謝城主救命之恩。」連忙欠身，西門壹玖長睫微垂，略顯蒼白的容顏更加楚楚可憐，讓楚蒼連忙伸手扶起她，鷹眸中瞬間閃過的情愫逃不過西門數精明的眼。

　　這場新城主會商會的宴，身為商會會長的西門數不得不出席，月城西門府的千金們個個絕美如天上摘仙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是人都想親眼一睹美人芳顏，敵不過商會成員們的懇求，他才不得已帶著長女出席，沒想到竟發生如此意外。

　　這一場意外成就了月城一段佳話，只因月城新城主於發生意外一個月後，親自上西門府求親，雖讓西門老爺以西門壹玖尚年幼給推延了，但月城中所有人都清楚，這西門府的大小姐未來將會是月城城主夫人，而西門府在月城的地位更加不能撼動。

　　

　　明國二百零五年八月十七，方過中秋

　　繁華且人聲鼎沸的月城街道上，一如以往人人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攤販、店家逢人就招呼，也不管客人是不是會上門花錢，好似每個人都是他的親朋好友般。

　　「請問西門府怎麼走？」一道深藍色俊逸非常的身影文質彬彬的作揖朝街邊賣包子的小哥問道。

　　「蛤？這位爺，你日城來的吧？我看你衣著非權即貴竟不知月城首富西門府在哪？」賣包子的男人爽朗的大笑。

　　「在下確實是日城之人，讓小哥你見笑了。」男子坦然開口，折扇一開搖曳生風。

　　「爺真是客氣，你瞧吶，那街底座落的大宅就是西門府。」賣包子的男人指了指一座偌大的莊園，一整片高聳的白牆就像城牆般，將莊園與世隔離。

　　「…好高的牆。」男子眨眨眼，訝然開口。

　　「不能不高啊，要知道那西門府裡的千金們，個個都是絕世美人，也不知西門府是燒了什麼好香。」一旁賣菜的大嬸湊上來。「這月城裡哪個男人不覬覦那幾個美人，牆如果不築得高些，免不了那些個心懷不軌的男人閒著沒事就翻牆。」

　　「吳嬸，妳可管好妳的嘴，別忘了上回何叔讓人打殘了腿。」賣包子的男人連忙阻止被喚為吳嬸的女人。

　　「…在下先行前往西門府，謝謝小哥。」若真有心要翻，再高的牆怕也擋不了。男子微笑，明白兩人口中說的是他不該多管的閒事，語閉轉身邁步往街底走去。

　　「等等，這位爺，西門府不是說入就能入的，你得先送拜帖。」賣包子的男人連忙在背後叫住男子。

　　「拜帖？」男子回首，他可沒想那麼多，這世道早就沒了那麼多規矩，嚴謹一如日城也只有那些個高官或少數幾個自命清高的士大夫還守著這些舊儀，怎麼西門府如是遵禮。

　　「當然，都說了西門府的千金個個皆是絕世美人，若人人敲門就能進西門府，那西門府的大門早就讓人給擠垮了，還築什麼高牆。」

　　「可我…我有要事在身，若今日不能見，不知何時才能…」男人大掌握成拳，緊了又鬆，就像他若入不了西門府會有極大的遺憾。

　　「那麼沒辦法，西門府當真不是說入就能入。」賣包子的男人聳肩。

　　「在下還是去試試。」男子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向西門府。

　　停足在西門府前，男子抬首看了眼高牆，挑眉笑了笑。近看就更高了，這西門府有意思。
　　
　　「你好，這位小哥在下冒昧來訪，不知可否為我通報。」男子上前，有禮作揖。

　　「這位爺可送過拜帖？」門房回禮的作揖。

　　「在下來得倉促，沒能先行送上拜帖，可否通融？」

　　「西門府的規矩壞不得，還是請爺先送上拜帖，三天後，西門府會回帖給爺告知爺是否能進西門府。」門房回得有禮，卻給了男子軟釘碰。

　　「在下無法等三天，真不能通融？」男子皺眉。

　　「西門府的規矩明擺的，就在那，不是小的要為難爺，還請爺不要見怪。」門房指了指一旁木牌，上頭正是西門老爺親筆所寫的入府規矩。

　　「好吧，實在沒辦法，那麼請小哥為在下將此物送交予西門大小姐。」男子自懷中拿出藍色布巾的小包裏交予門房。

　　「大小姐嗎？一待驗過無毒，一定會交到大小姐手中。」門房微笑伸手要接包裏，但男子一聽他的話卻放不開手了。

　　「要驗？」

　　「當然要驗，否則怎麼知道東西安不安全。」門房臉上還是掛著微笑，但眼神卻有了些許的變化。

　　「這…開不得。」男子面色鐵青，將包裏收回。

　　「若不能驗，那麼小的就不能為爺轉交了。」門房再次作揖，送客的模樣明顯。

　　「小哥，我海樞玹人格保證，這東西無害，請為我交給西門大小姐。」海樞玹名號一出，經過的路人便一個個的停下步伐，將目光放到他身上。

　　「海…海樞玹？那個日城鼎鼎有名的海大爺？」門房楞楞的眨眼，這月城首富是西門數，而日城首富就是海樞玹。

　　「哈哈哈…怎麼可能，日城首富會是這麼個文質彬彬又謙恭有禮的年輕小伙子，阿翰啊，你可別被他給唬了去，若不小心放他進去，你可是會失了西門府的差事。」一旁路人個個大笑。

　　「這…」阿翰為難的皺緊了眉，眼前人氣宇確實不凡，但欺世盜名之人多了去了，沒見過的人，他可不敢隨意認定。

　　一時間，西門府外人人交頭接耳，吵雜不休，不由得引起了門內人的關注。

　　「外頭發生什麼事？小蝶，妳去問問。」鶯語響起，一抹紅半隱於大門後，指了女婢出來。隨著鶯聲，西門府外的人們全都安靜了，個個伸長了脖子，想瞧瞧出聲之人的麗容。

　　「小蝶，這男人說他是海樞玹，要把他手中的包裏給大小姐。」阿翰面色微白，聽那嗓音門後來的人是西門府翻手風雲的二小姐。

　　「海樞玹？你說你是，你就是嗎？有什麼證明？」小蝶正色的開口，她可沒那麼蠢，也沒那麼正直。

　　「海某不知該如何證明，海某從不帶信物。」海樞玹無奈搖首，原來收斂一身霸氣的他竟惹來諸多不便，或許他是該好好找個物件來象徵他的身份。以往在日城他根本無需什麼證明，只要是稍有出入裡外的，不論男或女都識得他海樞玹，然而此刻他身處於月城，更別說這是他首次孤身行走於月城。

　　「哈！那我說我是明國的公主，只是沒有證物罷了，你信嗎？」小蝶輕笑，若非西門府家規明定了謙恭，她都要翻白眼大笑了。

　　「小蝶，不得無禮。」嬌聲再起，這回豔色身影立於門前，粉紗掩去了絕世容顏，卻更教人無法將目光自她那雙翦水靈動的美眸移開。

　　「是小蝶無禮了，請公子見諒。」小蝶欠身。

　　「姑娘所言極是，是海某唐突，然而海某只是想將這東西交給西門大小姐。」海樞玹搖首，小蝶說的不無道理，若是今日立場交換，他怕是更加刁難。

　　「我會為你轉交予長姊。小蝶，把東西給我。」紅衣女子美眸直勾勾的凝視著海樞玹，似要將他看穿的眼神中有著讓海樞玹不難感受到商場上對手的打量。

　　「姑娘請直接交給大小姐，海某斷不會害大小姐。」妳就是西門捌貳。海樞玹將包裏給了小蝶，卻不忘交待。

　　「我不會開。」我會請長姊在我面前開。接過小蝶拿回的包裏，紅衣女子輕笑，美眸寫滿了輕蔑。「西門捌貳說話算話。」

　　「海某在此謝過。」海樞玹又一次作揖，而後轉身離去。

　　美眸凝視著海樞玹離去的背影，西門捌貳粉紗下的唇角輕揚，將西門府外那群圍觀的群眾視為無物，轉身款款消失在門後。

　　

　　揮退了所有婢女，解下面紗西門捌貳豔容滿是笑意，坐在西門壹玖房中，她揮退了所有人，直勾勾的看著西門壹玖，等著她將桌上那小包裏打開。

　　「怎麼？姊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媽，我竟全然不知。」

　　「我…我…」面容蒼白，西門壹玖柔荑緊握，顫然的不敢去拿眼前的包裏。

　　「姊，包裏中是否有妳不想面對的東西？我很樂意為妳解憂。」西門捌貳美眸深沉，她不容許外人傷害西門府的人、事、物，再微小都不行。姊竟沒有指責我的用詞不當，看來這包裏裡的東西和送包裏來的人都不能留。

　　「捌貳，我不是不想面對，而是不能面對，我也不想傷害他。」西門壹玖伸出顫顫的手將包裏緊握在掌中。

　　「喔？姊知道送包裏的人是誰？」這藍巾是上等綢緞，明國中有能力買下這第一織造廠出品的布綻的人少之又少，能把這樣的布拿來當包巾包東西還人，除非不識貨，他是何身份不由分說，西門捌貳相信那人就是海樞玹，那個富可敵國的海大爺。

　　「海樞玹。」西門壹玖輕輕開口，但名字出口時，她的心莫名的抽痛了下。

　　「姊如此肯定？」西門捌貳還以為西門壹玖不會這麼輕易的告訴自己，微瞇了瞇美眸，一抹殺氣閃過。

　　「捌貳，妳答應我，妳絕不會傷他。」西門壹玖緊緊凝視掌中之物，沒有抬首也能明白坐在自己身旁的妹妹此刻心間的想法。

　　「總得給我個理由。」西門捌貳微笑，若說她的逆麟，大概就是西門壹玖這個她自小特別依賴的姊姊了。

　　「唉！」輕輕打開布巾，西門壹玖將東西攤在西門捌貳眼前，看著她那冷豔絕麗的容顏上美眸愈瞪愈大，連同紅唇也不禁微啟，而後周身盈滿了鬥氣微揚起她的青絲。

　　「捌貳，妳冷靜聽我說，這…」

　　「冷靜？妳要我冷靜？姊，這可是妳的兜衣。」西門捌貳聲音極小，卻滿是震驚。

　　「其實…那夜，是我輕薄了海公子。」西門壹玖緋紅了雙頰，咬唇輕吐出事實。

　　「什麼？」震驚已不能形容西門捌貳此刻的心情。

　　「是啊，妳也知道的，那醉青樓中的夢醍醐遠近馳名，就算一壺千金也是值了。」說到夢醍醐西門壹玖明眸晶亮，就像眼前出現了耀目珍寶般。

　　「然後？」西門捌貳抬手為自己倒了杯水，準備等西門壹玖說出她想聽的重點。等等，醉青樓？

　　「所以啊，我就偷偷的潛進去醉青樓。」西門壹玖眸光流轉，小心翼翼的輕聲說道。

　　「西門壹玖！妳可知妳現在在說什麼嗎？」西門捌貳柔荑一緊，手中瓷杯瞬間教她握碎。

　　「哎呀，捌貳妳怎麼如此不小心，有沒有傷了？」西門壹玖連忙以巾帕為西門捌貳將手擦乾，並仔細的檢查她的掌。

　　「妳知道我不會受傷。」西門捌貳抽回自己的掌，美眸中殺氣漸濃。「妳竟如此膽大妄為，那醉青樓可是煙花之地，這樣的地方妳也敢隻身前往？」

　　「醉青樓可不同於一般青樓，花嬤嬤更是非常人，我只是沒料到會有人進入松廂，要知道沒付上大把銀子是上不了綻華……別生氣，別生氣。」西門壹玖見西門捌貳鐵青的豔容閃動著一絲詭譎的殺氣，就像她隨時都會為自己將醉青樓一夜殲滅般。

　　「所以妳的意思是妳在醉青樓花了大把的銀子？」西門捌貳深深的吸了口氣，這西門府除了她們的父親西門數外，掌理財務的就是西門捌貳，她雖縱容姊妹們偶爾的奢侈，但她可不容西門府任何人揮霍。

　　「痾，我只是貪杯。」西門壹玖咬舌，明白自己又一次踩到西門捌貳的底線。

　　「所以進入松廂的人是海樞玹？」西門捌貳冷冷開口，握拳的掌有些發白。

　　「是。」西門壹玖回憶起那夜，明眸不禁閃過一絲哀愁。

　　「妳不會是對海樞玹一見傾心吧？」看著眼前不同以往的西門壹玖，西門捌貳倏地起身，豔容上寫滿了怒火。「難不成忘了妳和城主的婚約？」

　　「此刻的我沒忘，但，那夜我醉了，人醉，心也醉。」西門壹玖垂下長睫。「捌貳，妳說，一個醉了的人，她還能記住些什麼？」

　　「記不住？這等事，怎能忘？」西門捌貳粉黛緊蹙。

　　「是啊，怎能忘，又或許…我未曾想過要記住。」西門壹玖起身走往窗臺邊，一雙柔美明眸望向天際那一片天藍雲白。

　　「未曾想記住？……難道妳不想嫁給城主？」西門捌貳怔然，自她紅唇中說出的話是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荒唐。

　　「捌貳，城主他很好，真的很好，一個位高權重之人竟願意為另一個人擋箭，甚至在頰面上留下那不該屬於他的傷，此等行為實在太過慈善高尚。」西門壹玖將眸光收回垂下。「只是…」

　　「只是不消月餘，城主便來提親，當下妳的同意才是讓我不解之處。」西門捌貳走向西門壹玖，當年她人正在穹頂上習武，那是她一年一度重返師門的日子，所以當她一個月後回府時便厲聲指責了父親西門數，不該讓西門壹玖出席那樣的場合。

　　「我能不同意嗎？」西門壹玖閉上美眸不讓盈眶的淚有機會滑落。

　　「父親回絕了不是嗎？為何妳要同意？」西門捌貳走至西門壹玖身旁，一雙美眸緊緊凝視著西門壹玖，清明的腦海中不停的閃過任何可能。

　　「那日是新城主上任的第五日，誰也摸不清他的為人，所有人都瞧見了他救我於危難之中，我若不同意，那救命之恩如何以報？」西門壹玖幽幽開口。

　　「…不對，賭以終生來報恩，這恩可沒那麼大，有小柒在，就算妳傷在胸口也不至於有性命之危，更何況那箭劃破的是城主頰面，若箭矢方向不變，妳不過也是傷在肩頭，何來救命之恩？」從不細想，以為不需細想，西門捌貳此刻忽然清明的靈台讓她震驚的雙手緊捉西門壹玖雙肩。「妳看穿了什麼？」

　　「捌貳，那人眼眸深處的幽暗是我不曾見過的混沌，我不敢拿西門府來賭，只好拿自己與他一賭。」西門壹玖再次睜開美眸，面對西門捌貳這個不過小她十個月的妹妹綻開一道淒楚的微笑。

　　「哈！有什麼好賭的？他的幽暗與我相較如何？」西門捌貳唇角輕勾，翦水美眸流轉殺意。

　　「捌貳，妳是我的妹妹，妳希望我如何回答妳？」西門壹玖搖首，西門捌貳眼底流竄的邪氣非常人所及，她骨子裡帶來的惡，若非從小在穹頂道觀中清修洗滌，怕是她怎麼控制不住那底心泛濫的邪惡殘暴。

　　「若他不及我之萬一，城主遇刺也是自古有例。」西門捌貳笑得一如鬼魅，青冥之光自她周身散出。

　　「捌貳，他不值得妳污了妳的手。」西門壹玖柔荑輕撫上西門捌貳那絕豔無雙連她自己也比不上的麗容。

　　「呵…那他就配污了妳的一生嗎？」西門捌貳放開西門壹玖，在心間有了決定。

　　「我…」

　　「別擔心，我去問問小伍，那小子平時沒什麼用處，這時倒是派上用場了。」西門捌貳抬手握住西門壹玖尚停在自己頰面的掌，麗容上的笑顏比任何醇酒更加醉人。

　　「對了，姊，妳知道嗎？有種劍法是讓敵人化血為雨，化肉為末，化骨為塵，不及痛，已魂歸冥府。」西門捌貳原本已轉身欲走出西門壹玖廂房，走至門邊，回首輕道，語氣很輕很柔更帶嬌媚。「所幸，去年，我已經練成了。」

　　在心裡打了寒顫，西門壹玖頓時同情起西門府的所有敵人。再將眸光轉而放向桌上深藍色的布巾，腦海閃過一道海色身影，俊逸的臉龐上盡是寵溺及愛戀，西門壹玖眸光一暗，心間不時的泛疼。

　　「海樞玹…你好嗎？」

　　西門捌貳站在西門府中最偏最深處的廂院前，門前如同西門府前般立了座牌扁。

　　有心者，不得入，有情者，不得入，能思者，不能入，能言者，不能入。西門捌貳輕笑而後抬掌一拍，牌扁立即崩裂成廢材。

　　推門而入，就見一片綠蔭的廂院小亭中一道天藍色身影倚欄而坐，手中拿著書冊，雙眸卻緊閉著，分明正在小憩。

　　「小伍啊，你最親愛的二姊來看你了。」西門捌貳款款走個年僅十四的少年。

　　沒有睜開雙眼，也沒有任何動作，就像沒聽見西門捌貳說話般。

　　「西門伍伍，索命無常來了，你可跟我走？」西門捌貳坐至少年身旁，纖指輕劃過少年頰面，挑逗似的動作實則隱含了如刃劍氣。

　　「……這是今年的第七座牌扁了，怎麼，二姊妳就是不放過我？」西門伍伍抬手揮開西門捌貳的手，沒好氣的開口。

　　「喔？你這金鐘罩倒是練得不錯，居然沒受傷了。」西門捌貳美眸閃過一絲讚賞。

　　「再不練好，我還能活過今年年底嗎？」西門伍伍睜開雙眼無奈的望向西門捌貳。「那麼妳這索命無常今日又有何事？」

　　「喔？看來你對於我這索命無常的稱號還算滿意。」西門捌貳嬌媚一笑，而後坐至西門伍伍身旁。「照你那牌扁上寫的，能進來的大抵就是死人了，而要我死，怕是沒那麼容易，我要別人的命還簡單些。」

　　「二姊，這等壞事，別說出口。」西門伍伍輕嘆。「別人來說，是八卦、流言，自己來說，就成了家醜，外揚不得，外揚不得。」

　　「是外揚不得，所以有機會跟可能有機會知道的，墳草都比你高了。」西門捌貳不知為何，打西門伍伍出生後，就特別喜歡他，就連在西門壹玖面前她也不若在西門伍伍面前如此輕鬆。

　　「多積點陰德吧，小心報應。」西門伍伍將書冊放下，起身為西門捌貳和自己倒茶。

　　「反正有你在，就算是報應，我想我也能逢兇化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西門捌貳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妳的報應，我收拾不起。」西門伍伍聲若蚊，轉身背對西門捌貳，沒讓她能聽清。

　　「聽不清你的話，今天我來是為了大姊。」收拾不起？西門捌貳裝傻，話鋒一轉便落在她來此的目的上了。

　　「大姊？她今天醒著？」西門伍伍眉頭輕蹙了下側首看向西門捌貳。

　　「是還沒醉。」西門捌貳聳肩，對他人的冷漠在這廂院內與西門伍伍獨處時全然不存。

　　「這個月，她還是醉了的好。」西門伍伍搖首。

　　「你算到什麼了嗎？」西門捌貳起身，收起臉上的笑容，該認真的時候，她決不開玩笑。

　　「二姊是指我算到哪一方面？大姊與城主的婚約，還是與日城海大爺的一夜風流？」西門伍伍說著逕自走入廂房內，再出來時，手中多了把傘。

　　「婚約，如何解除？」西門捌貳接過西門伍伍遞來的傘，不免要瞧了眼頂上的大太陽。

　　「不難，就讓海大爺親自去向城主奪親即可。」西門伍伍說的輕鬆，聽在西門捌貳耳裡卻是困難重重，第一重便是西門壹玖與楚蒼的婚期就在三個月後，第二重就是海樞玹已離開，探子回報前若他已動身回日城，算馬不停蹄，來回也是三個月，就別說她到了日城是不是見得著海樞玹，談得上話。

　　「小伍啊，你說的真輕易，可就算二姊我去追，回來也是剛好參加大姊的婚禮。」

　　「所以就在妳打發走海大爺時，我便算到我今日的劫數，果真牌扁不保。」西門伍伍朝西門捌貳扯開一抹極淡的微笑，不亞於女人的美麗笑容，然而他無波的眼底卻絲毫瞧不見笑意。

　　「除了算到你的劫數外，你還算了些什麼？」西門捌貳將傘抵在西門伍伍肩上，一時間就像西門伍伍頸前架了把刀。

　　「算到了，都算到了，放下妳的傘。海大爺前腳離開西門府，我後腳就派人給他遞了拜帖，希望他下個月能來西門府，接受西門府將他擋在門外的賠罪。」

　　「真不虧是人稱神機妙算的數天機，等哪天你發達了，可別忘了二姊。」西門捌貳輕笑，將傘收回，美眸閃動著敬佩。

　　「二姊，每每妳來我總要問一回，這回妳是否要認真回答我了？」西門伍伍垂下長睫，一張神似於母親又多了份英氣的臉龐此刻的悲傷讓西門捌貳心間泛疼。

　　「小伍，哪一次二姊不是認真的回答你，娘親的死與你無關。」西門捌貳柔荑輕搭在西門伍伍肩上。「其實你自己早有答案了不是嗎？為何你總要鑽牛角尖？」

　　「我確實有答案，二姊想聽嗎？」西門伍伍空洞了雙眼，他與生俱來的能力跟西門捌貳天生的惡都源自於他們的母親。

　　「你願意說，二姊就聽。」西門捌貳靜靜的陪著西門伍伍。

　　「司馬若水，我們的親娘，巫族神脈唯一繼承人，她終生都必需奉獻給她的族神，茹素念經孤寂至死，原本應是如此，但娘她卻天生反骨，她逃離神殿，她食肉殺生，她不祭拜也不祈禱，更別說她還愛上行經巫山外當時還挑著扁擔賣雜貨的父親。」西門伍伍平靜的說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巫山？那不是日城聖山嗎？西門捌貳平靜的麗容下心緒繳動，由心間漫開的不安卻讓她不免要沉下臉色。

　　「然後她死活都要嫁給父親，不得不父親只好帶著她私奔，由日城逃來月城。然後大抵就是二姊妳都知道的，一個日城來的男人，要他像月城的人一樣悠閒渡日是不可能的，父親很是努力的釀酒卻始終無法讓娘親過上好日子，直到大姊出生後酒肆的生意才漸漸變好，然後二姊妳也出生了，西門這個姓氏在月城愈漸出名，除了酒肆還有鑣局，然後娘親懷上三姊與四姊，從此抵定了西門府在月城的地位，藥廠、鍊金，父親的事業蒸蒸日上，女兒個個水靈靈的，我想爹若知道娘她為了生我會死，他是怎麼也不會讓娘生下我。」西門伍伍語氣依舊，就像他最後出口的話說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胡言！娘她才不是因為生你才死的。」西門捌貳強行將西門伍伍扳過身，讓他面對自己。「她是在生小柒和小肆時傷了元氣，要知道女人生子就像鬼門關前走一回，雙生子更是大傷母體元氣，就因為母親元氣大傷了，西門府才會廣招名醫，而後才有了西門藥廠，你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怪罪，不是你的錯。」

　　「再說，這一切都要怪爹，就這麼禁不住嗎？大姊只比我長了十個月，小柒小肆也只比我小了一歲半，你算是隔得遠的了。」西門捌貳訕笑開口。

　　「但為何我……」

　　「你怎樣？你很好，你是五個孩子裡最有智慧的，你四肢發達，說不定比我還更加適合練武，你還有誰也比不上的好性子。說到底，這西門府裡最好的就是你了。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

　　「我無心、無情，連乳娘死了我也無感，這樣的人還稱得上是個人嗎？」西門伍伍再次轉身，抬首看向天際風起雲湧，淡然開口。

　　「…果真有雨，說到底，你這數天機還是最厲害的，別多想。」西門捌貳說著撐開了西門伍伍給她的傘走出小亭，走沒幾步，她停下腳步。「小伍，哪天二姊死了，你就會明白何為悲慟。」

　　最後一句話說的輕，說的柔，說的讓西門伍伍微怔，但他胸口卻依舊沒有任何激動，連最些微的起伏也沒有。

　　巫山神脈，向來只有神女，若出現神子，將成人中龍鳳，天機盡知，唯此神子，無心無情，無愛無恨，孤其生，寡其欲，獨其魂，寂其意。

　　西門伍伍抬起他這年歲應該澄澈天真卻顯得空洞的雙眸，看著廂院緊閉的門，門外隔著的是他的血親，而方才走出去的，是他這一生最為親近也最為信任更是最為敬愛，卻將會親手推入深淵的二姊。

　　

～　續　待　～

墨陽

2019-02-26 11:32

第二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八月廿日，月城海天一色

　　海天一色，位於月城靠近國都鮮少人會行經之近郊處，乃一座不大不小的莊園，建立之時無人知曉主人是誰，直到大門牌扁掛上後，經過的人才知原來這座莊園係日城首富海樞玹之別業，海樞玹每年都會來此住上兩回，每回來住的時間不一，短則十日，長則如同此時一般，他已在此住了近兩個月，由日城往來此處的書件愈來愈頻繁，陪同的隨侍已由原本的三十人減至目前僅剩三名。

　　「爺，我們還不回日城嗎？」跟在海樞玹身旁最久的川流看著昂立在樓閣遠眺的深藍色背影，不解為何這個他跟了許久為了家業機關算盡，霸氣非凡的主子近日會變得如此沉默且帶著他看不懂的情緒，那一般人稱為惆悵。

　　思及惆悵二字，川流不禁頭皮發了麻，這詞彙怎麼也套不到他記憶裡的海樞玹身上。

　　「下月初十。」海樞玹冷冷開口，遠望的目光沒有收回，他懷中是西門府的拜帖，那日忽地有名自稱西門府五少爺侍者的男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面前，將烙有西門府印記的拜帖恭敬的遞給他，他雖猶疑卻還是接下拜帖，只因他想再見西門壹玖一面。

　　「下月初十？那可還有二十日。」川流料大了眼，他料想不到，怎麼也料想不到，海樞玹竟會丟下海堡的生意停留在這月城的別業如是長的時日。

　　「有問題嗎？」海樞玹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川流，深邃的眼眸中寫滿了不容置疑。

　　「沒有，怎麼會有問題，爺的決定就是最明智的決定。」爺一定有什麼厲害的生意，難道與月城高府的生意還沒結束？川流滿腦子疑惑，全都不敢問出口。

　　「川流，明日你同暗潮兩人去準備一份禮，而後拿著裡頭什麼也沒寫的拜帖前去西門府，拜帖屬名給西門二小姐。」海堡的生意不能再擔擱，海樞玹不在海堡的一日，那些覬覦海堡生意的人才有那麼一絲扳倒海堡的機會，更甚是那些想藉由他的失誤將他自海主地位拉下的親人，任何一個環節的失算都會讓他一落千丈，萬劫不復。

　　原來是月城第一府，西門府的生意，不過什麼都不寫的拜帖？爺搞什麼神祕？川流不敢問，只好照辦，轉身離開準備送帖而去。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你怎麼就不懂得好好盡歡？軟語在海樞玹畔響起，依稀在他的鼻息間又嗅到了那麼一絲酒氣，頰面是則是溫柔的輕撫細啄。

　　海樞玹握緊了拳，眷戀，他明白胸口微微泛起的疼是為那個只有一夜把酒言歡卻傾心相對的女子，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人能如此瞭解他，因此他縱情於她的溫柔，以至於酒醒之後，她倉皇逃離他的懷抱時心間盡是失落，那雙翦水美眸中寫滿了複雜的情緒，欲語還休的唇，最後只吐出了“抱歉”二字。

　　「擎浪，我要你打探的，有消息了嗎？」海樞玹閉上雙眼冷然開口。

　　「打探不到，那蒼狂就像消失在這世間一般，海堡在月城的眼線無一聽過蒼狂之名。」一抹黑影隱在暗處，就像他只是個影子。

　　「不可能，他就在月城，再探，此人自影城離開，必然有所圖謀。」海樞玹再睜開雙眸，精明而冷酷的霸氣令暗處之人只能服從。

　　「屬下明白。」擎浪與蒼狂一般自影城而出，不同的是蒼狂是躲罪入影城，而他則是出生於影城，原本是個受命刺殺海樞玹的收金殺手，卻折服於海樞玹的魄力及霸氣，放棄了任務而投於海樞玹麾下，成為海樞玹的影子保鑣。

　　「等等，錯了，我不該讓你去打探，你出生於影城，與他不同，你無法推估出蒼狂的思緒，待回了日城，我會有方法找出他。」海樞玹唇角扯出一抹詭譎的笑意。

　　「爺，風無艮離開玄漠了。」

　　「喔？那可真是好消息，他可願入海堡？」海樞玹眸光一亮，劍聖劍仙又是劍神的風無艮一生諸多傳奇，但從未有人能留住他，他只追尋他的劍道。

　　「一如以往，他不應不答亦不停留。」擎浪淡然開口。

　　無艮，又怎會落根？

　　擎浪無法將風無艮的回答轉述，說出那句話的風無艮就像孤魂，讓人自心間泛起畏懼及深刻的絕望。

　　「自古無人能一生飄泊，風，總有停下的一天。」海樞玹漠然開口，只是他不知，這句話，他說的是風無艮，還是自己。

　　「海大爺的拜帖？」西門數自門房手中接過拜帖，有些訝異，他與海樞玹從未見面，也從未有過交集，對於海樞玹竟主動送上拜帖，他著實的料想不到。

　　「不是給爹的。」鶯聲自西門數身後傳來，而後一抹豔色自西門數手中直接抽走了拜帖。

　　「捌貳，妳也太無禮了。」西門數對自己的二女兒一點法子也沒有，誰教他的五個孩子裡，只有這個願意跟著他經商，而她絕頂聰明，經商手段比之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無禮？爹爹，你可瞧清楚，這拜帖是給誰的？」西門捌貳纖指指了指拜帖上的名，面紗隱去了她唇角的笑意，卻掩不去她嗓音中的嘲弄。

　　西門數一時無言了，他慈善的眸子怔怔的看著西門捌貳手中拜貼，他雖與海樞玹沒有交集，但說不成西門捌貳曾與海樞玹過手，畢竟西門捌貳事業心一點也不輸給男子。

　　「女兒先回房了。」西門捌貳欠了欠身，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西門府大廳，往內廳走去，此刻在內廳正是月城商會小姐們的聚會，各家小姐全都聚在那裡，妳一言我一句的談論著胭脂花粉、釵玉珠寶，又或是哪家的公子生得俊了，哪家的公子看上了哪個小姐。

　　著實無聊。愈漸走近，西門捌貳愈漸感到這些個千金虛榮，若非西門府為月城首富，她們會如此逢迎，大抵也只有西門陸肆會喜歡與她們相處。

　　還沒走進去，西門捌貳已將裡頭的每個人全都打量了，果真，西門壹玖陪笑的臉龐上已顯僵硬，而西門參柒根本就直接打起盹了，唯有西門陸肆雙眼發亮，認真的與那些千金們談笑。

　　「我來遲了。」西門捌貳輕笑，沒解下面紗，她不想每個人直勾勾的瞧著她。

　　「哎呀，二姊，妳也太慢了吧？妳瞧，人家何姑娘都等妳等的面色發白了。」西門陸肆很是故意的起身迎向西門捌貳。

　　「是嗎？何姑娘身子不適就該早些回家歇著，怎麼還強撐著精神陪坐在這？」西門捌貳說得輕柔，語意裡的逐客令卻下的明白。

　　「雅若是來為兄長向貳姑娘賠罪的，希望貳姑娘寬宏大量，別與兄長計較，那日是兄長喝醉了。」何雅若蒼白了神色，她起身朝西門捌貳福了福身，底心不免怪罪那個色欲薰心的何雅勳，竟趁著酒意想輕薄西門捌貳，得手就算了還能藉此與西門府結成親家，沒想到他讓西門捌貳輕輕一推，腳下一滑，後腦門直接撞在牆上，腦子沒傷著，猛力坐下時卻傷了子孫袋，連大夫都說他這輩子怕是很難再當個真正的男人。

　　「說到這，捌貳才是那個該道歉的人，都怪我一時情急推得太大力了，才讓何公子傷了頭，不知何公子可好？」西門捌貳故作擔憂樣朝何雅若欠身。賤男人，想動我，也不想想他動得起嗎？哈！我就讓他一輩子再不能人道。

　　「兄長他沒事了。」家醜絕不能外揚，何雅若微笑，對外怎麼也不能說出何雅勳已後嗣無望。

　　「那就好，那就好。」西門捌貳柔荑輕捂胸口，就像她是真擔心何雅勳一般。

　　「對了，捌貳，我有些不適，先回廂房了。」西門壹玖起身，她略為蒼白的臉色在在說明她身子不適。

　　宿醉？西門捌貳美眸瞟了眼西門壹玖，長睫顫顫，眼瞳中寫滿了警告。「我扶姊姊回廂房，小肆，好生接待各家小姐。」

　　「謝謝。」被發現了嗎？我今天的花露應該能掩過酒味才是，早上還特意沐浴了啊。西門壹玖柔柔的微笑，西門捌貳扶著她，不著痕跡的將手中拜帖展示予西門壹玖。

　　這是？訝然，西門壹玖猛然側首看向扶著她走在她身側的西門捌貳。

　　「大姊小心，別給絆著。」西門捌貳美眸帶笑。不然妳以為我為什麼要扶妳回房？

　　一走入西門壹玖的廂院，西門壹玖先是遣走了所有下人而後驚愕的凝視著西門捌貳，等著她向自己解釋，為何海堡會給她遞拜帖。

　　「看來這海樞玹若當不了我的姊夫，親家就會變對手了，聰明的男人。」西門捌貳解下面紗，一開口就是對海樞玹的讚賞。

　　「這話什麼意思？」西門壹玖粉黛輕蹙，她對於商場上那些爾虞我詐的壓根不想了解。

　　「這拜帖給西門府的其他人都不妥，除了我，大抵什麼人收拜帖都會引起爹的疑心，你們那些小手段也逃不過爹精明的眼皮，以往爹也不過是縱容罷了。」西門捌貳將拜帖打開，裡頭什麼也沒有。

　　「這是哪門子的拜帖？」西門壹玖眨眨美眸，看著空白的拜帖。

　　「這根本不是拜帖，這是要我寫上他何時可以來訪的回帖。」西門捌貳為自己斟了杯茶。

　　「什麼？可海公子他怎麼就肯定妳願意見他？」西門壹玖楞楞的偏首，宿醉讓她懶得動腦。

　　「我的傻姊姊，因為他知道我一定看過那包裏中的東西，尋常人看見那東西，老早就帶著人上門討公道了，能與海堡攀上關係的大好機會，而且是海樞玹本人，明國中哪一府哪一家會放過，又有誰會像我一樣當沒事。何況，小伍還給他送了拜帖，請他下月初來西門府作客。」西門捌貳也倒了杯茶給西門壹玖，順道在茶水裡加了一顆西門參柒特製的解酒藥，這都過了午時了，西門壹玖還在宿醉，怕是她昨夜喝了整晚。

　　「小伍給他送過拜帖？什麼時候的事？」也就是說，小伍也知道了？西門壹玖二話不說仰首喝下那杯茶。

　　「這西門府有什麼事是小伍不知道的？就在海樞玹送那包裏來時，小伍就讓人給他送了拜帖。」西門捌貳再為西門壹玖斟滿了茶。

　　「所以妳打算怎麼回海公子？」海樞玹，我好想你，你可曾想起我？西門壹玖揪了心，她忘不了那夜發生的一切。

　　「當然是讓他快些來見我，有件事，小伍指了名要他去做。」西門捌貳綻開絕豔一笑。

　　「什麼事？有危險嗎？」西門壹玖緊張了神色，一雙美眸滿是擔憂。

　　「喲！姊，妳骨折了嗎？」西門捌貳故作緊張的審視西門壹玖。

　　「蛤？我哪裡骨折了？」西門壹玖一頭霧水的垂首看著自己完好的四肢。

　　「胳臂都給外彎了，還沒骨折。」西門捌貳意有所指的訕笑。

　　「妳就知道調侃我。」西門壹玖緋紅了頰面。

　　「我是調侃妳沒錯，要知道若那一夜只是妳的一廂情願？又或一切的一切只是醉意呢？若海樞玹歸還妳那東西只是為了藉此與西門府攀上生意關係呢？就我所知，他此回來月城是為了與高府做生意。」西門捌貳伸出一指狠狠的戳了西門壹玖的額，她並非要棒打鴛鴦，但有時她就需要這麼警醒自家大姊。高府可是西門府在月城的死對頭。

　　「…會是如此嗎？」西門壹玖雖不願去想這方面的可能，但或許那一夜真只是一時的風花雪月，她的相思成空，她錯判了海樞玹，如能早些確定，對她自己也是好的。

　　「妳啊，不是一眼能看穿許多人嗎？海樞玹的眼神如何？妳不是早就明白了，怎麼我的三言兩語就能讓妳遲疑？那我這拜帖還需要回嗎？」西門捌貳實在十分無言。

　　西門府裡的每個孩子都有天賦，西門壹玖是一眼看穿善惡人性，西門參柒及西門陸肆是能見世人不能見，西門伍伍是數天機，而她則是無窮的惡。

　　「捌貳，妳知道嗎？當妳說著妳與生俱來的惡時，在妳眼底閃動的，其實是無盡的善。」西門壹玖微笑，雖說西門捌貳若發了狂失了理智，會造就了一片血海，但至少這些年來，她從未讓心魔控制了她。

　　「姊，要知道我從不認為我的惡有何不好，至少我的惡能保護妳們。」西門捌貳邪氣一笑。「就決定是三天後吧，八月二十四是個好日子，妳可別忘了，若妳喝得爛醉錯過了與海樞玹見上一面，那妳就認命的嫁給城主吧。」

　　「西門二小姐的回帖？」海樞玹接過川流遞來的拜帖，有些讚賞。

　　「確實是西門二小姐給的回帖，不過，爺，這不就是咱海堡的拜帖嗎？怎麼變成了西門府的回帖？」川流有些不滿，直覺認為西門府是退了海堡的拜帖。

　　「哈！西門府二小姐果真是月城了不起的人物。」成不了親家，那也將是可敬的對手。沒將話說完，畢竟他與西門壹玖那一夜在醉青樓發生了什麼事，這些隨從全然不知，那日他原本是打算單獨赴約，卻成了爽約。

　　「爺？」

　　「給西門二小姐的拜帖原就是回帖，若今日你拿回的是西門府的回帖，那麼我會等下月初再上西門府。」懷中屬於西門府五少爺的拜帖，那帖中所寫不過二句，卻讓他因此寧願多停留月城。除了再見西門壹玖，若是可以，他也想會一會西門府的五少爺。

　　「原本就是回帖？」拿自家的拜帖去給人當回帖，還沒見面就開始鬥心機嗎？川流與暗潮兩人相視一眼，對自家主這麼個算計法著實配服。

　　「你們都下去，明日川流與我同赴西門府。」海樞玹昂立於窗台前，一雙鷹眸望向天際，耳邊又傳來了鶯語。

　　此刻，你是天，我便是偎在你懷中的雲，當你垂眸時，你會瞧見我只為你展開的笑顏。

　　海樞玹唇角輕揚，從未有過這麼一個人，讓他如此魂牽夢縈，他忘不了那一夜……

　　醉青樓，月城花街第一樓，海樞玹精明的眸子打量著眼前華樓，從方才入門後的百花園到現在眼前的天井，都讓他驚豔，能將青樓打理至此，花嬤嬤定是不簡單的人物。

　　「這位爺，可有指名花姑娘服侍？」一名身著上等料子製成長衫的男子折扇輕搖和善的朝海樞玹微笑。

　　「我與人有約。」海樞玹精明的眸子帶著深沉。

　　「敢請爺與何人有約？小的好為爺帶路。」男子不理會海樞玹的打量，依舊維持著他臉上的笑容。

　　「高府二公子。」

　　「那可是梅廂的客人，請爺好生的走。」男子謙恭一笑，朝三樓一指。

　　頷首，海樞玹瞧了眼男子手指的方向，而後往樓梯走去，但他不解的是為何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放至他身上，男人們的目光甚至讓他感受到一股羨慕之意。

　　走上二樓，海樞玹就發現了二樓的名妓個個絕美一如日城青樓花魁，讓他在底心對醉青樓更加好奇了，還沒走上三樓，海樞玹已讓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所吸引，鷹眸不禁望向一扇緊閉的門扉。

　　「玖姑娘，妳太醉了，小心啊！」

　　「沒事，我沒事，這可真是好酒！」

　　醉語卻勾魂，牽引海樞玹的腳步，一時之間他竟轉了步伐，往那緊閉的房門走去，誰知他一靠近便聽見門內人一陣禁叫。

　　「玖姑娘！」

　　還沒來得及反應，海樞玹便伸臂攬抱住跌出房門的人影，一陣酒氣撲鼻後，盈滿他胸腔的卻是一股牡丹香氣，而他的鷹眸對上的是一雙黑白分明帶著笑意的翦水美眸。

　　「呵呵，我就知道沒事，牡丹姑娘，妳太緊張了，瞧，這俊公子把我接得多好！」銀鈴笑聲自紅唇中流洩而出，纖臂一抬柔荑便撫上海樞玹的頰。「壹玖謝過公子了，公子不介意的話，讓壹玖請公子一壺夢醍醐如何？」

　　「…妳要請我喝酒？」海樞玹懷抱著自稱壹玖的女子，瞧了眼廂房門上寫著松廂二字，轉首就見另一頭的廂房寫著梅廂，那才是他該去的廂房，但他卻放不開懷中人。

　　「玖姑娘，這可不成啊。」一名身著粉色羅裙的女子向前阻止，是比二樓那些個名妓而言更加美麗的容顏，卻怎麼也比不上海樞玹懷中人。

　　「呵，牡丹姑娘，這松廂不是教我給包下了嗎？有何不成？」女子打了聲酒嗝，笑盈盈的開口，然後她雙臂直接環上了海樞玹頸子。「公子你說是不？」

　　「都說了，我不是牡丹姑娘，玖姑娘，妳這樣胡來，恕茗兒不奉陪。」語閉粉衣姑娘拂袖而去，直接走下樓閣，往內院而去。

　　將兩人對話聽在耳裡，再看著那抹離去的身影，海樞玹挑眉，怎麼這醉青樓的花姑娘可以拋下客人而去，且女人也能來這尋歡。

　　「牡丹、牡丹！怎麼就走了？可惜，公子是個好人呢！」女子連聲朝離去的粉色背影喚了喚，朱唇輕嘟出口的話卻讓海樞玹訝異。

　　這姑娘根本不認識我，竟說我是好人，這不免可笑了。

　　「算了，這樣也好，沒人打擾我們了，公子，這醉青樓的夢醍醐你可真要品一品。」女子笑了笑，放開海樞玹改而牽著他不由分說的將他帶入松廂。

　　「姑娘，妳我初識，獨處一室難免…」

　　「對喔，那我先把門關了。」就像被點醒了般，女子轉身關上松廂房門，並順手落下了鎖。「好了，這樣就不用怕了。」

　　我需要怕嗎？而妳這樣做妥當嗎？

　　款款走回海樞玹身旁，西門壹玖微微欠身。「公子，西門壹玖有禮，方才真是得罪了。」

　　「喔？妳沒醉？」海樞玹挑眉，眼前女子再清醒不過了，而她那雙翦水美眸中寫滿柔情。

　　「是啊，不這麼乖張，我又如何喝的自在？」西門壹玖為自己和海樞玹各斟上一杯，先行舉杯。「壹玖先乾為敬。」

　　「妳說妳姓西門？」月城首富。海樞玹跟著舉杯，但他不禁要好好的思索眼前人在西門府的地位。

　　「是，但我不是此刻公子腦海中所想的那個人。」西門壹玖盈盈一笑。

　　「我腦海中所想得是誰？」

　　「當然是捌貳啊，西門府在商場上的女兒只有一個。」西門壹玖掩唇笑得絕美，沉魚落雁的美讓海樞玹完全移不開目光。

　　「妳說妳是西門壹玖，那麼妳是西門府的大小姐？」海樞玹對西門壹玖又為自己斟滿了杯更加感到吃驚了，早在他進房前，西門壹玖該是已經喝了許多，這一室的酒壺可不算少數，但她非旦沒醉，現在依舊一杯接一杯。

　　「是，公子如何稱呼？」西門壹玖放下酒杯，看著海樞玹的眼神，她明白任何一個男人見她如此都會覺得放蕩。

　　「海樞玹。」海樞玹亦不隱瞞，相信只要明國人，任何人對這三個字都略有所聞。

　　「喔？日城海堡現今當家，莫怪能上醉青樓綻華。」西門壹玖嬌然一笑，對於眼前坐著的是誰，她其實並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桌上那壺夢醍醐。

　　「妳就真相信我是海樞玹，而妳，一名大家閨秀為何出現在這煙花之地？」海樞玹微瞇了瞇眼，不禁推想西門壹玖是為破壞他與高府的生意而來。

　　「呵…相信啊，因為我沒有讓你欺騙的價值，而我，我不過就是為了這夢醍醐，公子可別多思，壹玖沒有任何商賈的心機與手段，要說我笨，學不來也好，要說我傻，不想學也好，西門府的生意除了父親，就是捌貳掌理。」原本滿是笑意的西門壹玖微垂睫欲掩去她眸間透出的那一絲淒情。「西門府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大小姐就是個酒鬼，精通琴棋書畫的酒鬼。」

　　「就算是個酒鬼，妳也是個勾人魂的麗魂。」分明是大家閨秀，為何如此貪杯？海樞玹鷹眸沒將西門壹玖眼底的悲傷看漏，但他對西門壹玖的提防未減。

　　「海公子，這松廂裡沒有算計，只有嗜酒如命的女人，請你收起你那如劍的目光，壹玖承受不起。」西門壹玖抬眸微笑，眼底閃動著複雜的情緒。

　　「妳倒是敏銳。」海樞玹唇角輕揚，起身繞過桌子走至西門壹玖身旁，俯視西門壹玖。

　　「這樣的眼神，每日壹玖都要瞧上幾回，只是捌貳她打量的不是我。」西門壹玖掩唇輕笑。「你們這些生意人，日子裡難不成只有算計來算計去嗎？」

　　「商場如戰場，誰也輕忽不得。」

　　「可海公子你…你明明就是個好人，為何要如此偽裝自己？」西門壹玖抬首凝望入海樞玹深沉的眼底。「你不累嗎？」

　　「偽裝？為何如此說？」這樣的話海樞玹不是第一次聽，但上一回對他說這句話的人，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對他說他恨他。

　　「你的靈魂深處寫滿了憂傷，何不放過自己呢？」西門壹玖起身抬起柔荑輕撫海樞玹的頰，出口的話讓海樞玹冷冷的瞪著她。

　　「胡言亂語。」

　　「或許是吧？壹玖今日喝多了，錯判了也不一定。」西門壹玖語閉就要放下手卻教海樞玹一把捉住。

　　「妳說我是好人？那麼妳可知壞人是何模樣？」海樞玹邪氣一笑，另一手便環在西門壹玖腰際將她帶向自己緊緊摟住。原來方才的牡丹香氣不是那個叫茗兒的，而是來自妳身上。

　　「壞人的樣子…」腦海中不禁閃過一張臉龐讓西門壹玖打了個寒顫，原本酡紅的頰面瞬間蒼白。

　　「現在妳可後悔拉我入房？」海樞玹看著西門壹玖面色的轉變，滿意的輕笑。

　　「壞人的樣子我見過，在那偽善的面容下裝著的是萬惡的心，海公子，那是你偽裝不來的樣子。」西門壹玖纖手抵在海樞玹胸口，豆大的淚卻瞬間自她美眸中滴落。

　　「妳？」海樞玹看著西門壹玖滴落的淚，聽著西門壹玖帶淒情的話語，心間莫名升起一陣憐惜。

　　「哎呀，好疼，都怪海公子讓壹玖的眼進了沙。」急急拭去眼角的淚，西門壹玖再次展開絕美笑顏。「公子，軟玉溫香，美酒佳餚，你若再想那些不快的事，未免太不解風情。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你怎麼不懂得好好盡歡？」

　　隨後西門壹玖墊足單掌撫著海樞玹的頰面然後側首輕啄了下，在他微怔之時掙開了他的懷抱，拉他坐下。「喝吧！」

　　「海公子，這醉青樓的夢醍醐，你好好的品嚐，人生的苦楚在這一刻，如夢似幻，都是雲煙。這一夜壹玖陪你共醉，我也相信你我都需要好好醉上一回」西門壹玖喝了口酒閉上雙眸，麗容沉醉，如同方才她的淚根本不存在，但海樞玹衣襟上暈開得悲傷卻如同印記烙下。

　　「苦楚成雲煙，若真能一醉萬事休，或許我不該錯過這麼一回與妳同醉的機會。」海樞玹輕笑，西門壹玖的一字一句皆說入了他的心崁。苦楚嗎？或許除了妳之外無人會做如是想。

　　「醉吧！醉吧！醉了……」一句話說不完全，西門壹玖傾首靠在海樞玹肩頭，才停的淚再次落下，纖細的身子微微發顫。

　　「醉了也難以忘懷的，從容間，妳會發現，在妳的身旁總會有個人陪著。」海樞玹抬手為西門壹玖拭去頰面上的淚，雖不知她為何淚不止，但一如她的安慰般，他也想好好的安撫她不知何來的驚懼。

　　「那麼…這一夜，委屈海公子你了。」西門壹玖綻開微笑。

　　「梨花帶淚，妳可知這般神情會讓男人難以招架。」海樞玹舉杯一飲，果真應了西門壹玖那句軟玉溫香，美酒佳肴，若不盡歡就太不解風情了。

　　「呵…那海公子又可知俊逸如你，會惹多少女兒家傾心於你？」西門壹玖抬髮解去髮髻釵玉隨手丟於地，披散了髮的她多了絲媚態。

　　「哈！是嗎？或許是海堡的財富太吸引人。」海樞玹輕笑，過去多少人將女兒送入海堡，甚至在酒中放了春藥，泯滅了人性就為與海堡攀上關係，可惜了那些姑娘，全都成了海堡的贈品，送給與會的客人。那些虛偽的情愛，他不屑一顧。
「或許不是每個人眼裡都只有財富，海公子若能認真去看，也許能發現一顆真心。」西門壹玖起身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搖搖晃晃走向窗台邊。

　　「小心。」長臂一攬，海樞玹將西門壹玖攬入懷，順勢坐至一旁太妃椅上，而西門壹玖則是坐在他腿上，拿杯的手環著海樞玹的頸子。

　　「呵…我不會尋短，如果不小心跌下去，那就真對不起海公子了。」海樞玹將西門壹玖垂落的髮撩至耳後，親暱的就像兩人是愛侶，縱然他對自己的舉止感到訝異，但他不想停手，因為那一瞬間他相信西門壹玖有跳下去的決心。

　　「對不起我？」海樞玹眸光緊凝瞧來已有八分醉的西門壹玖。

　　「因為捌貳一定會為我的聲名而將你宣染成輕薄我的登徒子。」西門壹玖嬌然笑道。「不過…沒人知道的是，原來是我輕薄了海公子。」

　　說著，西門壹玖將海樞玹推倒在太妃椅，在他怔然中直接吻住了他。唇齒間盡是夢醍醐的香醇酒氣，柔軟的廝磨讓海樞玹理智幾近斷線，但他還是沒讓自己忘情。

　　「玖…」

　　「喚我玖兒。」西門壹玖不讓海樞玹說完，又是一陣細吻。

　　「玖兒，妳不該如此挑戰男人的底限。」一個旋身，海樞玹將西門壹玖壓在自己身下，鷹眸寫滿了慾望，狠狠的吻住了西門壹玖。

　　輕喘息，結束長吻，西門壹玖睜開美眸與已然坐起身的海樞玹對視，而後她身段輕移，半趴臥在海樞玹腿上。

　　「如果當時是你，那該多好，我一定會好好愛你，等你來娶我。」

　　「什麼？」西門壹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得讓海樞玹不解，大掌輕撫她的頰，他從未有過如此迷戀一個女子的時分，西門壹玖眼底的那絲幽暗，讓他心疼。

　　「沒什麼，海公子，你瞧窗外，那新月，那依稀可見的雲，可有想過，若這一刻能成為永恆，那有多美好。」對一個才初識的男子說出這些話，海樞玹的理智告訴他這不過是一場笑話，但他的底心卻寧願相信西門壹玖所言不虛，在她眼底他瞧不出以往那些女子的算計，但善於掩飾的人如此多，他又怎能忘。

　　「玖兒說笑了，妳我今夜不過萍水相逢，發展至已是錯誤。」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他的情感，出口的話讓海樞玹胸口一緊，或許他其實也與西門壹玖有相同的想法。留住這一刻，成為永恆。

　　「噓！海公子，今夜，你該順心而為。此刻，你是天，我便是偎在你懷中的雲，當你垂眸時，你會瞧見我只為你展開的笑顏。」西門壹玖雙臂環在海樞玹腰際，綻開絕美一笑引得海樞玹俯身再次吻住了她。理智不復存。

　　這一夜，海樞玹傾心於懷中人，這一夜，西門壹玖眷戀於懷抱住她的人，這一夜兩個喝醉的人拋開了世俗觀念、道德理性，纏綿雲雨。然而情慾太美，才讓晨間曦照時的清醒顯得傷人，西門壹玖匆匆著衣離去，百感交集的眸光閃動著戀戀不捨的淚水，兩字抱歉說得海樞玹心痛，而他卻不知該如何留住她。

～　續　待　～

墨陽

2019-03-05 08:13

第三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八月廿四日，西門府

　　昂立於西門府大廳之中，西門數坐在主位上仔細的打量著眼前昂立於自己面前年紀輕輕便一身霸氣非凡的海樞玹，而在他身後站著的是面容帶笑的川流。

　　「海大爺請坐。」

　　「不用坐了，與海大爺有約的是我，但我不與海大爺在這兒談事情。」
　
　　西門數客氣的開口，才說完，手都來不及放下，就教鶯聲給打了斷，讓他慈容一時間僵了。

　　「捌貳，妳這丫頭，太無禮了。」西門數皺著眉看向自廳門外款款走入，以面紗掩去麗容的西門捌貳，在她那雙精明的美眸中瞧見了挑戰的笑意。

　　「爹，海大爺是我的客人，女兒有女兒處理事情的方法，你明白的。」西門捌貳輕福身，給了西門數一個讓他拒絕不了的眼神。

　　「唉！海大爺，小女無禮，請您多多海涵。」西門數只能搖首嘆息，在心間卻不禁要為海樞玹跟他的隨從祈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便很難在西門捌貳過份時阻止她，他可不想得罪海堡，那可不是何家那般簡單打發的對象。

　　「西門老爺客氣了，海樞玹不會介意。」海樞玹微笑，但深沉的眼底卻讓西門捌貳瞧不出任何笑意。

　　皮笑肉不笑，這種人有什麼好？姊是瞎了嗎？西門捌貳維持著臉上笑意，那通稱為應付的笑意。「請隨我來。」

　　「二小姐請。」海樞玹朝西門數作揖，而後跟著西門捌貳走出大廳。

　　領著海樞玹二人，西門捌貳直朝西門府內院而去，西門府的下人們個個訝異的看著西門捌貳帶著外人走入內院，以往根本不可能發生，畢竟一入內院便極有可能會遇上西門府那些在外聲名極盛的小姐們。

　　「海大爺，這裡是西門府的花園，沒什麼名貴的花卉，不過有朵牡丹極美，極豔，極為珍貴，你可有興趣？」西門捌貳停下步伐，側身微笑。

　　牡丹？這個小姐在說些什麼？爺他怎麼可能會對一朵花有興趣。川流在心間竊笑。

　　「請小姐為我引見。」一張絕美容顏浮現在腦海，海樞玹鼻息間彷彿又聞到了那股讓他眷戀的香氣。

　　海樞玹的回應讓川流不禁瞪大了眼，他不著痕跡的捏了自己的腿，以痛覺證明自己沒聽錯。

　　「牡丹嬌貴，就請這位先生在那邊的小亭稍等，一會捌貳會請人送來茶水小點。」西門捌貳抬手指了指小亭，而川流則是看向海樞玹等他的指示。

　　「去吧。」海樞玹微頷首，他不認為西門府的人會對一個隨從下手，得罪海堡對西門府一點好處也沒有。

　　「是。」

　　「很好，那麼海大爺請隨捌貳來。」西門捌貳領著海樞玹繼續朝裡走去，並招來小梅，要她去準備給川流的茶點。

　　「這裡是…」停足，海樞玹沒想到西門捌貳竟如此大膽，居直接將他領至西門壹玖的廂院。

　　「海大爺，牡丹久候，你不進去嗎？」西門捌貳眼神閃爍著一絲詭譎。

　　「二小姐，海樞玹是男人，入不得。」西門捌貳，妳這是要損誰的名聲？我若真進去了，妳這身殺氣所指的，莫不成會是玖兒嗎？海樞玹鷹眸深沉，俊容上的笑意未減。

　　「你們全都退下，退下明白嗎？」揮退了所有人，海樞玹看著下人們一個接一個退離，離的很遠遠到在他的視線內已完全看不見任何人，西門捌貳輕蔑一笑。「那夜醉青樓松廂，你倒是乾脆。」

　　這西門府的小姐們對男人都如此無戒心嗎？海樞玹正色看著眼前殺氣愈盛西門捌貳。「是海某失禮。」

　　「確實失禮，而且還失分寸，海大爺，依你過往聲名，美色之於你而言，該是再平常不過的手段，從未有過任何失誤的你，一失了理智就對上了西門府，我該說是你高明，還是你愚蠢？」西門捌貳說著，輕解開了面紗，以她絕麗美豔的容顏笑看著海樞玹。

　　「二小姐抬舉，海某願為那夜承了失心之說。」海樞玹帶笑的眸子裡沒有任何起伏，西門捌貳瞧不見過往在男人眼中看見的那絲驚豔。

　　「很好，你失心，我大姊則是失心瘋。」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不過，你可知這廂房中另一個人是誰？」

　　「二小姐請說。」果真沒那麼簡單。海樞玹笑意不減，但周身氣壓冷了些。

　　「西門府大小姐的婚配對象，現任月城城主，楚蒼。」西門捌貳信手輕拍了拍海樞玹上臂，像是要他好好掂量好自己的份量，是不是真要隨她進西門壹玖的廂房。

　　楚蒼？原來她要嫁的人是楚蒼，可那夜她的語意中分明不想嫁。海樞玹沉思了會，對於楚蒼他一點也不陌生，畢竟在日城，能與他入同一書肆受教之人不多。

　　「海大爺，隨我來吧。」西門捌貳滿意的放下手，海樞玹上等的衣料在上臂處硬生生的破了，而他分毫未傷。

　　集氣於指便成劍氣，而且收發自如，西門捌貳，妳果真是個對手。海樞玹跟著推門而入的西門捌貳，對她的評價又向上提升了些。

　　「看來海大爺也是個練家子，很好。」看來這海樞玹的功力還算可以。用了七成內力的西門捌貳微回首笑了笑。

　　「好說、好說。」海樞玹輕笑，但他的眸光立即讓坐在小亭中的兩人所吸引。她…為何驚懼？

　　「城主，大姊，捌貳帶貴客來了。」西門捌貳沒繫上面紗，朝著亭中人盈盈一笑。

　　絕豔無雙，連西門壹玖也比擬不上，楚蒼雙眼一亮，目光緊緊鎖住從不在人前解下面紗的西門捌貳。

　　「你…捌貳，這位公子是誰？」海樞玹，海樞玹，海樞玹。不停的在心理呼喚著，西門壹玖熱切的眸光與海樞玹相對，若楚蒼此刻不在，她不會有所顧忌的投入他懷中。

　　「在下海樞玹，楚蒼，好久不見。」先是朝西門壹玖作揖，海樞玹故作平靜的臉龐上沒有任何的情緒。玖兒，妳瘦了。

　　「海大爺！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海大爺，莫怪二小姐要親自迎客。」楚蒼起身笑道，一時間沒發現海樞玹眼底閃過的詭譎。

　　「城主這話說的真失公道，捌貳又可曾怠慢了城主，妳們全部退下。」西門捌貳將楚蒼方才的神情與此刻在她身旁的海樞玹周身瞬間斂去的真氣，她可輕易的比較出兩人高低，而原本在一旁侍候的幾名下人在西門捌貳一聲令下，一個個的全都退了出去，一如方才那些下人般，這讓海樞玹不禁眉頭微蹙了下。

　　楚蒼，你不夠格娶我大姊。

　　「哈！確實也沒有，不過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二小姐真容，二小姐可比天上摘仙人，此等傾城麗容，莫怪月城那些商賈個個不擇手段也要跟二小姐做上一回生意。」楚蒼輕笑，語氣間滿是嘲諷更是覬覦。

　　「城主說笑了，捌貳今日也跟海大爺有筆生意，就不知城主是否有興致聽上一聽？」西門捌貳領著海樞玹一同坐入小亭，親手為海樞玹斟上一杯茶水。

　　「喔？當然。」楚蒼此刻的眼神已離不開西門捌貳，坐在他身旁的西門壹玖蒼白了神色，桌下的雙手絞擰著巾帕。

　　玖兒，別怕，有我在。海樞玹平靜的神情下滿是對西門壹玖的憐惜。

　　「這生意啊，說來啊也真是難以啟齒，西門府是月城第一府，城主明白吧？」西門捌貳眉頭微蹙，欲言又止。

　　「是。」楚蒼看著西門捌貳，收起他對西門捌貳的驚豔，冷靜的聽她說話。

　　「海堡則是富可敵國，若西門府與海堡做生意，這明國可謂是日月同慶。城主可樂見？」西門捌貳說的抬手輕搭在海樞玹肩上，這一搭不得了，西門壹玖深吸了口氣，蒼白的容顏更加鐵青，看得西門捌貳想翻白眼，她這大姊根本的骨折了。

　　玖兒，我沒妳想的那麼不堪一擊。海樞玹借由飲茶的動作隱去了想笑的唇角。

　　「當然。」西門府與海堡？這怎麼成，明國豈不易主。楚蒼微瞇了瞇眼，他不能讓自己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被人摧毀。

　　「很好，捌貳就知道城主是父親目前最欣賞的女婿。」西門捌貳收回手輕拍了下掌，起身繞至楚蒼身旁舉杯朝他一敬。「就讓捌貳以茶代酒敬城主一杯。」

　　「目前？」楚蒼拿起茶杯，已然冷靜的他不再讓西門捌貳的美所惑。

　　「是啊，西門府與海堡的生意，就從聯姻開始吧。」西門捌貳說著再度回到海樞玹身旁柔荑又是一搭，而西門壹玖則又是倒抽了口氣。

　　「聯姻？捌貳妳在說什麼？」西門壹玖震驚不已，她全然不知道西門捌貳算盤下打的是什麼主意。妳說過不會傷他的。
　
　　「姊，妳說，咱們西門府若能有個女兒嫁入海堡，成為海堡主母，那會是多麼好的雙贏局面。」西門捌貳說的輕巧，就像她對海樞玹與西門壹玖之事全然不在意一般。

　　「這…爹爹同意嗎？」西門壹玖凝視西門捌貳那雙靈動的美眸，想讀透她，卻看不明白。不要傷害他。

　　「爹，從來只能尊重我。」西門捌貳掩唇輕笑，西門壹玖美眸中的請求她瞧見了，卻故作沒發現。骨折的姊姊，真是應了那句，女大不中留。

　　「所以二小姐要楚蒼為妳和海大爺主婚？」楚蒼雙眼閃過陰狠，而這點情緒沒讓海樞玹看漏了。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楚蒼嗎？海樞玹一直保持沉默，他想知道這西門捌貳玩什麼把戲，更想知道眼前這名男子為何轉變如斯。
　
　　「呵…是啊，捌貳可是這西門府唯一一個跟在父親身旁學習商道的女兒，由捌貳嫁入海堡再合適不過，你說是不？」西門捌貳說的好像她的終身大事不過就是生意。

　　「不行！」西門壹玖激動的起身，一張出水芙蓉的容顏上盡是蒼白。

　　「大小姐，妳太激動了，先坐下。」楚蒼皺眉，大掌想觸碰西門壹玖卻讓她避開。

　　大小姐？海樞玹精明的眸子緊凝眼前兩人，西門壹玖沒讓楚蒼喚她的名，兩人間生疏的就像陌生人。

　　「是壹玖失禮。」西門壹玖再次乖順的坐下，顫顫的身子讓海樞玹心疼。

　　「由二小姐嫁入海堡確實不合適，西門府上便再無繼承人。」決不能讓西門捌貳嫁入海堡，一個海樞玹已是大患，再一個西門捌貳，這明國便真要易主了。楚蒼收回手，就像這樣的事對他而言再平常不過。

　　「那還不簡單，就讓西門府與海堡合而為一不就成了。」西門捌貳微笑，豔豔的容顏上讓人全然讀不透她的想法。

　　「身為妳未來的姊夫，我該好好祝福這段聯姻，但身為月城城主，我不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西門府掌有月城幾近一半的商號，若併入海堡，那我月城該如何？」楚蒼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口，一張俊容上故作愁悵就像他真為此事苦思般。

　　「可這西門府年屆婚齡的，除了我，就是大姊，大姊已婚配於你，而與海堡的生意，我西門捌貳不會放棄，這可不是你這一半的外人能左右的。」裝？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麼程度。西門捌貳唇角一勾，眼神一凜，精明的商人笑容讓楚蒼咬牙。

　　好個西門捌貳，妳這是在逼我退婚？這西門府的女婿我是當定了，不娶西門壹玖，娶妳更好。楚蒼惡狠狠的瞪著西門捌貳，直到他發現海樞玹深沉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才垂眸以飲茶掩去他的憤怒。

　　「二小姐，西門府的生意海堡也不會放棄，我相信海堡當家主母之位，除西門府外，不會有其他府第人家可以入得了我海樞玹的眼。」玖兒，我不會放棄妳。而你楚蒼，我會查清你為何變的如此。一直沉默的海樞玹終於開口，他先是舉杯一飲，而後輕笑。

　　「海大爺，君子一言。」西門捌貳再為海樞玹將空杯斟滿了茶，美眸朝他一勾。

　　「快馬一鞭。」　

　　海樞玹笑著接話，一身霸氣如君臨天下，西門捌貳滿意的舉杯敬海樞玹，而她的一雙美眸則是不忘打量楚蒼的反應，眼下海樞玹這方她已能掌握七八分，再來她只消好好關注楚蒼這個月城城主，若真不行，她也只好練練劍了。

　　原來這才是商場上的海樞玹。西門壹玖垂下美眸，她愛上的是這麼一個霸氣十足的男人，看來他還有許多讓她欽佩之處。然而在她心間漫開的不安，讓她幾乎快喘不上氣，楚蒼眼底一如無盡深淵，讓她極度恐懼。

　　捌貳，得罪楚蒼，不會有好事。

　　「容我先告辭，這門親事，我不會主持。」楚蒼起身，作了揖，頭也不回的離開，沒等人送，隱隱含著殺意的背影讓西門捌貳美眸閃動肅殺卻鎖住了周身的殺氣

　　「你再不走，就走不出西門府了。」西門捌貳喃喃開口，聲音不大卻剛剛好讓身旁兩人聽見。

　　「二小姐使得一手好計謀，海某佩服。」海樞玹輕啜了口茶。

　　「哼！海大爺，我與你的帳，日後也得好好的算上一算，現在你可得好好的照料我家骨折的大姊，若她少根毛，我都唯你是問。」西門捌貳輕哼，再次繫好面紗，美眸中殺氣未減，就像她隨時可以殺了海樞玹一般。

　　「對了，那個隨從，我先讓人陪著了，晚膳我會安排…家宴。」西門捌貳原本走出小亭，再次款款轉身，對海樞玹冷冷開口，最後兩字卻讓西門壹玖緋紅了雙頰，讓海樞玹唇角微揚。

　　「謝謝。」海樞玹起身作揖。

　　沒聽完海樞玹的道謝，西門捌貳提氣一點，消失在兩人面前。

　　這輕功可真是了得了，她揮退所有人是為了不讓人打擾我們嗎？好個小姨子，看來我得好好的謝謝她。

　　伸出手，大掌握住西門壹玖，輕輕一拉，原本還坐著的西門壹玖便落入海樞玹懷中，讓他緊緊摟住。「玖兒，我想妳。」

　　「海公子，玖兒也想你。」雙臂回摟住海樞玹腰際，西門壹玖相思淚落下。「好想、好想你。」

　　「玖兒，二小姐說妳骨折了，妳傷了哪裡？」海樞玹連忙拉開兩人距離，小心的上下審視西門壹玖，就怕自己方才一時忘情教她受疼。

　　「我…我沒傷了哪裡，全身都好好的。」西門壹玖尷尬的笑了笑，胳臂外彎一事，她可不好意思跟海樞玹提及。

　　壞人的樣子我見過，在那偽善的面容下裝著的是萬惡的心…

　　「玖兒，妳曾說過的壞人，可是楚蒼？」腦海閃過那一夜西門壹玖驚恐不已的模樣，再對照方才西門壹玖對楚蒼的態度，海樞玹深邃的眸子微瞇了瞇。

　　「…是。」一聽楚蒼，西門壹玖本能的蒼白了神色。

　　「玖兒妳相信我，我海樞玹一定會守護妳，妳會是我海堡的主母，我保證。」海樞玹將西門壹玖柔荑舉至唇畔輕吻，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眷戀一名女子，這女子甚至是他一夜風流後便失了心愛上的。

　　「海公子，我相信你，可是…」西門壹玖淚眼婆娑，明白海樞玹說的承諾一定會遵守，但今天楚蒼離去時的眼神，那像是吞噬所有理智的殺意如同無盡的暗，讓她恐懼，她不願海樞玹受到任何傷害。

　　「玖兒，日城的海大爺可不是妳口中的好人，我一直都不能算得上好人。」殺人也只是手段。海樞玹輕捧住西門壹玖的臉，以額與她相抵，愛戀的眸光寫滿笑意。

　　「不要這樣，不要折磨你自己。」止不住的淚，西門壹玖輕搖首，海樞玹眼底的滄桑讓她心疼，一如他心疼自己。

　　「玖兒，為何妳總說我在折磨自己？我並沒有。」或許曾經我也心傷，但這些年來，我早已麻痺無感了。海樞玹不捨的以指拭去西門壹玖的淚，輕吻她的眼眸。

　　「有，你有，我明白的，你的心很痛，這裡已經佈滿了傷痕。」柔荑輕放在海樞玹胸口，西門壹玖哀淒開口。「不要傷害你自己好嗎？」

　　沉默，海樞玹看著為自己悲傷的西門壹玖，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向來無波的心緒被這樣淚不止的西門壹玖攪得泛起陣陣漣漪。
　　
　　「海公子，玖兒都明白的，那夜在醉青樓，當你接住玖兒，與你對視的那一眼，玖兒就瞧見了你眼底裡隱藏的善和已經傷的千瘡百孔的心，你不疼，玖兒為你疼，好疼、好疼。」西門壹玖一字一句的說，說得海樞玹發顫，他不是害怕西門壹玖的能力，而是激動，他終於明白為何自己會愛上西門壹玖，更明白為何西門伍伍會留給他那兩句話。

　　慟你所慟憐你所傷，愛你所愛眷你所戀。

　　前一句說的是西門壹玖，後一句則是指他該把握住此刻的真心。海樞玹不禁要去想，若他與西門府為敵，迎來的會是多麼恐怖的對手。

　　「玖兒，我不疼，真的不疼，妳也別為我心疼，好嗎？還有，妳可以喚我云溟。」海樞玹深深吻住西門壹玖，深深的吻住，緊緊的摟住她，緊到他都要覺得自己會弄痛了西門壹玖。

　　云溟，海天之義嗎？云溟，云溟。西門壹玖閉上雙眸在心中不停的喚著海樞玹的別名。

　　這是發生什麼事？若非在人前，川流怕是下巴都要掉至地上了，他坐在海樞玹身後，而海樞玹身旁坐著的是西門府的大小姐，對面坐的是西門府的二小姐，然後二小姐的旁邊是三小姐，三小姐的旁邊是五少爺，而大小姐旁邊則是四小姐，主位上是西門老爺。

　　「捌貳，這是……家宴？」如此座位安排，明擺的事，錯愕的不只西門數，連西門陸肆都美眸眨巴眨巴的東瞧西望，幾乎不出現人前的西門伍伍打著盹，而西門參柒則是一付事不關己的模樣。

　　「很明顯不是嗎？」西門捌貳解下面紗，一張絕豔的麗容上寫滿了笑意，眼底閃動著只有家人才明白的邪氣。

　　西門數深深的看了西門捌貳一眼而後再將目光轉到海樞玹身上，最後停在西門壹玖身上，給她一個示意。

　　西門壹玖明眸流轉裝傻似的輕蹙眉頭，就像她看不懂西門數要她開口讓西門捌貳收斂般。

　　「是很明顯沒錯，但，二姊這座位是不是排錯了？」西門陸肆先瞧了眼海樞玹，再望向西門捌貳。「大姊可是跟城主有婚約的人，這海大爺的座位在大姊身旁怕是不妥吧？」

　　「喔？小肆，妳對我的安排有意見？」西門捌貳嬌媚一笑，美眸燦然卻教西門家的人全數倒抽了口氣。「我說海爺坐哪就是坐哪，我若說他坐至爹的身旁，我想爹也接受的，爹，你說是吧？」

　　警告意謂十足的笑容讓西門數嗆咳了聲，只能舉杯。「海大爺，我敬你一杯。」

　　而西門陸肆則是美眸溜溜的想向西門參柒求救卻沒想還是只對上了西門捌貳凌厲的目光，讓她不禁收回眸光乖乖的不敢再開口。
　　
　　「是我該敬西門老爺一杯，海某打擾了。」海樞玹舉杯笑道。

　　「那我也…」

　　「妳今夜只能喝茶。」西門壹玖才舉杯，西門捌貳便笑容滿面的開口，語閉西門壹玖身後的小婢便將西門壹玖手中的酒及桌上的酒壺撤了去，改而換上一壺沏好的茶。

　　西門府原來是二小姐說的算。坐在海樞玹身後，川流將一切看在眼底，原本對西門府三個小姐們的容貌驚豔不已，沒想解開面紗的西門捌貳才是那個最美最豔最為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然而當他聽著所有對話後，他明白了為何海樞玹會將拜帖交給西門捌貳了。看來最厲害的還是我家主子。

　　「捌貳…」西門壹玖可憐兮兮的望向西門捌貳，要她不喝酒，比要了她的命還教她難受。

　　「這招楚楚可憐對我不管用，大姊喝茶吧。」西門捌貳豔豔一笑，美眸中的凌厲未減，讓西門壹玖朱唇輕嘟失望的垂首。

　　「二小姐，海某也敬妳一杯。」海樞玹笑看著西門捌貳宣示主權的意謂濃厚，這些全是做給他看的，其他人想不明白，他可是看的清楚。

　　「海大爺請。」西門捌貳豪氣的飲盡一杯酒，還沒放下酒杯，就見海樞玹將他的酒杯往旁邊遞給了西門壹玖。

　　「大小姐不介意的話，這佳釀便請大小姐品上一品。」

　　好個海樞玹，這是在告訴爹跟其他人，你看上大姊了嗎？西門捌貳微瞇了瞇眼。

　　「不介意，壹玖謝過海大爺。」西門壹玖美眸閃動晶亮，接過海樞玹遞來的酒，立即一飲而下。

　　「壹玖！無禮！」西門數厲聲喝斥，西門壹玖是與城主有婚約的人，喝其他男子酒杯的酒，成何體統，一時間氣氛僵了。

　　「確實無禮。」西門捌貳冷冷開口，美眸一瞪讓西門壹玖心虛的將酒杯緊緊握在手裡，她真是太魯莽了，她喝海樞玹的酒不就等於在告訴西門數，她與海樞玹關係不淺，就算她再怎麼愛喝酒，換了他人，她絕不可能如是做。

　　「爹，海大爺那酒，我也想喝。」平靜到幾乎沒有起伏的嗓音響起，就見西門伍伍起身空手走至海樞玹桌前，輕輕作揖。
　
　　「海大爺，可願讓伍伍也喝上一杯你的酒？」西門伍伍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神讓海樞玹一時間瞧不出他的用意，但他瞧清了西門捌貳眼中的震驚。

　　「當然。」海樞玹輕笑，自西門壹玖手中接過酒杯，為西門伍伍斟上一杯。你就是西門府的五少爺，如此年少卻有著蒼老的眼神。

　　「伍伍謝過……大姊夫。」話說到一半，先飲盡了杯中酒才接著說，西門伍伍出口的話讓所有人都震驚了，連同西門捌貳豔容上都寫滿了不可置信，而西門數更是直接站起了身。

　　「伍伍！你長姊是與城主有婚約的，你這麼稱呼海大爺是要陷你長姊於不貞嗎？」拍桌大喝，西門數從未如此厲聲斥責過這個唯一的兒子，這下連一直默不作聲，一付事不關己，不蹚渾水的西門參柒都將目光放在西門伍伍身上。

　　「小伍，你還不退下！」西門捌貳起身也跟著厲聲斥責，但看在海樞玹眼底卻是護弟之情。

　　他感受到屋簷上那深沉的殺氣，連同他身後的川流都已處於警戒中，高深一如西門捌貳不可能沒發現。

　　「不需要，我說海大爺是大姊夫，他就一定會是我西門伍伍的大姊夫，海大爺，你說呢？」西門伍伍像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底，更不把那幾乎要穿牆而入的劍氣放在心上，他那無波的目光緊鎖海樞玹。

　　「承蒙抬愛，能與西門府結親是我海堡的榮幸，大小姐絕美，是海某高攀。」海樞玹起身作揖。「與大小姐的親事就此訂下，楚蒼那頭，海某會親自去照會。」

　　「伍伍謝過大姊夫，伍伍身體不適，二姊是否能陪伍伍回廂房？」西門伍伍轉身蒼白了神色，看得西門捌貳立即上前，她從未見過西門伍伍的臉色如此難看。

　　「這家宴就請大姊夫好好享用。」西門伍伍不把氣得五竅生煙的西門數看在眼裡，反而是朝著海樞玹微頷首，而後讓西門捌貳領著他走出宴客廳。

　　「二姊，簷上…」

　　「我知道。」西門捌貳說著，揚手朝屋頂揮出一掌，掌中劍氣非常，劍氣中更隱含了銀針直取簷上人。

　　「這樣好嗎？」西門伍伍眉頭深鎖，這便是昭告簷上人，西門捌貳精深的內力武藝。

　　「無妨，他不會張揚，也不能張揚，就連大夫，我想，他也不敢去尋。他什麼身份，夜探西門府這樣的事多傷顏面。讓他知道西門府二小姐的能力也好……嘖！小伍，你不會是也算到了這一著才讓我陪你回廂房的吧？」西門捌貳說著說著，美眸流轉間，一道絕豔笑容綻開，轉而凝視著身旁西門伍伍。

　　「二姊多慮了，伍伍是真的累了，畢竟西門府的家宴，伍伍本就都是不出席的。」西門伍伍淡然開口，但他的臉色卻已不再蒼白。

　　「是、是，你整日不出房門的看書，整日的看，說你滿腹經綸也不為過，畢竟一日十二個時辰，除了睡覺吃飯沐浴外的七、八個時辰，你都在看書，不把倫理綱常放在眼底只放在書裡，什麼人都可以不理不管，所有精力都放在書裡。」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這樣你當然累。」

　　「二姊送到這裡就可以了。」西門捌貳的訕笑聽在耳裡，很想笑卻笑不出來，西門伍伍停足，一張俊逸又或者說是儒雅美麗的臉龐上依舊是平靜無波，除了眼底的複雜外，西門捌貳真不覺得西門伍伍有認真的活著。

　　「當然，難不成在西門府裡你還會迷路，而我不回去，那家宴還能繼續嗎？陸肆那張嘴不知又要說出些什麼大道理來了。」西門捌貳輕拍了拍西門伍伍的肩，西門府的事西門伍伍清楚，而她又怎可能不瞭若指掌。

　　「那簷上的人…」

　　「死不了，但合該已經逃命去了。」西門伍伍無波的眸子遠望，西門捌貳則柔荑輕揮，她壓根不把那丁點的殺氣看在眼底。

　　「二姊，海堡與西門府的聯姻，不僅楚蒼，說不成連同日主也會介入。」西門伍伍在西門捌貳轉身準備離去前開口。

　　「就算明王有意見，也得端出個理由，西門府與海堡的聯姻勢在必行，我會準備好一切，我們那個準姊夫也不是省油的燈，你放心吧。」西門捌貳嬌然一笑，她的手段可不是人人都有命應付，而以海樞玹的盛名，年少得志的他手裡的腥風血雲必然不會少於她。

　　「我擔心的是妳們兩人的對手，敗得太慘毫無顏面啊。」西門伍伍搖首，而後先西門捌貳邁開步伐。

　　顏面？不能當飯吃的東西，我西門捌貳從不放在心上。西門捌貳款款走回宴客廳，那裡還有幾個等著她回去才能好好吃飯的人。

　

～　續　待　～

＊＊＊＊＊＊＊＊＊＊＊＊＊＊＊＊＊＊＊＊＊＊＊＊＊＊＊＊＊

雖然不是同人文，但墨陽還是期待有賞文的大大留個言
讓墨陽知道這文到底寫的好不好

墨陽

2019-03-10 20:43

第四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八月廿四日子夜，月城城主府

　　「可惡！西門捌貳，我一定要讓妳後悔妳今日的作為。」楚蒼咬牙忍著痛楚將刺在他左腹側的銀針拔出丟至水盆中。午後他回到城主府後，愈想愈覺自己衝動，他不該離開西門府，若真讓西門府與海堡聯姻，明國易主只在他們翻掌間，西門府有鏢局，海堡有自衛軍，若要以武力強硬攻下西門府與海堡怕也非易事。

　　楚蒼再次回到西門府，只是這一次，他沒讓門房通報，他甚至不走大門而入，他悄然無聲的越過高牆，輕易的潛入西門府內院，西門捌貳遣走下人讓他入了無人之境，只是他沒想到西門捌貳竟為海樞玹準備家宴，就算是他也未曾參與過西門府的家宴，一時間他以為西門捌貳已與海樞玹定了親，俯在簷上楚蒼再無法隱去自身殺氣。

　　西門伍伍竟直喚海樞玹大姊夫，而他根本連西門伍伍都沒見過，更別說西門壹玖會用他的杯子喝酒，西門壹玖怕他，他一直都知道，縱然他不知西門壹玖為何而懼，但他不在乎，美人只消在床上銷魂即可。

　　緊握的拳一揮，茶几應聲碎裂，最讓楚蒼訝異的是西門捌貳，她竟如此深藏不露，他確信她與自己對上了眼，而她那看似輕輕一揮的掌力隱含劍氣讓他幾乎無法擋下，是故要防那隨之而來的銀針根本就是無能為力，只能避開要害倉徨逃離西門府。

　　「海樞玹，我和你的恩怨再記上一筆，我便要看你如何來向我搶親。」楚蒼怒極而顫顫然的身子散發濃濃的殺氣。

　　「西門壹玖，救命之恩妳該如何回報呢？哈哈哈…」楚蒼陰狠的大笑，邪氣的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臉龐，笑意更加深沉。

　

　　月城西門府
　　海樞玹站在西門府客房中，今夜簷上那人的殺氣很是熟悉，熟悉的讓他險些直接離席翻上屋簷去確認簷上人就是他追踨已久的罪人，五年前在海堡讓他處決不成被官府帶走的罪人，蒼狂，一個害他兄弟失和，害他兄長自縊的罪人。

　　「爺，這西門府雖不及海堡但也夠大了。」川流將一杯熱茶放在案桌上，站在窗台前的海樞玹正在沉思，那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但這樣的習慣總讓川流等人感到緊張，若遇有心人的暗算，可說是大好的機會。

　　「喔？看來你今日有所收獲。」海樞玹沒轉身，依舊看著窗外，西門府的待賓樓在外院，而他被安排在二樓最大的廂房，據領房的小廝說道，這廂房向來只招待西門府最重要的客人，從他進西門府當差至今十年不過只讓三人住過，一是西門數的舅舅，再來是西門數的授業先生，最後一個住入的人則是前月城城主，那個與西門數生死論交的老先生。

　　「爺今日賞花賞的久，川流坐的尾椎發疼，只好請二小姐的女侍陪著逛逛。」川流意有所指的笑道，海樞玹的三個隨侍就他最敢跟海樞玹說笑，暗潮每每都在一旁為他緊張，而另一個隱在暗處的，笑是什麼他大概不知道。

　　「那你可逛出了什麼？」海樞玹唇角輕揚。不要折磨你自己。一句鶯語在腦海裡響起，讓海樞玹在這夜中決定放過自己，不再沉淪在前塵往事中。

　　「這西門府可了不得，一入那紅色大門後，右手邊那棟樓閣就是他們西門府的事業議事廳，酒肆、鏢局、藥坊、布坊及珠寶所有掌事每日工作就在那裡，分佈月城的商樓分支，每月要入府來匯報一次。」川流精明的眸子裡閃動著笑意，那小梅的小手段看在他眼底根本就是姑娘家的小心眼，西門府在月城舉足輕重，他身為海堡掌事怎會不清楚，著實不需小梅如此詳細的告知他西門府的事業有多大。

　　「很平常。」海樞玹挑眉。

　　「左手邊那棟樓閣則是帳房，所有西門府的帳冊都鎖在裡面。」川流很想笑，因為一把火就會讓西門府陷入無帳可看的局面。

　　「西門二小姐不是傻子，那莫約只是假像。」海樞玹搖首，西門捌貳深不可測做事不可能如此輕率。

　　「確實。而西門老爺為自己的孩子取名可真是不費心，每個都是以十為數，太令人配服了，壹玖、捌貳、參柒、陸肆，連唯一的兒子都叫伍伍，嘖，如果再有一個孩子呢？西門十？太可笑了吧？」川流一個勁的說著，邊說邊打量海樞玹的情緒。

　　「十，是個全，也是個天數，西門老爺並非不費心，而是費盡心機了。」海樞玹雙手背於身後，能這麼幫孩子取名的，大抵也是對孩子有無限的愛。

　　「那麼爺今日宴上所說可屬實？」川流繞了一圈其實只是想問海樞玹與西門壹玖的兩人之事是否當真了，還是只是宴會上的說笑。

　　「當然。」海樞玹轉身俊容帶笑的凝視川流。「川流，我可曾將自己的酒杯遞給他人？」

　　「屬下明白了。」海樞玹從未與人如此親蜜，就連與他的母親也一樣生疏，他的食器絕不能讓其他人用過，記得久遠之前表小姐故意用了他最喜愛的杯子喝了口茶，他二話不話直接把那杯子丟了，今夜竟直接將他的酒杯給西門壹玖，還給西門伍伍，看得川流都傻了，更讓他傻的是，海樞玹繼續使用那個杯子。若非簷上忽濃的殺氣，川流怕自己的唇再合不上。

　　「夜深了，去睡吧。」海樞玹想到晚上那家宴都想笑。

　　「不過，爺，這西門府…二小姐的地位可真是崇高啊。」川流有感而發的一句話讓海樞玹笑出了聲。

　　「沒錯，去睡吧。」海樞玹讓川流那認真而拜服的神情惹笑，揮手要他退下。

　　「屬下去睡、去睡了，爺也早歇。」衝擊太大，川流覺得自己的見識還是太淺，夜裡差點就要丟了海堡的顏面。

　　早歇，是啊，玖兒，妳睡了嗎？

　　再望向窗外，海樞玹柔下神色，回想起那家宴，他不禁又笑了。

　　＊＊＊＊＊＊

　　「怎麼？沒人動箸，是不想吃了，還是吃飽撐著了？」一回到家宴廳，西門捌貳挑高了眉，絕豔的容顏上盡是威嚴。

　　「二姊妳沒回來，我們怎麼吃？」西門陸肆先瞟了面色鐵青的西門數，一張小臉上是委屈也是無措。

　　「用妳們的小嘴，再勞動妳們的纖手拿筷子和碗就能吃。」西門捌貳嬌豔一笑，款款走回自己的座位後美眸瞟向主位的西門數。「吃啊，爹，您老可要養好您的身子，否則啊，我們這些個女兒怕是無法無天了。」

　　咳咳咳……西門數氣得快咳出血來，他連忙拿了杯子就要喝，不料杯子卻讓西門捌貳彈來的豆子打落，一旁的侍者連忙拿巾帕為西門數將灑出來的酒拭乾，並將餐具給換了套。

　　「爹，嗆著了可不是喝酒，來，給老爺一杯茶。」西門捌貳語閉拿起了筷子開始吃飯。

　　「二姊，小伍可好？」西門陸肆忍著笑意，也跟著拿起筷子吃飯。

　　「沒事，他說他睡一下就好。」西門捌貳微笑，而一旁西門參柒則是抬眸冷冷的看了西門陸肆一眼。

　　「我回頭去瞧瞧小伍。」

　　「小柒，不用了，小伍他沒事。」西門捌貳側首給了西門參柒一個笑容，而後再回首便是看向海樞玹及西門壹玖。

　　「承了我西門府數天機的吉言，海大爺，你可別忘了與我西門府的生意。」西門捌貳再舉杯，美眸中盡是探問，方才簷上的殺氣她相信海樞玹也感受到了。

　　「海樞玹一向說話算話，二小姐請放心。」海樞玹跟著舉杯飲盡了杯中酒。

　　「還叫什麼二小姐，大姊夫也該改口了。」西門陸肆甜甜一笑，抬手也舉了杯，隔著雙頰嫣紅的西門壹玖敬海樞玹。

　　「海某會儘快來下聘，下了聘便會改口。」海樞玹微笑，再斟滿了一杯酒飲下。在他身後的川流聽見這些話有些嗆咳了，但他很快的平復了心緒。

　　「爹，你就別擔心了，城主那邊會有海大爺處理好，若真處理不好…」

　　「海某會處理好。」西門捌貳話說了一半，美眸一瞟轉而看向海樞玹，海樞玹立即接話。

　　「海大爺真是豪氣！小肆拜服！」西門陸肆輕拍掌，美眸閃動著崇拜及另一種情愫。

　　「小肆，妳吃飽了吧？」西門捌貳目光帶笑，卻讓西門陸肆縮了縮肩。

　　「她是吃撐了。」不等西門陸肆回話，西門參柒冷冷開口，明眸中寫滿了嚴肅和警告的凝視著西門陸肆。

　　「那就去花苑散散步吧，女孩子家身段可別壞了。」西門捌貳麗容上依舊帶著笑，但眼神中已然斂去了笑意。

　　「我…我…大姊。」西門陸肆紅唇輕嘟，撒嬌的看向溫柔的西門壹玖。

　　「小肆，聽話。」西門數慈愛的眸中沒了方才的怒意，長長一嘆，明白誰也改變不了西門捌貳的心意，何況連海樞玹都答應了，原就不願將西門壹玖嫁予楚蒼，不如就隨了西門捌貳的胡鬧退了與楚蒼的婚事。

　　「知道了。」西門陸肆不甘願的讓女侍扶著她起身離開家宴廳，離去前還不忘回首給了海樞玹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然而海樞玹則是當成了他沒看見，而西門捌貳則不給顏面的再一彈指，果仁便打在了西門陸肆的額上讓她叫疼。

　　「活該！」西門參柒眉心微紅，暗聲低罵。

　　「小柒，妳…」西門捌貳美眸瞧了眼西門參柒額上的紅痕。

　　「無妨，二姊下手該再重一些，好叫她安份。」西門參柒淡然開口，一口又一口吃著她面前的菜餚。

　　「今夜讓海大爺看笑話了，老夫再敬海大爺一杯。」西門數對自家女兒們的不受控實在很無奈，但對於西門捌貳這個女兒他是絕對的信任。

　　「西門老爺客氣。」海樞玹舉杯一飲。

　　這麼輪著敬酒，爺啊，你可還能喝？川流坐在海樞玹身後，看著他一杯又一杯的喝，雖然他也只看過海樞玹醉上那麼一次，但那一次也夠他和暗潮受了。

　　「海公…海大爺，你吃點東西吧，只喝酒傷身。」西門壹玖一聲海公子差點叫出了口，連忙改口，一雙溫柔美眸翦水直勾勾的瞧著海樞玹微紅的頰面。

　　「謝大小姐關心。」海樞玹放下酒杯，轉首給西門壹玖一個淺笑。玖兒，擔心我了？

　　「咳…大姊，要不讓小柒幫妳瞧瞧手臂如何？」西門捌貳掩唇輕咳了聲，除了海樞玹外所有人都把視線看向西門壹玖。

　　「壹玖，妳的手怎麼了嗎？」西門數擔憂的放下筷子。

　　「大姊的手？」西門參柒皺眉，一句沒事說不出口，因為西門捌貳臉上的笑容詭譎。

　　「我沒事，沒事。」西門壹玖頰面更紅，有些埋怨的睨了西門捌貳一眼。

　　「大小姐若真不適讓大夫瞧瞧是好的。」海樞玹困惑了，為何西門捌貳老說西門壹玖骨折，而西門壹玖則一直強調自己沒事。

　　「小柒妳快給妳大姊瞧瞧。」西門數緊張的起身。

　　「爹，我真的沒事，沒事的。」西門壹玖搖搖雙手，再瞪了西門捌貳一眼。

　　「今天晚了，海大爺就留宿在西門府吧。」西門捌貳輕輕開口。

　　「是啊，海大爺今天就先住在西門府。捌貳好好安排一下。」西門數瞧了眼外頭的天色，海樞玹要回到別業確實是晚了。

　　「海某謝過西門老爺。」

　　川流真是開眼了，海樞玹竟會願意留宿他人府裡，從來他都寧願到外面客棧也不願讓人有機會留住他。看來這西門府果真不一般。
　

　　＊＊＊＊＊

　　叩…敲門聲傳來，海樞玹睜開雙眸瞧了眼窗外天色，看來自己睡晚了，昨夜他果然喝多了些。

　　「爺，您醒了嗎？」川流的嗓音自門外傳來，海樞玹撐起身子，不禁眉頭深鎖。

　　這是？

　　全身的無力感讓海樞玹警戒的瞧了瞧廂房中的所有物品。「進來。」

　　推門而入，川流端著熱粥，一早他就到西門府的廚房去要了點熱粥，昨夜海樞玹喝得多，今日先用一些清淡的東西對他比較好。此刻川流手顫了下，捧在手中的熱粥險些落地。

　　「爺？」

　　「怎麼了？」海樞玹勉強撐起身，對於川流的訝異，他甚是不解。

　　「海大爺，你醒了？」鶯語自身旁響起，海樞玹這才發現原來他身旁多了個人，而這人何時進到自己廂房，他竟全然不知，連同睡在隔壁的川流也不知情。

　　「…四小姐。」海樞玹冷下面色語氣間透著殺氣。

　　「海大爺生氣了嗎？小肆昨夜把海大爺伺侯的不好嗎？」拉好內衫坐起身西門陸肆一張美麗的容顏寫滿委屈。

　　海樞玹沒接話，對西門陸肆偎靠在自己肩頭，柔荑輕撫胸膛的動作也沒有閃躲，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爺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昨天定下親事是大小姐吧？怎麼現在在爺床上的是四小姐？川流基本上是傻了。

　　「四小姐，妳不妨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海樞玹扯開一抹陰狠的微笑，慢慢運氣讓無力的全身恢復知覺。

　　「海大爺都忘了嗎？昨夜與小肆的溫存難道都是只是小肆的一廂情願？」西門陸肆美眸輕眨，豆大的淚立即滴落。

　　「忘了。」海樞玹冷冷開口，鷹眸中閃動的是令川流緊張的濃烈殺氣。

　　慘，西門府再不來人，這四小姐怕是要讓爺親手給殺了，親家不成變仇家。川流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將緊張的目光來回徘徊在海樞玹跟西門陸肆之間。

　　「海大爺你太過份了，人家可是……」

　　「不論妳是什麼，再不離開，妳只會變成一具屍體。」海樞玹邪氣一笑，盈滿周身的殺氣讓西門陸肆背脊一涼，從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對她如此，在她的記憶裡，男人對她只有逢迎，只有驚豔，只有愛慕。

　　「小肆不走，小肆已經是海大爺的人了。」西門陸肆說著雙臂就要環上海樞玹的腰。「呀啊！好疼！好疼，你快放手！」

　　海樞玹一個旋身下床，單手便將西門陸肆的手臂給折彎，讓她痛的哇哇大叫，而海樞玹冷眸瞧了眼光潔的床巾，俊容上的笑意更加邪氣。

　　「怎麼我西門府的小姐們遇上了海大爺個個都得骨折？」帶著笑意的嗓音自門邊傳來，川流回首就見西門捌貳美眸帶笑，在她身後跟著蒼白了神色的西門參柒再沒其他隨侍。

　　「二姊救我！好疼啊！」西門陸肆美眸流下眼淚，可憐兮兮的向西門捌貳求救。

　　「大姊的骨折只是丟臉不會疼，妳的骨折不只丟臉，還真的疼了。」西門捌貳美眸一冷西門陸肆立即噤口不敢再叫疼。「小柒，這回讓二姊先跟妳道個歉。」

　　「無妨。」西門參柒冷汗滑落，面色更加慘白。

　　「海大爺，請看在捌貳的面子上別跟小肆計較。」西門捌貳向前輕柔的將手搭在海樞玹手上，美眸與海樞玹對上同時，一股冷冽的寒氣透身而出，讓海樞玹不屑的放手。

　　「啊！」一聲慘叫，西門陸肆便昏了過去，就見西門參柒也跟著跌坐在地，連忙以左手自懷中拿出藥瓶服下。

　　「妳折斷了她的指？」海樞玹震驚的瞪大了眼看著西門捌貳。

　　「是。」西門捌貳輕笑，不屑的瞧了眼昏倒在自己跟前的西門陸肆。「這是教訓，讓她知道不該是她的，別拿。」

　　「二姊，這回請找別人醫她，這陣子我也不想見她。」緊握著右手手指顫顫然，西門參柒痛苦開口。

　　「小柒委屈妳了。」西門捌貳滿是歉意的嘆息。

　　「不會，就讓她痛一個月吧，這一個月我不出廂院，誰都別來打擾我，否則被毒死了可別怪我。」西門參柒語閉轉身離去。

　　「我不會讓人打擾妳。」西門捌貳沒回首去看西門參柒的背影，只是淡淡然的回應她。

　　海樞玹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禁在心間為西門捌貳的狠心佩服，畢竟西門府並不似海堡般，為了爭權而枉顧了親情，昨夜的家宴西門府姊弟們的感情瞧來都是極好的，難道這是西門府營造的假象。

　　「讓海大爺看笑話了，真不好意思，不過，海大爺往後既是西門府的女婿應當知道什麼該追究，什麼不該追究。」西門捌貳輕笑道，一雙美眸寫滿了警告。

　　「明白。」海樞玹走向屏風後更衣，他此刻僅著內衫，於禮不符。

　　「海大爺用完早膳就先回吧，西門府有家務要處理，捌貳就不送了。」西門捌貳說著轉身欲走。

　　「等等。」海樞玹著好衣袍，走至西門捌貳身後，雖想與西門壹玖告別，但他知道西門捌貳要他先離開自有她的理由，而他當然也能猜出一二。「小孩子的把戲，別太苛責。」

　　「她可不小，是該長大了。」西門捌貳回首輕笑，對於西門府的家規，她從來是不手軟，何況這規矩若打破了，就很難再建立。「海大爺只需記得與西門府的生意。」

　　「川流，那就麻煩你了。」西門捌貳轉首朝川流輕頷首，川流立即會意的將海樞玹早膳放至上，而後蹲下身將西門陸肆抱起，隨著西門捌貳走出廂房。

　　「川流，昨夜、今日都讓你看笑話了，我也在此向你道歉。」西門捌貳領著川流穿過內牆，走在一條全然看不見下人身影的密道。「這密道是我為掩家醜建的，你是聰明人，該知家醜，不得外揚。」

　　「川流知道。」川流不知為何背脊一陣涼，西門捌貳語氣明明很溫柔，但他就是感到莫名的恐懼。

　　「很好。」

　　明國二百零五年，八月廿九日，月城海天一色

　　海樞玹坐在案桌前看著一卷又一卷的公文，有關於海堡生意的，有關於日城現況的，更有關於明國朝政的。

　　「爺，喝杯茶。」川流端來一杯茶水，看著海樞玹批著幾乎可說堆成了山的公文，他底心不禁要覺得留宿西門府一晚的代價實在太大。不僅是公文批閱不完，還有一場鴻門宴等著海樞玹去赴，那月城城主府上的回帖就擺在海樞玹左手邊。

　　「放著吧。」海樞玹將批好的公文放下，雙指揉了揉眉頭，以疏緩一連幾日的疲憊。「對了，川流，你和暗潮兩人好好準備回海堡一事，等我回來，我們就出發。」

　　「可爺，這樣一來您便連歇息的時間都沒有了。」川流皺眉。

　　「那就幫我備馬車吧，回海堡一事不能再耽擱。」自海天一色到海堡策行而行莫約是近一個半月的行程，若此回他必需先搭馬車，一來一往間，又是幾日的耽誤，他途間他只能在驛站批閱緊急公文，也就是說像這樣的鎖事將會堆滿他的書房，就算他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也要一段時日。

　　曾經他想不透為何祖母總要他跟兄長兩人將明國朝政當成要事般的讓他們兩人留意關注，且還得學著如何處理，他們並非朝臣更不是王室，但現在他明白了，朝政與商場環環相扣，要不敗於商場，唯有面面俱到。

　　「爺是要獨自前往月城主府？」海樞玹從不讓擎浪出現在人前，但他一人前去著實讓川流放不下心。

　　「不，這回擎浪陪我去吧。」海樞玹只在心間懷疑，若楚蒼就是蒼狂，他入月城主府必然宴無好宴。

　　「是。屬下明白。」川流終於明白自己果真還是不夠了解海樞玹，這幾日的海樞玹跟以往的海樞玹全然不同，問題到底出在哪裡？繞來繞去只有西門府了。

　　「爺，去蓬島的人回覆了。」暗潮面有難色的開口，海老夫人的病已經拖的夠久了，但海樞玹一直不願放棄。

　　「找到神醫了？」雖明白希望不大，但海樞玹總在心間有一絲期望。

　　「找是找著了，他也願意醫太夫人，但他不出蓬島。」暗潮咬牙開口，雖明白海樞玹會動怒，但總比隱瞞的好。

　　「不出蓬島嗎？」嗓音沉了些，海樞玹明白這是對他的考驗，這大名鼎鼎的神醫曾許下諾言，只要能找到他，他必會施醫。「太夫人的病情呢？」

　　「睡睡醒醒，不過這兩日睡的時間長了。」

　　「再讓我思索幾日吧。」往蓬島策馬莫約一個月又一旬，若全都搭馬車便是二個月，再加上十五日的船程，舟車勞頓，祖母她怎能受得起？海樞玹大掌緊握成拳。「先去準備吧。」

　　海樞玹抬手揮退了川流和暗潮，轉身看向窗台外，一如以往他陷入沉思之時。

　　月城西門府

　　「好痛，好痛啊，二姊真是狠心，太過份了！」西門陸肆朱唇輕嘟，可人的小臉上寫滿了委屈，而在她身旁伺候的女僕們個個低垂著頭，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就怕一個不小心讓西門陸肆給遷怒了。

　　「天啊，肆兒，我聽說妳的手斷了就連忙來看妳。妳好些了嗎？」一抹粉色急急走至西門陸肆身旁，一雙手顫顫的捧起她包紮好的手仔細的瞧。

　　「雅若妳輕些，肆兒的手可不能再傷了。」另一個聲音緊跟了進來，而後一道纖細的身影款款走來。

　　「楚姐姐，妳也來了。」西門陸肆望向來人一雙美眸立即盈滿了淚水。

　　「好了好了，別哭，讓姐姐好好的看看。」楚雲溫柔的輕拍了拍西門陸肆的頭，而後輕輕的吹了吹西門陸肆的手，像是要幫她把痛楚吹走般。

　　「妳可是說說，妳這手好好的怎麼就斷了？」何雅若焦急的樣子就像是她自己手斷了般。

　　「還不都是我那狠心的二姊，說什麼不是我的，我就不該動手。」西門陸肆說的極其無辜，就像她根本沒做錯事卻讓西門捌貳給罰了。

　　「什麼？只是拿個東西就打斷了妳的手？」何雅若瞪大了眼，當初何雅勳的事她就覺得西門捌貳一定動了什麼手腳，這下她更能肯定何雅勳的事西門捌貳脫不了關係。

　　「都是我的錯，只是那碰不得就要說清楚嘛，楚姐姐人家真的好痛。」西門陸肆傾身靠入楚雲懷中撒嬌。

　　「是不是那東西有毒，二小姐怕妳傷了才出手警醒妳？」楚雲輕拍西門陸肆的背，為了跟西門府結親一事，她在半年前自日城搬來月城與她兄長楚蒼同住，因為楚蒼跟西門壹玖的親事讓她經常出入西門府，但除了西門陸肆外，其他人似乎都與她保持了距離，就連與楚蒼有婚約的西門壹玖也讓她覺得好像隔了一層高牆般。

　　「沒有，那東西根本沒毒，二姊她一定是為了什麼生氣，才把氣出在我身上了。」傻女人，那東西可是妳日城首富海大爺，怎會有毒。西門陸肆淚如雨下，一時間將楚雲的衣裳都給哭濕了。

　　「好、好，妳受委屈了，等會姐去幫你請一個高明點的大夫來，保證妳十天八天就能好起來。」楚雲只能低聲哄著西門陸肆，溫柔的嗓音讓西門陸肆激動的情緒微微平撫了些。

　　「我說妳們親姊妹，她怎麼下的了如此重手？讓下人把妳的手給打斷。」何雅若紅巾輕拭去眼角那滴怎麼也掉不下來的淚。
　
　　「…二姊她啊，她就是討厭我，所以處處針對我，我想啊，她一定覺得我很笨，什麼都學不會，讓她很丟臉，她才會這樣。」下人敢對我下手嗎？她親自動的手。西門陸肆好不容易稍稍平靜，何雅若一句話又讓她激動了起來。

　　「好了，妳別氣，別氣，妳是聰明的孩子，我相信二小姐她一定有她的理由。」楚雲不能得罪西門捌貳，畢竟這西門府還是西門捌貳做的主，縱然她是現任城主的妹妹，也得顧及西門府在月城的輕重。

　　「楚姐姐，妳說城主跟大姊的親事都給訂下那麼些日子了，怎麼就不趕緊把婚禮給辦了，這樣對西門府對城主都好啊。」官商聯姻，多好的橋段，楚蒼你就直接把大姊給娶了，那海樞玹就由我來嫁，海堡的主母，我西門陸肆多風光。西門陸肆抬起淚眼眨巴眨巴的凝望楚雲。

　　「這…這婚期不是早給定了嗎？三個月之後，臘月初，很快大哥就會來迎娶大小姐了。」楚雲微笑，提及楚蒼，她不免要想，性格改變許多的楚蒼，她都快識不得了，人說官場如戰場，看來再好的人也會變。
　　
　　「人家想早些讓楚姐姐變成家人。」再不來娶，妳以為妳那個大哥真娶得到西門府的長女嗎？西門陸肆再次偎入楚雲懷中撒嬌。

　　「肆兒，妳說妳二姊這樣強悍，她不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有人敢娶她嗎？」何雅若唯恐天下不亂的臉色看在西門陸肆眼底不過就是個笑話，但她沒表現出來只是一味的躲在楚雲懷中撒嬌。

　　「二姊是西門府公認的繼承人，那些個想攀上西門府的，哪個不想娶她。」妳那個哥哥不也是。沒把最後一句話說出口，西門陸肆在心中鄙夷何雅若。

　　「娶她這麼個母夜叉，男人脾氣再好也受不了吧？」何雅若坐至西門陸肆身旁，輕將她的手放至自己掌中端詳，沒好氣的開口。

　　「受不了她的脾氣也得受，誰讓我二姊是西門府的繼承人。」受不了她就納妾啊，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妳這女人真沒見識。西門陸肆說的好像很是同情未來的二姊夫，但心間卻滿是不屑。

　　「為了權勢才成親，這樣會幸福嗎？」何雅若輕嘖了聲。西門捌貳，妳這女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好了，妳們兩個，今天是來看肆兒的手，不是來議論二小姐的。」楚雲笑嘆，對於眼前兩個千金小姐的嬌貴她只能包容，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果然就能任性。

　　站在西門陸肆廂房外，西門捌貳將三個人的對話都聽在耳裡，方才下人通報楚雲來看西門陸肆，她就想知道五天過去了，海樞玹是否去向楚蒼搶親了，誰知讓她聽見了這麼些有趣的對話。

　　小肆，妳可真是心思用盡了。

　　笑著搖首美眸中寫滿了詭譎，西門捌貳轉身離去，整個西門府的下人都只能聽她的，連同西門陸肆廂院中的人也是她特別精挑細選過的，又或者該說，西門府裡的每個下人，誰該在哪個廂院，誰又有什麼能力服侍誰，全都經西門捌貳的手，至少她能保西門府裡不鬧出人命。

　　「全都退出去吧。」提裙跨入書院，西門捌貳很習慣的走向自己的案桌，一時之間沒發現書房中多了道墨色身影。

　　「這是妳的銀針？」沉著而低啞的嗓音自身後傳來，西門捌貳驚愕轉身，竟有人能離她如此近距離，卻不教她發現。

　　「…是。」感受不到他的氣息，沒有波動，這人到底是誰？西門捌貳上下打量著眼前人。

　　「妳的劍道為何？」滄桑的雙眼瞧不出任何情緒，唯有輕揚的鬢髮讓西門捌貳相信眼前人確實存在。

　　「我沒有劍道。」西門捌貳美眸微瞇了瞇，她的劍道，從來她就不曾去想自己為何要練劍，明明她該什麼都不會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西門數卻執意要將她送至穹頂修身練劍，若她入了魔道，現在的她又有幾個人能阻止得了她，誰能為她停下她手中的血腥。

　　「妳師承何方？」輕移身形已然昂立於西門捌貳身前，粗糙的掌輕撫上西門捌貳的頰，隔著她的面紗目光像是要穿透她。

　　「穹頂。」沒有閃避，西門捌貳甚至連動也沒動，美眸與男子對視中寫滿了邪氣，對於男子如風一般的動作，引動了她的好勝心。

　　「…妳，穹頂已無人能敵。」輕解下西門捌貳面紗，一絲驚豔閃過男子眼底，而後皺了下眉放開西門捌貳，瞬間已然站在門邊。

　　「這是輕薄我的意思嗎？」無人能敵又如何？早在三年前師尊已敗在我手下。西門捌貳再次將面紗繫好，語氣滿是訕笑。

　　「不，我只想看清楚能傷他的人是何模樣。」男子沒有再看向西門捌貳，語氣淡然。

　　「所以你是楚蒼聘來的殺手？」西門捌貳瞬間盈滿殺氣，對於楚蒼她可說是翻手就能殺之。

　　「楚蒼？不，楚蒼已經死了。」男子說著便要踏出書院。

　　「等等，你是誰？」西門捌貳心中無數疑惑，但此刻她要的答案只有一個。

　　「風無艮。」像是消失般，西門捌貳深吸了口氣，這響亮的名字在武林中，莫約只有失聰又失明之人才不知曉。

　　「劍神…你為何而來？」西門捌貳美眸凝視著風無艮消失的地方，就像他還站在那裡一般。

　　「楚蒼已經死了？這話什麼意思？」西門捌貳粉黛輕蹙。方才在西門陸肆廂院裡的楚雲明明就與以往沒二樣，一點家裡死人的悲傷感都沒有，但風無艮為何這麼說？難道他想挑起西門府與城主府不睦？不可能，這沒道理。又或者，楚蒼才剛死？那探子也該回報了，風無艮，你到底是何居心？

　　一陣光亮閃動引了西門捌貳的目光，她轉首去瞧，方才還在風無艮手中的銀針已然半沒入她的案桌中，而銀針釘住的是寫著一件陳年舊事泛黃的紙。

　　「這…」顫顫然的纖指輕撫過紙上的字，西門捌貳美眸瞬間盈滿了淚水，曾經屬於她的惡夢再次纏繞在她的心尖，緊得讓她幾乎不能喘息，而她相信風無艮就想看到她為此痛苦。

　　「原來…所謂的過去，都不曾過去。」

～　續　待　～

墨陽

2019-03-13 16:32

第五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八月三十，月城城主府

　　站在城主府前，海玹樞一如以往身著深海色的衣衫，而在他左後側男子眉清目秀，陰柔的臉龐讓人不禁要將目光多放在他身上一些，碎語不斷傳來，海樞玹可以明顯感受到擎浪身上漫開來的殺氣。

　　「擎浪。」低聲一喚，海樞玹是警告也是提醒，他們在等門房沒錯，但若讓城主府前的侍衛給押解了，他什麼事也無法跟楚蒼談。

　　「海大爺，讓您久等了，城主請您先至議事廳等候他。」門房急急自城主府走出，明國中誰不知海樞玹，對於楚蒼竟讓海樞玹站在門外等上這麼一會，他很是訝異。

　　「請帶路。」海樞玹客氣頷首笑應，沒有笑意的眸子微側首給了擎浪一個示意的眼神。城主啊城主，你不該出影城。

　　「海大爺您先請坐，城主馬上就來。」門房退出議事廳，卻不禁要再多瞧擎浪一眼。

　　「爺，毒。」擎浪冷眸瞧向一旁的香爐，白晰的頸子上皮膚隱隱浮出血紅色的紋路，與生俱來的能力讓他曾經恨過，但遇見海樞玹後，他才明白原來這是母親留給他的恩典。

　　「無妨，這毒，我已能解。」海樞玹輕笑，飄在空中的毒是他多年前的恨，這毒讓他至親重傷，而他雖已尋得解藥卻挽不回已然造成的傷害。

　　「方才退出的門房怕是毒發了。」外頭傳來騷動讓海樞玹唇角輕揚，他才是施毒者想毒害的人，但這樣的錯殺一百只讓海樞玹更加肯定了施毒者的身份。

　　「製造同樣的事端，舊事也不會再重演。」海樞玹從容的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擎浪則站至他身後。

　　「爺。」擎浪看著門外氣匆匆走進來的人，低聲提醒正好整以暇喝著茶水的海樞玹。

　　「海大爺，你沒事吧？」楚蒼傖偟的模樣唯有那雙寫滿了算計的眼眸讓海樞玹感到好笑。

　　演戲就要做全套。

　　「沒事，我當然沒事，城主怎會如是問？」海樞玹溫和一笑，放下手中茶杯一臉困惑。

　　「我那門房死了，七孔流血而死，而且全是黑血，分明是中毒了。」楚蒼認真的語氣與他那雙隱隱透著殺意的眸子都讓海樞玹在心間極力的忍耐壓抑著，此刻在他眼前的人是月城城主楚蒼，而非他海堡的仇人。

　　「中毒？怎麼會中毒呢？方才還好好的。」海樞玹不慌不忙的開口，劍眉緊蹙就像死的是他海堡的人。

　　「報！」一名侍衛站在門口。「城主，在屍體後背找到了毒針。」

　　「背後？難道有人暗劍傷人？」毒針？分明是那香爐，看來你的手法稍稍的精進了些。海樞玹雙手背於身後俊容寫滿困惑，語氣低沉就像他正為那門房之死深思。

　　「唉，我得過去看看，海大爺你先請坐，我查完立即回來。」楚蒼長嘆，無奈的轉身就要走出議事廳。

　　「我就不坐了，今日不過是來告訴城主，西門府與海某的生意已訂下。」這是要拖住我嗎？這毒量就算我再待上一個時辰，也毒不死我。海樞玹溫溫開口，一開口就讓楚蒼猛然回身。

　　「海大爺，我說了這門親事我不主持，海堡與西門府在我明國舉足輕重，這不是我一個才上任三年的月主能主持的婚事。」楚蒼稍縱及逝的殺氣隱得快卻還是教海樞玹及擎浪兩人察覺。

　　「不會要你主持，海某是來告知城主，海某看上的是西門府的大小姐。」海樞玹昂立在議事廳中，一身的霸氣及威儀不禁要讓楚蒼覺得海樞玹才是主人。

　　「大小姐？」海樞玹，你這是要直接奪親？楚蒼咬牙，雙眼微瞇了瞇，大掌緊握成拳。

　　「就是大小姐，我聽聞玖兒與你已有婚約，所以特來告知我的決定。」海樞玹態度強硬，就像他的決定是天意，誰也改不得。

　　「玖兒？海大爺，你這是奪親！」玖兒？海樞玹你竟變得如此霸道。楚蒼先是震驚於海樞玹對西門壹玖的暱稱，而後故作震怒。

　　「是又如何？若你不希望你剩下的七年月主任期過得悲涼，你與玖兒的親事就只能作罷，否則我海堡撤出月城的事業，會導致月城變得如何，你該是想也不敢想吧？」海樞玹唇角輕揚，權勢、富貴，一切的一切不過就是手段。

　　「你這是仗勢欺人！」楚蒼故意愈說愈大聲，引得城主府的下人、官員及侍衛們個個圍觀於門外。

　　「是。我沒多少時間，六個月後我會上西門府迎娶玖兒，屆時你最好已經退了婚。」海樞玹冷冷一笑，就像楚蒼在他眼底不過如螻蟻般。

　　「海大爺，你如此霸道無禮，實在教人難以接受。」柔柔的嗓音自廳門外響起，海樞玹挑眉看著楚雲排開眾人就想走進議事廳，立即給擎浪一個眼色，擎浪便閃身擋在楚雲身前。

　　「爺在與月主說話，閒人不得入。」擎浪漠然開口，手中已然握著出鞘長劍，劍嘯鳴鳴讓眾人一時之間懼然退步。

　　「楚大小姐，許久未見，近來可好？」海樞玹邪氣的瞧了楚雲一眼，眼前的女人曾幾何時也曾妄想著能爬上他的床。「不過，原來大小姐也知道什麼叫禮數。」

　　楚雲面色一白，當年她讓家人瞞著楚蒼送入了海堡，那夜楚雲沒被送給與會賓客，只因海樞玹與楚蒼的情誼，但今日海樞玹竟如此削楚蒼臉面。

　　「我還以為在權勢面前，禮數什麼的都不重要了。」海樞玹輕蔑的就像在他眼前的所有人都極為可笑。

　　「我說完了，楚蒼你明白該怎麼做。」海樞玹語閉就要踏出議事廳，而楚蒼站在原地氣得全身發顫。

　　「對了，你這議事廳的薰香太劣等，聞得我刺鼻，等會我讓下人送來上等的烏沉香作為奪親賠禮，再者那銀針不是毒死你門房的主因，不用費心去查了。」海樞玹才踏出廳門便停足側首輕笑開口，一雙瞭然的鷹眸讓楚蒼恨恨的瞪視著他的背影。

　　「海樞玹……」你知道香有毒又如何？有那銀針及這幾雙眼睛，我要西門府為退親後悔。楚蒼咬牙。

　　

明國二百零五年八月三十，西門府

　　海樞玹，你之行事不該如此魯莽？如此張狂的刺激楚蒼，你的盤算是什麼？楚蒼，仿製我西門捌貳的銀針你又想做何文章？用毒？西門府你毒不起。

　　將手中剛剛自探子手中取得的消息折起，西門捌貳長睫微垂，坐在書院案桌前，在她桌上那張泛黃的紙沒撤去，此刻她心間還隱隱泛著疼，而風無艮送來的銀針確實是她西門捌貳獨有的，那代表楚蒼仿製了她的銀針。

　　「小蝶。」朝書院外輕喚，西門捌貳抬手將紙收入懷中，起身底心有了決意，她沒時間浪費，海樞玹對楚蒼的羞辱定招報復，她得早楚蒼一步，更得防西門府中那些小動作。

　　「去，請大小姐整理好行李，順便連我的也一併整理了，我要到日城巡視商號，半個時辰後出發。」西門捌貳輕開口，而後走出書院朝議事廳而去，她要出巡日城還是得讓西門府的掌事先行通報商號，讓他們有所準備，更得去跟西門數知會一聲，否則一時半載的她和西門壹玖可回不了西門府。

　　「大小姐也同行？」小蝶眨眨眸，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跟在西門捌貳身旁已有好些年了，也算是個練家子能自保，但西門壹玖可就真的是大家閨秀，水靈靈的弱女子一個，西門捌貳出巡商號的行程總是緊湊，而且西門捌貳的馬車不似一般千金小姐的馬車，那可是為求速度由六馬在前拉著的車，哪戶人家的小姐禁得起坐上一回，骨頭不給散了。

　　「是，去吧。」西門捌貳平靜的開口，不多做解釋也不容質疑。

　　「小蝶知道了。」小蝶不敢再問，輕福身而去。

　　「二姊。」一聲淡漠讓西門捌貳佇足回首，西門伍伍站在內牆邊，一雙眼緊緊的凝視著她。

　　「小伍？」西門捌貳微笑，她雖不想讓西門伍伍瞧出自己心間的痛但她根本瞞不了。「我家數天機今日怎有閒出廂院？是來跟二姊話家常的？」

　　「二姊此去數月不歸，小伍有一句話要給二姊。」西門伍伍一身灰衣送行，就像西門捌貳已經坐入馬車一般。

　　「…說吧。」先是沉默，西門捌貳抬手為西門伍伍將掉落在髮上的落葉拾去。果真什麼也瞞不了小伍。

　　「前塵如煙，風且隨行。」

　　「我明白了，小柒那邊就讓你去知會，記得讓她調些藥，在我回來前，每日你們都得乖乖喝藥。」西門捌貳輕將西門伍伍摟入懷中抱了抱，而後放開他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內牆門。

　　「但願妳真能明白。」西門伍伍抬首瞧了眼內牆牆上，平靜無波的雙眼對上一雙深淵似的鷹眸。「落地便歸根。」

　　西門伍伍幾近無聲的五字說完轉身緩緩走著，他要先上西門參柒的廂院一回，而後便要再走回那不知是廂院還是囚牢的地方。

　　內牆上無息的人影冷冷的看著西門伍伍的背影，一個迴身他需要關注的不是西門伍伍，縱然他無聲五字讓他在意，他需在意的是此刻已然立於他身前一身豔色的西門捌貳。

　　「今日你又有什麼事？」西門捌貳美眸冷冽，紅紗將她絕豔容顏半掩了去，但風無艮依舊能感受到她周身散發而出的寒意劍氣。

　　「我來，為了桩舊事，妳，是我留意的人。」風無艮淡然開口，無波的語氣依舊只有那微揚的髮才能顯得眼前是人非魂。

　　「承蒙你的青眼，不過，你留意我就好，很好，西門府裡的其他人，你別動什麼念頭，否則就算敗不了你，我西門捌貳也有重傷你的能力。」西門捌貳說的輕，但語意之重讓風無艮鷹眸閃過一絲莫名情愫。

　　「我相信妳有。」風無艮微側身，輕閃過西門捌貳抬手急射而來的劍氣。

　　轉身躍下牆，西門捌貳轉而走向議事廳，今日西門數讓她架在那裡看帳，她相信不到晚膳西門數是踏不出議事廳。

　　提裙走入議事廳，西門捌貳一身豔便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為旁的只因她身後跟了名他們全然陌生的男人，而西門捌貳竟不以為意。

　　「捌貳，這名公子是？」西門數愕然的瞧了眼風無艮才開口，畢竟西門捌貳的私事除了他，也只有西門壹玖可以開口問。

　　「……不重要，我來是要告訴你，我要帶著大姊一同北巡日城的商號。」蹙眉微回首，西門捌貳沒想到風無艮竟會跟著她，縱然名聲之大明國無人不知，但以往他從不出現在人前，甚至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可見他不會想讓人知道他就是風無艮，而她也不是多事之人，讓外人知道風無艮在西門府中必招惹不必要的留意及麻煩。

　　「什麼？妳要帶壹玖一同出門？」西門數震驚的站起了身，西門捌貳出門他不訝異，但帶上西門壹玖可說是前所未聞。

　　「而且，我馬上就要出發。」西門捌貳不容反對的笑道，但她的眼底卻寫滿了西門數在意的為難，這讓西門數走向她，將她帶向一旁。

　　「捌貳，妳老實跟爹說，是不是妳大姊她的婚事……」壓低嗓音西門數怎麼說也是個精明的生意人，西門捌貳如此做法，他思來想去，沒有別的原因，莫約就是楚蒼與西門壹玖的婚事之故。

　　「爹，城主他可丟臉不得，我帶上大姊，也不過就是周全了西門府與城主的關係，畢竟大姊不在西門府，城主迎娶不到大姊也不會傷及他的聲名。」打斷西門數的話，西門捌貳說的保留，對於楚蒼用毒一事，她不願讓西門府裡的人處於驚恐之中。「不過這時過中秋，今年的冬，小伍說道會特別的寒，從明日起，每日小柒會為大家準備湯藥，府中的每個人都有，一碗也不准落下，明白了嗎？」

　　最後幾句話說得大聲了，讓執事們一個個的點頭如搗蒜，誰也不敢違逆。

　　「這麼一來，傷聲名的…就是妳了。」西門數眉頭深鎖，為了西門府，就算要了西門捌貳的命，她也不會有第二句話。

　　「爹，外頭的人都說了，西門府的繼承人是我，誰敢多說一句我的不是？開罪了我，等同開罪了西門府，那月城，可就容不了他了。」西門捌貳微笑，這世道的冷暖，她早看透了，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唉，算了，妳去吧，府裡有我，妳不用太擔心，而妳，我也放心的很。」西門數搖首長嘆，雖對眼前這名女兒極為無奈，卻也最為疼惜。從來西門府裡最懂事的女兒就是西門捌貳，也只有她願意為他分擔肩上的擔子。

　　「女兒會平安回來。」西門捌貳輕福身後，轉身就已不見風無艮的身影，想來他早已離開了，而她依舊無法查覺他的來去。

　　西門壹玖看著小蝶指揮著自己的女侍怎麼準備她的行李有些不知所措，自從她與楚蒼婚配後，她便再也不曾在其他地方過夜，而看小蝶準備的樣子那分明是三五個月的衣裳。

　　「小蝶，我們要去很久嗎？」西門壹玖再忍不住好奇心。

　　「當然，西門府在日城的商號少說也有五十間，就算我們只巡了一半也該要三個月，再加上到日城的車程，我想，我們至少半年回不來。快，這些東西都拿到偏門去，馬車已經備好在那了。」小蝶輕推算，雖然三年來她和西門捌貳只出巡過兩次，但在西門捌貳有意無意的教導下，她也學了些商道。

　　「就是半年，我們半年後就會回來。所以今年的除夕我們兩人只會在日城渡過。」西門捌貳一身輕裝身腰間繫著以巾帕包裹住的長劍出現在西門壹玖的廂院，唯一不變的是掩去她容貌的面紗。

　　「什麼？」西門壹玖瞪大了眸子，這是她二十二年來不曾有過的，除夕就該是全家人團圓的日子，往年就算西門數再忙，他也一定會在除夕前一日趕回西門府，就為了一家人一起過年。

　　「妳聽清楚了，換件舒服一點的衣裳，等妳換好我們就立刻出發。」西門捌貳說完轉身走出西門壹玖廂院，她必需加快腳步，這樣才能趕上海樞玹的車隊，這對西門壹玖來說是最好的安排，否則西門府的商隊必然不敵楚蒼派出的殺手。

　　走至偏門，這回出西門府太過匆促，不宜招遙，西門捌貳看著家丁個個動作伶俐的將她交待的物品放入馬車，原本稱得上寬敞的空間將因為多帶了西門壹玖而顯得有些壅擠。

　　「二小姐，東西都安置好了，不過這樣要坐入四個人怕是有些擠。」從來都跟著西門捌貳出巡的西門府二總管秦安祥有些為難的開口。

　　「秦叔，不用擔心，我和小蝶先騎馬，大姊跟小采兩人坐馬車，你們六人也先騎馬，再輪流進車內休息。」西門捌貳微笑，雖然秦安祥瞧不見她的笑容，但她知道這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男人會知道她此刻的神情。

　　「是。」秦安祥明白就算再多說也改變不了眼前人的決定，只能先照著她的話做。

　　「對了，秦叔，把墨雲也備上。」西門捌貳微側身，果不出她所料，風無艮站在她身後，那雙鷹眸緊緊的凝視著她。搞什麼？你現在微微透出的劍意是為了讓我察覺你的來去嗎？

　　「墨雲桀傲，你若馴服不了，就用輕功跟著吧。」西門捌貳斂去笑意，對於眼前這名追討她過去的男人，她不能讓他留在這西門府，楚蒼的手段她能防，但這男人無波的思緒她瞧不清，就算有西門伍伍在，她也不能拿整個西門府去賭，賭一個她沒把握的局。

　　風無艮無語，雙手背於身後，除了白巾包裏的長劍，西門捌貳瞧不見他有帶上其他東西。

　　「你的行囊呢？」

　　「我沒有。」

　　「……秦叔，幫他準備幾套衣物。」所以你都不梳洗的嗎？很是明顯的鄙夷，西門捌貳再次轉身俐落上馬。

　　「我馬上回來。」上下打量了下風無艮，秦安祥快速離去。

　　「大姊，妳終於出來了，女人家就是麻煩。」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她本以為西門壹玖的動作會很快，沒想到她還是錯估了，而風無艮挑眉的神情讓她不知為何的明白他是在嘲笑自己。

　　「把東西給他，我們出發！」見秦安祥回來，西門捌貳一聲令下，兩輛馬車，九匹駿馬同時策離西門府。

　　

　　回到海天一色，海樞玹連進屋都沒有，直接坐上了馬車，才準備出發就聽見川流跟陌生的嗓音交談。

　　「你說什麼？西門二小姐要爺等她。」訂親的是大小姐，爬上床的是四小姐，現在是等二小姐，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下回會不會連三小姐都要扯上了？川流真懵了。

　　「是，二小姐交代，請海大爺再等她片刻，她說她要出巡日城西門府的商號，正巧逢海大爺回日城，兩家一同結伴成行甚好。」通報的小廝一臉正色的說著。

　　「川流只是片刻，延誤不了多少行程，等吧。」海樞玹在馬車中應了小廝，而後隻手撐額閉目小憩，腦海中不停思索著楚蒼可能的遭遇，還有蒼狂是如何取楚蒼而代之。

　　「是。」川流與暗潮兩人相視一眼，再看向後頭一身陰暗的擎浪，三人有默契的環住海樞玹的馬車，在他們的外圍則是自海堡調來的一隊護衛。

　　不消片刻就聽見躂躂馬蹄聲朝他們而來，兩輛急駛的馬車及九名策馬而奔的人影，其中一名讓擎浪瞪大了眼。

　　「爺，風無艮。」

　　「什麼？」海樞玹震驚的睜眼掀開馬車的簾子，一眼就瞧見了一張清冷而剛毅的陌生臉龐。他就是風無艮，全然無法感受到他的氣息。

　　「確實是他，他竟與西門府的商隊同行。」擎浪幾乎以為自己眼花，風無艮總是獨來獨往，打探他許久的擎浪從未聽聞風無艮與人同行。

　　「海大爺久等了。」拉扯韁繩停馬，西門捌貳一開口，西門府馬車的車簾便教人急掀，西門壹玖怔怔然的與海樞玹相視。

　　云溟。西門壹玖不禁要在心間大聲喚著海樞玹別名，晶亮的眸子流轉深切的情意，戀戀望入海樞玹鷹眸。

　　將西門壹玖與海樞玹兩人旁若無人的氛圍看在眼底，西門捌貳雖不想棒打鴛鴦，無奈他們沒有多少時間浪費，她相信楚蒼的人很快就會追上，她還沒弄清楚風無艮與楚蒼的關係，若要戰，風無艮會是變數。

　　「龍氣。」風無艮幾近無聲的兩字，打斷西門捌貳的思緒，她粉黛輕蹙美眸轉而凝視著他。

　　龍氣？說誰？海樞玹？還是另有其人？

　　「沒等多久。」海樞玹俊逸的臉龐因西門壹玖而柔了線條。

　　「海大爺，捌貳說什麼也是個女人家，這麼策馬至日城著實太過勞累，不知可否將我馬車上的一人挪至海大爺車上？」西門捌貳話一出口，她就明顯的感受到身旁風無艮細微的波動，她沒多看他一眼，她現在是為了她一路上的安寧，很識相的先開口讓西門壹玖到海樞玹馬車上去，她可受不了一直回話，更受不了馬車的簾子不停被掀開，這些是只要西門壹玖還坐在西門府的馬車中必然會發生的事。

　　「可以。」小姨子啊，妳真上道。海樞玹笑了笑。

　　「我大姊骨折，海大爺可要好生照料。」躍下馬，西門捌貳親手牽西門壹玖下馬車，再扶著她上了海樞玹的馬車。

　　「玖兒又傷了？」海樞玹擔憂的打量已然坐入自己車廂的西門壹玖。

　　「沒有。」西門壹玖緋紅了頰，不停搖手想證明自己的手沒事。

　　「胳臂外彎了。」西門捌貳冷冷開口，語閉轉身走回她的六馬馬車，不理會一旁川流的噴笑。

　　「出發。」原來這是就玖兒難以開口的傷。微笑，海樞玹關上馬車的門，將羞怯不已的西門壹玖摟入懷中，朗聲開口。

　　西門捌貳與小蝶兩人則坐入馬車，關上門前，西門捌貳又一次瞧見風無艮臉上的玩味，她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
我本來就是女人家。

　　「小蝶謝過二小姐。」小蝶拭去額上的汗水，底心明白這麼一點趕路對西門捌貳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她口中的女人家其實是自己。

　　「沒什麼好謝的，小采，妳倒杯茶水給小蝶。」雖然清冷，但西門捌貳還是吩咐了小采，然後閉上雙眸小憩，順便理一理思緒。

　　「這位先生是何人？怎麼會與二小姐同行？」川流的問話自簾外傳來讓才閉眼的西門捌貳微睜開了雙眸。

　　「我…」

　　「川流，我風師兄不喜與陌生人交談，你就讓他靜靜跟著我們。」正當風無艮要開口時，西門捌貳掀簾輕笑，為風無艮免去了麻煩，也為那件過去省了解釋。

　　「這樣啊，那川流還真是打擾了。」眼力極好的川流輕作揖，而後策馬向前。

　　風無艮側首與西門捌貳相視無語，一雙看透世情的鷹眸中寫滿了西門捌貳看不透的平靜、安寧及驚濤，西門捌貳不明白為何一個人的眼底會有如此極端的情緒交錯，她一時間忽覺她不想再推敲眼前人的思緒，就怕自己不慎墜入那比之深淵更加不可測的無盡之中。

　　「原來…妳與我師承同人。」風無艮在西門捌貳別開眼時輕道，一句話讓西門捌貳再回眸，翦水美眸帶笑深深的瞧了他一眼才放下簾子。

　　原來他也能說笑。西門捌貳面紗下唇角輕揚，但柔荑輕碰至懷中陳舊往事不禁心又抽疼了一下。

　　倚在海樞玹肩頭，西門壹玖沒有多說話，她只是靜靜的握著海樞玹的手，偶爾抬眸瞧了見閉目養神的海樞玹，對於西門捌貳的決定她沒有過問，因為她明白西門捌貳不會將她真正的打算告知自己，但她一定是為了自己好，為了西門府好才會如此匆匆做了決定。

　　「玖兒，妳還要瞧我多久？」海樞玹輕笑，微睜開雙眼，大掌輕撫上西門壹玖粉頰。還好川流這回為了讓我休息而在車上舖了軟墊，玖兒才能坐得舒適些。

　　「莫約再瞧上五十年吧。」西門壹玖輕笑，她是認真這麼想，自從醉青樓兩人相視的那一瞬間後，她就想這麼一直看著海樞玹，她憐惜她倚著的這個人，她從未見過一個人的靈魂能有如此多傷痕卻又帶著她說不上來的良善。

　　「哈！六十年如何？等妳我都白了首，我也成了皺巴巴的老人，那時妳也要繼續這麼瞧著我。」海樞玹側首在西門壹玖額上烙下一吻，原以為她會羞怯垂首，沒想到她竟會如此告白，六十年後如他還能這麼牽著她的手一起看雲淡風輕，那莫約是上蒼給他這一生最美好的終曲。

　　「如果我倆能再活一甲子，到時一定不只你一人皺巴巴的，我也一定變成了老太婆，如果你還願意這麼牽著我，那除你之外，我再不看其他人。」西門壹玖甜甜一笑。

　　「我海樞玹不打狂語，妳西門壹玖亦不能妄言，這盟誓就此立下。」海樞玹與西門壹玖十指緊扣，抬至唇畔輕吻。

　　「好。」西門壹玖微笑頷首，兩行情淚因笑而落下。

　　擎浪策馬至風無艮身旁，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走在他身旁，一雙冷眼緊緊的凝視著風無艮。

　　風無艮沒視擎浪的目光，繼續跟著車隊而行，但墨雲似是不願與其他馬匹並行，野性大發的就要向前奔去。

　　墨雲燥動的蹄聲讓西門捌貳不得不再次掀簾關心，方才在西門府風無艮俐落上馬時，她雖然訝於墨雲竟乖乖聽命於背上人，但那或許是因為自己亦站在那裡，此刻墨雲見不著她，很難受控。

　　「噓！冷靜，不過就是同行。」風無艮一句話也不知是說給墨雲聽還是說給擎浪聽，就見墨雲緩下燥動的腳步，而擎浪則怔怔的瞧著他。

　　「這樣的速度要再三個時辰才到驛站，或許是該加緊腳步。」西門捌貳清冷開口，快了怕西門壹玖跟小采兩人受不了，但這樣的速度只是更加折騰，而且她相信，在海樞玹懷中的西門壹玖根本不會覺得難受。

　　「二小姐說的是，我們加快行程吧。」川流聞言回應，策馬向前領著海樞玹的四馬馬車加快了速度。

　　放下簾子，西門捌貳給小蝶一個眼色，小蝶立即輕扶住小采的肩。

　　「小采，妳忍忍，加快速度後，咱們再兩個時辰就能到驛站了。」被快速前駛的馬車搖得蒼白了臉色的小采，倚著小蝶閉上了雙眼。

　　「…我那師兄著實麻煩，小蝶妳陪小采，我出去。」這麼讓海堡的人一個一個的來探問真是麻煩，算了，就當省事吧。西門捌貳說著打開了車門，在急速奔馳中俐落的招來自己的座騎，單手一握韁繩輕點便躍上馬。

　　「二小姐，以後請不要這樣，太危險了。」秦安祥趨前皺眉開口，而小蝶則是迅速的再次關上車門。

　　「…秦叔，若換了旁人，你才記得要好好的告誡。」西門捌貳美眸流轉直接騎至風無艮身旁與他併行。

　　「墨雲，我該能騎在你旁邊了吧？」西門捌貳帶笑朝著墨雲開口，奔馳中的馬輕點了點頭。

　　風無艮唇角不自覺輕揚，總覺得西門捌貳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而他對於西門捌貳能猜到自己的七、八分心思有些許的讚賞，畢竟這些年來，他與旁人的相處都生疏。

　　擎浪見西門捌貳騎了過來，明白她是給自己造了台階，很是識相的退開騎至海樞玹的馬車旁護著。

　　「早該回去，那車廂裡才是他要守著的人。」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一雙美眸警戒的流轉，就怕半途會遇上埋伏。

　　一行人以極快的速度前行，趕路般的策馬，海樞玹不難明白西門捌貳的顧慮為何，而他今日在城主府確實是衝動了，他沒考慮到西門壹玖及西門府的安危，蒼狂的手段他能防，但西門捌貳與他初交手，不了解蒼狂的底細，她能當機立斷帶西門壹玖離開西門府，甚至傳訊要與他同行，這樣縝密的心思，不虧是西門府的繼承人，果真是能與他一較長短的對手。

　　「血染烏川一夕滅村，幾百生口老幼男女，無一倖免。」西門捌貳幽幽開口，懷中泛黃的紙上，二十字，字字沉，字字重，字字如刃，劃開的是斷不去的過往，挑明的是入魔的殘酷腥紅。

　　淚光在眼眶中閃動，西門捌貳沒讓落下，哀淒的眸光只是望著前方，在急速的馳乘中，她明白身旁的風無艮聽清了，也明瞭除他之外，再無人能聽見。

　　「過往終究不會只是雲煙。」西門捌貳苦澀的側首看向風無艮，她不逃避，不願憶及卻不曾忘懷。

　　「因果輪迴自有循環。」風無艮淡然回應，一句話才出了口，就見西門捌貳一聲喝急速而去。

　　「二小姐！」秦安祥大喝，卻不能去追，西門壹玖的安危才是頭等的任務，這是西門捌貳另外給他的安排。

　　因果、因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西門捌貳不願在人前落淚，只能策馬離了隊，此刻她胸口漫開的痛楚讓她幾乎無法承受，一幕幕血腥在她的腦邊閃過，一時間，她雙掌似是又沾滿了黏膩的殘紅。

　　「停下來！」墨色身影繞至她前方，一掌抬起，西門捌貳收緊韁繩，座騎急停下前蹄離地高抬，眼前人卻是避也不避，只是凝視著馬上儷人眼角滑落的淚水。

　　
～　續　待　～

墨陽

2019-03-20 13:03

第六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初三

　　一連幾日的趕路，終於進入日城與月城交界之處，一行人住入了西門府建於此的別業，這原本是為了往來日城方便的別業，沒想到此刻顯得特別重要。

　　西門壹玖緊緊握著西門捌貳柔荑，在她蒼白的頰面上尋不著生氣，一如當年她陷入魔考時，西門壹玖不明白為何西門捌貳會變得如此，那一日夕紅染大地時風無艮才抱著昏迷的她走入驛站時，那一夜西門壹玖為她更衣時發現她懷中那張泛黃的紙，那一段西門府動用所有勢力粉飾了太平的舊事。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在乎你是誰，我只知道你是個好人，但，如果你會傷害捌貳，那麼對我而言，你就是壞人，西門府的敵人。」西門壹玖目光依舊放在沉睡不醒的西門捌貳身上，沒有轉首，淡淡然的開口，就算這廂房此刻擠了十來人，但站在離她五步之遙的風無艮卻明白西門壹玖口中之人是自己。

　　「玖兒，他是…」

　　「風無艮。」海樞玹站在西門壹玖身後，雙掌搭在她肩上，正想為風無艮尋個身份時，風無艮卻自報了名號。

　　「風無艮？劍聖？」

　　「你是風無艮？」一時間，廂房內秦安祥等人有的驚愕無語，有的激動開口，而風無艮只是挑著眉沉默的看著坐在西門捌貳身旁的西門壹玖，等著她的反應。

　　「劍神、劍聖乃至劍仙，我不管你的身份是什麼，我說過了，你是好人。」西門壹玖苦笑，聽見風無艮三字時，忽地明白為何西門捌貳會變得如此，那段過去折磨她多年，追究的人竟是世上無敵的存在，西門府還能再一次的粉飾太平嗎？

　　「秦叔、川流還有你們，全都出去。」一待閒雜人等退出了廂房，西門壹玖這時才轉首正色看向風無艮。「所以，你會是西門府的敵人嗎？」

　　風無艮淡漠的凝視著西門壹玖，不準備回答她這個問題。「她說我留意她就好，我的答案只給她。」

　　「你！如果捌貳她…她…」西門壹玖激動起身，一句走火入魔說不出口。西門捌貳曾對她說過，若是自己再次走火入魔，未來將成為城主夫人的她無需猶豫，殺一人救千萬人。當時西門捌貳絕豔無雙的容顏上不是絕望而是寫滿了解脫，那樣的神情讓西門壹玖怎麼也忘不了，求死，二字輕淺沒有出口，卻深深刻在西門捌貳美眸深處。

　　「我會負責阻止她。」風無艮緩緩走向床沿，抬手以兩指輕抵在西門捌貳眉心，綿長的內力流入，紅潤了西門捌貳氣色。

　　「玖兒，二小姐不會有事，風先生不會趁人之危，我相信他。」海樞玹柔聲安撫激動的西門壹玖，他終於知道為何西門府會成為月城首富，原來在他們心底最重要的，全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所重視的人。

　　「無艮不落根，但，我能許你三件事。」風無艮一雙深淵般的鷹眸轉而看向海樞玹。

　　「喔？」海樞玹雙眼微瞇了瞇，海堡數度欲攬風無艮入堡，他總是拒絕，但今日他卻說能許自己三件事。

　　「只能是你，三件事，不論何事，我都會諾你。」風無艮剛毅的臉龐上沒有任何笑意，又一次海樞玹發現他隱去了自己的氣息，就像他全然不存在一般。

　　這才是真的風無艮，無息無聲，甚至無波動，似是不存卻真實的立於眼前。

　　「不論何事？這難道不是誇口？」海樞玹輕笑。「如果我要你刺殺明王呢？」

　　「可以，但我相信這件事，我永遠不需為你去做。」風無艮高深莫測的回答讓海樞玹冷下臉色，而站在他身旁的西門壹玖則是以柔荑輕握住他，安撫他此刻燥動的心神。

　　「…如果你們要討論這樣的話題，可以出去說嗎？留我個清靜。」幽幽的嗓音傳來，立即吸引了三個人的注意，就見西門捌貳已然撐坐起身，一雙美眸寫滿了不悅。

　　「捌貳，妳醒了！」西門壹玖再次坐回床沿，緊緊的握住了西門捌貳柔荑，豆大的淚應聲落下。

　　「我是醒了，不是死了，妳怎麼就哭了？」西門捌貳字眼用的難聽，但語氣卻極為溫柔，沒教西門壹玖握住的手輕拭去西門壹玖頰面上的淚痕。

　　「妳昏迷好幾日，我都快急出病來，妳就不能說些好聽的嗎？」西門壹玖嬌嗔，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我不過是想，這路程這麼遠，不好好的睡一下對不起自己，你就這麼雞婆把我弄醒。」西門捌貳刻意不去提，她不想西門壹玖為她擔心，轉首沒好氣的睨了風無艮一眼。

　　「眾人擔心，是我多事。」看著西門捌貳，風無艮忽有一種她的醒來是為了自己而醒來，方才海樞玹分明動了殺氣，雖只是一瞬，但風無艮可以知道海樞玹確實想殺明王。

　　「好了，姊，妳們先出去，我這半途殺出的師兄和我還有事。」西門捌貳垂首瞧了見自己的衣著，明眸流轉間明白了西門壹玖為何而怒，為何而激動。被發現了嗎？

　　「不成，我不會留下妳跟他獨處。」西門壹玖緊緊握著西門捌貳，淚眼寫滿了堅定和心疼。妳不提，我便不說，但妳也別折磨自己。

　　「…小蝶！把我準備的夢醍醐拿一壺到海大爺的廂房去。」西門捌貳先是微微一笑，而後朝外頭大聲吩咐。

　　「是，我立即拿過去。」小蝶的回話讓西門壹玖雙眸微微晶亮，原本握的死緊的手微微鬆開了些。

　　「想喝嗎？這些日子妳可是滴酒不能沾，今日就讓我賞妳一壺吧。」西門捌貳捉緊機會抽回自己的手，麗容上綻開豔豔的笑意。

　　「我不要！」西門壹玖嘟唇別臉。自從被西門捌貳知道她在醉青樓豪擲千金後，她就被下了禁酒令，她最後的一口酒便是那日家宴自海樞玹手中接下的那杯酒。

　　「真的不要？」西門捌貳看著西門壹玖的反應，柔下神色，明白在西門壹玖心中，自己當然比酒還重要，不過照料她多日的西門壹玖必然沒有好好休息，何況白日裡他們一行人還得急速的趕路，她才昏迷了幾日，西門壹玖就消瘦的瞧得出，她心疼自己，自己就不心疼她嗎？

　　「不要！」西門壹玖態度堅定。

　　「大姊夫，看在我這聲大姊夫的份上，請把我家大姊帶走，我的耳根才能清靜。」西門捌貳轉而看向海樞玹，方才的那絲殺氣她也感受到了，此刻陷入沉思的海樞玹也只有西門壹玖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在西門捌貳眼裡，這廂房裡的每個人都該好好休息，包括風無艮。

　　「好吧。」海樞玹微笑，西門捌貳眼底的送客兩字寫得明顯，他若再看不懂就太對不起眼前這名他底心認定的對手。

　　「玖兒，今夜就讓我陪妳喝上一杯。」海樞玹說著，長臂一撈，將西門壹玖一把抱起，不等她反應直接走出西門捌貳廂房。

　　「不要，放我下來，我要陪著捌貳！放我下來！」西門壹玖的掙扎及嬌嗔都是枉然，不論何時，西門府做主的都是二小姐，而海堡眾人則是聽令海樞玹。

　　川流在海樞玹抱著西門壹玖經過時，饒富深意的眼神緊凝海樞玹，而秦安祥則是恭敬的作揖，沒有任何人對西門捌貳的決定有二話，誰也聽不進瞧不見西門壹玖的反抗。

　　「外頭的人全都撤開。」海樞玹前腳踏出廂房，西門捌貳揮掌關門，一聲令下，西門府的人全數退離她的廂房遠遠的，因為誰都知道二小姐的撤開就是一定要撤開，否則莫名奇妙的缺了胳臂斷了腿也是自己倒楣。而海堡的人也已跟著海樞玹退回了海樞玹的廂房一方。

　　「退的也夠遠。」西門捌貳掀被下床，幾日未進食讓她瞧來清瘦了少，一頭烏亮的髮披散在身後，信手為自己斟了杯茶。

　　「師妹的意思，無人不遵。」風無艮唇角微揚，坐至西門捌貳身前，也跟著為自己斟了杯茶。

　　「…你也會笑。」西門捌貳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挑著眉將杯子放至風無艮手邊，讓他幫著倒茶的意圖明顯。

　　「我是人。」風無艮順了西門捌貳的意，明白她此刻確實渴了。

　　「看來虛名果真如浮雲。」西門捌貳拿回杯子，再一口飲盡了風無艮為自己倒的茶。

　　「本就是浮雲。」風無艮再為她倒茶，然後才放下茶壺拿起自己的杯。

　　「師兄，打個商量吧。」西門捌貳長睫微垂，掩去了她美眸中的思緒。

　　「請說。」風無艮輕啜了口茶，對於西門捌貳欲談之事有底。

　　「我知道姊姊是下不了手的，而且她要下手怕也是不容易，就算有海樞玹，一時之間要殺我也是困難。」西門捌貳語氣極為輕柔，就像出口的話對她來說不過就是平常的噓寒問暖。

　　「所以妳要我在妳入魔時殺了妳？」風無艮放下茶杯，對於西門捌貳的請託他挑眉環胸。

　　「烏川村一案，確實是我所為。」抬眸望入風無艮深淵般的雙眸，西門捌貳淒楚一笑。

　　「妳那時不過十來歲。」風無艮語氣淡然，身上無波，西門捌貳瞧不清他的思緒。

　　「是啊，一個十歲的我反手就弒盡了那三百餘口的村子，所以此刻的我一旦入魔，你可知那會是何等的血流成河。」西門捌貳深吸了口氣，她總是不敢去想卻又在午夜夢迴時讓一身腥紅的自己驚醒。

　　「妳當時為何會在烏川？西門府與烏川相隔有幾百里，我不信西門老爺會將妳獨自一人送往地處偏壤的烏川。」風無艮語氣依舊平靜。

　　「哈！當然不是爹送我去的，我是被綁去的。」西門捌貳輕笑，但風無艮卻聽出了她笑裡隱藏的殺氣，濃烈的殺氣。「人口販子膽大，邪淫的男人下作，在他們眼中，娃兒不過就是洩慾的工具。」

　　風無艮聽著西門捌貳口中的真實，大掌緊握成拳，難得的真氣波動引了西門捌貳的注意。

　　「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夜，他們捉住了我的手，扯去了我的衣物，而後一雙雙污穢的眼盯著我，游移在我身上的手讓我厭惡，因此我再抑不住底心流竄的邪氣，瘋狂間我已失了人性。」西門捌貳淡淡的說著，身上的殺氣形成了旋渦將她的髮揚起，一雙美眸隱隱閃動著赤色。

　　「等我再次清醒時，我身上穿著讓鮮血浸濕的單衣，全身上下就像泡在血水中一般，唇齒間殘留著腥味，我不知是我的，還是那成堆的屍骸的，我只記得指間穿過皮肉時那微暖黏膩的感受及耳畔不斷響起的求饒聲。」西門捌貳垂眸看著纖白青蔥，顫顫然。

　　「所以，就當成在做善事吧，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能死在劍聖劍下，西門捌貳也會倍感榮幸。」再抬首，西門捌貳綻開絕豔一笑，如同勾魂無常般，沒有生氣卻能憾動風無艮向來無波的心緒。

　　「我說我會阻妳。」風無艮長臂一伸輕握住西門捌貳柔荑。

　　「你不會隨時在我身邊，一旦來不及，答應我，在我造成傷害前殺了我。」那一日如影隨形，西門捌貳不願再有另一日成為她永遠的夢魘，那會讓她再回不到自我。

　　「如果來不及，我殺了妳又有何用？」風無艮大掌緊了緊。「贖罪才是妳應該做的。」

　　「入了魔，我還能如何贖罪？」西門捌貳抽回自己的手，起身推開窗，感受微涼的風吹撫在頰面上的清靜，澀然的眸裡，至悲，無淚。

　　「活著，就能贖罪。」風無艮跟著起身走向西門捌貳，站在她身後與她一同望向天際那新月。

　　「是嗎？那麼烏川村，全村已滅，我又該如何贖罪。」黯然垂首，西門捌貳明白有些事，一旦做錯了，就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

　　風無艮大掌在西門捌貳肩上輕拍了拍，而後停在她肩上，此時無聲勝有聲，他明白再多說什麼也不能寬慰西門捌貳這一刻的痛心，就像多年之後，他明白那雙入了魔的赤瞳中寫滿了求死的悲淒。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日，日城西門府十全樓

　　一行人停於西門府在日城所經營的大型酒樓後門處，這是西門捌貳安排的第一個落腳處，西門府跟著她出巡之人將在此處留五日，而後再出發前往下一個地點。

　　海樞玹坐在馬車上，海堡之人不宜在西門府的產業多做停留，畢竟他與西門壹玖之婚事目前還不宜大肆宣揚，他相蒼狂的人馬已抵日城，敵在暗，能防卻難防。

「海大爺，就此別過，捌貳謝謝海大爺這一路的相互扶持，擇日必然親上海堡致謝。」西門捌貳輕輕福身，今日的她換上了上等緞裳，絕豔的容顏依舊隱在面紗下，而風無艮一身淨白站在她身側，斂去一身真氣的他，與尋常佩劍儒生公子無異，就算見過他真容的人，此刻相逢，怕是也認不出他就是那個把自己放逐玄漠三年的劍聖，一如擎浪，這事怕是會讓川流調侃上好一段時日。

　　「海某候著二小姐的到訪。」海樞玹微笑，鷹眸與風無艮再次對上，意謂著海堡不會放棄將他延攬入堡。

　　風無艮面無表情，那夜自西門捌貳廂房離開後，他因為西門捌貳的一句話而剃去了三年未理的鬍子，更好好的梳洗一番，次日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他身穿秦安祥為他準備的衣衫，雖稱不上俊美如玉的臉龐卻也教人移不開目光。

　　「在不久後，一定會有那麼一日。不過…你們兩個這麼離情依依的相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有斷袖之癖呢。」西門捌貳微移身子，強勢介入了海樞玹與風無艮兩人間，語氣中盡是不容忽視的訕笑。

　　「哈！回海堡！」朗笑出聲，海樞玹放下車簾，一聲令下，車隊起程，消失在街角。

　　西門捌貳轉身，美眸對上風無艮，帶笑的目光讓風無艮挑高了眉，不知為何他腦海中閃過了句，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秦叔，我這師兄的廂房有安排了嗎？」西門捌貳邊走邊開口，而風無艮沒有跟著他們一同走入十全樓，反倒是縱身躍上樓頂，將繁華的小鎮風光盡收眼底。

　　「安排了，就在二小姐妳廂房的隔壁。」這是秦安祥的私心，自從風無艮自表身份後，秦安祥便自動讓出了西門捌貳身旁的位置給他，一來是讓旁人誤以為風無艮真是西門捌貳之師兄，二來是為讓豔麗無雙的西門捌貳多了個保鑣。

　　「…一來就爬屋頂，狗兒灑尿？」安排在我廂房旁？他可是尋仇而來的人，這是方便他行事嗎？西門捌貳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秦安祥一時間怔然了，而後著實隱忍不住，笑出了聲。

　　「二小姐，我先去安置行李。」抬首望向站在屋頂上的風無艮，明明是觀察局面卻讓西門捌貳說成了狗兒灑尿做記號，秦安祥收回視線慈愛的看著能說笑的西門捌貳，對於她心上的傷，在西門府當差已然有二十年的秦安祥怎會不知，西門捌貳清醒的那一日西門壹玖將風無艮的來意透露予他，他還擔心這一趟出府會有太多變數，沒想到與風無艮兩人一夜長談後，西門捌貳竟一改往昔，次日便精神奕奕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甚至教人瞧不出她是昏迷多日方清醒的樣子，讓他安心了許多。

　　「去吧，小蝶，別忘了我的交待。」西門捌貳回身轉而看向站在以頭紗帽掩去容貌的女子身旁的小蝶。

　　「小蝶明白。」輕福身，小蝶很是靈巧的扶起女子的手。「大小姐，我領妳入廂房。」

　　西門捌貳抬首瞧了眼屋頂上迎風而立的風無艮，美眸翻了翻，而後轉身走入帳房，她還得看帳，不論是做做樣子也好，認真也好，都出了門，她可不想什麼事都沒做。

　　無聲進入帳房，風無艮看著埋首帳簿中的西門捌貳，在她清瘦的臉龐上瞧見了疲倦，他一直待在屋頂上，直到瞧見了夕紅，他才躍下。

　　「喝口茶？」風無艮為西門捌貳斟了杯茶，端至她案桌。

　　「有勞師兄。」西門捌貳輕笑抬首，這一路上，她就這麼與風無艮以師兄妹相稱，她原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看待風無艮，有這麼一個稱呼很好，她就當兩人真是師兄妹，如此一來，相處便容易了些。

　　「別客氣，這一路上可都是師妹妳照顧我居多。」人前的風無艮絕不會如此說話，西門捌貳早留意到風無艮不與旁人交談，更別說這般與她話家常，因此她輕易明白帳房週邊全然無人，而這並不尋常。

　　「…你說的沒錯，這吃喝穿住的，似乎全由我招待了。」西門捌貳美眸一掃門外，除了夕紅果真無人，連同秦安祥也沒來喚她用晚膳，這就太不尋常了。「所以師兄是否該表示些什麼？」

　　「這嘛，前頭有人尋釁，說是想瞧瞧西門府千金的花容，一群人鬧了一個時辰，鬧得不可開交，師兄我不想惹事便不加理會，師妹手段高明，且讓師兄開開眼如何？」風無艮話平常般的說著讓西門捌貳面色一沉的事情，以往她到日城巡視商號也未有人如此鬧事，她走後門，本就未驚擾了前廳客人，怎麼會有人知道西門府的千金落腳十全樓。

　　「看來有人出手了。」西門捌貳美眸閃過一絲邪氣，先是端起了茶輕啜了口，而後起身款款繞過案桌。「師兄想看的熱鬧捌貳奉上，順便用個晚膳，如何？」

　　「師妹請。」風無艮輕作揖，風度翩翩就差沒拿把折扇成就那日城中尊貴的書生模樣。

　　西門捌貳頷首走出帳房，與風無艮兩人一同往前廳走去，一身瑰紅的她與風無艮的素白相映對比下更加引人注目，前腳才踏入十全樓大廳，整群還大吵大鬧的人都安靜了一半。

　　「喲！這是在吵什麼？」西門捌貳鶯聲一出，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全引至自己與風無艮兩人身上。

　　「沒什麼，這位爺醉了。」秦安祥急急朝西門捌貳走來，他就不願西門捌貳前來才沒讓人去通報，沒想到還是驚動了西門捌貳。

　　「我沒醉！叫你們西門府的小姐出來給爺賠罪道不是。」一名身著華服的男子，傲氣十足的叫囂，手上酒壺朝地一砸，四濺的瓷片險些劃傷了十全樓跑堂，引得周邊幾個本來還坐在廳中看熱鬧的客人驚聲而叫一個個逃也似的跑出十全樓。

　　「怎麼在我看來是你要下跪賠不是？」西門捌貳款款走向前，一雙美眸流轉間十全樓的跑堂、掌櫃全都退下，而秦安祥跟在她左後側慈愛的臉龐上盡是擔憂，他不要西門捌貳招惹了如同月城般的爛桃花。

　　「哈！妳這賤人，知道我是誰嗎？」男子輕蔑狂笑，身後隨從個個剽悍而立。

　　「無禮！」秦安祥大喝卻讓西門捌貳阻止。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很快的，連你爹娘也會認不得你是誰。」西門捌貳輕笑，而後蓮足輕移慢慢靠近男子，而秦安祥本欲跟向前的步伐卻讓風無艮阻止了。

　　「師妹說了讓我開眼。」風無艮淡然開口，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讓秦安祥摸不透他話中的真實性。

　　「哈！看妳這媚態，這面紗下定也是個美人，不如就由妳來給爺賠不是。」男子邪淫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西門捌貳，最後停在她那雙靈動美眸上。

　　「是啊，你不是要西門府的小姐來向你賠不是嗎？而我就是西門府的二小姐。」西門捌貳停足在男子身前，卻是他伸長的臂也勾不著。

　　「喔！據說月城西門府的小姐個個美若天仙，快讓爺瞧瞧。」男子向前卻還是怎麼也勾不著西門捌貳，西門捌貳跟他的距離就這麼維持著。

　　「呵呵，你忘了我說要你下跪賠不是嗎？」這蠢貨不知道西門府是二小姐做主還敢來叫囂？西門捌貳豔豔一笑，輕彈指銀針入體，男子便雙膝重重跪地，促不及防的讓他的臉跟著撞在地板上，地板上盡是他方才砸碎的酒壺碎片，將他的臉劃得血流滿面。

　　「啊！」男子的慘叫讓他身後那群隨從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他們家的主子就跪下磕頭了。

　　「嘖！還不夠。」西門捌貳再一彈指，男子痛得起不了身，掙扎間又讓碎片多劃出了幾道血痕。

　　「妳這女人，妳對我家公子做了什麼？」幾名隨從上前，腰間配劍立即出了鞘。

　　「十全樓不是你們能惹事的地方，得罪西門府，對你們一點好處也沒有。」西門捌貳收起笑，冷冷開口。「別怪我不提醒你們，再不將你家公子送醫，他這雙腿若殘了，以後你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好痛！你們這群狗娘養的還不快扶我去找大夫。」男子臥在地上痛苦大喝，幾名隨侍立即將他架出十全樓。

　　「妳給我聽清楚了，我家公子是城南楚府大少爺，楚府不會放過妳的。」其中一名隨侍臨走前回首陰狠的挌話。

　　「楚府？…秦叔，晚膳後把楚府的資料備給我。」又惹了個姓楚的，最近姓楚的與西門府犯沖嗎？西門捌貳偏首思索了會，在她的名單中並未有過楚府。

　　「楚府是近幾個月在日城竄起的富貴人家，他們做生意的手法與海堡有些近似，卻又不太一樣，行逕較令人不齒且手段齷齪。」雖然西門捌貳是要秦安祥晚膳後才給她資料，但此刻他若不先提及，怕是西門捌貳也吃不下。

　　「很好，那就發信給海大爺，這日城之事，還是由海堡來處理會更加好些。」西門捌貳輕指了指那一地的碎瓷，跑堂立即清理，更將一張張倒椅、被翻了桌擺置整齊，動作俐落的讓風無艮挑眉。

　　「經這麼一鬧，今日營收算是賠了，關上十全樓的門，不做生意了。」西門捌貳一聲令下，十全樓大門立即關上，外頭看熱鬧的人們及方才還在裡頭看戲逃出去的客人全都瞧不見裡頭，只能交頭接耳的談論著十全樓中有個掩去容顏行事果決狠辣的西門府二小姐。

　　「不能讓他再借故來鬧，給海大爺的信息今夜就要發出，確保他在三日內收到，明白了嗎？」西門捌貳隨興坐下，風無艮則理所當然的坐至她對面，一張看似無波的臉龐上寫滿了西門捌貳清楚的玩味。

　　「是，我立即去辦。」秦安祥作揖後轉身快步離去。

　　「這熱鬧可好看？」被風無艮瞧得莫名，西門捌貳抬手招來跑堂。「師兄且嚐嚐我十全樓的招牌菜，否則那廚子準備了也沒人吃，今日廚房裡準備好的菜，就讓所有人都坐下一起吃吧。」

　　「謝謝二小姐！」一群跑堂及西門府跟著來的人全都樂不開支，十全樓的膳食可不便宜，平常能吃到剩下來的已經很幸運了。

　　「對了，準備一些菜到大小姐的廂房去，小蝶也在那裡。」西門捌貳不忘交待。

　　「果真連他爹娘都認不得。」風無艮為自己斟了杯茶，借以喝茶，一句話說的輕卻還是教西門捌貳聽見了。

　　「我西門捌貳向來是說到做到。」西門捌貳緩緩起身，她從不在這大廳用膳，要知道她的面紗拿下，那些個跑堂還能好好吃飯嗎？而她也吃不上一頓好飯。「師兄隨我到帳房去吃吧，那帳看一半，我就那麼放著也不好。」

　　風無艮鷹眸深深的看了西門捌貳一眼，而後隨著她起身。

　　我可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能好好吃頓飯，你可別誤會。西門捌貳美眸流轉，她雖已屆婚嫁之齡，但男女情愛卻從未上心。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帳房，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十全樓的掌櫃和兩個跑堂，手上端著幾盤菜餚跟一壺酒。

　　「…師兄喝酒嗎？」西門捌貳美眸無波的瞧了掌櫃一眼，她可沒說要酒，誰知道風無艮的酒品是好是壞。

　　「都可以。」風無艮淡然開口，西門捌貳無波的眼眸中隱含的警戒就算其他三人瞧不出，他也能輕易發現。

　　「都放下，你們去吃飯吧。」西門捌貳走至案桌，將她看一半的帳冊整理一番，明日她還要繼續將這未看完的帳繼續看完，然後隔日她要到十全樓附近的十足布莊瞧瞧。

　　「其實我可以跟他們一起吃就好。」風無艮看著西門捌貳淡笑道。

　　「…如果我不跟師兄一同用膳，豈不讓他們覺得我失了主人風範。」對外，我們可是師兄妹，這事，你忘我可沒忘。西門捌貳走至一旁水盆將手洗乾淨，拭乾後走回坐至風無艮對面，才坐下就看見風無艮已為她盛了碗湯。「謝謝。」

　　「師妹無需與我客氣。」風無艮輕笑柔了臉龐，忽地西門捌貳竟覺他的模樣有些眼熟，卻又說不上來他與誰相像。

　　「你可有家人？」西門捌貳解下面紗，絕豔無雙的麗容再次讓風無艮雙眼閃過一絲驚豔。

　　「沒有。」風無艮也為自己盛了碗湯。「妳真的很美。」

　　「……沒頭沒腦的，師兄的讚美還真讓捌貳不知如何回應。」西門捌貳一怔，放下碗為自己夾了些青菜，動作僵硬的就像這樣的恭維不該出自風無艮口中。

　　「應了那句紅顏禍水。」風無艮先將酒壺握在手中，而後淡笑開口。

　　「禍水？」西門捌貳錯愕的望向風無艮，原本的不自在瞬間盈滿了邪氣。

　　「師兄我今夜想獨酹，這壺酒我帶走了。」風無艮笑著起身退至窗台邊。

　　「等等，十全樓的冰鎮油雞最是出名，你一併帶走。」西門捌貳心知風無艮是看穿了方才進帳房時，她那瞬間的反應才決定留她獨處，而她說過了要讓他嚐嚐十全樓的招牌菜。

　　「謝謝師妹。」語閉，風無艮帶著酒與那盤雞肉消失在西門捌貳眼前。

　　「…不用筷子嗎？」西門捌貳冷冷的看著自己面前那雙根本沒使用過的筷子和那盛著半碗湯的碗。

　　風無艮，不要與我有任何感情，不論兄妹之情或是男女之情，否則，你會下不了手殺我。西門捌貳美眸流轉哀淒。

　　坐在屋頂，風無艮舉起酒壺一敬那升起的月，不完整的月，就像他的人生一般，西門捌貳的那句問話讓他想迴避，出口的輕挑不過就是不想讓西門捌貳再接續那個話題。

　　我不會殺妳，我會阻止妳。風無艮看著那盤冰鎮油雞，西門捌貳絕豔的臉龐再次浮現在他腦海中。

　　活著才能贖罪。

～　續　待　～

墨陽

2019-03-22 20:19

第七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一日，日城十全樓

　　西門捌貳站在風無艮廂房外輕敲他的房門，稍早十全樓跑堂來報，說道是今日為風無艮送早膳時，他並未回應，也沒開門，而這是西門捌貳與他相處這些天以來不曾發生過的事。

　　「師兄，師兄你起來了嗎？」西門捌貳語氣有些不耐，此刻的她應該要將那剩下的帳看完，雖然花不了她多少時間，但她可不願當一個大人的媬母，何況這個人還是明國內的第一高手，更是來查她多年前罪孽的男人。

　　「師兄，我進來了。」等不到回應，西門捌貳索性直接開了門，一開門就讓她美眸怔然，她站在門邊，一時之間不知該上前，還是關門退出去。

　　散了髮依舊沉睡的風無艮身著單衣，躺在窗臺邊的太妃椅上，微敞的衣襟讓他精實的胸膛展露無遺，更將他胸膛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赤裸裸的呈現在西門捌貳眼前。

　　沒轉身便關上了門，西門捌貳輕走向前，纖手探向風無艮胸口那道傷痕，顫顫然的指沒觸及便再收了回去。「這樣的傷你也活得下來？」

　　「…沒死成，卻也躺床半年。」風無艮睜開雙眼。「沒想到那酒竟烈得讓我醉至如廝。」

　　「不過一壺月釀也能讓劍聖醉，看來劍聖的酒量並不好。」西門捌貳輕笑，那酒就算是小伍喝了三壺也不會醉。

　　「月釀？昨夜我喝的分明是日城吳酒莊的瓊漿皇，不過又不太像，瓊漿皇我能飲上三壺。」隻手捂額，風無艮早已醒來卻無法起身，此刻他頭疼欲裂嗓音也略為低啞。

　　「比瓊漿皇還烈？」為何十全樓會用吳酒莊的酒？西門府自己的生意竟用別人的酒，昨夜這酒本是準備讓我與風無艮共飲，看來有心人果真別有用心。西門捌貳繞至太妃椅枕後以雙手輕揉風無艮太陽穴為他舒緩宿醉的不適。

　　「師妹別忙，等會我自行運功將酒氣逼出即可。」風無艮微笑，西門捌貳此刻的神情在在說明了她的心思早已遠飄。

　　「你是昨夜就知道酒是烈酒，亦或是喝下肚了才知道？」西門捌貳沒停手，長睫微垂與風無艮相對。

　　「這嘛…我記不清了。」風無艮再次閉上雙眼，唇角微揚的模樣答案昭然若揭，而西門捌貳為他按摩確實也舒緩了他的頭痛不少。

　　「你果然知道，那為何還要喝？難道你不怕被毒死？」獨酹，毒死你。收回手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如果風無艮死了，她雖省事，但少了一個能阻止她的人，對她來說得不償失。

　　「有毒也好，無毒也罷，是佳釀就不該浪費。」風無艮未睜開雙眼便撐起身盤腿而坐，無所謂的模樣讓西門捌貳微瞇了瞇眼。

　　仗著自己武功高強能逼毒嗎？以前沒被毒死是你運氣好。西門捌貳美眸流轉盡是不屑，逕自走至一旁的椅坐下，隻手撐下頷沉思，昨夜的事很明顯是十全樓讓人滲透而入，在她西門捌貳的眼皮下還有膽下手，看來是她西門捌貳的名聲不夠響亮，還是她這些日子都太鬆散了。

　　「商場果真亦如戰場，這兵不厭詐似乎在商場上更加廣用。」風無艮睜開雙眼，盈室的酒氣在在說明了他昨夜飲下的酒何等濃烈。

　　「一切都是我的疏忽，今日我得看完了那些帳冊，或許師兄可以好好的熟悉熟悉十全樓，我給你我的令牌，你能自由出入這十全樓的所有地方，就當成我管教不嚴讓師兄受罪的代價。」你自己找的罪受，你自己查也是剛好而已。西門捌貳自懷中拿出一道玉令，正面刻著西門二字鑲金邊，背面則單刻了個貳字並綴以紅寶石。

　　「這麼貴重的玉牌，妳就不怕師兄我拿去典當了？」風無艮接過玉牌細細打量著。

　　「如果有當舖願意收，那確實值不少錢。」西門捌貳無所謂的輕笑，玉牌對她來說根本就是累贅，但為了西門府其他人的方便，她才請玉匠打造了十一面玉牌，除了西門數和她們姊弟五人外，另外五面便是為了將來給西門府姑爺少奶奶們，這回離府，她便讓西門壹玖將屬於她丈夫的那面帶上，並尋個機會交給海樞玹。這面屬於西門捌貳的玉牌除了可以自由進出西門府旗下所有事業外，還能在緊急時刻調動西門鏢局裡的人馬，除了西門捌貳外，就是西門數那鑲有藍寶石的玉牌有此權力；西門壹玖的兩面玉牌鑲有黃寶石，僅能進出西門府銀樓及布坊；西門參柒的兩面玉牌鑲有綠寶石，僅能進出西門府藥房及布坊；而西門陸肆的兩面玉牌鑲有黑玉，僅能進出西門府酒莊及布坊；而西門伍伍的兩面玉牌則是什麼都沒鑲，卻在玉牌一雕龍一刻鳳，能進出除了西門鏢局外的所有事業。

　　當然，西門捌貳可沒笨到把玉牌的作用告訴風無艮。

　　「這麼爽快？師兄我玄漠幾年身上可說是盤纏用盡窮得很。」風無艮走入屏風後更衣，他已能行動，再那麼衣不蔽體的坐在西門捌貳面前實在不妥，若教外人瞧見了，對兩人的聲名都不好。

　　「等等，你背上也是一刀嗎？」西門捌貳眨眨美眸，那蠶絲屏是為了柔和光線才擺設的，根本擋不了什麼，更何況西門捌貳長年習武眼力極好，所以風無艮背對著西門捌貳更衣的動作便是將自己的後背也讓西門捌貳瞧清。

　　「不是刀傷，我受的皆是劍傷。」風無艮原本因西門捌貳的話停頓的動作繼續，直到他穿好衣衫走出屏風，西門捌貳的美眸皆緊盯在他身上。

　　「前一劍後一劍，都出自同一把劍，到底什麼人能傷你如斯？」劍傷跟刀傷都是傷，計較什麼。西門捌貳信手為風無艮倒了杯水，認為他此刻應是口渴非常。

　　「我的師父。」風無艮說得淡漠，但西門捌貳卻因此而瞪大了美眸。

　　「他瘋了嗎？誰會這麼對自己的徒弟？」這是要殺人吧？

　　「他沒瘋，背後那劍為我打通了任督二脈，胸口這一劍是為懲我視人不清，到底都是為了我好。」風無艮一口飲盡了西門捌貳倒給他的水，瞧不清思緒的深眸中盡是幽暗無波。

　　「任督二脈還能這樣打通？怎麼看都像是要廢你武脈。」西門捌貳再為風無艮倒了杯水。

　　「師父他的思維一直不同常人。」輕笑，風無艮再拿起西門捌貳倒的茶水，輕啜了口。

　　「師兄你是要在這廂房中用早膳還是等會自己到前頭去吃？」西門捌貳起身，很有自知之明，風無艮不會誠實告知她一切，就像她一樣，所以她也不用浪費時間在這跟他耗。

　　「我沒銀兩啊，如果等會跑堂要跟我收錢，我可付不出來。」風無艮深邃的眼帶笑深深的瞧了西門捌貳一眼。

　　「……十全樓之人全認得你，不會跟你收錢，但你若出了十全樓，就自力更生吧。」西門捌貳深吸了口氣，而後輕笑開口。你又不是我養來殺自己的小白臉，要銀子不會自己去賺嗎？

　　「師兄謝過師妹的招待。」風無艮看著西門捌貳轉身走出自己的廂房，俊容一凜斂去了笑意，轉身一縱消失在十全樓。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一日，日城碧海青天

　　川流率先躍下馬，眼前這偌大的府第是海堡在日城南方的別業，也能算是海堡的第二分支，海樞玹一年中也會有莫約四個月的時間居住於此方便各處管事、執事們來報，而碧海青天的管理者則是海堡唯一一名位高權重的女掌事，碧瑔。

　　「川流，好久不見。」爽朗的嗓音響起，不禁讓擎浪背後的寒毛豎起，他很快速的躍下馬急急走至海樞玹馬車旁。

　　「沒禮貌！叫哥哥。」川流輕蹙了蹙眉，一雙總是帶笑的眼此刻寫滿了指責。

　　「暗潮好久不見。」碧瑔蓮足輕移，一身碧色襯得她白晰的容顏更加嬌媚。「怎麼不見擎浪？」

　　「還不是因為看到妳就嚇得逃走了。」川流沒好氣的開口，他還記得碧瑔差點死在擎浪劍下，也還記得碧瑔連躲也不躲的直接跳進擎浪懷裡，將他抱得死緊，還一股腦的叫姊姊，害他跟擎浪賠罪了好久，可惜他這妹妹就算知道擎浪是男人了也還是死纏著他不放。

　　「沒關係，我知道他在哪裡。」碧瑔嬌然一笑，而後想也沒多想的直接往海樞玹的馬車走去，這回海樞玹的車隊慢了兩天，她很是好奇也很是擔心，畢竟從她懂事以來，海樞玹做事一絲不苟，每一步都在他的計算中，不急也不緩，條理分明權宜得當。

　　「碧瑔，不得無禮。」沉聲響起，碧瑔挑高了眉，她美眸先是一瞟站在馬車邊雙眼不願與她對上的擎浪而後才放至推開馬車門的海樞玹身上。

　　「碧瑔見過爺。」福身行禮，海樞玹的霸氣不容置疑，就算碧瑔曾經是海樞玹祖母看上給海樞玹做為媳婦的姑娘，碧瑔也不敢造次。

　　海樞玹沒回應碧瑔，昂長的身子躍下馬車立於碧瑔身前，讓她不禁想退一步卻動也不敢多動，海樞玹沒對她動情，而她也未對海樞玹動心，兩人之間就是主僕，川流敬海樞玹，她也一樣，但她更懼海樞玹。

　　「云溟，你嚇著她了。」鶯聲響起，碧瑔微抬眸，一時間紅唇微啟錯愕的瞪大了眼。

　　海樞玹動作極為溫柔的扶西門壹玖下馬車，大掌輕攬在身旁西門壹玖肩上，將她緊摟在身側，碧瑔明眸眨也不眨的看著西門壹玖，她打識人以來從沒見過任何一名女子能讓海樞玹如此以待。

　　「碧瑔，她是月城西門府大小姐，也是海堡未來當家主母。」海樞玹先是給西門壹玖一個溫柔的微笑，眸光一轉又成那個霸氣十足的海大爺。

　　「…如果爺都這般了，她還不是主母，那碧瑔才是開了眼界。」碧瑔眨眨美眸先是一怔，而後嬌然笑出了聲，一旁川流則是忍住了笑惹來暗潮一記白眼。「碧瑔會立即為西門小姐備好一間合適的廂院。」

　　「不需要，玖兒與我同房即可。」海樞玹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全都楞了，連同在他懷中的西門壹玖也不例外，一路上她與海樞玹幾乎形影不離，但該有的禮教卻不曾有違，就像兩人間從未發生過那一夜般。

　　「云溟這不好吧？」所有人目光全放至西門壹玖身上，讓她雙頰嫣紅長睫微垂只敢將視線放在地上。

　　「沒什麼不好，什麼人該做什麼事就去做，別站在這裡廢話。」海樞玹唇角微揚，但語氣卻沒有笑意，川流與碧瑔交換了眼色，海樞玹這等態度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此刻在這碧海青天大門外不只有海堡之人。

　　「是，屬下遵命。」碧瑔禮身微笑，而後給身後幾名下人一個眼色，侍者們個個俐索向前三兩下便將一行人的行李全都搬入碧海青天之中。

　　「玖兒，跟我來。」海樞玹摟著西門壹玖走入碧海青天，微側首給了擎浪一個眼色，擎浪立即意會的退下。

　　「爺，距午膳還有一段時間，書房案桌上已為爺備好上等香茗，請爺移駕。」碧瑔快步走回海樞玹和西門壹玖身旁，甜美的容顏上寫滿了笑意，靈動的雙眼來回在海樞玹及西門壹玖之間。

　　「我明白了，那玖兒就交給妳好生伺候。」海樞玹冷然開口，隨即放開西門壹玖轉而走向書房，頭也不回，等在書房案桌上的除了香茗，更是那些等著他審閱的公文、帳冊。

　　西門壹玖看著海樞玹的背影，戀戀不捨的眸光看得碧瑔嬌笑出聲。

　　「西門小姐這邊請，碧瑔已經著人備點心，這就領小姐到爺的廂房去。」碧瑔輕福身，眼前一身鵝黃色的西門壹玖十分柔美又帶了些許說不上來的感覺，但碧瑔喜歡她。

　　「廂…廂房？」西門壹玖沒想過一早就要讓人領進房，她還以為碧瑔要先帶她坐在大廳等海樞玹，要不也該說是廂院。

　　「小姐別誤會，小姐舟車勞頓，碧瑔先領小姐至廂房是為了讓小姐能好好放鬆，否則在這麼一些人的注目下，小姐做什麼都不自在。」碧瑔依舊帶著微笑，但美眸卻同時一掃了周圍那些停下手邊工作八卦著的下人們，一眼就讓他們立即四散。

　　「我明白了。」西門府的小姐不論到哪都會這麼被注視，西門壹玖早已習以為常，一時之間沒留意到那些目光和竊語聲是她疏忽了。

　　「小姐千萬別跟那些個下人計較，實在是小姐生得太美，碧瑔為他們向小姐賠不是。」穿過前廳與後園之間走道，雖是領路人，但碧瑔一直走在西門壹玖身側後一步，不失主僕之禮。

　　「沒事，我不介意。」西門壹玖微笑，長睫微垂，不敢太過張望，就怕自己像個沒見識的村姑，但碧海青天內一如詩畫的景色著實讓西門壹玖難以收回張望的視線，就像她此刻正走在小湖木道上，在她足畔的是一片蓮池及悠游的錦鯉，湖邊更是栽有秋分時節盛開的桂木，清香滿園令人心曠神怡。

　　「小姐，碧瑔想知道小姐與爺是怎麼認識的，小姐能說嗎？」碧瑔一雙水靈美眸寫滿了好奇，打探意味十足的語氣讓西門壹玖一時之間怔然。

　　「這…」西門壹玖眨眨美眸，她強行將海樞玹拉入她在醉青樓包下的廂房中這事，她實在說不出口，連同西門捌貳她都不敢一五一十的詳述，何況此刻問她的人是才見面的“陌生人”。

　　「是啊，川流也很好奇，向來不近女色的爺，怎麼對初識不久的大小姐態度全然不同？就算是為了與西門府做生意，為了敬重二小姐，也不至於如此。」打點好車隊一切的川流急步湊近，他早就想問了，但沒勇氣問海樞玹，這下碧瑔支開了海樞玹，正好從西門壹玖下手。

　　「我…」西門壹玖粉黛緊蹙，從來沒人敢這麼質問她，在她的生命裡就算天蹋下來也有西門捌貳頂著，此刻西門壹玖終於明白原來她和弟弟妹妹們受到了西門捌貳多大的照顧。

　　「說嘛，小姐，爺他到底是為什麼會對小姐青眼有佳？」碧瑔臉上的好奇愈來愈重了，與川流兩人一左一右圍著西門壹玖。

　　「這事，怎好由我來說？多羞人。」西門壹玖羞紅了頰，垂首尷尬扯開笑容。

　　「不會、不會，我們保證絕不會透露給其他人。」川流像是起誓般的舉起右掌。

　　「大小姐，爺請妳到書房。」擎浪輕咳了聲，眼前兩人像是作賊心虛的一顫，而西門壹玖像是得救般繞過兩人急急朝擎浪走去。

　　「請帶路。」

　　「擎浪！你帶大小姐去書房後，記得到偏廳來找我，否則今晚你就別想睡了。」碧瑔難掩失望的看著西門壹玖的背影，旋即她綻開清麗微笑，聲音不大不小的剛好讓轉身起步的擎浪聽見，就見他腳步一頓冷汗滑落。

　　「明白。」擎浪領著西門壹玖往書房走去，很難不去查覺西門壹玖臉上的笑意何來，但碧瑔就像他的逆麟，他毫無免疫。

　　「我本以為海堡之人都很嚴肅，看來是我多慮了。」西門壹玖輕聲笑道。

　　「不，海堡之人確實都很嚴肅，川流兩兄妹是例外。」擎浪先是一怔，而後開口，西門壹玖居然會主動跟他說話，除了川流、暗潮及碧瑔外，怕是再無他人敢與他攀談。因他的出身，更因他周身透出的殺意。

　　「我會慢慢觀察的。謝謝你帶我過來。」西門壹玖還沒踏入書房，美眸便教案桌後那道霸氣非常的身影吸引，她朝擎浪微笑頷首致意後提裙跨入書房，安靜的坐至一旁的椅上，沒打擾海樞玹。

　　擎浪看著西門壹玖坐下，看著她再起身走至一旁書櫃拿了本書再坐回方才的位置，就像海樞玹根本不存在，但這一路行至碧海青天，西門壹玖與海樞玹幾乎形影不離，且總有交談，此刻安靜的兩人彼此不打擾，頓時擎浪明白為何西門壹玖能入海樞玹之眼。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擎浪唇角不禁微揚，轉身立即冷下面色，甚至可說是肅殺了神色走往偏廳，那裡還有個人等著他。

　　碧瑔和川流兩人站在偏廳中，不知在吵些什麼，擎浪站在門邊不想介入，方才那名躲在暗處的肖小已經讓他捉入了碧海青天的地牢，此刻暗潮正在審問中，沒有其他人會打擾他，正好圖個清靜。

　　「我都說了，太夫人近來依舊是睡睡醒醒的，這跟我留在碧海青天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麼你就是不懂呢？」碧瑔忽地大聲叫嚷了起來，一張清麗的容顏上寫滿了怒意。

　　「太夫人喜歡妳，妳就該回海堡去好生的伺侯她，別讓爺公務如此繁忙還得掛心太夫人。」川流也跟著大聲了起來，雙手緊緊扣在碧瑔雙肩，就像一鬆開碧瑔會逃開。

　　「川流，太夫人為什麼喜歡我你明明就知道，我的心思你也知道，爺的心思現在已經都在西門大小姐身上了，你還要我回去？這算什麼？」碧瑔很想揮開川流的手，卻怎麼也掙不開，別人想攀上的，她一點也不在意，她活著不是為了順從。
　
　　「就因為爺已經有了大小姐，所以我才要妳回海堡，妳怎麼就想不通？有大小姐在，太夫人便不會再把妳指給爺，我不過是要妳多為爺分憂一些，這碧海青天我會讓其他人來管理，妳明白了嗎？」川流長長一嘆，自碧瑔十三歲後，海堡眾人就將她視為海樞玹妻子的第一人選，太夫人更是把碧瑔帶在身旁教導，為了有朝一日讓碧瑔嫁予海樞玹，成為海堡當家主母。但海樞玹無意，碧瑔更是敬畏海樞玹，連要她多站在海樞玹身旁一刻，她也待不住，才會在碧海青天缺掌事總管時自告奮勇，義無反顧的離開海堡。

　　「我當真不明白，大小姐的出現與我回海堡有什麼關係，何況太夫人一直有潭姊伺侯……等等，川流，你跟我說了這麼多，不會只是為了你自己吧？」碧瑔忽然靈光一閃，像讓人點醒了一般，美眸流轉笑顏逐開。

　　「胡說！我是為了太夫人與爺，妳不要汙衊我。」川流怔然，眼前碧瑔的神色與方才全然不同。

　　「我汙衊你？難道不是因為你想娶潭姊才把我招回海堡？」碧瑔柔荑捉住川流衣襟邪氣一笑。

　　「才…才不是！」

　　「哈！」一旁擎浪終忍俊不住輕笑出聲，川流與碧潭兩人青梅竹馬，海堡眾人皆知，連他一個半途入堡的影城人都知道，他幾乎不在人前展露笑容，卻總在川流及碧瑔鬥嘴時笑了，而這大概也是他遲遲無法對碧瑔下重手之故。

　　「擎浪，你來了！」終於掙開川流，碧瑔笑容滿面的快步走至擎浪身旁，還信手拿了她放在小几上的包裏，就像方才她與川流的爭執全然沒發生過一般。「給！」

　　擎浪看著眼前包裏，環胸的雙臂不敢接，他還記得上回自碧瑔手中接過了什麼，當時連正經的暗潮都笑出了聲，他可不想再成為眾人的笑話。

　　「不是胭脂了！你收下嘛！」碧瑔紅唇微嘟嬌嗔。

　　「…我不需要女人的東西。」擎浪冷冷開口，他可不笨，不是胭脂，那也可能會是花粉，或許以眼前包裏大小看來，更會是羅裙。

　　「不是女人的東西，你看看啊，這可是我親手為你製的。」碧瑔拉過擎浪的手硬是將包裏塞至他手裡。

　　「親手？妳說妳親手為他製的？」川流連忙走來，他這妹妹從未親手給他做過東西，居然會親手做東西給擎浪。

　　「怎麼？你也想要嗎？叫潭姊幫你做。」碧瑔朝川流扮了個鬼臉，剛剛的事她還沒打算放過川流。

　　「謝謝，我走了。」擎浪沒給碧瑔再有機會留他，更沒讓她有機會再多說什麼，一眨眼消失在兩人面前。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一日，月城西門府

　　西門數站在西門府前大廳，在他眼前的是怒火滿盈的楚蒼及一眾商會大爺們，西門捌貳才帶著西門壹玖離開西門府，不消一個時辰楚蒼便派了人來遞帖，說道是要拜訪西門壹玖，與她商談婚事，西門數讓下人給回絕了，沒想到隔日楚蒼便親上西門府來，沒有遞帖直接闖入。

　　「這陣仗是要老夫如何看待呢？」西門數緩緩坐在主位上，慈祥的臉龐上帶著笑容，在他身側站著的是西門鏢局的總教頭秦浩，剽悍的身形讓前大廳內的所有人不敢造次。

　　「西門老爺，各位叔伯是聽說西門府與城主的親事要作罷，特來關心，您老可別動氣。」高佰盛一張得意的笑臉，他高府既是月城西門府的死對頭，那西門府的笑話他不看就可惜了。

　　「哎呀！世侄，老夫可沒動氣，大家坐吧。上茶。」西門數早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眼前毛頭小子還想著要與他鬥，西門數笑容滿面的招呼一整群人坐下。

　　「西門老爺，大小姐她與本城主的婚事在即，可那日城海大爺卻登門搶親，這事你怎麼說？」依舊昂立在廳堂中楚蒼沉著面色略帶怒火的直接質問。

　　「海大爺難道沒跟城主好好的談嗎？」西門數故作吃驚樣，底心明白楚蒼今日決不會善罷甘休，西門捌貳不在，他身為人父也該是子女後盾。

　　「談？他連談也沒跟本城主談，海堡權大勢大，海樞玹霸氣盛名在外，他是直接威脅本城主，而你西門府更是如此背信，各位商會的大爺們你們說月城商會還能由西門老爺做主嗎？」西門捌貳妳最大的失策就是帶走了西門壹玖，這下我就要看西門府如何收拾這殘局。楚蒼邪氣一笑。

　　「西門府沒有背信！」西門數還沒來得及出聲，廳門外嬌聲響起，一抹粉色便踏入前大廳，嬌俏可人的美麗容顏立即吸引了前大廳所有人的注目。

　　「小肆，無禮，還不退下。」西門數一見來人眉頭深鎖，立即起身喝止。

　　「城主，西門府的小姐可不只大姊一人，城主定能成為西門府的女婿。」沒理會西門數，西門陸肆美眸帶笑，款款走至楚蒼身旁，嬌媚一如盛開玫瑰般。

　　「妳是…四小姐。」方才西門數一喚，雖從未清楚見過真容但楚蒼可以推斷眼前這名年輕佳人是西門府的四小姐。這西門府的女兒果真一如傳言般，個個貌美如仙，連這小丫頭也如此嬌美。

　　「是，小肆見過城主。」輕福身，長睫輕搧間透著勾引。成不了海堡主母，那我便成月城城主夫人，一樣能權傾月城。

　　「小肆，妳逾矩太過，來人！帶四小姐回內院。」西門數大掌緊握成拳，氣得渾身發抖，西門陸肆一直以來就不同於其他孩子，她的野心太大，從來只畏懼西門捌貳一人，現在西門捌貳不在正好給了她機會。

　　「秦浩立即給二小姐發急信。」西門數低聲下令，這事必須讓西門捌貳知情，而且愈快愈好，雖然西門捌貳怕是阻止不了。

　　「好，四小姐好氣魄，那麼楚蒼恭敬不如從命，臘月必來迎娶四小姐過門。」楚蒼邪氣一笑，西門府與他的關係不能斷，否則他這幾年謀劃的一切便要白費了。

　　「等等！老夫還沒同意！」西門數看著一廳交頭接耳的商會大爺們，就算要他承了背信之名，他也不能讓西門府的任何一個女兒嫁給楚蒼這個眼神太過邪氣的男人。

　　「咳…爹，隨四姊去吧。」幾聲低咳自身後傳來，西門數眉頭更加深鎖了，前大廳的主位後有一密室，這密室只有西門捌貳和西門數知道，西門伍伍此時卻在密室中，看來他這數天機的兒子果真無一不曉。

　　「父親，女兒絕不能讓西門府揹上背信之名，大姊教海大爺看上了，二姊巡視日城而去，三姊她…她孤僻高傲，既然如此，由我嫁給城主是最好的選擇，小肆願意代姊出嫁。」西門陸肆緩緩走至西門數跟前跪下，一付迫不得已的模樣讓一室大爺讚賞，稱她懂事。

　　「妳…唉！算了。」西門數別開臉坐下，隻手撐額微揉發疼的頭。

　　回首，美眸輕瞟了眼楚蒼，西門陸肆嬌媚一笑。西門捌貳，等妳回來，我就是城主夫人了，我看妳還怎麼管我。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一日，日城十全樓

　　方看完帳的西門捌貳挑高了眉，站在十全樓帳房外看著來來往往的小廝、跑堂緊張的不把她放在眼底，而秦安祥與風無艮更是不見人影。

　　「慢。發生了什麼事。」隨便攔了個人，西門捌貳美眸帶笑，就怕她太過威嚴會嚇壞眼前這個沒幾歲的小毛頭。

　　「二…二小姐，前頭、前頭…楚府又來了人。」小廝結巴開口，雖然秦安祥不讓打擾了看帳的西門捌貳，但這樣大的動靜又怎可能不擾了精明的西門捌貳。

　　「楚府是嗎？昨夜的教訓看來還不夠。」西門捌貳微笑，她再瞧了眼天色。昨天還讓十全樓能做生意到晚上，今日這才過了午時，看來楚府是打定主意挑上西門府了。

　　西門捌貳蓮足輕移，瞬間已消失在小廝面前，當他再定睛時，西門捌貳已經提裙跨入前廳。

　　「二小姐？」小廝眨眨眼楞在原地，他是聽說過西門捌貳習武，但親眼這麼一見還是讓他目瞪口呆。

　　西門捌貳看著十全樓前廳一片混亂，幾名悍形大漢將桌椅都給砸了，連同幾名跑堂、小廝也教打傷了，一地凌亂與血痕在在說明了楚府今日來人打定主意討回昨日帳。

　　西門捌貳深吸了口氣，冷冷打量著眼前情況，手中銀針蓄勢待發，還沒來得及動作，一抹白便自她身旁閃過，瞬間立於大漢中間，在她耳畔留下了一句，不能用銀針。

　　「我想吃飯，你們不要鬧事。」沉著的嗓音響起，剛毅的臉龐上淡漠的讓人背脊起了涼意。

　　「你是誰？敢管楚府閒事，不要命了！」其中一名大漢喝斥，以聲音掩去他的畏懼。

　　「在下一名食客罷了，至於要不要命，得看諸位。」語罷，一身氣息全數轉為劍氣，如同眼前不是人而是劍。

　　原來這就是人劍合一的境界嗎？西門捌貳不知為何覺得眼前風無艮是為了阻止她動手才會在她踏入前廳時出現，更搶在她前面出手。

　　「來人！給這個不知死活的男人一個教訓！」身著華服的男子顫顫然躲在其中一名大漢身後大叫，不出聲沒事，一出聲便引起了西門捌貳的注意，她唇角微揚抬首解去面紗。

　　看來就是你了。

　　「我說，昨天那個是你兒子，還是你弟弟？」笑語在男子耳畔響起，讓他驚嚇轉首，就見西門捌貳絕豔容顏上一抹令人移不開目光的微笑，勾魂奪魄。

　　「妳…妳…美人。」男子酥茫的雙眼直勾勾的凝視著西門捌貳，腦子已然無法思考。

　　「不論他是你的誰，現在…你的下場只會比他更慘。」西門捌貳豔豔一笑，而後一掌輕搭於男子肩上，瞬間男子全身癱軟倒地不起，半點聲音也來不及發出。

　　就在男子倒地的瞬間，一群大漢中半數也跟著無聲倒地，出手的風無痕分毫未動僅僅是站在原地。

　　「你、你…你到底是誰？」驚恐聲四起，大漢們頓時成了弱小，有的站不穩跌坐在地，有的連忙退步。

　　「食客。」風無艮冷冷開口，沒有波動的雙眸一掃。「再不走，連你們也走不了。」

　　「走…快走。」大漢們轉身就想逃。

　　「等等，把地上這些帶走，十全樓不收垃圾。」西門捌貳輕笑，再次繫好面紗，轉身步向風無艮。恐怖的劍氣，那些人的武脈廢了。「為了讓他們可以一個架一個出去，才只傷一半嗎？」

　　「省事。」

　　「確實，師兄真是好思慮，不枉我這些日子的招待。」西門捌貳笑眸深深的瞧了眼面無表情的風無艮，有些話人前風無艮絕不會多說，西門捌貳轉而走向十全樓掌櫃。「整理好，今天十全樓還得做生意。」

　　「是。」

　　「再幫我送些酒菜到師兄的房間，我有事想請教師兄。」西門捌貳語閉轉身跟風無艮兩人回他的廂房，離開前還不忘給秦安祥一個眼神。

　　「師兄今日在十全樓裡可有收獲？」西門捌貳很自然的坐下，一雙美眸瞬也不瞬的望向風無艮。

　　「廚房裡那個新來的年輕小伙子不太會做菜，那菜入不了口，還有掌櫃的好像想跟我收錢，讓我差點要把妳的玉牌拿去當了。」風無艮坐在西門捌貳面前為自己斟了杯茶，就像話家常一般。

　　「是嗎？我記得沒錯的話，昨夜是掌櫃的幫我們把酒菜送到帳房的，怎麼他沒長記性。」西門捌貳將面紗拿下，絕豔無雙的容顏寫滿笑意，周身盈滿的邪氣讓風無艮挑眉。

　　「二小姐，酒菜送上來了。」掌櫃端著酒菜走入風無艮的廂房，才踏入就因西門捌貳的容顏而驚豔的傻楞。

　　「秦叔，動手。」西門捌貳唇角輕揚，掌櫃身後的秦安祥便點住他的穴道後伸手將他那易容的面皮撕下。「還有那個新來的廚子，秦叔也一併處理了。」

　　「是。」秦安祥作揖退下，身後兩名武衛架起那名假掌櫃退出風無艮廂房。

　　「有勞師兄了。」西門捌貳以茶代酒敬風無艮。

　　「好說、好說。」風無艮微笑舉杯。

～　續　待　～

墨陽

2019-03-27 16:20

第八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一日，日城碧海青天

　　「玖兒，妳先去休息吧。」海樞玹沒放下筆，僅是抬首看向一旁安靜看書的西門壹玖。

　　「沒關係，這書我就快看完了，我可以等云溟。」西門壹玖目光沒離開書本，唇角綻開一抹微笑，就像她並非是為了陪著海樞玹才看書。

　　「如果累了就先回廂房休息，明白嗎？」傻丫頭，妳這點小動作我怎會不明白。海樞玹柔了面色，西門壹玖的體貼他再清楚不過。

　　「玖兒明白。」西門壹玖抬起美眸望向海樞玹，柔柔頷道微笑。

　　擎浪隱在暗處，川流立於一旁，暗潮守在書房外，此刻三人都更加明白為何獨獨是西門壹玖能入海樞玹之眼，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如此無爭的陪在海樞玹身旁，西門壹玖不需要權勢，不需要榮華，這些她原本都有，她要的只是海樞玹對她的真心，但在此之前，任何人都能瞧出她已對海樞玹付出了真心。

　　端著茶水走入書房，碧瑔先是瞧了眼川流，再看向西門壹玖，最後將目光落在海樞玹案桌上。

　　「爺請用茶。」放下茶杯，碧瑔轉而走向西門壹玖。「大小姐請用茶。」

　　「謝謝。」西門壹玖抬首給碧瑔一個溫柔的微笑，這一抹笑讓碧瑔的眼睛閃亮了，看得川流心頭一驚。

　　「大小姐，碧瑔伺侯妳回廂房休息吧。」碧瑔一句才出了口，海樞玹便微抬首，凌利目光立即放在碧瑔身上，川流連忙走向碧瑔為她擋去那如刃眼神。

　　「碧瑔，大小姐要看完這本書，妳先下去吧。」川流不著痕跡的拉扯著碧瑔，就怕碧瑔這回真會讓海樞玹給殺了。

　　「這都亥時快子時了，大小姐是該歇息了。」碧瑔沒好氣的開口，眼前西門壹玖可真的是個水靈靈絕美的姊姊，她自小在一群男人中長大，除了碧潭外就沒其他親近的姊妹了，所以當初她才會錯把擎浪當姊姊看，她就想要多幾個姊妹。

　　重重放下筆，海樞玹起身離開案桌，走向三人，那步履聲讓川流冷汗直冒，他不禁要瞪向碧瑔，引得她無辜眨眼。

　　「玖兒，妳確實該歇息了。」海樞玹直接將西門壹玖手中書奪過，再拉她起身，攬著她的肩直接步出了書房。

　　川流和碧瑔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一時間都呆楞了，直到他們又一次聽見擎浪由暗處傳來的一聲低笑。

　　「爺這是不看公文了？」碧瑔眨眨明眸，這一天下來她可真是開眼了。海樞玹會對女人笑，海樞玹會為女人夾菜，海樞玹會摟著女人，海樞玹還會為了女人放下公事不處理。

　　「大小姐果真非凡人。」川流頷首，而這結論讓剛踏入書房一臉驚愕的暗潮嘴都忘了合上。

　　幾乎是讓海樞玹抱著走的西門壹玖，美眸緊緊凝視著身旁海樞玹那張凜然的俊容，不知他為何動了怒火，更不明白方才川流他們臉上的錯愕何來，而這回廂院的一路上，下人們更是一個個像看到鬼似的逃了。

　　「全部退出去！」海樞玹一聲令下，下人們全都急急退出，連掌燈的也退了去，這讓西門壹玖更是不解。

　　「云溟，你怎…？」一句話沒能問完，海樞玹便吻住了西門壹玖，吻得她莫名，吻得她昏頭。

　　「玖兒，不要對其他人那樣笑。」海樞玹緊摟著西門壹玖，嗓音有些低啞，聽得西門壹玖羞澀。

　　「知道了。」這是吃醋了？西門壹玖忍著笑意，她雙手環住海樞玹腰際。「不對旁人溫柔，不朝旁人那樣微笑，不看其他男人，只對云溟和家人溫柔，只對云溟有著充滿愛意的微笑，未來的一甲子都只看著云溟，玖兒會記著，全都牢牢記著。」

　　「哈！玖兒聰慧，舉一反三。」海樞玹輕笑出聲，他沒想到自己會在意西門壹玖到如廝程度，更沒想到自己居然要讓碧瑔提醒了才知道自己讓西門壹玖疲累。

　　「不過，云溟把下人們都譴退了，那也只有玖兒能伺侯云溟更衣上榻了。」西門壹玖在海樞玹懷中嬌笑，她確實有些累，但以往在西門府，她可是喝通宵的大小姐，這時辰還算早。

　　「有勞玖兒了。」海樞玹在西門壹玖額上輕吻，其實他根本就不需有人伺侯，但服侍他的人是西門壹玖，他很是樂意。

　　「海大爺寬衣吧。」西門壹玖笑意更深。果真是霸道的海大爺。

　

　　一早刺眼的光線便讓西門壹玖迷迷糊糊醒來，她抬掌擋去喚醒她的陽光，掙扎了一下才緩緩坐起身，然後偏頭眨眼，有些忘了自己為何睡在這偌大的窗台邊，雙手撐在太妃椅上，西門壹玖環視四周最終將視線停在床榻上那張睡顏，唇角不禁輕揚。

　　是啊，這裡是碧海青天，看來我的海大爺昨日累著了。

　　動作極輕的起身理了理衣衫，昨夜西門壹玖堅持海樞玹睡床上，她睡太妃椅，海樞玹拗不過她只好依了她，將太妃舖上厚厚一層軟被只為讓西門壹玖能睡得舒服，因此海樞玹僅蓋披風而眠。

　　坐至床沿，西門壹玖深深的凝視連睡著都顯得拘謹的海樞玹，一時間嬌笑出了聲，她俯下身輕吻了下海樞玹的唇。

　　「醒了怎麼不起身？」

　　「當然是為了讓妳多睡會。」海樞玹大掌按在西門壹玖後腦，不讓她的唇能離開自己，這一字一句都是吻，戀戀不捨難以分離。

　　「爺，您醒了嗎？」碧瑔的嗓音自門後響起，輕敲門聲隨之而來。

　　聞聲西門壹玖羞紅了頰急急站起身背向海樞玹，惹得海樞玹眉頭微蹙，有些惱怒於碧瑔壞了他的好時光。

　　「進來。」海樞玹起身下榻，單衣微敞間精實的胸膛展現無遺讓推門而入的碧瑔挑眉，她從未見過衣衫不整的海樞玹，她明眸轉而看向一身衣裳整齊的西門壹玖和窗臺邊的太妃椅，清麗的容顏上閃過一絲失望。

　　「早膳放下出去吧。」海樞玹徑自走入屏風後著衣，語氣間滿是不悅，聽得碧瑔身後的一眾女婢膽顫心驚。

　　「妳們先下去。」碧瑔朝身後發婢女們微笑。「爺，海堡來了訊息，說道是鑄鐵司出了內賊，還請爺指示。」

　　「…讓暗潮先行回海堡，他會知道怎麼處理。」海樞玹沉著嗓音響起，語氣間卻帶著一絲笑意，這讓西門壹玖有些困惑了，前陣子西門府也出內賊，當時西門捌貳可是動了雷霆大怒，與海樞玹此刻的反應全然不同。

　　「是，碧瑔立即去轉答。」碧瑔福身退下，對於海樞玹，海堡上下只有絕對服從。

　　「報！爺，西門二小姐來了急信。」碧瑔前腳才踏出海樞玹廂房，川流便急急走入海樞玹廂房。

　　「捌貳的急信？」西門壹玖立即向前，美眸流轉著擔憂直勾勾的凝視著川流，與西門捌貳分別後她一直懸心於西門捌貳的情緒，就怕風無艮再次讓她激動昏迷。

　　川流不敢將目光與西門壹玖相對，昨夜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他可沒那勇氣挑戰海樞玹的威嚴。

　　「呈上來。」海樞玹一走出屏風，川流便急急走向他，視線完全沒與西門壹玖交集。

　　海樞玹看著西門捌貳的急信，唇角上揚，眼神透著寒意，周身散發著濃烈霸氣夾雜著殺氣，看得西門壹玖擔憂。

　　「怎麼了嗎？」西門壹玖走往海樞玹，柔荑輕搭在海樞玹臂上。

　　「不過就是有人出手了，玖兒不用擔心，二小姐精明的很。」海樞玹俊容上的笑意不減，但殺氣愈濃，濃得川流心驚。「川流，給二小姐發信，就回二個月。」

　　「是。」雖然不明所以，但川流也只能照辦，他作揖退下。

　　「二個月？什麼意思？」西門壹玖美眸瞬也不瞬的凝視著海樞玹，腦海中閃過無數個西門捌貳信中所提之事。

　　「二小姐給了期限處理日城宵小之輩罷了。」海樞玹坐下，抬首給西門壹玖一個微笑。「先吃早膳，二小姐目前安好。」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二，月城西門府

　　「小柒，妳怎麼還是不見人？快幫我治手啊！」西門陸肆讓下人拍著西門參柒廂院緊閉的門板，這已不知是西門捌貳離府後的第幾次了。

　　「四小姐，三小姐說了她一個月不見人，四小姐請回吧。」門後傳來西門參柒貼身丫嬛小芙的嗓音，淡淡的，如同西門參柒般。

　　「小芙，妳去叫小柒來，我就不信她真不見我。」西門陸肆語氣帶著些許的撒嬌，但美眸深處卻寫滿了陰狠。賤婢！居然敢攔我？等妳家主子開門後，看我怎麼收拾妳。

　　「四小姐妳別為難小芙了，三小姐說了，如果再來拍門，就別怪她狠心。」說著西門參柒廂院門板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水氣，帶著淡淡白色。「四小姐請回，這是三小姐新製的曼陀羅，三刻鐘就能要命的。」

　　「妳！我走就是了。」西門陸肆嬌啍一聲轉身離去，隱隱在她身上散發出的是尋常人無法瞧見的如同血一般腥紅色的邪氣。

　　隱在暗處的西門伍伍看著那白霧繞門，搖首輕嘆，轉身瞧了眼西門捌貳緊閉的廂院，蹤身一躍便踏入了西門府禁地，那只要是人都不敢進入充滿了暗器的廂院。

　　一園青柳翠竹，與主人那豔容相襯顯得高雅不凡，西門伍伍腳步小心，繞來繞去的步履好一會才走至廂房門前。「果真辛苦，但這劍氣怕是我解決不了。」

　　西門伍伍小心的看著地上那一痕入地三寸的劍痕，向上透出的冰寒劍氣連隻蟲子也飛不進去，更別說是人想進入，怕是還沒踏進去就教這劍氣斃命。

　　「這錦囊也不知妳什麼時候能看見，若妳瞧見了，又是否知道何處尋我？」西門伍伍蒼茫的雙眼中依舊沒有任何情緒，他必需走，時候到了，若他不走，西門府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西門伍伍轉身蹤身一躍，回到自己的廂院中，環視四周一園的綠意已然不存，唯留枯木松枝蕭蕭。

　　「父親，孩兒就此拜別，歸期何期，猶未能知。」西門伍伍雙膝著地朝西門數廂院方向叩首三拜。

　　「秦默，走吧。」西門伍伍讓一身墨色持劍的少年扶起，兩人年齡相當，在西門捌貳眼裡都還只是孩子，彼此作伴彼此扶持，然而兩人就這麼帶著西門伍伍的令牌及銀票和簡單的行囊離開了西門府，只在小亭桌面上留下給西門參柒的一封信。

　　直到晚膳時分，西門數才接到下人通知急急趕至西門伍伍廂院，一園蕭瑟如同知曉主人將長年不歸般，這讓西門數頹然而坐，早在許久前他就知道他與這唯一的兒子親情緣份極薄，所以他不惜將西門伍伍關在西門府最深處的小院中，在底心祈禱著妻子的預言失誤，但命運卻依舊殘酷的應驗。

　　「父親。」一聲淡然傳來，小亭中的西門數抬首就見西門參柒那張平靜的臉龐上寫滿了無奈。「小伍他有他的路，父親不必太過擔心，只是，秦大叔那裡，還需要父親知會。」

　　「小柒，妳早就知道了嗎？」西門數苦澀開口，嗓音低啞含悲。

　　「我午後便聽聞了。」西門參柒握住西門數大掌，柔柔的跪坐在他跟前。「小伍留了封信給我，我得儘快動身前往海堡，父親，這段時日您要多保重身子，年前，我必會趕回。」

　　「小柒，這一來一往路途如此遙遠，年前妳無法趕回，不必掛心爹，爹會在西門府等著妳們回來。」西門數眼眶一紅，就像他知道一家子和樂融融再相聚的日子不再會有。

　　「父親放心，尋常人傷不了我，武林高手也難動我。」西門參柒豆大的淚落下，當西門陸肆在她廂院前甩頭而去時她便明白了西門數將要承受此刻的心痛。「二姊交代不能落下的藥，我已讓小芙將帖子給了藥廠，每日都會由藥廠送來，父親需記得服用。」

　　「去吧！趁著夜色，也趁著尚未被發現。」西門數抬起沒被西門參柒握住的掌拍了拍西門參柒的頭，傷感的眼神讓西門參柒需咬緊牙才站得起身離去。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五日，日城十全樓

　　深吸了口氣，西門捌貳看著手中西門數傳來的急訊，美眸輕閉起，周身殺氣濃烈，柔荑有些輕顫，那是她的隱忍，也是她的怒火。

　　「二小姐發生了什麼事？」行李車隊都已備好，若非接到西門數的急信，西門捌貳的車隊早離開了十全樓，秦安祥看著西門捌貳的神情實在不能放心，這十全樓的掌櫃還在養傷中，若非那壺酒，也多虧了風無艮，否則西門府不會發現原來這十全樓已讓人滲入，而且可說是直接接管了，方整頓好十全樓，現在西門捌貳手中又來急信，看來這一趟出巡日城難以平安，事情一波接一波，秦安祥心間極度不安。

　　「秦叔，你立刻啟程回西門府，很多事，你明白我的決定會是什麼。」西門捌貳真氣流竄間手中信紙焚毀化燼。

　　秦安祥見狀不二話立即躍上馬，朝歸途而去，以往西門捌貳殺氣如同寒冰，此回成了炙焱，西門府必逢大事。

　　「師兄，秦叔已然回西門府，這一路，有勞師兄與我共守西門府車隊，捌貳必不會少了報酬。」西門捌貳沒睜開美眸，只是不停的吐納，就像她不這麼做，她會止不住回西門府的衝動。

　　「明白。」風無艮走向西門捌貳，大掌輕搭在西門捌貳肩上，一股沛然正氣如洪貫入西門捌貳體內，為她穩下心緒。

　　睜開美眸，西門捌貳微抬首凝望風無艮，一顆怒火滿盈的心已然平靜，眼前那雙深邃如淵的鷹眸帶著淡淡的笑意。

　　「出發。」西門捌貳輕輕開口，她的行程不能停，她可以確定海堡已然收到處置楚府的消息，她的馬車快不了，那該裝的，不能被發現。

　　「等等，師妹，妳坐車吧，師兄我可以的。」風無艮在西門捌貳側過身準備躍上馬前拉住她的手，向來在人前冷漠的俊容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沉默，西門捌貳這時才發覺在十全樓不遠處，有幾名行跡詭異的男子正盯著西門府的車隊。

　　「謝謝師兄。」這些人不同於十全樓鬧事的，難道是楚蒼的人？西門捌貳冷眸一橫，西門數的信讓她失了冷靜，若非風無艮，怕是途中又會有變數。

　　俐落進入車廂之中，西門捌貳將面紗除了去，她認真的神情讓小蝶跟著警戒了起來，而依舊頭紗掩面的小采則是乖順的坐在車廂中。

　　「小蝶，這一路，直至北方西門府別業除了用膳、過夜外都不會停，我已吩咐下去本次日城巡城全都由各分家執事們輪替將帳本送至別業，送帳本公文來的人全都要是熟面孔，並且知道我西門府的暗語，妳明白了嗎？再則小采的安危由妳貼身保護，別擔心，我會再加派人手給妳，務必要讓旁人誤認為長姊還在我們的車隊之中，明白嗎？」西門捌貳眸光緊凝小蝶，將她的一枚印信交給了小蝶，只要是西門府的執事都能認出西門捌貳的印信，見印信如見人。「不到危急之時，絕不能用。」

　　「小蝶明白。」小蝶連忙將西門捌貳的印信收入懷中，臉上透著擔憂，她還不足以如此為西門捌貳分憂，但西門捌貳卻交給她如此重擔，怕是事態並不簡單。「不過，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要先讓秦叔先回月城？」

　　「西門府有個了不得的小姐，自做主張的與楚蒼訂了親事，以為她能飛了嗎？」西門捌貳邪氣一笑，西門陸肆的手段在她眼底不過就是小孩戲耍，若非為了西門參柒，西門陸肆想嫁誰就嫁誰，她絕不反對，還會送上大禮祝賀。

　　「能飛？」出聲的不是小蝶，而是小采，她極少與西門捌貳相處，有時她真聽不懂西門捌貳的話。

　　「翅膀硬了。」小蝶連忙小聲解釋，西門捌貳臉上的邪氣可不是開玩笑的，小采看不清的，她可十分清楚。「可咱們西門府才打算退了與城主的親，老爺他會答應嗎？」

　　「女大不中留，她當著商會眾老爺的面與城主訂了親，父親也只能答應，可惜，這姊妹情份終究是守不住了。」背信？這世道，為了錢，為了權勢，為了利益，誰還顧得上道義？小肆，對妳而言，西門府真的重要嗎？西門捌貳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小蝶看著西門捌貳的神色不敢再多說一句，眼前西門捌貳透著無比邪氣，若非有所顧忌，怕是那些跟在車隊後面以為沒被發現卻早透了行跡的宵小們早已身首異處。

　　「…小蝶，後頭有幾個人？」西門捌貳閉上雙眼，忽地隨口一問。

　　「小蝶只能察覺六人，確實人數不出車廂小蝶能力不足無法判斷。」小蝶垂首，西門捌貳對她的訓練日以繼夜幾乎不曾斷過，有時小蝶會覺得西門捌貳對自己如此用心有所目的，但她猜不透。

　　「八人，其中三人的造詣在妳之上，妳能察覺六人已屬不易。」西門捌貳唇角微揚。

　　當初她將小蝶帶在身旁，開始只是因為她的外表清麗動人，在西門府中不免會遭妒惹禍，只有西門捌貳可以護她周全，沒想到相處一段時間後，西門捌貳有意無意的試探讓她探出了小蝶的武骨亦屬上乘，因此她開始教她習武。主僕的關係讓小蝶不得不順從西門捌貳，更因她父親秦浩的關係，小蝶劍術飛快進步，如今已能與人對戰。

　　「小蝶，妳需顯拙於外，明槍易防，暗箭難躲。尤其是那暗箭來處，可能是妳最熟悉之人。」西門捌貳美眸透著一絲複雜讓小蝶困惑，她不明白在西門捌貳身旁她又怎會躲不了暗箭，但西門捌貳的話，她會牢牢記住。「小采，這一路辛苦妳了。」

　　「二小姐別擔心，小采還行。」小采很想用笑語掩飾自己的難受，但她實在裝不了，也逃不過西門捌貳那雙清明的雙眼。

　　「如果妳受不了，就罵罵我那骨折的大姊消氣吧，我和小蝶都會守口如瓶。」西門捌貳聳肩，小蝶和小采兩人不敢笑出聲，就怕西門壹玖失了面子，不料三人都聽見了車廂外的低笑聲，來自那個承諾會守住西門府車隊、她臨時花銀子請來的保鑣。

　　「笑吧、笑吧，外頭的人都笑了，妳們兩個想笑就笑吧。」西門捌貳微笑，絕豔容顏讓身旁小蝶看得痴了，而小采隔著紗底心不免感到可惜，西門府二小姐的笑容可比真金還吸引人，難得能見。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五，月城城主府

　　跟上西門府的車隊了，哈，西門壹玖，得不到妳，我就毀了妳，到時我看海樞玹還娶不娶妳。楚蒼看著手中字條，沉思的臉龐有些猙獰。

　　「蒼郎，你這神情看得小肆害怕。」柔柔偎入楚蒼懷中，西門陸肆出水芙蓉般的臉龐上楚楚可憐。

　　「小肆啊，我的美人，妳可知妳那二姊正馬不停蹄的趕路，妳說她可是為了早些搭上海堡，還是為了擺脫我派出的人馬？」楚蒼長臂攬抱住西門陸肆將她整個人貼合在自己身上，語氣滿是陰狠邪氣。

　　「都有吧，我那二姊老是自以為是，瞧，我這手指可是她親手折斷的。」西門陸肆嘟起紅唇嬌嗔。

　　「真讓人心疼，不過沒關係，我會替妳討回這筆帳。」楚蒼輕握住西門陸肆柔荑抬至唇畔輕吻。

　　「可別騙人，小肆等著看戲。」西門陸肆綻開嬌媚微笑，勾引的目光讓楚蒼俯身吻住她。楚蒼，你就好好的替我教訓教訓西門捌貳那賤人，這麼多年我低聲下氣，也該是我出頭的日子了。

　　「妳真是隻狐媚的小妖精，若非人言悠悠，妳會知道妳這般引誘會出事。」楚蒼輕咬了下西門陸肆紅唇，再以舌信輕滑過，炙熱的氣息噴發在西門陸肆頰面。

　　「好事多磨啊，蒼郎，再等三個月，我就是你的人了。」西門陸肆輕舔被咬過的下唇，笑意更深了。小柒，我看妳還能逃多久，西門伍伍，我也不會放過你。

　　站在楚蒼廂房外，楚雲緊咬纖指，西門陸肆到訪城主府，她一度以為西門陸肆是來找她的，沒想到她會聽見這麼一段令她心驚的對話。

　　肆兒，妳到底是以前單純的肆兒，還是裡頭心機深沉的肆兒？哥哥，你還是雲兒的哥哥嗎？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初一，日城西門府別業

　　一園楓紅下，一身白袍昂立於亭外，無波的氣息下那雙平靜的鷹眸中寫滿了複雜，腰間佩劍不再以布巾包裏，劍鞘上兩字止戈在在說明了主人的身份，武林道上誰人不知名劍譜上排名第一的止戈劍乃劍聖佩劍。

　　「一劍止戈，風過無痕。」鶯語響起，纖白如月在楓紅下特別醒目，一頭烏亮的髮披散在身後，半點珠玉未綴，白紗微掩，那雙靈動美眸帶著笑意款款朝風無艮而來。

　　「妳不該起身。」風無艮無聲嘆息，日前那場混戰驚心動魄，若非他止戈劍出，為護兩名侍女周全，西門捌貳必得再催發內力以保西門府一眾安然，而她所中之毒也將讓她武脈全廢。

　　「捌貳不是不懂事的女娃，今日是特地來感謝師兄那日出劍一助，不枉我高價禮聘，這便送上酬金。」西門捌貳輕笑，蔥白手中拿著沉甸甸的錢袋。

　　「黃金？」風無艮垂目瞧了眼，並未接下。

　　「師兄的生肖屬獅的嗎？」西門捌貳不改笑顏，但美眸卻透出了一絲邪氣。

　　「哈！好說好說。」西門捌貳的態度讓風無艮不好拆穿她此刻身子的不適，伸手接過西門捌貳的錢袋，另一手卻順勢搭上西門捌貳腕間。

　　「我沒事，西門府可有一醫仙，她的藥管用的很。」西門捌貳沒抽回手，風無艮的擔憂需讓他自己探過後才能放心，她手臂上的箭傷已無大礙，但箭毒卻因她那日大動真氣之故漫延全身，就算以藥和真氣護住了心脈，還是重傷了她。

　　「確實好了許多，再調息幾日，應能將這毒排出。」風無艮收手，鷹眸緊凝西門捌貳。

　　「有件事，我早想問你了，不過如果你不想回答，我不會介意。」西門捌貳轉身走入亭內坐下，桌上是她讓人備下的茶具，那水還在煮著，壺中卻空無一物。

　　「妳問。」風無艮跟著坐至西門捌貳面前，自她手中接過茶具，接手沖茶一事。

　　「初見那日，你說楚蒼已死此話何意？」西門捌貳解開面紗，相處月餘下來，風無艮不與掩去真容之人對談的原則因她而破，她不問原因，風無艮亦不解釋，如同她可以是那個破例，但她卻不願成為那個特別，就怕時候到時，兩人間的情感壞了事。

　　「事實。」風無艮微笑，沖茶的動作未停，身上的真氣卻微微散出了一絲寒意。

　　「但楚蒼分明是月城城主。」難道楚蒼不是楚蒼？那小肆…西門捌貳瞪大了美眸，海樞玹的回覆她早收到了，日城的楚府會由海堡處理，而且在她與海樞玹下次見面之前便會處理好。

　　若楚蒼不是楚蒼，這日城忽然竄起的楚府是否只是楚蒼的一步棋，將海堡牽扯其中是否正確，風無艮此刻的真氣是在提點我風雨將至？西門捌貳思緒飛快，她垂下美眸沉思，腦中閃過各種想法，最後讓茶香中斷，再抬眸風無艮已將茶杯放至她面前。

　　「他確實是，不過，月城城主又是誰？」風無艮輕啜了口茶，話中有話，就像他斷定以西門捌貳的才智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影城？」西門捌貳回想著日前的攻擊，那群人手段兇殘，以不留活口之狠而來，不似以往西門府遇上的任何敵手，更不似江湖中收金取命的組織，那些西門捌貳全都交過手，無一類似日前那批人。

　　「師妹果真聰慧。」風無艮再為自己倒了杯茶。「影城之人不該出城，除了海樞玹身旁那個外，這麼些年來，我只見過三人，那日卻來了三十多個影城人，師妹以為這是何故？」

　　「莫非這楚蒼是影城人？」西門捌貳美眸寫滿震驚，話由自己的口中說出，底心卻不願相信，若真如她所言，那麼明國將陷於一片腥風血雨之中，可事實二字已由風無艮口中說出，她又怎能否定。

　　「不錯，此人罪大惡極，亦是我出玄漠之因。」風無艮臉龐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西門捌貳玲瓏心一點就通，由她此刻的神情，風無艮能清楚知道她已然開始盤定接下來她走的每一步棋。

　　「那為何找上西門府？」西門捌貳拿起杯子，還沒飲下便停了手，美眸一抬望入風無艮眼中。

　　「烏川村曾與我有恩，出玄漠後，我先行繞去卻是荒土一片百塚入眼。」風無艮放下茶杯，西門捌貳不提，他也不說，但這是兩人間不得不解決的恩仇。

　　「…所以你便尋仇而來。」西門捌貳苦笑，一口飲下杯中茶。

　　「一開始確實如此，但如今，仇，已不知如何報，恩，亦不知如何還。」風無艮再提壺為自己與西門捌貳斟茶，一雙鷹眸帶著苦澀笑意。

　　「恩仇終有得報的那日，只要你手下不留情。」西門捌貳淒淒微笑，這一道橫在兩人間的鴻溝到底對兩人而言是幸亦或不幸，西門捌貳已不知如何判斷。

　　「我說過，我不會殺妳。」風無艮沉聲開口起身背向西門捌貳，一身真氣又一次斂去，這是他不願再談下去的意思。
長嘆，西門捌貳看著風無艮的背影，腦海中不禁再次閃現多年前的那一日腥紅引動她真氣不穩，一時間喉間湧動，赤色涓流滴落在她素白綢衣上。

　　「捌貳！」風無艮倏地轉身移至她身後，單掌拍在她背上，宏大真氣貫入西門捌貳體內，為她護住心脈穩下毒性。

　　長長吐納，西門捌貳絕豔容顏上綻開一抹微笑，抬手以袖拭去唇角血痕。

　　「身旁有個內力高強的劍神真好，看來我還得再備下一些金子，屬獅的師兄恐怕會讓西門府支付高額的診療金了吧？」西門捌貳虛弱的笑道，話才說完便軟軟的向後倒入風無艮懷中，昏迷過去。

　　這毒竟連西門捌貳都無法自行運功解去，甚至頑強的連我也逼不出來，看來還是要尋他出島了。風無艮抱起西門捌貳往自己的廂房走去，這楓園是西門別業裡唯一一處清幽無人的廂院，當然在西門捌貳一聲令下，更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他。

　　將西門捌貳放在床榻上，風無艮坐在床沿鷹眸凝視著眼前無瑕絕豔的容顏，那雙靈動的美眸隱在長睫下讓此刻的西門捌貳有著另一種屬於恬靜的優雅，移不開眸光，大掌情不自禁的輕撫上那吹彈可破的粉頰。

　　「或許，那一日到臨時，不阻止妳的我會選擇同歸。」

～　續　待　～

墨陽

2019-03-29 14:52

第九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二十六，日城城郊鄉道林野間

　　西門府的車隊急速的奔馳著，而在車隊後頭的是一大群兇神惡煞，有騎馬的，有輕功點樹的，更有駕車放箭的。

　　一支支的箭夾帶著聲聲嘯鳴破風而來，馬車中西門捌貳手中銀針待發，閉眸聽音，她得護車中兩人安全，會武的小蝶手中是西門捌貳的佩劍，劍譜排名第三的空靈劍。

　　小蝶持著空靈劍，心間無比恐懼，這些日子為了營造西門壹玖尚在車隊中的假象，小蝶需收起配劍扮演一個尋常丫嬛。此刻西門捌貳將她的佩劍交至小蝶手中，劍是劍者的生命，雖然西門捌貳總說她沒有什麼劍道可言，對她來說劍不過是她守護西門府的工具罷了，但小蝶總能在西門捌貳拭劍時瞧見她認真珍愛的眼神。

　　「小姐，這空靈劍…」

　　「噓！別說話，有人靠近了。」西門捌貳語才說完，數支銅爪便扣住車窗車門及車頂等處，拉扯間將馬車搖晃的厲害，嚇得小采驚叫出聲，死命的抱著小蝶。

　　「妳倒是放開我啊，妳這樣我沒辦法保護妳。」小蝶連忙大叫，本想將空靈劍出鞘，但小采硬生生的將她雙臂環住。

　　「小心！」就在小采及小蝶兩人拉扯間馬車車廂瞬間被猛力扯裂四散，隨之幾支箭朝三人急射而來，西門捌貳前撲一擋順勢將空靈劍自小蝶手中奪過，並在同時銀針射出擊落箭矢，小采及小蝶兩人跌落在地滾了幾圈，而西門捌貳則是輕點地持劍護在她們身前。

　　西門捌貳美眸冷冷凝視著遠處混戰中的人群，原本承諾會守住西門府車隊的風無艮讓十多人圍困在其中，而西門府的幾名隨從已然受傷浴血，此刻朝她們三人來的亦有八人，西門捌貳要在這八人手中守護身後的小采及小蝶，只能認真以對。

　　「沒想到，車裡竟藏了三個女人，看樣子兄弟們今天可有的樂了。」其中一名長相猥瑣的男人奸邪一笑。

　　「哈！可不是嗎？」一大群男人眼神中充滿了淫慾，直勾勾的鎖定在西門捌貳三人身上。

　　「廢話！」西門捌貳冷眸一橫，空靈劍出鞘一揮，劍嘯聲中宏大劍氣直朝中間兩人而去，兩人連忙以手中武器擋下，卻還是教西門捌貳的劍氣震退了幾步唇角溢血。

　　「臭婊子！看爺的厲害！」一旁持槍男子說著便急步朝西門捌貳攻去，其他幾個也不多讓，跟著圍攻西門捌貳。

　　西門捌貳長劍揮舞雙足卻似生根般定於原點，小采頭紗已然掉落，不會武的她緊緊的抱著小蝶，小蝶因未持任何武器而只能以肉身護著小采，因此西門捌貳不能退，只能這麼護著兩人。

　　「小姐，妳當心！」小蝶看得心驚，對她們這些下人而言西門捌貳的命重要多了，但是西門捌貳卻怎麼都要擋在她們身前，分明是她們該保護西門捌貳的。

　　「小蝶留意暗箭！」西門捌貳一手銀針一手長劍，一舞一揮，如銅牆鐵臂般讓那群男人一步也近不了小蝶和小采。

　　「賤人武功倒是不錯。」手持鉤爪的男人長鍊揮出直接扣住了西門捌貳空靈劍，讓她一時間抽不回。

　　「以你的命來證明吧。」西門捌貳說著殺氣盈身，烏絲因此飛揚，數根銀針便射向男人。

　　不及閃躲，身旁同伙也未能擋下銀針，男子當場讓銀針貫身倒地而亡，身邊持槍男子連忙蹲下審視，發現銀針竟封住了死亡男子幾個大穴，男子的死因係血液瞬間無法流動，此等手法武林道上可沒幾人能做到。

　　「眾人小心！這女人不簡單！」持槍男人大喊之時，已有另外兩名同伙倒下，其中一個一劍封喉，另一個的死法與那個鉤爪男一模一樣。

　　「妳到底是誰？」持槍男人令同伙各退三步圍住西門捌貳。

　　「你們來殺人都不打聽一下目標嗎？」西門捌貳微笑依舊立於原地守護著身後的小采與小蝶，而遠處漸漸朝她們靠近的是風無艮，他長劍尚在白巾之中，意謂著他並未盡全力。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讓人知道你的身份嗎？不是說你可以嗎？怎麼還是讓我出了車廂，更得跟這麼些下三爛交手。

　　「不過就是兩個西門府的千金，只要妳把她們交出來，爺答應不殺妳。」持槍男人長槍指向西門捌貳。

　　「…那也得你有那個本事。」果真沒打聽清楚。西門捌貳輕蔑一笑，眼前人語意分明是將她當成了保鑣。

　　「爺們的手段，妳會領教。」說著眼神與同伙們交接了下，長槍便攻向西門捌貳，另外兩名持刀男子也一併向前，而另兩名則後退幾步。

　　西門捌貳以一敵三，尚能留意另外兩名的舉動，她小心翼翼的防守著，就怕一個不留神會波及身後的小采及小蝶。

　　「小姐小心！」忽地小蝶大喝，促不及防的十數枝冷箭便朝西門捌貳而來。

　　空靈劍旋於身前劃圓擋去箭式，金屬交接聲聽得小采驚嚇不已，本能的哭叫，小蝶只能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安撫著她，但雙眼卻離不開擋在她們身前的西門捌貳，為她留意攻擊。

　　「小蝶！」就在西門捌貳將那些箭一一擋下時，她餘光便瞧見了一支冷箭已然射向小蝶，空靈劍收式旋身一斬，劍氣將那支箭劈成兩截保住了小蝶，但西門捌貳也因此讓另一頭射來的箭傷了手臂。

　　手臂上的傷口湧血，西門捌貳見血色成墨立即封住身上幾個大穴，美眸帶著無比殺氣瞪向那群男子。

　　「毒？真是下作。」西門捌貳咬牙開口。

　　「哈！爺本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人，用毒不過也是手段罷了。」男子邪氣一笑。

　　「是嗎？那麼你想瞧瞧本姑娘的手段嗎？」西門捌貳解開面紗，絕豔容顏上綻開一抹勾魂奪魄的微笑，運起全身內力衝破方才自己封住的穴道，而後長劍指地劍氣滿盈，周身赤色殺氣旋起環繞西門捌貳，一時間與她對恃的五名男子竟渾身發顫，自底心漫開的恐懼讓他們幾乎使不上力。

　　西門捌貳提氣點地旋身而出，如蛟似龍卻豔若虹彩瞬間已然穿過五人立於他們身後。

　　「啊…」五個聲音同時響起，亦同時消散，西門捌貳身後已然僅剩血霧一片。

　　「唔！」大動真氣，西門捌貳體內毒性爆發，讓她隱忍不住嘔血。

　　「捌貳！」戰圈已拉至西門捌貳身旁不遠處的風無艮見狀，大喊一聲全身散出強烈劍氣將圍困他的十多名殺手震退，蹤身一躍扶住西門捌貳。

　　「師兄，你還不出劍嗎？」西門捌貳粉黛緊蹙，蒼白的容顏上寫滿了不悅。

　　「唉，無奈。」風無艮一臂攬著西門捌貳，另一臂舉劍一震。

　　白巾碎開紛飛時，止戈二字映入眾人眼底，震驚同時周身已然進入了靜謐空間，風停無聲人不動，揚起的髮垂落時，止戈劍出龍吟嘯天，驚雷陣陣，不過一瞬，止戈入鞘，一眾惡人無聲倒地，身上無傷滴血未流。

　　「謝謝。」虛弱無力，西門捌貳在風無艮懷中昏迷過去。

　　「捌貳、捌貳！」風無艮輕搖了搖懷中西門捌貳。

　　另一邊剩下的幾個原本還在與西門府隨侍交戰的殺手一見止戈劍一個個逃得不見人影，西門府隨侍一個扶一個連忙趕至風無艮及西門捌貳身旁。

　　「小姐！」小蝶連忙向前，自西門捌貳懷中找到西門參柒給的藥瓶，連忙倒了三顆讓西門捌貳服下，而風無艮則配合將內力灌入西門捌貳體內趨使藥氣運行至全身，一刻鐘後，西門捌貳再次嘔出黑血，卻仍舊昏迷不醒。

　　「小采快，我們扶…」

　　「我來！你們還可以趕路嗎？」小蝶原本想與小采兩人一人一邊撐好西門捌貳，但風無艮快一步的打橫抱起西門捌貳，一臉正色的看著西門府一眾傷者。

　　「可以。」

　　「小蝶，妳與小采共乘，我們必需立即趕至西門府別業，不重要的行李都別帶，上馬！」風無艮此刻不似一名武者更似一名權貴，身上散出霸氣讓人無法不遵他的安排。

　　「是！」西門府眾人迅速抱紮傷口而後一如以往俐落的整理著散落一地的行裝，小蝶有條理的整理著原本在馬車上的東西，將比較重要的物品帳冊等收好，而後扶受驚不輕的小采上馬自己才俐落躍上。

　　「走！」風無艮抱著昏迷的西門捌貳坐上墨雲，一聲令下，一行人策馬以飛快的速度奔馳。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初一，日城西門府別業

　　幽幽轉醒，西門捌貳幾個吐納，漫在身上的痛楚有些緩和，但依舊讓她蒼白了神色，勉強撐坐起身，西門捌貳美眸流轉，對於風無艮竟將自己抱入廂房休息有些無語。

　　難道不知道要避嫌嗎？是要佔我便宜還是讓我佔便宜？

　　「醒了？」沉著的嗓音自窗台邊響起，西門捌貳側首斜瞧了正在太妃椅上閉目打坐的風無艮一眼。

　　「你沒瞎。」西門捌貳微笑。

　　「在我面前，妳無需逞強。」沒有睜開雙眼，只是淡然開口。

　　「師兄，你可知道西門府裡有一個無所不能的二小姐嗎？」西門捌貳雙足落地想起身卻讓風無艮彈指點了穴。

　　「知道。」風無艮此時才睜開眼，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衣衫，而後走至西門捌貳跟前蹲下，讓她可以與自己四目相望。「可妳依舊是那個傷重該躺著休養之人。」

　　「…那你應該知道我尚不能再動真氣。」西門捌貳美眸深處閃過一絲邪氣，她可沒那耐性與風無艮在這裡磨耗。

　　「別妄想以真氣衝破穴道，以妳的內力目前還沒辦法做到。」風無艮起身將西門捌貳落地的雙足再次放回床榻上，並為她蓋好被子放下床帳。「妳還得再躺三天。」

　　「別開玩笑了，我三刻鐘都不能在這躺著。」西門捌貳眨眨美眸，西門府的帳冊說多不多，說少可是尋常商賈人家的三倍以上，西門捌貳出府可不是為了遊玩作樂的。

　　「妳那些帳，我已經吩咐小蝶拿到楓園書房了。」風無艮為自己倒了杯水輕啜了口。

　　「你這是想壞了自己劍聖的聲名呢？還是壞了劍神的聲名？」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這帳隔去了她的眼神卻隔不了她帶怒的嗓音，讓風無艮輕笑。

　　「是為壞了西門府二小姐無所不能的聲名。」風無艮放下茶杯後轉身走出廂房。

　　「風無艮你回來！」西門捌貳咬牙大喊，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甚至她再次感受不到風無艮的氣息。

　　混帳！隱去了氣息，又放下了床帳，這風無艮若此刻想殺了我，那我真是一點反擊的能力也沒有。

　　坐在楓園書房案桌前，風無艮對自己廂房中散發出來的邪氣感到好笑，但一垂首看著那一卷卷屬於西門府的公文，他大掌微顫，有多少年他不曾理過這些人們口中所謂的正事，他記不清，但他記得的是在他身旁總有人對他耳提面命的說著天下事便是他風無艮的事。

　　漸漸風無艮再感受不到廂房中傳出的邪氣，他唇角微揚，起身走出書房，而在他右手邊的小几上已然是成堆已批完成的公文卷，甚至有兩本帳冊。

　　抬首瞧了眼天色，風無艮推門走入廂房，大掌微掀床帳，映入他眼簾的便是西門捌貳再次沉睡的容顏，額際是來自疼痛的細微冷汗，粉黛更是為之緊鎖，風無艮坐下以袖為她輕拭冷汗，沒多理會那些男女禮教，微拉下被子將大掌直接按在西門捌貳胸口，沛然真氣直接灌入西門捌貳體內，為她緩了痛楚。

　　「傻丫頭，妳的痛楚所有人都明白。」風無艮搖首輕笑。

　　早前西門捌貳才昏迷，小蝶便已來過一次楓園，當時他一開口要小蝶將公文帳冊都移到楓園書房時，小蝶二話不說直接答應，看小蝶的眼神就像西門府的產業再重要也不比西門捌貳重要，而事實就是只要西門捌貳活著，西門府就是月城第一府。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初五，日城西門府別業

　　西門捌貳站在楓園書房門前，偏首呆楞，在她眼前的是坐在案桌前持筆批著西門府公文及帳冊的風無艮，而小蝶還不停的將待批的公文及帳冊堆在風無艮左側，一旁小采則是俐索的將風無艮右手邊那些批完的分類擺放，準備等下與小蝶兩人交由下人回傳各分支。

　　西門捌貳輕咳了聲，今日的她依舊是一身素白羅裙，這每日小蝶都會為她將衣衫送至楓園並侍侯她沐浴更衣，她雖感到困惑但從不過問，但以往在西門府小蝶總是準備鮮亮衣物相較實在太過反常。

　　「小姐，妳怎麼起身了？妳還是去躺著吧。」小蝶連忙迎向西門捌貳，明眸寫滿擔憂來回在西門捌貳身上打量著。

　　「再躺，我西門府就要易主。」西門捌貳走入書房，直朝著小采那邊走去，這些日子她讓風無艮點了穴離不開床，每天除了沐浴用膳吃藥外風無艮都讓她躺在床榻上，她身子骨都快躺散了，方才她醒來發現她能起身時幾乎是立刻離開那張床。

　　「師妹說笑了，師兄這些代勞的帳都記上了。」風無艮放下筆，俊容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咳…咳…小蝶妳和小采先退出楓園。」嗆咳了幾聲，西門捌貳合上手中公文，揮揮手讓小蝶小采兩人退下。

　　「是。」小蝶本是為西門捌貳拍背順氣，但一見西門捌貳美眸中的邪氣，她二話不說立即福身拉著小采退出楓園。

　　風無艮繞過案桌走向西門捌貳，很自然的握住她的手腕為她把脈，一點不把西門捌貳那盈身的邪氣及殺意看在眼底。

　　「看來西門府醫仙的藥確實管用，不過這餘毒未清，留在妳體內必成大患。」風無艮放開西門捌貳向後一閃，邊說話邊躲過西門捌貳一揮而來的掌。

　　「待我回了西門府，這點毒小柒必能輕易為我解了。」西門捌貳未停手，一掌掌就像要打死風無艮一般。

　　「西門府的來訊，西門參柒及西門伍伍兩人皆已離府。」風無艮索性單手捉住西門捌貳雙腕一臂環在她腰際將她扣在懷中。

　　「你說什麼？」西門捌貳瞪大美眸，殺氣更盛，一時間翦水美眸竟透一絲赤光。

　　「西門伍伍不知去向，西門參柒則是前來日城，目的地為何尚未得知。」風無艮垂首笑看著在他懷中停了掙扎卻更可能會想一掌殺了他的西門捌貳，畢竟在她心中，西門府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比她的命還重要。

　　「這事你知道多久了？」西門捌貳冷冷開口，倏地全身透著寒冰般的凜冽。

　　「莫約三日。」風無艮依舊扣著西門捌貳，不把她此刻的怒意放在心上。

　　「你知道了三日，竟全然瞞著我，你可知小柒她根本不會武。」西門捌貳集氣於掌，掌氣化成了劍氣。

　　「她確實不會武，但比那些習武的更加駭人。」風無艮挑起了眉，一句話讓西門捌貳粉黛微蹙。

　　「你這話什麼意思？」西門捌貳掙脫一掌，劍氣便朝風無艮揮了去，而風無艮卻只是再次擒住了西門捌貳的腕，將她繞了半圈雙臂交叉背貼在他胸口。

　　「這話就是，我的手段比二姊更殘忍。」清冷的嗓音自門口響起，一抹青色身影款款朝兩人走來。

　　「小柒？」西門捌貳訝然的收起一身殺氣，她美眸緊緊凝視著手上端著湯藥站在她面前的西門參柒。

　　「二姊請喝。」以湯匙將藥餵至西門捌貳唇畔，西門參柒那張清冷美麗的臉龐上瞧不出思緒。

　　「我可以自己喝。」西門捌貳再次怒火中燒，風無艮竟還是不願放開她，就這麼在西門參柒面前圈摟著她。

　　「不，風先生不擒著妳，妳一定不會喝。」西門參柒冷冷開口，而後硬是將湯藥餵入西門捌貳口中。

　　「這什麼？好苦好腥！」西門捌貳這時才垂眸看著西門參柒手中那似血般的湯藥，絕豔容顏頓時皺成一團。

　　「血藥。」西門參柒依舊清冷著面色。

　　「…誰的血？」西門捌貳先是別開臉不讓西門參柒餵她喝，而後美眸上下打量著西門參柒。

　　「放心吧，不是我的血。」西門參柒說著便再將藥舉至西門捌貳唇邊。「妳身上的毒，不以此血藥無法解。」

　　「…放開我，我自己喝。」西門捌貳美眸微瞇了瞇，深深吐納了一回，西門參柒身上確實瞧不出傷。

　　「好。」西門參柒頷首，風無艮便放開了西門捌貳，但西門捌貳卻迅速回身給了他措手不及的一掌，直接打在他的胸口。

　　「唔…」風無艮退了步，不禁苦笑搖首。

　　沒多瞧風無艮一眼，西門捌貳打完便回身接過西門參柒手中的藥碗，仰首一口飲盡。

　　「二姊不該對傷患出手。」見西門捌貳喝完藥，西門參柒先是給她一杯茶和一顆糖後才緩緩開口。

　　「他哪有傷？」西門捌貳喝了茶再將糖放入口中才轉身，一轉身就見風無艮臉上的苦笑，而胸口衣襟緩緩滲出了血。

　　「這血藥是取他的心頭血配合我所熬之藥調合而成，要知道取心頭血可不易，那一刀我下的準，他忍的起才能保命。」西門參柒語氣依舊清冷，就像她若一個不慎殺了風無艮，也是無可奈何。

　　「你…」西門捌貳美眸圓瞪，不可置信的凝視風無艮，方才她雖僅是瞧了一眼，但風無艮對那公文的批文全然與她的想法一致，還有那字跡分明不似一介武夫會有的。為何要為我取心頭血，一滴心頭血可是要耗你一分內力，那足足一碗的血藥又奪了你多少內力？

　　「師兄都記在帳上了，回頭會與師妹好好的清一清帳項。」風無艮大掌捂胸輕笑開口，西門捌貳美眸透出的擔憂他看得明白。

　　「二姊醒了便好，我還得再趕路，小伍給我留了封信，也留給了二姊一個錦囊，我帶了，二姊要看嗎？」西門參柒自懷中拿出一個紅色的錦囊走向西門捌貳遞給了她。

　　「小伍他…」

　　「秦默也跟著，不知去了何處。」西門參柒搖首，她幾乎沒有情緒的面容上那靜如潭水的雙眸亦瞧不出思緒，風無艮對她感到好奇，卻明白西門參柒不可能向他說明，或許他閒來無事時可以以此為話題與西門捌貳聊聊。

　　「我明白了。小柒妳也一路小心。」還能去哪？小伍你太傻，巫山一行又能為你解開多少心結。西門捌貳幾乎連思索也不需要，西門伍伍的去向其他人或許難以探究，但她瞭然於心。

　　「二姊不問嗎？」西門參柒唇角微揚，如蓮般帶著高潔的美在她容顏上綻放。

　　「不問，妳去吧，一路小心。」西門捌貳向前輕摟了摟西門參柒，心疼這個妹妹卻不能多做些什麼。

　　「血藥入口後，需調息三日方能一清妳身上餘毒，而先生則需休養七至十日，我已將你們二人的調理藥方交給小蝶，相信以二姊和先生的智慧該明白這些日子安生調養方是上上之策。」西門參柒再次恢復清冷面色，一字一句就像叮嚀著兩名不知安分的頑童般。

　　「明白。」

　　「知道。」

　　幾乎同時出口，風無艮和西門捌貳兩人相視一眼，空氣間立即漫開一絲詭譎讓西門參柒搖首嘆息轉身離去。

　　「休養七至十日？師兄這可是讓我好好照料你的大好機會。」一待西門參柒離開楓園西門捌貳便側身朝風無艮微笑，豔豔然的笑容讓風無艮挑眉。

　　「妳該知道，妳亦需調息三日，師妹就別費心在師兄身上了。」

　　「師兄現在剩下幾成功力，師妹雖是不知，但照料是一定要的。」西門捌貳邊說邊靠近風無艮，無聲的蓮足似飄，一如她口中的索命無常般。

　　「剩下幾成不重要，師兄我尚有自保能力。」風無艮一動不動任西門捌貳柔荑輕撫上他的臂膀。

　　「對他人有自保能力，我西門捌貳可不是泛泛之輩。」西門捌貳正準備提氣，風無艮便握住了她的柔荑，將她拉入懷中摟著。

　　「至少這頭三日，師妹應與我相安無事才是，師妹又何必急於動手。」風無艮垂首俯視懷中西門捌貳，那張帶笑的臉龐再次讓西門捌貳感到熟悉。

　　「…師兄，我總覺得你像什麼人，卻又說不上你到底像誰。」受傷的日子以來，兩人間的碰觸一點也不少，西門捌貳一點也不在意女人應有之矜持，那些在她生命裡不知排在第幾位的東西，她沒心思照料，此刻她粉黛微蹙緊緊凝望風無艮，不停的在腦海中尋找答案。

　　「是嗎？莫約是像妳夢中思念的那個人吧。」風無艮放開西門捌貳深邃的雙眼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的便又回到原本的複雜。

　　「思念？哈！是較量的那個人吧。總有一天我定要向你好好討教。」西門捌貳不屑的笑了聲，風無艮的閃躲已不是第一次，她不會也不想多追究，畢竟她與他之間存在的是那樣理不清的恩怨情仇。

　　「屆時，師兄我必會好好指導師妹一番。」西門捌貳那日的劍法殘忍又絕美，血霧下的她非旦滴血未沾，更添了一分邪魅的瑰豔，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與他那一劍無聲無息無血無痕全然不同。

　　「我會期待。」西門捌貳坐至案桌，垂首認真於她份內之事，她已能起身更已服藥不該再讓風無艮為她代勞。「對了，為何會說小柒比習武之人更加駭人？」

　　風無艮坐至一旁小几邊喝著茶，方才西門捌貳的那一掌可不輕，本想回房將這染血的衣衫換下，又覺得一個男人沾點血就換衣服會被人笑話。

　　「妳可知她上月十二夜裡才自西門府離開。」

　　「什麼？」西門捌貳不可置信的抬首。

　　「不過二十來日她已到了這西門府北方別業，她一介女流既不會武亦不懂半分內功心法，如何辦到，這手法自然駭人。」風無艮嘖嘖兩聲，他還記得當天西門參柒的馬車停在別業大門前時，小蝶和小采兩人有多驚訝，更記得當她和小芙兩人下了馬車後，那兩匹拉車的馬竟同時倒下七孔流血而亡的畫面。

　　「小柒她有她的苦衷，可憐了那兩匹馬。」西門捌貳不用多問也知道西門參柒用了什麼方法，除了對馬用藥外，無其他可能了。

　　「喔，昏睡中的妳也能知道可憐了兩匹馬？」風無艮轉首看向西門捌貳。「看來妳果真是西門府中無所不能的二小姐，連這些也能推想出來。」

　　「西門府並不如師兄眼中所見的那麼簡單，我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困擾？是啊，說是困擾也不為過。」西門捌貳長長一嘆，西門壹玖曾為了她的那一眼善惡的能力夜夜夢囈，其他人也都經歷過一段長時間的痛苦，西門捌貳每每回想起來都不禁要去想，若她們只是平凡的姊弟，是否日子能安生些。

　　風無艮靜靜的看著西門捌貳，對他而言，西門府還稱不上複雜，因為他才是最為複雜的那一個。

　　「妳可知師兄我有一個心願。」風無艮再為自己斟了杯茶，深邃的眼眸中一掃複雜唯留清明，西門捌貳靜靜的凝視著他，等他開口。

　　「待濁心歸明，等情仇了結，縱鶴髮蒼蒼，也能坐看雲湧，笑談天地。」

　　濁心歸明，情仇了結，坐看雲湧，笑談天地。西門捌貳不禁在心間反覆默念，眼前斂去一身內力真氣的風無艮，看起來就像個不凡貴冑，他身上總會在不經意間散發出一股尊貴感，讓人無法忽視。

　　「也不知那時與師兄笑談天地的一眾知音裡，可會有我。」西門捌貳澀然一笑，她在風無艮的十六字中竟可悲的處於情仇二字裡。

　　「師妹可知，這一心願我從未向旁人提及，若真有坐看雲湧笑談天地的一天，師兄相信身旁一定會有妳。」風無艮轉首朝西門捌貳溫柔一笑，西門捌貳的心思他明白，烏川村一案既是他讓她再憶起，那麼他一定會陪著她用一生為亡者贖罪。

　　「好。」沒有多說什麼，西門捌貳微笑，一字千金，她相信風無艮。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初五，月城西門府

　　站在書院旁的花苑中，西門數垂首將視線放在一園盛開的花卉上，耳旁沒有聽慣了的嘻鬧笑聲，沒有西門壹玖貪杯的酒氣，沒有西門參柒調製的藥味，沒有西門陸肆招待的糕餅香，更沒有西門捌貳那身凜冽的警告調侃和獨有的淡雅香氛，轉身看向西門府最角落的廂院，屬於西門伍伍的廂院無聲亦無息，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幾乎失了生氣。

　　「爹爹在想什麼？」鶯語自耳畔傳來，西門數轉首看向一張甜美可人的笑顏，底心卻止不住悲傷。

　　「在想妳們全部都在時，爹有時真覺得妳們吵，可現在只僅妳一個，爹覺得有些孤單，再過兩個月妳也要出嫁了，那時爹就得盼著、等著妳們一個個回來。」西門數大掌握住西門陸肆柔荑，緊緊的握在雙掌之中，慈愛的眸子凝視眼前陌生又疼惜的女兒。「小肆啊，妳嫁人後就是城主夫人了，妳要懂事，要守禮，要持家也要明是非，這樣才是個好媳婦，明白嗎？」

　　「爹爹不用擔心，小肆都明白的。」說教嗎？這些年來，你說的可不少。西門陸肆微笑，但閃爍的眼神看在西門數眼底只剩嘆息。

　　「明白就好。」眼前這人已不是我的女兒了。西門數放開西門陸肆，改將大掌放在她頭上輕撫了撫。

　　「爹，我感應不到小柒，她可有給你來信？我好擔心她。」西門陸肆容顏上盡是擔憂，但眼底卻流露出瞞不過西門數的陰狠。

　　「小柒一直以來都讓我猜不透，這次她的離開，連我都不知道，我已經派人給妳二姊送了急信，也不知道捌貳能不能尋到她，一個小伍已經讓我夠頭痛的，連小柒也這麼不懂事。」西門數搖首嘆息，西門陸肆打探原由為何他再清楚不過，只是他不能拆穿，還得演戲。

　　「爹不要難過，小肆也會請城主幫忙尋找小柒的。」小柒，妳就別落在我手裡，我一定幽禁妳至死。西門陸肆垂下眸子，但西門數卻早已瞧清了她眼底的恨意。

　　「勞煩城主了。」西門數長長一嘆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初五，月城城主府

　　風無艮？風無艮竟跟在西門府車隊之中？西門捌貳是何時搭上了他？這事若讓西門陸肆知情，或許我還能看場好戲。
楚蒼看著手中密報，雖是唇角上揚但陰狠的眼中卻透出了一絲恐懼，不自覺感到後背泛開了一陣痛。

　　「來人！」

　　「城主有何吩咐？」

　　「傳訊西門府，我要將婚期提前至這個月底。」楚蒼將手中信揉成團，一身殺氣濃得讓侍衛發顫，只得應聲退出。

　　待城主府的侍衛退出後，楚蒼走出書房轉而走向城主府最為陰暗偏僻的一角，等在那裡的是一眾殺氣騰騰面色猙獰的黑衣人。

　　「西門府與風無艮扯上了，派出去殺西門府車隊的三十餘人僅剩六人，魅兒，該是妳潛入海堡的時候了，西門捌貳定會提早跟海樞玹會面，屆時我要妳在海堡殺了西門捌貳。」楚蒼自人群中拉出一名妖媚女子摟在懷中，帶笑的臉龐上更多的是殘酷的殺意。「若真殺不了西門捌貳，也要殺了西門壹玖，我要看海堡怎麼跟西門府結這一門親事。」

　　「呵…能為城主效勞，是我的榮幸。」魅兒輕偎入楚蒼懷中，妖嬈的容顏上是邪氣的笑意。

　

～　續　待　～

墨陽

2019-04-03 13:36

第十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二十，日城西門府別業

　　小蝶和小采兩人端著午膳快步走入楓園小亭，動作依舊利索，經過這麼些時日的相處，小采慢慢的了解到，原來小蝶生活的每一日都不容易，除了要學習經商、練劍外，還得跟那一大群西門府分支執事打交道，更要替西門捌貳先行過濾各地探子傳回之消息，這些在西門府分明都是她父親秦言的工作。

　　「小蝶，以前我都不知道原來妳這麼辛苦，難怪妳身上一直不長肉。」小采將自己拖盤上的最後一個碟子放下，心疼輕撫了無小蝶的頭。

　　「怎麼突然這麼說？我不辛苦啊。」小蝶眨眨眸子，以往眾多姊妹就都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現在這小采的眼神裡更是充滿憐惜，她總弄不明白，也沒時間弄明白，此刻正好問問。

　　「以前只覺得妳跟在二小姐身旁難免會受傷，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妳還得做這麼多事，實在太累人了。」西門捌貳的廂院充滿了危險，小采還記得曾經有個下人想偷瞧西門捌貳，潛入了西門捌貳的廂院，結果被暗器傷了好幾處，連腿都給瘸了。

　　「呵呵，其實跟二小姐比起來，我哪裡辛苦，二小姐每日要看的那些公文，就算讓我看三天我也看不完，更何況那些成堆的帳冊，還有我實在不知道二小姐到底哪來的時間練劍，她總說她又練成了一部劍法，但我陪在她身旁時，她就是在處理府中大小事，我退下休息時是亥時，我卯時到她廂房時，她已起身梳妝著衣完畢，甚至有時她已經坐在書院了，我都要懷疑二小姐她根本沒睡。」小蝶和小采兩人就這麼站在小亭裡一一的說著她的困惑，半分沒查覺風無艮和西門捌貳兩人早已經站在小亭外看著她們了。

　　「西門府二小姐的無所不能原來是這麼來的。」風無艮低聲開口，站在他身旁的西門捌貳冷冷的抬首給他一個白眼，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拉著他提氣躍至楓樹上。

　　為了不讓小蝶小采受到驚嚇，西門捌貳和風無艮只能貼合著身子隱身楓葉中，她在西門府是威嚴的，如果底下兩個女孩知道她聽見她們私下談論著她，怕是小采要嚇破膽，而小蝶也會自主的受罰。

　　西門捌貳抬起食指抵唇，美眸垂下注意亭中小蝶和小采的動靜，而讓她緊緊貼著身的風無艮臉龐上不自覺的流露出溫柔和包容，他很是明白自己的心，也很清楚西門捌貳的心，這郎有情妹尚無意的戲碼不知還要上演多久，風無艮卻願意這麼奉陪下去。

　　「師妹，她們走遠了。」莫約過了一刻鐘後，小蝶和小采才自小亭中走了出來，她們已經習慣將膳食放下後默默離去，西門捌貳早前立下了在楓園的規矩，西門府的下人不得入楓園，而後因為她受了傷需養傷，因此吩咐了小蝶和小采兩人進入不需行禮請安，離開也不需告知，東西放下即可，怕擾了風無艮。

　　只是西門捌貳沒想到就算她已痊癒，小蝶還是習慣性的把公文及帳冊準備至楓園書房，更沒想到她的行李就這麼被移了過來直接在楓園住下，而風無艮則是搬至楓園偏房，小蝶這思慮和秦安祥倒是一致，把一個她請求在必要時殺了她的人安排在她身邊，大概就是要讓風無艮方便下手吧。

　　「那我們吃飯吧。」在風無艮懷中抬首，西門捌貳美眸對上風無艮雙眼，交會一瞬，利掌一出。

　　「唉，師妹這招玩不膩，師兄都陪膩了。」

　　西門捌貳的掌打在楓樹上，震下了一片片楓紅飄落在已站在楓樹下的風無艮身上，那張帶笑的臉龐寫滿了看透的玩味。

　　「嘖，總有一天，我會再一次得逞。」西門捌貳飄然落下，豔容帶笑，食指指著風無艮上回為她取心頭血的傷痕處。

　　「需要師兄失手時，記得先跟師兄說一聲。」風無艮挑眉一笑，他和西門捌貳兩人的傷都已痊癒，他的內力甚至更上一層。這西門府的醫仙果真醫術了得，若與他相較，不知熟高熟低？

　　「西門府傳來了消息，我那獨樹一格的小妹勾搭上那個楚蒼，雖說她不會對西門府下手，她的心思我也能掌握九成，但是為了小柒這事還得好好思索一番。」西門捌貳忽起開口，風無艮停下吃飯的動作深深的瞧著她。

　　「我一直想問，為何妳要對付西門陸肆卻總說要為那醫仙再好好思索一番？這有何道理？」風無艮雖然在心間推想出一可能，但這可能是傳說，百年來未曾被證實，何況若答案真是這可能，則又將牽連出一眾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修道之人。

　　「師兄見多識廣，必然早已多少明白了小柒和小肆之間的聯結，為了方便行事我也想不瞞師兄，只是師兄需知道，這事除了我們家人外，全然無人知情，師兄想聽嗎？」西門捌貳言下之意清楚，風無艮卻覺好笑，方才在樹上他還在想怎麼跟西門捌貳再向前拉一步，這西門捌貳就自己送上門，他怎有不把人拉進門再閂好門落鎖的道理。

　　「聽，為何不聽。」難道真是巫山聖女一脈獨有之神魂相繫？二十餘年前巫山聖女與人私奔至今尚未尋回，難道與她私奔之人是西門數？風無艮先是思索了會，而後放下筷子俊朗一笑。

　　「…原來師兄真是屬獅的，我這供養的還不夠，竟想著成為西門府的家人，那捌貳是否要改口叫聲大哥？」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

　　「都可。」改口喚聲相公，我也是能接受的。風無艮輕笑，底心卻不免對西門捌貳的回答有些失望。

　　「容我考慮一下，這生意賠本太大。」風無艮，你到底還是對我動了情，這情…我承不起，也不能承起。西門捌貳起身不動聲色的睨了風無艮一眼，轉身走入書房。

　　風無艮則是繼續坐在小亭中，對西門捌貳的遲疑感到好笑，抬首瞧了眼楓紅，唇角輕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二十，日城碧海青天

　　「所以我說妳到底走不走？」

　　「不走！」

　　「妳怎麼就講不聽呢？與我回海堡！」

　　「我是碧海青天的總管，我不回海堡。」

　　偏廳中一男一女兩人大聲吵著，遠處沒人敢向前去瞧，也沒人想向前，更沒人有權向前，碧海青天的家丁侍女護衛們只敢有一眼沒一眼的偷瞧偏廳裡頭，副總管下了令，所有人不能靠近偏廳，幾個年長的護衛目光來回尋著那個男身女相總隱身暗處的擎浪，向來廳裡那兩人吵架除了海樞玹也只有他能阻止，卻沒人能發現他的蹤跡，而他們的主子海樞玹早就帶著西門府的大小姐掩人耳目的離開碧海青天回海堡去。

　　「好，妳不跟我回海堡是嗎？那就等我回了海堡，直接請爺把妳調回海堡。」川流不讓步轉身背對碧瑔，他必需將碧瑔帶回海堡，根據暗潮的回報，那鑄鐵司的內賊是日城楚府安排在海堡內的眼線之一，雖海堡本就有意要剷除楚府，但這也說明楚府早已在日城各處佈下了據點，才能短短幾年竄起，敵在暗我在明，難保這碧海青天沒被滲入。

　　「你敢！」碧瑔狠狠的瞪著川流，這幾日川流一見她就提回海堡，讓她煩不勝煩。

　　「瑔總管，妳們太大聲了。」一旁碧海青天副總管不得不上前好聲相勸。

　　「大聲？難不成我還怕他？」碧瑔依舊不肯相讓。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隔牆有耳，爺不在碧海青天可不能讓外人知曉，但碧總管和總管兩人再這麼吵下去，怕是爺和西門府大小姐回海堡的路上不會平安。」副總管一臉難色，這偏廳早讓他將所有人都遣離，但他可不像那些練家子，有沒有人躲著偷聽，他不會知道。

　　「放心，擎浪跟著，爺和大小姐不會有事。」川流沒好氣開口，海樞玹早就離開了，若此刻外面那些人要追，也是追不上了。

　　「我沒跟著。」冷然的嗓音自樑上傳來，而後一道玄色身影自樑上躍下立於他們三人面前。

　　「擎浪你怎麼可以不跟著？」碧瑔瞪大了明眸狠狠瞪向擎浪，她和川流兩人都以為海樞玹至少帶著擎浪一同離開才放心這麼大聲吵。

　　「我跟了兩天，就讓爺趕了回來。」擎浪看著向來對自己笑容滿面此刻卻變了臉色的碧瑔挑眉開口。

　　「混蛋！爺趕你你就回來？要是大小姐出什麼意外怎麼辦？」碧瑔向前狠狠打了擎浪一拳，而後甩頭丟下一句急步踏出偏廳。「走！立刻準備出發回海堡！」

　　副總管緊張的跟在碧瑔身後出了偏廳，快步的為她準備馬車去。

　　「…早知道大小姐這麼好用，我又何必跟她吵。」川流看著自家妹妹竟為了個還沒嫁進海堡的主母打擎浪，底心有些吃味又好笑。

　　「你這是當局者迷，爺的密信，還有西門府四小姐背叛西門府嫁給楚蒼，五少爺和三小姐都離開了西門府，二小姐前些日子受的傷方癒，為了不讓大小姐擔心難過，二小姐要我們海堡上下將這些事全都瞞著大小姐。」擎浪低聲開口，海樞玹的密令不能讓碧瑔知道。「我先回爺的身邊，你們儘速啟程，暗潮已準備好肅清海堡一事，就等爺回堡了。」

　　「明白。爺和大小姐的安危就交給你了，這戲，我與碧瑔會演足了。」川流認真看著海樞玹的密信，與擎浪交換了眼色，而後兩人分開行動。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城西門府別業

　　「你要離開？」西門捌貳美眸狐疑的瞧著走向自己一身輕裝的風無艮，止戈劍已再次讓布巾包覆，在他肩上的更有一簡單包袱。

　　「不只我要離開，我還要妳跟著我離開。」風無艮輕笑，一個箭步向前長臂一攬將原本就站在窗邊看密信的西門捌貳摟在懷中。

　　「…師兄犯傻了嗎？」西門捌貳身上散發冷冽氣息，為風無艮不說清楚的態度動怒。

　　「哈！當然不是，我難得如此清明。」風無艮放開西門捌貳，俊朗的臉龐上依舊滿是笑意。跟我走不好嗎？

　　「是嗎？那師妹能聽聽師兄何來的清明？」西門捌貳綻開絕豔一笑，閃耀在美眸中的卻是極度邪魅的火光。

　　「我要入影城。」收起笑容風無艮微垂首正色凝視西門捌貳。

　　「影城？」龍蛇雜處之地，風無艮你在盤算些什麼？西門捌貳微怔不自覺伸手挽緊風無艮的臂，長睫微垂沉思著。

　　「影城的伏擊已過多日卻遲遲沒有下一波攻擊，這不尋常，他們就算不敢直接對上我，也該有所埋伏或算計，太過平靜反而更顯吊詭。」風無艮眉頭微蹙，底心擔憂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人。

　　「我也感到不解，楚蒼不該如此輕易放過我，海堡密信中提及了楚府竟敢在海堡中安插內線，連海堡都敢動，沒道理會不動在西門府別業中的我們。」西門捌貳抬眸望入風無艮鷹眸中，在他眼底瞧見那絲擔憂，更瞧見了對她獨有的溫柔，這讓她的心抽了下。不要再陷下去了，你我不過就是彼此的情劫。

　　「若他真是我心裡想的那個人，以他的深沉，就怕西門四小姐會成為他手段下的犧牲者。」風無艮大掌撫上西門捌貳的頰，不讓她逃避自己的目光。

　　「小肆…唉，怕是他也逃不過小肆的算計，小肆的心機可沒幾人能讀透。」西門捌貳別不開臉，只能繼續與風無艮相視。可小柒又該如何？

　　「四小姐？」風無艮不解，他尚未見過西門府四小姐，原本只為烏川村而尋上西門府，卻因而對西門捌貳動了情，更遇上海樞玹給了他承諾，這些都是他出玄漠時未曾料到的。

　　「先不管小肆，師兄的行囊中並未包含捌貳的物品吧？」算了，小伍說時機未到，就算我此刻能做什麼，也不會有所收益，還是先與風無艮一闖影城解決楚蒼的暗椿再說。西門捌貳垂眸沉思了會才又再抬睫朝風無艮微笑，而風無艮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給我一點時間，我交待一下就出發。」西門捌貳說著轉身走出書房朝自己的廂房而去。

　　蒼狂，離開影城是你錯誤的第一步，招惹西門府則是你踏錯的第二步，你這麼一步步的錯下去，到底是為了引我出玄漠亦或是你的野心尚未被海樞玹澆熄？

　　跟著西門捌貳走出書房停足小亭旁，抬首再望向楓紅，風無艮大掌緊握成拳，腦海中出現一張爽朗帶笑的青澀臉龐。

　　走出廂房，西門捌貳一身素白勁裝，一頭長髮簡單束起，絕豔容顏再次半掩於面紗後，肩上揹著簡單行囊，手中握著巾布包裏的空靈劍，美眸望向沉思中的風無艮，西門捌貳心間長嘆。

　　無艮不落根。

　　每個尋到風無艮的人都說同一句話，江湖上盛傳著劍聖傳說，西門捌貳原以為不需留意，方才得到的消息，秦安祥已然回到月城西門府，密信寫著月城西門府表面的平安及楚蒼將提前迎娶西門陸肆的婚訊。

　　不落根的你與惡滿盈的我如何能坐看雲湧笑談天地？西門捌貳美眸緊緊凝視著風無艮的背影，無聲長嘆，心口漫開一陣陣酸楚。

　　「師妹為何嘆息？」未轉身，風無艮語氣帶笑，髮絲隨風輕揚。

　　「西門府無所不能的二小姐要隻身犯險才發現，原來要交代的事竟多如牛毛。」西門捌貳淡笑，蓮足輕移便立於風無艮身旁。「看來師兄還得多等我一會了。」

　　「我會等妳。」一句雙關語出口，回身深情的鷹眸對上西門捌貳，在她靈動的美眸中瞧見了她一絲淒情。

　　原來妳對我也不是全然無情意。風無艮唇角勾，伸手接過西門捌貳肩上行囊揹在自己身上，與她一同步出楓園。

　　「小蝶，我和師兄兩人要離開一陣子，具體會有多長時間尚未定，西門府的帳冊及公文就先交給妳處理了，若是處理不了，就先去信請那幾個信得過的執事先別再送過來，明白嗎？」西門捌貳領著風無艮站在別業後門暗道前，這暗道如何開啟除她之外無人知曉。

　　「那麼小蝶如何與小姐聯繫？」小蝶難掩擔憂，西門捌貳毒傷才好了沒幾天，現在又帶著空靈劍要出門，代表她要去的地方有危險。

　　「無法與我連繫，有人問起，妳就說小姐沒交代，我想他們也沒那個膽子追問，若真有人追問了，記得把名單先報給秦叔。」西門捌貳輕笑，西門府哪個膽大了敢追問二小姐的去向，那個人一定是細作，又或是活膩了。

　　「無法與小姐聯繫，若是老爺問起，我該如何回覆？」小蝶向前一步，只差沒伸手拉住西門捌貳，一張清麗的臉龐是為難的鐵青。

　　「相信我，爹他絕對不會問起我、小柒和小伍三個人的下落，如果西門府真有來信問道，那肯定是小肆問的，妳應該知道如何回答。」西門捌貳柔荑輕拍了拍小蝶的頭。「妳記得，自我離開後，對妳而言誰都有可能是楚蒼派來的細作，每個人妳都得提防，所有行動都等我回來再說，明白了嗎？」

　　「是，小姐。」小蝶眼中帶淚頷首。

　　「不用擔心我，也別讓我擔心，去吧。」西門捌貳掩去的微笑雖瞧不見，但小蝶在她眼中瞧見了與以往不同的溫柔，她福了福身後轉身離開。

　　直到小蝶消失在兩人面前，西門捌貳轉身看向風無艮，美眸瞬也不瞬似是在等他開口。

　　「…那邊樹下。」風無艮淡淡開口眸光輕移，西門捌貳微笑抬手一揮銀針立出直取躲在風無艮口中暗處之人。

　　遠處隱身在樹後之人中了銀針倒地，本已離開的小蝶立即自另一頭走出，身後還跟了兩名侍者，先朝西門捌貳和風無艮兩人微頷首，再很快的將重傷的細作押走，準備在別業密室中審問。

　　「走吧。」西門捌貳看著小蝶等人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才轉身望向身旁風無艮，然後將手伸入一旁石燈座中的燈芯針兩指一轉，兩人眼前石牆立即向後一退現出兩條密道。

　　「師兄可得跟緊了。」西門捌貳領著風無艮走入左邊密道。

　　信手拿了牆上火炬點燃，西門捌貳再次關上密道入口，而後腳步輕盈的在密道中行走。

　　「師兄別踩錯，腳下石板上都刻有記號，師兄得走對了我們才會平安。」西門捌貳輕指了指兩人腳邊。

　　「這是…數？」風無艮垂首一看，不是每片石板上都刻有記號，而在石板的記號上更是大有文章。

　　「每個數都代表著不同的意思，我現在領著師兄走，若未來有那麼一天需要師兄你領著其他人走，希望師兄可別忘了。」西門捌貳看似輕巧的步履卻是極為小心。「師兄你可記清我說的話，那些刻有數的石板也不是每一塊都能走，依序是二五七九四。」

　　西門捌貳邊說邊走，風無艮則跟著她，再留意腳下石板，目光卻也同時讓兩旁石牆吸引。

　　「這些石牆中全是暗器，師妹，這密道用來逃命也太危險了。」風無艮調侃的笑道。

　　「哈！是啊，確實危險，但西門府之人都知道在這西門府中，五位小姐少爺權力排名，無所不能的二小姐是第一，唯一的少爺是第二，擁有醫仙之名的三小姐是第三，精通琴棋書畫的大小姐是第四，而心思與眾不同的四小姐便是第五。」西門捌貳停下腳步回身，火光下的美眸閃動著晶亮，抬手解下面紗，唇角噙著一抹瑰麗笑意。

　　「妳又如何確定逃入之人能明白妳之安排？這機關啟動後可有方法停下？」風無艮鷹眸緊緊凝視眼前絕豔麗容。

　　「這暗道除了西門府親信外沒有外人知道，而開啟密道的方法目前只有兩人知道。」西門捌貳沒有逃避風無艮的目光，但頰面卻因而灼熱。

　　「兩人是指師妹與我？」火光下瞧不出西門捌貳微嫣的頰面，但風無艮卻能在她顫顫長睫下的美眸中瞧出一絲不同以往。

　　西門捌貳淡笑不答，轉身準備再踏出卻教身後風無艮長臂一攬摟入懷中。

　　「只轉燈芯針確實非尋常人可探知，這樣細的心思，師兄的心事怕是也逃不了妳的眼。」風無艮微垂首，薄唇貼在西門捌貳耳畔低喃。

　　「……看清，看不清，又如何？捌貳只希望真有那一日時，劍神風無艮能殺一人救千千萬萬人。」西門捌貳動也不動的開口，柔荑握緊了火炬，緊得連指節都泛白。

　　「我說過，我會阻止妳。」風無艮雙臂收緊了些讓西門捌貳的背緊緊貼著自己胸口。

　　「坐看雲湧，笑談天地。我也想有那麼一天，但在太平之前，你是否可以不要再愈陷愈深？我不希望到時候你下不了手。」西門捌貳閉上雙眸，淒淒開口，風無艮的情意她不敢接受，卻明白她心間的苦楚何來。

　　「哈！也就是說，我只要等到太平之日便能執子之手。」風無艮輕笑，語閉傾前在西門捌貳頰面偷了個香。

　　「你！」原本處於淒情之中卻被偷親了口，西門捌貳睜開美眸側首狠狠瞪向風無艮，不敢推開他就怕啟動機關。

　　「我說過我會等的。」風無艮不理會西門捌貳的怒火，俊容帶笑，薄唇再印在她額際。

　　「…先離開這裡吧。」西門捌貳沒好氣的以肘撞了下風無艮。「要知道這暗道的機關連我都難以全身而退，師兄想試我會給你機會。」

　　「喔？妳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又是佈下這機關的人，卻無法全身而退？」風無艮鷹眸帶笑，輕放開西門捌貳長腿一邁先西門捌貳跨出。

　　「這機關是我請人佈的，裡頭不只暗箭，更有銅彈、銀針、毒氣、火龍等，一旦啟動了，三個時辰內不會停下，躲暗器的同時還得屏息，更要防著不被燒死，你說這麼折騰三個時辰，還能全身而退嗎？」西門捌貳看著風無艮快速的步伐，一步也未曾踏錯，有些訝異。劍神不虧是劍神。

　　「確實很難。」風無艮笑了笑。「前方已能感受到微風，是出口嗎？」

　　「是。」西門捌貳伸出持劍的手拉住風無艮，讓他停下。「出口還有另外的機關陣法，讓我走在前頭吧。」

　　「這機關是出自魯老頭之手吧？他就愛在出口處留下那標記，也不換手法，我都闖膩了。」風無艮回首輕笑，在西門捌貳美眸中瞧見了震驚。

　　「你…」闖膩了？

　　「熄了火炬吧，這機關，我閉著眼都能闖出去。」風無艮一句淡然卻激起西門捌貳心間浪濤。

　　「你究竟是如何活到現在的？」西門捌貳美眸一熱，風無艮胸前、後背上各有一道要命的劍傷，此刻再聽見他如此說道，西門捌貳竟覺得風無艮可憐。

　　「吃喝睡的，就活到現在了。」風無艮還是帶著笑，平凡人如何能年紀輕輕便得劍神之名。

　　「是啊，吃喝睡的就能活，我真是多問了。」西門捌貳信手熄了手中火炬，在一片墨色中為風無艮落下兩滴淚。

　　長臂攬在西門捌貳腰際，風無艮提氣一躍，輕易在目不能視的黑暗中找到陣眼並開啟出口。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二十六，日城海堡南方百里

　　海樞玹駕著馬圈著西門壹玖走在郊區人煙稀少處，海堡海大爺在日城可說是十人有八人認識，而這郊道上的純樸便鮮少人能認出他來。

　　「玖兒，再過去，妳與我便要再坐入馬車之中，我已經給海堡傳了信，等會海堡便會派車來接我們。」海樞玹戀戀不捨的握住西門壹玖的手，幾日無人擾的日子讓他有些沉迷，可惜他還是那個人盡皆知的海大爺，海樞玹非常清楚愈接近海堡，楚蒼的人馬便會愈多，他不能讓西門壹玖犯險。

　　「云溟，你是海堡的海大爺，我是西門府的大小姐，身份都是尊貴無比，若是共乘一馬在街上走，非旦與禮不符落人口舌，還可能引起那些宵小們的覬覦，這些我都明白的。」西門壹玖偎在海樞玹懷中側首朝他微笑，並在他因她的話垂首時輕吻他的頰。「還有我得趁現在多親你一下，否則一旦入了海堡，你我尚未訂親還是保持些距離以免遭人閒話。」

　　「哈哈！難不成玖兒認為妳與我在碧海青天同住一房的事未傳回海堡？」海樞玹笑出了聲，西門壹玖總能讓他開懷。

　　「相信為了我，云溟必有一番說詞。」西門壹玖頰面嫣紅，美眸流轉著羞澀。

　　「沒有說詞，我就要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妳西門壹玖是我海樞玹的女人，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動我的女人。」海樞玹隻手起西門壹玖下頷，薄唇直接印上西門壹玖粉嫩朱唇上。「玖兒，我真想立刻將妳娶進海堡。」

　　西門壹玖美眸含淚凝望入海樞玹深情的眸中，嬌然而笑。

　　「爺，海堡的馬車已在前方一里處候著。」擎浪的嗓音響起，西門壹玖立即坐直了身子，羞紅了頰垂首不敢張望。

　　「嗯。」海樞玹讓西門壹玖的反應逗得想笑，他垂首在西門壹玖耳畔低語。「玖兒，擎浪一直隱在暗處妳瞧不見的地方，這些日子他可沒少瞧了些什麼。」

　　「咦？擎浪一直跟著我們嗎？」西門壹玖猛然轉首，震驚的瞪大了眼。

　　「一直跟著。」海樞玹先是傾前輕點紅唇一下，才笑著開口。

　　回首雙手捂頰，西門壹玖直覺想挖洞將自己埋了，這些日子她和海樞玹親蜜一如夫妻，相擁親吻一點也不少，以為獨處的她有時還會主動獻吻，她沒想到原來這些都讓擎浪看在眼底。

　　海樞玹笑出了聲，腳一踢，策馬而奔朝擎浪所說之處而去。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二十九，日城海堡東南方二百里處

　　風無艮與西門捌貳兩人站在山崖上，面紗半掩的西門捌貳美眸看著遠方那白雲環繞的青山，周身不禁散出凜冽寒氣，柔荑更是緊握成拳，咬著牙強忍著底心漫開了的邪氣及怨恨。

　　「捌貳，妳瞧錯方向了。」風無艮大掌輕拍上西門捌貳肩頭，沛然正氣貫入她體內，為她將紊亂的氣息穩定下來。

　　「…巫山，一切亂源之根，西門府斷不開的牽連。」西門捌貳深深吐吶，轉首看向身旁的風無艮，在他深邃的雙眸中瞧見了瞭然。「其實你早發現了吧？」

　　「知道的不算早，幾天前才有了懷疑。」

　　「若水，我娘親的閨名。」西門捌貳苦笑開口，在風無艮那雙鷹眸中瞧見了許久未見的複雜。

　　「二十多年前失蹤的巫山神女，她就喚作司馬若水。」風無艮大掌輕撫上西門捌貳的頰，雖隔著面紗，但西門捌貳依舊能感受到風無艮此刻的安慰。

　　「世上沒有巧合，現在你又多知道了一件西門府的祕密，或許哪日你會被我滅口。」西門捌貳垂首輕笑，胸口漫開了一陣痛楚。「娘親難產而亡，小伍便是繼承母親所有神力之神子。」

　　「巫山神子？」巫山神脈若出現神子，天機盡知，卻無心無情，無愛無恨，難怪如此年幼的他會有那樣的眼神。風無艮有些訝然卻也明白了當初那匆匆一眼為何讓他心間有所衝擊。「這就是他離開西門府的原因吧？」

　　「不全然，他的離開我想小肆才是主因。」西門捌貳依舊緊握的柔荑有些發顫。

　　自小西門陸肆便總愛纏上西門伍伍，而後在他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傷，若非有她守著西門伍伍，怕是西門伍伍早就死在西門陸肆手裡了，所以她要西門伍伍練武，要西門伍伍閉門，要西門府大總管的兒子當西門伍伍的陪侍。

　　捌貳曾說過她們都有一些困擾，難道？似是想到了什麼，風無艮面色凝重，雙掌放在西門捌貳肩上，周身散出一陣又一陣的鬥氣將塵土揚起。

　　「神女後人必然多少承接了神力，這事若教楚蒼知曉…大小姐有將這事告知海樞玹嗎？」

　　「這是西門府絕不能透露一絲一毫的祕密，長姊她應該不會透露給海大爺。」西門捌貳對風無艮此刻情緒有些不解，似殺氣又似怒火卻又兩者都不像。

　　「這事一定要立即讓海樞玹知道。」風無艮放開西門捌貳，走向崖邊朝天際吹了口哨，就見一隻飛鷹朝兩人飛來。

　　伸出一臂讓那雄鷹停站，未帶護具的下臂教雄鷹扣出了血，看得西門捌貳連忙向向前。

　　「捌貳妳能用什麼方式讓大小姐將此事告知海樞玹又不讓其他人知道。」風無艮不理會臂上的傷口，只是緊緊凝視著西門捌貳。

　　「…血都流了，就當墨吧。」西門捌貳自行囊中拿出傳訊用的小紙與筆，直接以風無艮的血當成墨，在小紙上寫上一行字，輕吹乾後捲起放於西門府的小信筒中。

　　「旬月，海堡海樞玹，去。」讓西門捌貳將小信筒繫在雄鷹腳上，風無艮對著雄鷹低語後手臂一震，雄鷹立即展翅飛去。

　　「手。」西門捌貳收好筆，自懷中拿出小瓷瓶，朝風無艮伸出手。

　　「沒事，旬月這次已算是客氣了。」風無艮抬手瞧了眼臂上的傷，唇角輕揚。

　　「手。」西門捌貳美眸帶著一絲堅持，風無艮只能將手臂放至她手上，讓她為自己上金創藥。

　　「這是小柒為我特製的，便宜你了。」西門捌貳語氣雖然冷漠，但為風無艮包紮的動作卻極為輕柔。

　　「從妳欠我的帳裡扣吧。」風無艮溫柔一笑，傾前在西門捌貳額上輕吻了下，引來西門捌貳陰狠一瞪。

　　情，不知何起，待明此心，已是情深意儂。

～　續　待　～

墨陽

2019-04-05 12:36

第十一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月三十，月城城主府

　　一身華麗嫁衣，這原本是西門壹玖的嫁衣現在穿在了西門陸肆身上，紅蓋頭上是繡功精美的牡丹花，由肩頭披下的長擺上繡有栩栩如生的鳳凰，她站在喜房中，纖白的手微掀蓋頭，美眸瞧了瞧四周，不大不小的喜房貼滿了囍字，看在她眼底盡是笑話，何喜之有，她和楚蒼兩人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罷了，她要權，而楚蒼要的是西門府對他絕對臣服之利。

　　西門陸肆款款走向雕有百合花紋的喜床，伸手輕撫床柱，輕蔑一笑。不過就是肖楠，看來這月城城主也是窮酸之輩，西門府裡主子們的床可都是上等花梨木。

　　坐回床沿，再撫了撫床榻與被褥，西門陸肆便更加嫌棄了，這裡一切的一切根本與她在西門府不能比，忽地她有種下嫁的感覺。

　　「小肆，我來了，讓妳久等了。」帶著笑意的嗓音自門外傳來，而後房門教人打開。

　　撲鼻而來的是濃濃酒氣，薰得西門陸肆粉黛微蹙。楚蒼，你喝的如此醉更好，方便我行事。

　　蓋頭讓喜秤掀開，西門陸肆長睫微垂羞澀低頭，交疊的柔荑緊緊握著，就像她此刻無比緊張般。

　　「小肆，妳今天真美。」楚蒼一身紅袍，搖擺的身子站不穩的微靠著床柱，一雙醉眼上下打量西門陸肆。

　　「蒼郎你醉了。」西門陸肆仰視楚蒼綻開嫣然一笑，細軟嗓音讓她聽來無比溫柔。

　　「沒醉！我還能與妳喝交杯酒呢！」楚蒼踩著不穩的步伐走向一旁紅桌，那裡早準備好繫著紅繩的兩杯酒，他一手一杯拿起，再顛顛的走回西門陸肆身旁坐下。「來！喝！」

　　西門陸肆接過楚蒼手中酒，嬌然一笑，兩人手臂勾著彼此一口飲下，而後楚蒼便倒在床榻上昏睡。

　　輕蔑一笑，西門陸肆將口中酒吐回酒杯中，再自懷中拿出一小玉瓶，打開了瓶蓋將玉瓶湊至楚蒼口鼻間，就見玉瓶中緩爬出一隻赤色形如蜈蚣的細小蟲隻自楚蒼鼻子爬入他體內，就見楚蒼頸間出見一細微紅斑。

　　「蒼郎，這赤鍊蠱可是我花了一番功夫製成的，用在夫君身上一點也不浪費，你這一生都不可能背叛我。」食指輕觸楚蒼頸上紅斑，西門陸肆唇角唇勾綻開邪媚一笑，而後她俯下身輕吻楚蒼薄唇。「今夜春宵，夫君好好睡，一夜好眠後，夫君可得替小肆尋回小柒，更要殺了西門捌貳和小伍，再挫海堡，如此一來西門府乃至這明國所有商號就會是咱們夫妻兩人的。」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初五，海堡

　　華麗馬車停在一座宏偉堡壘外，暗潮一身玄色武裝昂立於海堡自衛軍前，在他身後還有三名身著與他類似武裝的兩男一女，在三人身後站的上百名佩刀軍，軍人後還有一眾騎兵隊，颯颯風聲下，動也不動的注視前方。

　　「爺！」馬車車門開啟瞬間齊聲一喊，震天氣勢讓馬車中的西門壹玖瑟縮了下，美眸眨巴眨巴的看向身旁海樞玹。微側首給西門壹玖一個溫柔的笑容後，海樞玹冷下面色走下馬車。

　　暗潮見海樞玹下車後，立即給身旁丫嬛一個眼色，六名丫嬛立即上前兩個伸手牽扶西門壹玖下車，讓西門壹玖站在海樞玹右側後方。

　　「玖兒。」海樞玹沒回首朝西門壹玖伸出大掌，西門壹玖粉頰微嫣伸手握住海樞玹大掌，才碰到就讓海樞玹拉至身旁。「除非有危險，否則我身側的位置只會是妳。」

　　一時間，暗潮身後三人交換了眼神恭敬垂首，誰也不敢多動一下，這海樞玹可不是好惹的，川流不在，誰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更何況還有那個隱在暗處的擎浪，上回兩個丫嬛在花苑角落偷偷瞧了眼海樞玹和表小姐，碎語了一些後就讓擎浪以劍氣來回劃在兩人周身地上嚇得兩人腿軟，張望卻沒發現擎浪身影，最後還是海樞玹出聲阻止。

　　西門壹玖微垂首嬌柔一笑，長睫掩去她此刻燦然眸光，柔荑緊握了下海樞玹，無聲表達愛意。

　　忽地鷹嘯，一隻雄鷹由海堡一角震翅而飛，在海樞玹等人頭頂上盤旋，在豔陽下吸引了海樞玹目光。

　　「好一隻傲視寰宇的雄鷹。」

　　「爺，那隻雄鷹五日前就停在那裡了，腳上似是綁著信，但牠實在太過桀驁，幾名向前的武衛都讓牠傷了，其中一名還被啄去一隻眼珠。」暗潮面露難色開口，他們也曾想用弓將鷹射下，卻讓那鷹眼瞪得誰也不敢發出一箭，只能讓那鷹一直停站在那裡。

　　說時遲那時快，暗潮話才說完，那雄鷹便俯衝著下朝海樞玹飛來。

　　「云溟小心！」西門壹玖立即旋身擋在海樞玹身前，而暗潮也跟著雙臂大開挺身護在海樞玹及西門壹玖前面，另有一抹墨色倏地閃入昂立於海樞玹身後，背對著海樞玹一雙殺氣滿盈的雙眼環視四周，其餘人沒來得及向前，上弦的弓也不敢發出，就怕誤傷了海樞玹。

　　「玖兒！」見西門壹玖竟不顧自身安危也要護住自己的模樣，海樞玹眸光一柔將她緊緊護在自己懷中，一點也不在乎此刻兩人正站在海堡幾百精衛面前。

　　「唔…」暗潮悶哼一聲，雄鷹在他手臂上直接扣出了血，利爪便是不客氣刺入了暗潮臂肉半寸。

　　「…西門府的信筒。」海樞玹鷹眸一凜，雄鷹腳上的小信筒上刻著西門二字。

　　「西門府的？西門府沒有信鷹。」西門壹玖自海樞玹懷中困惑轉首的看向雄鷹，西門捌貳不用鷹傳信，她說養鷹太昂貴，所以西門府不養鷹。

　　海樞玹向前抬手取信，而雄鷹昂立在暗潮臂上，那雙鷹眼直視海樞玹，就像其他人絕不能碰牠腳上的信一般。

　　一待海樞玹解下信筒，雄鷹立刻再次展翅飛上天際，在海樞玹頂上盤旋一圈後才飛離。

　　打開信箋後，海樞玹便將信交給西門壹玖。「還不帶你們的軍長下去上藥嗎？」

　　「不用了，爺，還有一事需向你稟報。」暗潮一手握住受傷的手臂，恭敬開口。

　　「…先進海堡再說。」海樞玹鷹眸一橫，暗潮便噤了口不敢多說一句，然後向身旁伸出大掌，但這回西門壹玖卻遲遲沒握住海樞玹的掌，讓他皺眉回首，站在他身後側的西門壹玖雙手拿著信箋，柔美容顏上寫滿震驚，菱唇微啟頰面略顯蒼白。

　　「玖兒？」方才他已快速看過那信箋，是西門捌貳的字跡，上頭只寫了短短一行字。姊，數謎該解，唯親不說。

　　這是要我將神女之後一事告訴云溟嗎？捌貳，妳到底在計劃些什麼？神女一事若傳出，西門府將遭滅頂之災，云溟又會如何看待此事？我該說嗎？西門壹玖陷入深思之中，直到海樞玹長臂一攬將她摟入懷中，隻手撐起她的下頷，強迫她直視自己。

　　「玖兒，我已喚妳三聲了。」

　　「抱…抱歉，我沒聽到。」西門壹玖眼神閃爍，蒼白的容顏上失了以往面對海樞玹時的深情。

　　「…先入海堡。」海樞玹深深的看了西門壹玖一眼，而後攬著她的肩邁開步伐，走向海堡。

　　西門壹玖雖是在意西門捌貳信箋內容，卻還是讓海堡的氣勢震懾，經過海堡自衛軍後是一條寬近三十丈的護城河，城牆亦高近十丈，而海樞玹攬著她走上進出海堡唯一橋梁，一旁邊三尺站著一名海堡自衛軍，一時間讓西門壹玖感覺自己彷彿進入王城般。

　　走進城門後，映入西門壹玖眼前的是一大片空地，遠處有高台，而緩緩駛來的是另一輛華麗馬車，停在他們面前。

　　「玖兒來。」海樞玹先扶西門壹玖坐入馬車後才上車，一關上馬車門，海樞玹便霸道的吻住西門壹玖。「以後在人前不能想著其他事。」

　　「…云溟，我有一事要向你坦白。」西門壹玖有些不知所措，她止不住輕顫。

　　海樞玹鷹眸緊凝西門壹玖，對她這突如其來的恐懼感到不解，兩人相識以來西門壹玖除了面對楚蒼會如此害怕外，對他只有深情，此刻的欲言又止讓他不禁要去想西門捌貳信箋中一那行字代表的意思。

　　「玖兒，妳在害怕。」海樞玹雙臂圈住西門壹玖，憐惜她此刻的顫然。「數謎該解，唯親不說。二小姐是要妳告訴我西門府最不為人知之謎嗎？」

　　在海樞玹懷中一震，西門壹玖沒想到海樞玹不過匆匆一眼便透知了西門捌貳的意思，但她很怕，真的很怕。

　　「是。可我真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而你又是否會相信我。」西門壹玖緊緊捉著海樞玹衣袖，淚水在美眸中打轉。若你知道我是巫山神女之後，你會不會變？

　　「不論西門府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我都會相信妳。」海樞玹薄唇輕吻在西門壹玖髮上，寵溺的讓她偎在自己頸項間。「不過，海堡中以我為尊，無一例外，妳絕不能再一次無視我，明白嗎？」

　　「嗯，明白。」西門壹玖輕頷首，顫顫的手讓海樞玹大掌緊緊握了住。

　　「云溟，你可知巫山神女？」嚥了嚥，西門壹玖凝視海樞玹久久才開口。

　　「知道。」神女？為何會忽然提及神女？海樞玹不動聲色，西門壹玖依舊帶著莫名的恐懼，他得好好的聽她說，盡可能不去刺激她讓她更加害怕。「不過這神女不是已失蹤二十餘年？」

　　「沒有失蹤，她只是離開巫山，離開日城，換了身份。」西門壹玖說的很慢，就像她還在掙扎著是否該說。

　　「喔？妳知道神女下落？」海樞玹根本不在意什麼巫山神女，巫山雖在世人眼中神聖無比，但在他眼裡神力不過就是無稽之談，他想做的事，就算逆天，他也不顧一切。

　　「下落？若真要說下落，那也不過就是黃土一杯，她已經去逝近十五年了。」是啊，小伍都快滿十五歲了。西門壹玖美眸流露一絲哀淒，記憶中的母親活潑愛玩，無比疼愛她們幾個姊妹，卻也愛向西門數撒嬌，甚至會與她們四姊妹爭寵，那些屬於母親的記憶總是歡樂帶笑的。

　　「玖兒是要我告知巫山，神女已死的消息嗎？」海樞玹輕掬西門壹玖柔荑至唇畔吻了下，若非西門壹玖開口，他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云溟，神女擁有神力的傳說是真的。」西門壹玖微揚下頷，美眸直望入海樞玹鷹眸之中，在他眼中瞧見了輕視，那不是針對她，而是她口中的巫山。

　　「喔？那又如何？」巫山，哈！一群自命清高之人，還不是治不好祖母身上的毒。輕蔑一笑，海樞玹眼中閃過一絲薄怒。

　　「確實不如何，但是神女的孩子們多少都繼承了她的神力。」西門壹玖豆大的淚滴落，美眸寫滿了哀傷與悲淒，神力或許是上天給人們的禮物，卻是屬於她們姊弟五人的痛楚。

　　你的靈魂深處寫滿了憂傷，何不放過自己呢？兩人初相見時西門壹玖的話在海樞玹腦海中響起，頓時讓他目光凜冽凝視著懷中與他對望的西門壹玖。

　　「一眼善惡。公子，是好人。」海樞玹此刻的眼神讓西門壹玖心間一抽，止不住的淚如雨落下，濕了她的衣襟也染了海樞玹的。

　　「所以妳們是神女之後？這…這可不好。」莫怪西門府能在短時間內不靠任何一方勢力成為月城第一府，楚蒼如此巴不得與西門府結親，難道他早已知道此事？亦或他只圖西門府的錢？思及楚蒼，怒火滿盈的海樞玹放開與西門壹玖交握的掌，卻在同時明顯感受到西門壹玖楞了下，淚不止的美眸寫滿了不可置信，他連忙改捧住西門壹玖的臉，以指為她拭去頰面上的淚。

　　「玖兒別哭，我會守著妳，守著西門府，縱然對手是楚蒼、是巫山或是全天下人，我也會守護妳。」

　　「…好。」西門壹玖美眸含著淚，瞬也不瞬的凝視著此刻鷹眸中盡是深情的海樞玹，久久才回應他。

　　「玖兒，楚蒼為何要娶妳？他知道妳是神女之後嗎？」海樞玹溫柔的問，西門壹玖尚不知楚蒼的真實身份，那蒼狂有多可恨，手段有多殘忍，這些他都不願讓西門壹玖明白，他要西門壹玖的一生都因他而幸福美滿，屬於邪惡血腥的那一面，他不願讓她觸碰到一絲一毫。

　　「他不知道，他想娶我應該只是為了西門府的錢及貪圖美色罷了。」西門壹玖搖首，柔荑輕撫上海樞玹捧著自己雙頰的掌。

　　「玖兒，楚蒼已娶四小姐。」海樞玹小心翼翼的說，西門捌貳原想瞞著西門壹玖，但事已至此，怕是紙包不住火，與其讓西門壹玖自己知道，不如由他來說。

　　「你說什麼？」西門壹玖震驚不已拉開與海樞玹之間的距離怔怔的望著他，她一直以為她與楚蒼退婚後西門府與楚蒼能斷開關係，沒想到西門陸肆竟會嫁給楚蒼。

　　「玖兒，妳冷靜一點，四小姐是自願嫁給楚蒼的。」海樞玹連忙安撫西門壹玖，直覺認定她有愧疚。

　　「不行，小肆絕不能嫁給楚蒼，絕對不行。」西門壹玖不停搖首，驚恐萬分的模樣讓海樞玹皺緊眉頭。「絕不行，讓我下車，我要回西門府。」

　　「玖兒冷靜，四小姐已經嫁給楚蒼了。」海樞玹將西門壹玖拉入懷中緊緊摟著，不讓激動的她能掙開自己。

　　「不行！就小肆不行，絕不能讓小肆跟他扯上任何關係！你放開我！」西門壹玖大聲叫嚷著，這樣的西門壹玖讓海樞玹陌生，他只能抱緊她不讓她推開自己。

　　就在兩人拉扯間，馬車停下，一路跟在馬車旁的擎浪聽著車廂內傳出的爭執聲有些訝異，這一路上海樞玹對西門壹玖而言就像天一般，海樞玹說什麼，西門壹玖只有順從，從未有第二句話。

　　「爺，到前廳了。」

　　「玖兒，抱歉了。」海樞玹說著一掌劈下，西門壹玖立即暈倒在他懷中，重重嘆息，海樞玹看著懷中蒼白頰面上淚痕滿佈的西門壹玖，對她那無來由的激動感到十分不解。

　　打橫抱起西門壹玖走下馬車，海樞玹點地以輕功躍過海堡重重建築直至最深處，主人們居住的內堡，更是直接奔入他自己的殿閣，全然不理會那些錯愕的眼神。

　　緊緊跟上海樞玹，擎浪和暗潮兩人站在海樞玹殿閣外，那殿閣是海堡眾人的禁地，海樞玹從不讓人進入他的殿閣，除了打掃的那一眾早已喑啞的侍女小廝們外，其他人是一步也不能踏入，違者唯死。

　　「海堡也太大了，費了我這麼久的時間才走到這裡來。」清冷的嗓音響起，讓擎浪和暗潮兩人震驚旋身看向在他們身後一身碧色面無表情款款走來的西門參柒。

　　「三…三小姐？」暗潮全然震驚了，沒有海堡中人領路，西門參柒一個才剛到之人不可能能獨自走到海樞玹的殿閣。

　　而西門參柒早在三天前就已經抵達海堡，那根本就不是尋常人能辦到的事，他還記得侍衛來報時那張驚恐的臉，當他急趕到海堡外時，除了兩匹虛弱到幾近死亡的馬匹外，在西門參柒身旁也已經倒下七、八名海堡精衛，圍著她和女侍兩人的十數名海堡精衛個個警戒不敢輕易向前，而她看來非明不會武。

　　直到西門參柒將懷中屬於她的玉牌出示予暗潮，暗潮才讓所有人退下，那玉牌他見過，西門壹玖也有相似的兩面，據川流說已經將其中一面交給了海樞玹，意即西門府已認定了海樞玹是西門府的大姑爺。

　　「她就是你另外要稟報之事？」海樞玹走出殿閣，霸氣十足的看著眼前清冷著面色的西門參柒。

　　「是。」暗潮作揖。

　　「西門府果真臥虎藏龍，妳竟能在短短時日內抵達海堡。」海樞玹鷹眸寫滿威信，看得暗潮和擎浪兩人心頭一驚，就怕西門參柒在不知不覺間得罪了海樞玹。

　　「那不關大姊夫的事，先讓我進去看看大姊。」西門參柒依舊清冷，穿過暗潮和擎浪兩人時，擎浪頸間浮現血紋，讓擎浪不禁想攬下她。

　　「不要碰我，否則毒死了你，我陪不了大姊夫一個隱衛。」西門參柒冷眸瞟向擎浪，那雙靜如水的眸子黯然的連擎浪都覺能感到寒意。

　　「三小姐進來吧。」海樞玹挑眉，西門參柒一聲大姊夫讓他明白她沒惡意，但她那無波的神情也著實讓他不得不在意。

　　幽幽醒來，西門壹玖皺起眉頭，她伸手輕撫了撫微疼的後頸才慢慢撐起身。美眸溜溜的轉了轉，看著一室氣派華麗又顯霸氣十足的廂房，在不遠處的窗台邊站著一道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小柒？」西門壹玖訝然的看著面色清冷的西門參柒朝自己款款走來。

　　「大姊。」西門參柒沒有情緒的雙眸如同幽暗的夜色般，西門壹玖美眸因而炙熱盈淚。

　　「妳在這裡，那就代表小肆真嫁給楚蒼了。」將西門參柒拉入懷中緊緊摟著，西門壹玖痛哭出聲。「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西門府，我不該為了自己的幸福讓西門府陷入危險之中，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大姊，這不是妳的錯，小肆的心如何，妳與我都再清楚不過了，以往她不過是畏於二姊才安份，否則西門府怎能太平至今。」語氣沒有起伏，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西門參柒就像人偶般。

　　「不、不！我回去嫁楚蒼，我去嫁，小柒妳馬上寫信給父親，我嫁楚蒼，我現在就回去。」西門壹玖激動起身，淚如雨下，蒼白的容顏淒情似是此生再無希望。

　　「我不可能讓妳嫁給別人！」一聲低沉，隨後西門壹玖便被海樞玹拉入懷中緊摟著，並強吻住她。

　　「唔…不！你不懂！」西門壹玖用力推開海樞玹，幾近瘋狂的嘶吼著。「絕不能讓小肆嫁給楚蒼！」

　　「玖兒！」海樞玹錯愕的看著眼前顫如落葉的西門壹玖，那樣的崩潰痛哭的模樣揪緊了海樞玹的心。

　　「大姊夫讓讓，我來。」西門參柒冷冷的輕拍海樞玹的臂，而後走向跌坐在地泣不成聲的西門壹玖，手中金針快速落下，西門壹玖便動也不動，僅剩淚水不停落下。

　　「大姊妳太激動，小柒幫妳冷靜冷靜。」西門參柒冷冷跪坐至西門壹玖面前，沒有情緒的麗容上全是漠然，看得西門壹玖更加難過。

　　「小伍說了，小肆嫁給楚蒼是定數，海大爺是大姊夫也是小伍說的，大姊難道不了解小伍嗎？」西門參柒淡然開口，就像她口中的那些人全都與她無關一般。「就是怕妳太激動壞了事，所以二姊才會要求大姊夫瞞著妳。」

　　側首看向海樞玹，西門參柒冷然清冽的神情就像她根本就不是生人般。「大姊夫請扶起我大姊。」

　　海樞玹一個箭步向前扶起西門壹玖大掌攬在她肩上，方才西門壹玖的話讓他心痛，此刻他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看得西門壹玖自責。

　　「小肆曾爬過大姊夫的床，沒騙倒大姊夫，所以她怎能放過二姊帶大姊離開的大好時機，攀扯上楚蒼不過就是她退一步的選擇罷了。」西門參柒說得不慍不火，在西門壹玖眼底瞧不見激動了才將她下的金針拔起。

　　「她…她爬過誰的床？」西門壹玖眨眨美眸，柔荑緊握成拳，一雙美眸輕抬看向身旁海樞玹，而海樞玹面不改色但唇角勾起一抹帶著輕蔑的笑意。

　　「就在大姊夫留宿西門府的那一夜，小肆次日手指就斷了，而我閉門不見任何人，大姊難道不疑惑？」西門參柒邊說邊自袖袋中拿出了一小玉瓶。「這藥大姊帶著，再來楚蒼和小肆的手段可不一般」

　　「原來…難怪捌貳會要我將數謎告知云溟。」西門壹玖胸口漫開一陣難以忍受的痛楚，一時間雙腿有些虛軟，只能靠向海樞玹懷中讓他撐著自己。

　　忽地西門參柒柔荑緊握成拳，面透恨意，美眸直勾勾的看向門邊瞬間盈滿水霧，看得海樞玹困惑，順著西門參柒眸光看去，分明不見任何東西。

　　「西門陸肆，妳的手段太狠，大姊夫，我要月城城主在最短時間內換人，這點小事相信對海堡而言翻掌能成。」西門參柒美眸中的淚水滑落，她凝視門邊的目光未收回，咬著牙全身顫抖，不因恐懼而因憤怒。

　　「小柒，發生了什麼事？」西門壹玖看著眼前西門參柒，底心升起不安，西門參柒這樣的反應只有一個可能。

　　「小蓉死了。」西門參柒四字一出，西門壹玖本就不穩的身子再撐不住，海樞玹連忙抱住她。

　　「小肆，妳怎能下得了手？」西門壹玖將臉埋入海樞玹懷中痛哭。

　　「大姊夫，太夫人的毒我尚無法根除，但我一定會盡全力救治太夫人，我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我要親手殺了西門陸肆。」西門參柒一字一句讓海樞玹震驚，雖明白西門陸肆心性不同於西門府任何一人，但他沒想到西門參柒會恨她入了骨，甚至想手刃她。

　　「不行，小柒妳不能殺小肆，小肆不能死，妳…」西門壹玖痛哭搖首，哽咽的嗓音讓海樞玹心疼。

　　「我承諾過二姊不會自裁，所以我選擇親手殺了她。」打斷西門壹玖的話，西門參柒語氣充滿恨意，那雙無波的明眸寫滿了殺氣，淚如斷線珍珠，顫顫然的身子在在說明了她的怒火。

　　「小柒，這事不只我不同意，捌貳也不會讓妳這麼做的。」看著西門參柒決絕的神情，西門壹玖氣若游絲語閉直接在海樞玹懷中昏厥。

　　「玖兒、玖兒！」海樞玹擔憂的搖了搖懷中西門壹玖，心急的將她抱上床榻，為她蓋好被子大掌輕撫她冰涼的頰面。

　　「大姊不會有事，她只是太過激動才又昏了過去，大姊夫幫我發個信給二姊，告訴她小蓉已遭小肆毒手，死狀淒慘，順道告訴她，太夫人的毒我無法根治，相信她會有對策。」西門參柒以袖拭去頰面上的淚水，清麗的容顏恢復成原來的冷情，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海樞玹的殿閣，朝海堡太夫人的廂院而去。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初六，影城外三十里處

　　風無艮一身玄色，披散了髮，止戈劍以黑巾包覆，頹然的模樣與他方出玄漠時相同，一旁西門捌貳粉黛微蹙不解的凝視著他。

　　「捌貳，影城裡的人可都是亡命之徒，妳這一身也該換換。」風無艮鷹眸緊鎖那幽暗的城門，城門前一如亂葬岡般的死氣和腐味令人做噁，屍骨無數的曝在地上，有的已成白骨，有的還流著血，有的更是崁在了城牆上。

　　「我怎麼換？」西門捌貳沒好氣開口，方才風無艮直接在她面前更衣，就像她根本不存在。昨天在客棧怎麼不說？分明是故意的。

　　「直接換吧，這方圓十里沒有別人。」風無艮側首朝西門捌貳笑了笑，而後再回首看向影城。

　　這男人一定是故意不告訴我今天便能入影城，我太大意了。西門捌貳自包裏中拿出一件路上買的玄色披風披上將她一身淡黃色的紗裙掩了去。

　　「哈！走吧。」風無艮輕笑一聲，而後斂去一身真氣。「妳也鎖住真氣吧，要進影城的路可沒那麼容易，雖無人追殺，但我們的敵人就在城門裡，相信守門人不會那麼輕易放我們進去。」

　　「影城人可收金買命？」西門捌貳聽從風無艮的話鎖住了真氣，隨著他以輕功飛快的躍向影城。

　　「收，但他們只收黃金。」風無艮側首微笑，西門捌貳的內力深厚，輕功也俊，劍術更了不得，若非如此，他絕不讓西門捌貳與他一同進影城，一入影城變數太多，他需要一名能跟他相互照應又能信任的人配合。

　　「那麼，師兄跟在我後面走如何？」西門捌貳自懷中拿出一錠黃澄澄的金子，帶笑的眸子中寫滿了精明，能不費力又何必浪費真氣。

　　「捌貳，妳果真是生意人。」風無艮在城門前停下，兩人眼前的城門上血跡斑斑，有舊又新，層層疊疊，就像這城門本身就會泣血一般，漫在空氣中的腥味讓西門捌貳不得不屏息暗暗運氣，一股莫名的引力撩撥著她體內那股深埋的邪氣翻騰如濤就要吞噬她。

　　「手。」西門捌貳粉黛微蹙，美眸隱隱閃動著赤光，她能感覺到這城門後隱隱透出龐大的邪氣和魔性使她胸口燥動重重喘息，頰邊冷汗滑落，幾乎難以壓制那股邪力，不得不她只能伸手向風無艮求助。

　　風無艮見狀沒伸出手，一個旋身站至西門捌貳身後，大掌貼在她背上，沛然真氣送入西門捌貳體內，為她將邪力壓下。

　　閉眼一番調息後，西門捌貳長長吐息，再睜開美眸已然恢復成翦水靈動的燦然。

　　「來者何人？」城門後傳出低啞問話，隨之而來的是幾支黑箭由城門旁的機關射出。

　　「爺爺我的大名你還不配知道。」風無艮一付地痞流氓樣，長臂一勾將西門捌貳圈在懷中，更像要勒死她，將她拿來擋那些暗箭。本來在昨夜兩人的計劃中，應是西門捌貳扮演邪氣逼人強摟男子的惡女，但他才為西門捌貳調息完，他相信門後人必將那一幕看在眼底，不得不只好由他來扮演被追殺而需入影城的壞人。

　　「好樣的，躲在女人身後，還敢說大話，臭小子，想入影城憑本事吧！」門後笑聲大起，機關再起黑箭如雨急射而來，風無艮攬著西門捌貳移動步伐，看似危險實則是每一步都剛好閃過那沾滿毒液的黑箭，而西門捌貳則配和風無艮雙手緊捉環在自己頸項的臂膀做出驚恐的模樣，並在掙扎驚叫時故意將黃金滑落。

　　「金子！死小子，有金子早說嘛，爺就不為難你了。」語閉機關停，城門微啟，同時風無艮故意扯下西門捌貳面紗。

　　絕豔容顏帶著梨花淚，如驚弓之鳥楚楚可憐，顫顫然的身子讓身後人緊緊鎖住，菱唇微啟不敢求救只是喘息。

　　「好美的女人，爺從沒見過……」原本撿黃金的手停下，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完，風無艮放開西門捌貳並一掌推在她後腰，將她向前一送，西門捌貳則綻開瑰豔一笑銀針離手封穴奪命。

　　西門捌貳沒停下，側身一閃進入影城，而風無艮則是彎身一撈，將落地黃金拾起後，瞬間進入影城，並在他關上城門前將已斷氣的男人送了出去。

　　再次繫好面紗，西門捌貳美眸環視了下四周，感受到微乎其微的殺氣，但她沒瞧見任何人，而風無艮站在她身後，方才為了幫她調息而動的真氣已再次隱了去，無波無息的他讓西門捌貳不得不回首才能知道他是否還在自己身後。

　　「手。」風無艮朝西門捌貳伸出大掌，不羈的笑容上是西門捌貳讀透的調侃。

　　行，你最行，你是至高無上的劍神、劍聖、劍仙，可以了嗎？西門捌貳睨了他一眼才將柔荑放至他掌中。

　　牽著西門捌貳，風無艮不用輕功，兩人快步在荒涼無人的小道中走著，破舊的建築讓西門捌貳都要懷疑裡頭根本沒住人。

　　倏地閃身進入一間破屋，風無艮將西門捌貳壓靠在門旁牆邊，警戒的眼神瞟了下門板，西門捌貳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就見一名身著破衣骯髒的少年跟在他們後頭賊頭賊腦的探頭尋著兩人身影。

　　西門捌貳銀針再出，沒下殺手，只讓少年痛苦倒地，而風無艮則是點住少年穴道讓他出不了聲，將他拖入破屋之中。

　　「你瞧見我們怎麼進城門，也瞧見我們殺了守門人，你說我們該留你活口嗎？」西門捌貳俯下身在少年耳畔低喃，一字一句都帶著濃濃殺氣，可少年卻一點也不害怕，一雙傲氣的眼瞪著對自己施以銀針的西門捌貳。

　　「看你的年紀穿著，你是影雛吧？為何要跟蹤我們？」風無艮為少年將體內銀針解出，拉他坐好才又為他解開穴道。

　　少年聽聞風無艮說出影雛兩字時，眼露陰狠，西門捌貳將少年反應看在眼底，那樣的眼神就像如果他有能力他便會殺了風無艮般。

　　「只要你配合回答，我能留你一條命，否則再來的時日，你都會很想死。」西門捌貳輕笑道，手中銀針閃動光茫。

　　「你們兩個都是高手，我想習武，只要你們收我為徒，你們想知道什麼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們。」少年根本不把西門捌貳的威脅看在眼底，他注視著風無艮開口。

　　「我不收徒弟。」風無艮淡然開口，側首看向西門捌貳。

　　「看我做什麼？他又不想拜我為師，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不適合當師父。」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小蝶都還稱不上是她的徒弟，她不過就是偶而指導指導小蝶的劍法罷了。

　　「我一定要變強，只有我變厲害了，我才能保護我娘。」少年認真的看著風無艮，卻忽然感受不到風無艮的氣息及波動，下一瞬風無艮直接消失在他面前，讓他確確實實的被拒絕，他只能將目光放至西門捌貳身上，然後迅速跪下一拜。「求妳收我為徒。」
　　
　　「別拜，我不會答應收你為徒。」西門捌貳旋身退開，瞬間已站在少年背後。

　　「求妳！求妳收我為徒！」少年跪著轉身又是一拜。

　　「都說了你別拜，我不收徒。」西門捌貳再一旋身躲避，但少年不放棄的雙膝跪地追著西門捌貳在破屋中轉來轉去，西門捌貳不禁惱火。

　　「拾兒，妳不答應他，我們的行蹤會馬上被這影城中所有人知曉。」風無艮從容的坐在樑上笑道，西門捌貳分明反手就能打暈少年，但她卻只是避來避去。

　　「你倒好，一句你不收徒弟就沒事了嗎？我也不收徒弟啊，他怎麼就追著我跑？」西門捌貳沒好氣的抬首瞪著風無艮。誰是拾兒？你少給本小姐亂起名字。

　　「拾兒，這孩子根基不錯又很是機靈，妳收他當徒弟是穩賺不賠的生意。」風無艮一躍而下，長臂一攬將西門捌貳摟入懷中。

　　「根基不錯又機靈，那你收啊，你看好他就收他為徒。」西門捌貳一掌拍向風無艮，因他愈來愈不安分的舉動而怒。

　　「拾兒又失手了，但我曾立誓不收徒，我不能違背我的誓言。」風無艮輕易閃過西門捌貳的掌，大掌一握捉住西門捌貳柔荑，又一次將她帶入懷中，並垂首在她耳畔低喃。

　　「求妳！求求妳了！」少年一連磕了好幾個頭，磕得額頭都出血。

　　「你！快起來，否則我真要了你的命！」西門捌貳語氣轉為冷漠，原本鎖住的真氣此刻形成了無比冷冽的寒氣盈身散出，卻沒讓少年磕頭的動作停下。

　　「拾兒，他的額都磕破了，教他一套劍法吧。」風無艮無聲輕嘆，引起西門捌貳側首看他。

　　「影雛是影城中最卑微的存在，他的出身不是他能選擇，但他能選擇走出一條屬於他的路。」風無艮放開西門捌貳蹲下身扶起少年，並以抽為他拭去額上血痕，朝少年露出了連西門捌貳都訝異的笑容，那分明只在她面前才有的笑容。

　　風無艮你的過去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你的身世又是什麼？

～　續　待　～

墨陽

2019-04-17 15:50

第十二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初七，影城

　　風無艮坐在影城中最大的客棧裡最貴的包廂中大口吃喝著桌上那些稱不上好吃烈得難以入喉的酒，而西門捌貳顫顫然的縮在一角，腳踝處讓風無艮以麻繩綁著，柔弱而恐懼的模樣讓包廂外的男人們垂涎，更是好奇在她那面紗下是何等容顏。

　　「小子，你也來吃一點。」風無艮吆喝蹲在自己腳邊的少年，餘光卻瞧見西門捌貳美眸裡的幽怨怒火。

　　混帳！本小姐出錢還得蹲在角落看你吃，出影城後看本小姐怎麼收拾你！西門捌貳柔荑緊握成拳。

　　「這位大爺你新來的吧？小心你身邊的那小子，不要哪天睜不開眼還不知是誰下的手。」外頭幾名男人大笑，對著包廂內的三人指指點點。

　　「喔？小子，爺我供你吃喝，你不會真如他們說的那樣殺了我吧？」風無艮將手中半熟的雞腿丟在地上大掌一揚扣在少年後頸直接將他壓在桌上一掃，滿桌碗盤碎了一地，動作之狠看得包廂外頭鴉雀無聲。

　　沒熟？連酒也不要了，看來這桌上的菜沒一樣能入口。西門捌貳驚聲尖叫顫抖的更加厲害，然而讓她在意的是原來新入影城而能存活的根本少之又少。

　　「妳叫什麼，臭婆娘，看爺怎麼收拾妳！」風無艮將少年丟至牆角，然後扯動手中麻繩將西門捌貳拖向自己，然後彎腰一把撈起她，讓她背對包廂外那群男人直接拉開她的衣襟微露出她雪肩，俯身張口直接咬住西門捌貳肩頸，直到腥紅滴落才罷休。

　　「不要、不要！」西門捌貳猛搖首，可憐兮兮的泣音讓她背對的那些人難以想像此刻她眼底那熊熊燃起的怒火，和她根本毫不留情的藉掙扎之名將銀針扎向風無艮的背。

　　一切看在少年眼底，他看得佩服也看得咋舌，卻也不敢讓外面的人發現，只能故裝痛苦的倒在地上。

　　「臭婆娘，要不是妳值幾十萬兩黃金，老子我早就把妳殺了！」一把將風中蒲柳般的西門捌貳推倒在地風無艮故意提高音量，他就是要所有人都聽見，就是要這影城中收金買命的人全都找上他們。

　　「嗚…不要！求求你放過我吧。」跌坐在地，西門捌貳以髮掩去她閃動著赤茫的雙眼，泣不成聲的哀求。風無艮，本小姐的身價可不只幾十萬兩黃金，西門府值多少，本小姐就值多少。

　　「等我拿到妳的贖金後，我就會把妳的屍體送回月城西門府了，到時候我看西門府那個二小姐是不是還敢跟我討價還價。」風無艮蹲下身一把扯著西門捌貳的髮，邪氣陰狠的開口。「在這之前，爺還要好好的嚐一嚐妳。」

　　果不出他們所料，一聽見西門府，包廂外頭的那群人又開始交頭接耳，甚至他們隱隱能感受到殺氣。

　　「不、不。求你放過我！二姊她一定會來贖我的！求你！」西門捌貳不停的尖叫揮拳，一拳拳用盡了十成功力，她美眸閃動著只有風無艮和少年能看到笑意，那看似胡亂揮打的拳卻是拳拳到肉，勁道狠辣看的少年有些同情風無艮。

　　「賤人！今天我就讓妳知道老子真正的厲害！」一掌劈下，西門捌貳立即昏過去，風無艮將西門捌貳扛在肩上，跨出包廂。「掌櫃，給我一間上好的房，爺今天要好好發洩一下。」

　　「好嘞！」掌櫃拋給跑堂一把鑰匙。

　　「爺請跟我來。」跑堂領著風無艮走上二樓，打開一間最中間的房，在風無艮走進去後為他關上了門。

　　房門一關，西門捌貳立即睜開美眸，而風無艮輕柔的將她放在床榻上，大掌輕撫上她被自己咬傷的肩，無聲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我下手也不輕。」躺在床上西門捌貳解開面紗，低聲的朝風無艮綻開絕麗一笑，那詭計得逞的模樣看在風無艮眼底竟顯得有些可愛，讓他忍俊不住俯下身吻住西門捌貳。

　　西門捌貳怔然一震，正想出掌推開風無艮，卻讓他捉住了雙手，並在她耳畔低語。「外頭多的是人，捌貳可別前功盡棄。」

　　「混帳！教你佔的便宜，來日我一定一一討回。」西門捌貳語閉張口咬住風無艮耳朵，引起他悶哼一聲。

　　「既然如此，那我還是趁著方便，再多佔一些吧。」風無艮忍著笑再次吻住西門捌貳，不同於前次只是淺吻，這一吻深且綿長。

　　霞紅過後的夜，異常寂靜，風無艮站在窗台邊，西門捌貳則坐在床榻上，一張絕豔無雙的容顏上寫滿了不悅，此刻在她肩頸處除了白天時那做戲的咬痕外，還多了一抹櫻紅。

　　「我餓了。」西門捌貳沒好氣的開口，雖說白日那桌菜幾乎不能吃，但風無艮至少還有吃上幾口，而她可說是一口也沒吃。

　　「等會累兒就會為妳帶吃食回來。」風無艮回首溫柔一笑，這客棧中連茶水都下了毒喝不得，早前為求逼真，風無艮連水袋也沒帶，現在兩人就只能相信那名名喚累的少年了。

　　「爺，我回來了。」少年的嗓音自門外響起，西門捌貳連忙拉下衣衫露出香肩躺下，那露在外頭的雪白香肩上頭有觸目驚心的爪痕，而這爪痕風無艮可下不了手，是西門捌貳自己動的手，但裙擺沾染上的血就是風無艮手臂上的了，不過相對於風無艮的下不了手，西門捌貳劃這一刀時可沒心軟，但她為風無艮上藥時的動作卻輕柔的連她自己都訝異。

　　風無艮先是輕笑，而後一改神情。「進來！」

　　「爺，我已經幫你把信傳出去了，相信西門府一定很快就會把黃金送來給爺。」累一進門就畢恭畢敬的跪在風無艮跟前。

　　「很好，賞你。」風無艮自懷中拿出一錠銀丟在地上。

　　「謝謝爺、謝謝爺！」累馬上爬過去撿起來，故意沒關的門外幾雙眼睛正打探著廂房中的一切，見到那一錠銀，幾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去把門關好！這婆娘生得極美，教人瞧見又要惹麻煩。」風無艮長腿一踹，累不穩的跌了下，立即爬起身依風無艮的話關上門，然後關門之前他溜溜的眼也確認了站在二樓的那幾個人微微瞧見了西門捌貳的容顏，正為之著迷。

　　「師父，他們都瞧見了，我幫妳帶了饅頭和水，妳快起來吃吧。」累蹲至床榻邊低聲開口，語氣極為恭敬，並自懷中拿出一包破布包著的東西，裡頭包著饅頭的紙看來比西門府裡丟掉不用的紙還髒上十倍，而那看似牛皮水袋的東西根本皮都快磨破了。

　　「別叫我師父，我沒說要收你為徒，只是答應教你劍法罷了。」西門捌貳起身拉好衣衫，一把拿過累手中的紙包和水袋，刻意壓低的嗓音中依舊滿是不悅，但她卻一點也沒嫌棄累手中的東西髒，毫不猶豫的直接喝水吃饅頭。

　　將這一切看在眼底，風無艮不禁再次露出溫柔的微笑，西門捌貳嘴上雖不接納累，卻已經將他視為自己人，若是西門府的任何一個人在，絕不可能讓西門捌貳吃這些東西，但他相信就算累是在西門府裡拿出這些東西，西門捌貳也會二話不說直接吞下肚。

　　「累兒，有幾個人跟著你？」風無艮輕撫了撫累的頭，若非累還有母親，他必帶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出影城。

　　「我知道的有十來個，我不知道的應該有更多。」累撓撓頭，他就像隻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閃躲人的功夫練得還不錯，但若要避開影城那些高手，他怕是片刻就會死在他們手裡了。

　　「無妨，那些個貨色，來十個姊姊殺十個，來百個，這位大爺也能殺百個。」西門捌貳將最後一口饅頭吞下微微一笑，絕豔非常的麗容讓累頰面一熱，連忙垂首。

　　「…累兒，這姊姊是我的女人，你可別動情。」風無艮看著蹲在西門捌貳跟前的累，挑高了眉輕笑。

　　「誰是你的女人？你別教壞小孩子！」西門捌貳狠狠睨了風無艮一眼，壓低的嗓音聽來卻像女子對情人的嬌嗔撒潑。
累看著眼前風無艮和西門捌貳，不禁憤恨的握緊了拳，腦海中是一抹玄赤交雜的淩波妙舞，在那張美麗的臉龐上帶著嬌嬈的笑意，深情的眼中只有一名冷酷無情的男人，一個拋妻棄子的男人，一個他該喚作父親的男人。

　　「累兒，你怎……來了，捌貳照顧好他。」風無艮看著累的模樣，正準備問卻讓房外的動靜打斷，他迅速的將累拎至床榻上，長臂一伸握住了放在桌上的長劍，並將西門捌貳的劍交給她。

　　「這回我可以放心的交給你了吧？」西門捌貳調侃開口，昨夜他們兩人與累一同回到了他口中的家，那所謂的家在西門捌貳看來不過就是一間有四面牆的破屋子，累的母親身上雖髒，卻不難看出她曾經的美麗，她的舉手投足間盡展嫵媚，一顰一笑都能吸引了男人目光，雖然昨夜破屋裡唯一的男人目光始終都在西門捌貳身上，但就西門捌貳縱橫商場多年，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也是一清二楚。

　　「放心吧，今夜來的，比之我們先前遇上的還不濟，果真如累兒所言，這影城裡稱得上高手的全都出城了，莫怪昨天我們能如此輕易進城。」風無艮斂去真氣，一時間房外的躁動全都停下。

　　西門捌貳冷眸瞧向窗外對街屋簷上那幾名手持弓箭的人影，對他們踩在瓦上的腳步聲實在不滿意。就這等程度也想學人夜襲？

　　「累兒，那些箭全塗了毒，你先吃下這藥。」西門捌貳自懷中拿出西門參柒給她的玉瓶，倒出一顆藥交給累，一點也不理會風無艮饒富興緻的眼神。

　　什麼眼神？我不就是怕你少了個跟班嗎？西門捌貳將玉瓶收回懷中，美眸再睨了風無艮一回。

　　「裡頭的人，把那女人交出來，爺爺我們就留給你一條全屍。」房門外響起尖銳的嗓音，聽得西門捌貳皺眉。

　　「全屍？餵狗嗎？」風無艮大笑，放浪不羈的模樣比之此刻圍困他們的任何一個都像影城之人。

　　「餵狼。」兩字出口，客棧中所有人大笑出聲，而後就見廂房門縫竄入一陣紅色煙霧。

　　「這毒見血封喉，姊姊怎麼辦？」累緊張的握住西門捌貳的手，他還不能死，他還要保護他的母親，他沒想到這些人會如此狠毒，竟會用血鴆。

　　「怎麼辦？不是給你吃藥了嗎？這血鴆啊，還不夠稀奇，不會有事的。」西門捌貳微笑，血鴆早在三年前她就遭遇過了，那時西門參柒還為了她三天沒睡，卻也同時調配出解方，西門藥廠就能買到，只是價格不菲。

　　「姊姊妳們到底是什麼人？」累訝然的眨眼，影城裡一年有多少人死於血鴆之毒根本不計其數，西門捌貳竟全然不在意。

　　「姊姊是月城西門府的人，那位大爺，他不喜歡告訴別人他的身份。」西門捌貳輕笑。

　　原來白日裡說的是真的，姊姊真是月城第一府的人。累微張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風無艮聽著兩人的閒聊，無奈的搖首，如今可是幾十人包圍了他們，西門捌貳卻如此放心，看來她是全然的相信自己，忘記她白日裡還打了自己好幾拳，甚至還把她殺人的銀針用在自己身上了。

　　「拾兒啊，妳扎在我身上的銀針該取出來了吧？」風無艮淡笑低聲開口，一句話讓西門捌貳噗哧笑出了聲，風無艮是提醒她別失了警覺，但她早就看見風無艮逼出的銀針在廂房地上閃耀著光采。

　　「我不會讓累兒受傷，也不會扯你後腿的。」話才說完笑容還在臉上，一陣清脆鈴聲響起，瞬間引動西門捌貳體內魔性讓她全身沁出薄汗，連忙閉眼氣沉丹田調息壓制。

　　「是控魂鈴，累兒快捂住她的耳朵。」風無艮大掌直接按在西門捌貳胸口真氣灌入她的心脈，看得累瞪大了眼，男女有別，西門捌貳一句誰是你的女人還在耳邊，此刻風無艮這般動作已讓事實分明，累雙手捂住西門捌貳的耳，這控魂鈴聲對長年生活在影城的人沒用，但對新入影城的人會影響了心性。

　　「爺，你沒事吧？」累看著風無艮將真氣不停貫入西門捌貳體內，汗水滑落他頰面滴落在地。

　　「我沒事，你快用布巾塞住拾兒的耳朵，她不能聽這鈴聲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捌貳身上的邪氣似乎自靠近影城後更盛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風無艮側首鷹眸緊緊凝視著房門，未收回掌站在床邊以自身守護床榻上的兩人。

　　「我…我沒事，你快照計劃行事。」西門捌貳揮開風無艮的手，自行調息。「這群惡人，若真引動我體內邪氣讓我入了魔，殺了他們也不會有人追究，更何況以我那劍法，他們屍骨無存想追究怕也不知從何追究。」

　　累又一次震驚了，西門捌貳出口的話輕巧，可她口中的惡人可不少人，而她說她會入魔又是怎麼一回事。

　　「計劃改變了，能使用控魂鈴的，一定是影城鬼字輩之人，累兒，鬼字輩目前還有幾人？」風無艮收回手，玄布包裏的長劍抵地，周身一股鬥氣匯流成旋環三人而繞。

　　「除了母親魎魎外，鬼字輩的就是魑魅、魘魃、魓魕，還有一個是從未有人見過的鬼魈。」累認真的回想著以往母親對他說的一切。

　　「那就是這四人其中至少還有一人在影城之中，這人很小心，鈴音響起前一刻我才發覺他的存在。」風無艮說著凝氣於指，朝窗戶一揮，兩支斷箭落地，看得累瞠目咋舌。「不過也可能他根本與外面那群人不是一伙人，這鈴聲是為了提醒我們鬼字輩之人尚在影城之中。」

　　漸遠的鈴聲讓風無艮確定了那人確實只為提醒他們，可那人為何要提醒他們，是敵是友，推敲不出風無艮只能先提防著。

　　「鈴聲消失了。」累左右轉首，確定他再聽不見控魂鈴後為西門捌貳將塞在耳朵的布拿掉，卻在同時瞧見西門捌貳赤色雙眸，讓他由底心升起無比恐懼。「姊姊？」

　　「累兒，姊姊沒事，若這大爺再不動手，姊姊就出去練練劍，一定不會讓你死在這裡。」西門捌貳邪媚一笑，握劍的手一震，包覆在空靈劍外的巾帕片片碎落，空靈劍微微出鞘閃耀銀茫並發出陣陣劍鳴，隨之散出一股赤色鬥氣替代風無艮護住三人盤旋在側的鬥氣。

　　「去吧。」幾近無聲兩字，西門捌貳依舊閃動赤茫的美眸帶笑與風無艮相對。

　　輕笑搖首，風無艮收起周身鬥氣，頓時寂靜的空間中僅剩空靈劍鳴及累兒的喘息聲，隨之風無艮提劍頓地無數劍氣散出化為無形劍急射而去，將廂房門應聲碎裂瓦解，門外七人最先承受宏大劍流，劍氣穿身而過瞬間倒地不見血人已亡，再來便是對街屋頂上那幾名弓箭手接連倒下滾落。

　　客棧中一二樓黑影幢幢誰也不敢向前，人人屏息看著廂房門邊走出一道昂長身影，風無艮臉龐上再無狂妄陰冷，無波無息唯有髮絲輕揚。

　　「你…你到底是誰？」

　　「一個等著西門府拿贖金來的惡徒罷了。」風無艮漠然開口，人劍合一的模樣與他口中的惡徒全然不同。

　　「臭小子，還不把名號報上！」大喝之餘幾個人持刀上前。

　　「名號？怕是你們不敢知道。」風無艮將手中依舊包裏著布的長劍舉起，無形劍氣破空掃出如虎出匣直取來人，大刀斷，魂歸陰，又是幾人倒下。

　　「混帳！大家一起上，他不過就是一個人！」說著一眾人等便要持著各自兵器攻向風無艮。

　　「他確實是一個人，但你們誰也不是他的對手，讓本爺爺來！」狂妄低啞的嗓音自上方傳來，語閉就見一道桀驁身影踏破客棧屋頂重重落下立於客棧一樓中間，在他落地瞬間散出的真氣震得一眾離他較近的惡徒們個個吐血退步，來人臉上的陰狠乖戾笑容讓廂房中的累驚恐顫抖。

　　「魘魃！他是魘魃，鬼字輩之首，姊姊我們快逃！」累拉拉西門捌貳手臂，一張青澀的臉龐上寫滿了絕望。

　　「不用逃，那位爺如果輸了，就一定是裝的。」西門捌貳輕蔑一笑，樓下魘魃的內力頂多與她在伯仲之間甚至更可能在她之下。

　　魘魃甩動手中鐵鍊，陣陣黑氣自他手中的鐵鍊透出，鐵鍊尾端是一精鋼鐮刀，月光下閃動著噬血光茫，鏗鏘金屬聲帶著索命殺氣的鐵鍊如同有生命的毒蛟般遊走在客棧中，閃之不及者或重傷或當場爆體而亡。

　　風無艮抱劍於胸前，遊移於客棧各處，藉由魘魃鐵鍊鐮刀將那一眾烏合全都傷了殺了，而他自身飄逸如羽，鐵鍊鐮刀全然碰不著他。

　　「你奶奶的！看爺的厲害！」見風無艮毫髮無傷魘魃盛怒，全身內力灌入鐵鍊鐮刀中一甩而出，鋃噹聲震破影城的夜，然而風無艮輕輕一閃，就見鐮刀崁入客棧柱中，而魘魃猛力抽回鐵鍊，隨之躍向風無艮與鐮刀前後夾擊。

　　客棧柱子斷裂同時，風無艮先是旋身閃過背後鐮刀，長腿一踢讓鐮刀崁入客棧另一柱，而後與迎面而來的魘魃雙掌交接，兩人內力相鬥客棧中內力較淺者當場被兩人的內功震碎心脈，內力尚可者皆退步唇角溢血，魘魃再催內力欲傷風無艮，後者面不改色單臂一震震開兩人，就見風無艮旋身飄然落地，而魘魃則是不穩的退了幾步，唇角溢血。

　　「血？刺激，再來！」魘魃以指擦去唇角的血，病態的見血瘋狂讓他再次揮鍊而出，夾黑氣的鍊蛟如鎖定獵物般以鐮刀為牙欲吞對戰之人。

　　風無艮再次高舉長劍，這回他以內力震開布巾，倏的空間靜謐風停無息，止戈二字入眼同時，長劍出鞘，龍吟嘯天，宏大劍氣四散如同萬劍射出，瞬間穿過客棧中那一眾尚未倒下之人。

　　鷹眸鎖定魘魃，風無艮持劍縱前，一聲鏘然，兩人已然立於客棧外，止戈劍隔著魘魃那裂開的精鋼鐮刀抵在他的咽喉處，因鬥氣而揚的髮落下同時鐮刀下的鐵鍊碎成廢鐵散落一地。

　　「止…止戈劍…你是…」顫顫然開口，魘魃鮮血不斷自口中溢出，一句話說不完整，五臟六腑已全被風無艮內力震裂，頸項緩緩出現紅痕，彪悍身子向後倒下，身首分離。

　　風無艮止戈劍上未染鮮紅，在月光下閃動著耀眼銀茫，而再次斂去一身氣息的風無艮鷹眸看著遠處樹梢處的玄色身影，那刻意鎖住真氣還是瞞不過風無艮，且那人身上微透殺氣，掩去了面容也掩不去他眸間閃爍的赤紅魔性。

　　身後客棧再禁不住風無艮宏大劍氣及魘魃鐵鍊的破壞應聲崩毀成墟，同時風無艮瞧見那人眼底一閃而逝的擔憂。

　　「大爺，你這般攻勢，分明是想把我和累兒也殺了吧？」西門捌貳鶯聲響起，帶著一絲抱怨。

　　「以拾兒的能力，我根本不用擔心。」那人一見西門捌貳帶著累輕盈躍出客棧便轉身離開，風無艮不追，因為他知道那人就是方才以控魂鈴警告他們的人。他是擔心累兒嗎？

　　「給。」西門捌貳將風無艮的劍鞘遞給他，美眸已然回復燦如星夜的靈動模樣了。

　　「謝謝。」將止戈劍收入劍鞘，風無艮朝西門捌貳溫柔一笑。

　　「止…止戈劍？」累退了步，顫顫然的手指向風無艮手中配劍，震驚的神色讓西門捌貳笑了。

　　「是止戈沒錯，這位爺不喜歡那些虛名，累兒，姊姊也累了，我們先離開這裡吧。」西門捌貳說著將方才累兒包住食物和水袋的破布交給風無艮，讓他能稍稍掩去那劍柄上很是招搖的兩個字，而累也在此刻瞧清了西門捌貳劍鞘上的字。

　　「姊姊手中的是…空靈劍？」劍譜排名前三的兩把劍竟同時出現在他面前，累忽覺自己有眼不識泰山，昨日還敢與眼前兩人糾纏，以他們的能力要甩掉自己或是殺了自己根本只需一根手指。

　　「是啊。」

　　「穹頂？」累感覺自己的腿有些軟，空靈劍一直以來是穹頂的鎮山之寶，據傳手持空靈劍者便是穹頂第一人，眼前絕豔無雙的姊姊居然就是傳說中的穹頂第一人。

　　「累，你小小年紀，聽說的倒是不少嘛。」西門捌貳柔荑輕拍累的肩，一股力量讓累直接跌坐在地，西門捌貳俯下身朝坐在地上還合不上嘴的累笑了笑。「所以你該知道，如果你出賣我們，還是背叛我們會有什麼下場吧？」

　　咳…風無艮輕咳，不論是他還是穹頂都屬正派人士，這威脅人的手段他們通常不會用。「我們先回去吧。」

　　「好、好。」累連忙起身，他竟糊里糊塗的與劍神和穹頂第一人結交，這等好消息他要回家跟母親說，如果能從兩人身上學到五成功力，那他和母親便不用再被人欺侮了。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初九，日城海堡

　　西門參柒坐在海堡太夫人床邊，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與一雙慈愛非常的眼相對，一勺一勺的餵藥動作是這幾日以來她最常做的事。

　　「小柒，妳們是若水的女兒吧？」有氣無力卻滿是溫柔的嗓音讓西門參柒怔然，連餵藥的動作都頓了下。

　　西門參柒抬眸看向眼前雖然年邁卻威儀精明的太夫人，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抬手繼續餵藥。

　　「往後在我身旁，妳無需擔心那屬於神魂相繫的聯結，握著我的手，妳要想什麼就想什麼，另一人不會知道的。」太夫人喝下西門參柒餵來的藥，溫柔的掌輕握住西門參柒拿著湯匙的手，早在西門參柒坐下的同時，她就讓所有侍女包括碧潭和小芙都退出廂房，因為她與西門參柒的談話不適合讓其他人聽見。

　　眨眨美眸，西門參柒菱唇微啟，話卻哽在喉間發不了聲，也不知該不該問。

　　「妳想問我為何會知道嗎？除了巫山神女一族外，大抵也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太夫人微微一笑。「婆婆我母家複姓司馬。」

　　「司馬？」西門壹玖才走入太夫人廂房，原本捧在手中的花全掉落地面，溫柔美麗的容顏剎時蒼白。

　　「玖兒來了，也過來坐，讓婆婆好好看看妳們姊妹。」太夫人抬起沒握住西門參柒的手朝西門壹玖招了招。

　　「太夫人妳剛剛說妳母家複姓司馬？」先蹲下將掉落的百合拾起插至一旁瓶中西門壹玖乖順向前，站在西門參柒身旁柔荑放在她肩上。

　　「妳們姊妹倆該喚我一聲姑婆婆，我是司馬家除了妳們母親外，唯一一個嫁出巫山的女兒。」太夫人澄澈的雙眼中寫滿了瞭然。

　　「小柒想問，太夫人為何會知道？」西門參柒將藥碗放下，依舊無波的眸子直勾勾的望入太夫人眼中。

　　「巫山神女幾百年來全都出自司馬家，因此我們被族人們稱之為神女一脈或神女一族，在巫山中司馬家的地位是崇高而聖潔的，司馬家族的成員多少都有一點神力，而我正好是那個擁有虛無之力的女兒，所有的神力在我身上全然無用，這也是我能嫁出巫山之故。」太夫人輕拍了拍西門參柒的手。「我一眼就認出妳們了，在妳們身上都散發著屬於神女一脈的光暈，只是妳們自小並未生長在巫山之中，未曾習得任何神術，所以妳們無法看出我身上與妳們相同的光暈。」

　　「云溟他知道嗎？」西門壹玖咬唇，她曾是那麼害怕海樞玹知道她的身世，沒想到海樞玹竟也是神女一族的後裔。

　　「玹兒啊，他不知道，我從未提及過，就連他祖父也不知道。」太夫人笑了笑朝西門壹玖伸出了手。

　　「太夫…姑婆婆，那妳知道如何才能讓小柒和小肆之間的聯結斷開嗎？」西門壹玖坐至床沿，雙手緊緊握住太夫人，西門陸肆的背叛對西門府而言是一道致命的重擊。

　　「不知道，這事除了神女外，其他人不會知道。」太夫人輕嘆息，底心明白西門壹玖這話是為了西門參柒而問，這幾天的相處以來，她多少明白了眼前這對姊妹目前的處境，她雖可憐西門參柒卻愛莫能助。「那麼你們姊妹之中誰是神女？」

　　「這…沒有神女。」西門壹玖垂眸猶疑。

　　「沒有神女？不可能的。」太夫人困惑皺眉，神女雖需斷情寡欲奉獻終生，但她的神力定會傳承，只是巫山神女傳承之法亦是除了神女外無人能知，卻也不曾斷開。「難道…神子？」

　　看著太夫人震驚的雙眼，西門參柒輕頷首，而西門壹玖也是咬唇跟著點頭。

　　「小伍，我們最小的弟弟。」

　　「神子？那他…可憐的孩子。」太夫人雙眼寫滿了同情看著眼前兩個美眸含淚的女孩，她也只能再次嘆息。

　　「爺。」碧潭的嗓音在廂房外響起，西門壹玖立即起身，輕拭去頰面上的淚水，而西門參柒也垂首默默將淚拭去。

　　「云溟你怎麼來了？」西門壹玖綻開柔柔微笑，蓮足輕移迎向踏入太夫人廂房的海樞玹。

　　「來看看祖母，順便問妳一些事。」海樞玹抬手揮退了廂房外侍候的眾人，畢竟有些事他得防著隔牆有耳。

　　「問我？」眨眨美眸，西門壹玖偏首疑惑。

　　「玹兒，你和玖兒在那邊談就好，我想休息一下，小柒陪著我。」太夫人笑看著眼前碧人一對，沒放開西門參柒柔荑的手緊了緊，就像在無聲告訴她，在我身旁好好思量一些妳平時不敢想的事吧。

　　「是。」海樞玹頷首，帶著西門壹玖坐至一旁。「玖兒，那日妳說西門府沒有養鷹，是真的嗎？」

　　「當然。」西門壹玖看著海樞玹那張霸氣的臉龐，明白此刻他不是那個寵溺自己的愛人，而是那個人稱海大爺的海堡之主。

　　「那雄鷹分明訓練有術，我讓暗潮派人去查，但派去的人皆下落不明，幾日下來，已有精衛十名，全數未歸。若說那雄鷹是二小姐身旁的風無艮所養，那麼他肯定不是外界所傳那麼簡單，劍神的背後又是什麼樣的組織？」海樞玹垂眸深思，風無艮對他的態度是從見到他的前刻才轉變，而他對風無艮的認知卻是幾乎只能從傳說中打探。

　　「那捌貳會有危險嗎？」西門壹玖擔憂的握住海樞玹的手，美眸不禁盈滿淚水，底心的自責讓她悲傷。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環環相扣，若西門陸肆不與楚蒼連成一線，西門參柒與西門伍伍此時還在西門府中；若她沒跟著西門捌貳離開西門府，西門陸肆不會嫁給楚蒼；若她不因貪戀醉青樓的夢醍醐，她就不會遇上海樞玹，更不會對他一見傾心，退婚楚蒼；若她不跟著西門數參加那場宴會，她便不會被楚蒼所救，不會遇見楚蒼，也不需答應楚蒼的求親。一切的一切全都因她而起。

　　「…玖兒，妳不是說風無艮是好人嗎？既然他是好人，那二小姐必定沒有危險。」海樞玹看著西門壹玖眼底的悲傷，朝她溫柔微笑，沒教她握住的手輕拍了拍她握住自己的柔荑。

　　「他確實是好人。」一眼善惡，只有在這時西門壹玖才會覺得自己的能力也有好處。

　　「對了，我還有件事，我聽說妳最近因喝了不少酒，這是為何？」西門壹玖雖說過她貪杯，但據服侍西門壹玖的侍女回報，只要海樞玹或西門參柒沒有陪著她的時間她幾乎都在喝酒。

　　聽見海樞玹的話，西門參柒猛一回首，明眸直勾勾的看向西門壹玖，無波的眼中難得寫滿了警戒和莫名的情緒。

　　「我…我只是貪…」

　　「藉口！大姊，妳別想瞞我們。」西門參柒打斷西門壹玖的苦笑，冷冷開口。

　　「小柒我…」西門壹玖回首看著西門參柒，為難的臉色略為蒼白，她不想當年西門府的事件在海堡重演。

　　「玖兒，妳是不是看穿了什麼？」暗潮已審過十多名內賊，看來這滲入之人是海堡中掌有一定權利的人了。海樞玹鷹眸帶著冷酷霸氣，川流和碧瑔這兩日便會回到海堡，暗潮排佈許久的肅清可以立即展開。

　　「我確實看穿了一些人，可我畢竟只是個客人。」西門壹玖咬唇垂首，這幾天她就像回到當年西門捌貳尚未掌理西門府前的日子，她鎮日喝得爛醉，以酒精麻痺自己，讓自己醉到看不清身旁人眼底的惡，喝到吐，吐完再喝，直到她能睡去。

　　「妳是海堡的當家主母，不是客人。」海樞玹起身站至西門壹玖面前，雙掌搭在她的肩上，俊容展開一抹溫柔深情的微笑。

　　「玹兒啊，玖兒還沒嫁進海堡，你讓她怎麼名正言順的說自己是當家主母？」躺在床榻上，太夫人沒睜開雙眼只是淡笑開口。

　　「祖母的意思是要我昭告海堡上下玖兒是當家主母？」海樞玹轉身看向太夫人。

　　「當然不是你來說，這事就讓祖母來替玖兒做主。」太夫人還是沒睜開雙眼，但海樞玹卻能感受到太夫人油然而生的威儀。

　　「玹兒謝過祖母。」海樞玹作揖輕笑並朝西門參柒微微頷首致意，自從太夫人服了西門參柒調配的藥後，整人雖未痊癒卻也精神了許多。

　　「你們倆先出去吧，我真的累了。」太夫人沒放開西門參柒，抬起另一隻手揮了揮，海樞玹便攬著西門壹玖退出太夫人廂房。

　　一直沉思著的西門參柒，忽地放開太夫人的掌。「婆婆，我想探知一下小肆的想法。」

　　「那麼她也會知道妳身在何處，這對海堡有弊無利。」太夫人搖首拒絕，緊緊捉住西門參柒的手。

　　「不，小肆本就準備對付海堡，若我讓她知道我人就在海堡，那麼或許可以…」

　　「引蛇出洞嗎？」西門參柒明眸流轉間對上一雙看透一切的慈愛眼眸。「好吧，讓一切浮出檯面總比敵在暗我在明來的好。」

　　「小柒謝過婆婆。」西門參柒微笑，自太夫人手中抽回了自己手，起身朝太夫人行禮退出。

　　西門參柒離開太夫人廂房，回到自己在海堡的廂房中，先揮退跟著她住入海堡的小芙讓她在廂房外為她守著，然後坐至床榻閉上雙眼開始以思緒窺探西門陸肆想法，這她不知多少年來拒絕去做的事。

　　

～　續　待　～

墨陽

2019-04-25 09:58

第十三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初九，影城

　　牆邊西門捌貳靠在風無艮肩頭上熟睡，自她和風無艮入影城的第一個晚上開始，她就是這麼睡的，累的家中除了他母親的那張床外就是一張桌子跟一張椅子，第一天累帶回兩人時，風無艮還上街去買了一隻雞，那大概是累幾年來第一次吃到不帶任何泥的完整雞肉，西門捌貳忘不了累當時的眼神，一個不過十二歲的孩子受盡了苦楚。

　　風無艮側首溫柔的凝視西門捌貳，唇角微揚，大掌輕握住西門捌貳垂落地的柔荑，影城地處北方，冬季的嚴寒與月城可不能相較。再抬眸去看床榻上捲曲著睡的母子，低心不禁嘆息。

　　「先生，妾身有一事欲與先生及小姐商量。」忽地床榻上纖影坐起，那張淒美的容顏上是屬於母親的溫柔。

　　「夫人請說。」風無艮低聲開口，同時明顯感受到西門捌貳動了下，果不其然，長睫微顫人已醒。

　　「影城中最卑微的莫過於影雛，妾身本不該生下累兒，卻自私的生下他，讓他這一生都擺脫不了這卑賤的身份。」魎魎輕聲說著，柔荑輕撫了撫熟睡中少年的髮。「先生和小姐都是尊貴之人，妾身希望先生和小姐出影城時，帶累兒一同離開。」

　　西門捌貳美眸凝視著眼前魎魎，那屬於母親才有的神情讓她想起了當初懷有西門伍伍時的司馬若水，就算身子再難受也還是愛著腹中孩子，但她不能不考慮累的想法，否則累只會是另一個西門伍伍。

　　「夫人一同離開吧。」風無艮先是側首瞧了眼西門捌貳的神情，底心明白她是想起了西門伍伍。

　　「我不走了，我這身子撐不了多久，我還在等人，我相信他不是真心要拋下我和累兒的。」魎魎美麗的臉龐綻開一抹淒美笑容，那是對一個人深信不已卻又為其所傷的笑容。

　　「那麼夫人認為累兒會拋下夫人與我們一同出影城嗎？」西門捌貳冷冷開口，對她而言母親當初非得生下西門伍伍又何嘗不是一種自私，西門伍伍所承受的痛苦比她們任何一個來得都要重。

　　「他會跟先生小姐走的，我會讓他跟你們離開。」魎魎溫柔一笑，眼底寫滿了西門捌貳熟悉的情愫，讓她不禁咬牙。

　　「夫人，妳這決定太過自私。」西門捌貳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屋外。

　　「拾兒。」風無艮喚不回西門捌貳，只能嘆息，鷹眸再看向魎魎。「夫人，有些決定或許在妳眼底是對累兒好，但在累兒眼裡真的好嗎？」

　　撿起西門捌貳落下的披風，風無艮跟著走出屋外，留魎魎和累兩母子獨處，他明白魎魎底心早就做了決定，而且她不會改變她的決定，那堅定寫在了她眼眸深處。

　　站在飄雪的夜裡，西門捌貳腦海中盡是西門伍伍兒時不哭不鬧的模樣，就算他身上讓西門陸肆割劃了數道傷口，他依舊沒有情緒，只有因痛而皺起小臉；就算西門陸肆用盡了毒辣的咒罵，他也是睜著那雙澄澈的眼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任西門陸肆數落；就算他每每出廂院都讓西門陸肆以小石子丟他，以髒水潑他，甚至長大後以毒藥毒他，他也只是面無表情的承受著。而將這些看在眼底的西門捌貳很難過，她只能在深夜潛入西門伍伍的廂房，緊緊的抱著他哭，他不會哭，她替他哭，他不會報復她替他教訓西門陸肆，然而白日裡的她，依舊是那個西門府中最為邪惡毒辣的二小姐，什麼話也不會替西門伍伍說上一句的二小姐，冷冷看著一切發生的二小姐。

　　將披風為西門捌貳披上，風無艮自身後輕摟住西門捌貳。

　　「影城的雪夜極為寒冷，妳不該就這麼走出來。」

　　西門捌貳沒有掙開風無艮，她根本不畏寒，而她相信風無艮清楚這點，此刻的擁抱是風無艮無聲的安慰。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十一日，日城海堡

　　西門參柒將自己關在廂房中，不論西門壹玖如何叫喚也不搭理，她坐在床榻上以雙臂圈圍著自己，瑟縮在一角顫抖，淚水止不住的自她眸中滑落，而她頰面赤熱的掌紋和頸上指印都在在說明了西門陸肆遭受何等對待。

　　「小肆，為了讓我受罪，妳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西門參柒咬牙憤恨開口。

　　兩天前西門參柒神識聯結上西門陸肆之時，西門陸肆便開始在腦海中與她對話……

　　『小柒，妳終於肯讓我感應到妳了，我還在想，是不是非得要我對父親出手，妳才願意讓我知道妳在何處？』

　　『小肆，背叛妳的家人對妳到底有什麼好處？』

　　『哈！好處？我要的不只是西門府，我要這天下唯我獨尊，我好，西門府自然就好，妳說，這樣的我真的有背叛西門府嗎？』

　　『妳簡直不可理喻！』

　　『哼，小柒啊，從小妳就應該是那個最支持我的人不是嗎？怎麼妳老幫著二姊對付我，難不成妳以為我死了妳可以獨活嗎？』

　　『哈，小肆，那我死了，妳又怎麼活？』

　　『所以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活捉妳，妳以為妳逃入海堡就安全了嗎？相信我，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了。』

　　『小肆，別以為我不自盡就沒辦法死，我若想死，有的是方法。』

　　『妳若死在海堡，死在日城亦或死在西門府以外的任何地方，哈！那可就真有好戲看了，那個自以為是的西門捌貳會怎麼追究呢？小柒啊，妳怎麼就想不透呢？』

　　『我若是真心想死，又怎會讓二姊有機會追究。』

　　『是嗎？那妳說說，如果我開啟血咒讓所有人為我陪葬呢？我都要死了，我必不保留神力，那血咒範圍能多大，嘖嘖嘖，死的人數怕是更勝二姊入魔，妳敢賭嗎？』

　　『為了殺妳，我賭上一回又如何？』

　　『哈哈哈，不過死了個下人妳都能傷心了好些天，妳說妳會賭，豈不笑話。對了，妳看到小蓉了吧？唉，我本來也不想她死的，可她就非得給西門捌貳那賤人通風報信，不得已，我也只好在她身上用了幾個刑，再把她的身子賞給影城那些人，怎知她就咬舌自盡了，真可憐，好死不如歹活啊，說不定西門捌貳還會來救她呢！』

　　『…西門陸肆，妳一定會有報應的。』

　　『報應？報應是什麼，我馬上讓妳嚐嚐！』

　　對話中斷後，西門陸肆便以蠱術將楚蒼招至廂房中，讓他傷害自己，並以殘忍的手法佔有她，遠在海堡一處的西門參柒因此承受了貫穿身子的無比痛楚及諸多傷痛。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十一日，月城城主府

　　「肆兒，妳身上的傷可好些了？」楚蒼輕撫身旁趴臥在榻上的西門陸肆，在她赤裸的雪背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抓痕尚微微出血。

　　「蒼郎不用擔心，我沒事。」西門陸肆唇角輕揚纖指在楚蒼手臂上劃了劃，美眸一勾惹得楚蒼俯下身狠狠吻住她。

　　「妳這勾人的妖精。」楚蒼輕咬了下西門陸肆的唇，惹得她嬌嗔回避。「不過妳說妳母親是二十多年前失蹤的巫山神女，這事可是真的？」

　　「呵呵，當然是真的，否則我怎會知道小柒現在人在海堡？」西門陸肆拉過被子微掩身子撐坐而起，下頷抵在楚蒼肩頭。

　　「那妳也是故意不與我洞房的？」楚蒼眼中盡是邪氣，對西門陸肆他總有一股莫名的順從，這讓他很是不滿，他早該動身前往日城進行他的下一步計劃，然而西門陸肆不放他離開，而他卻真的留下了，這後起疑。西門陸肆，妳到底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一待我查出，我不會讓妳好過。

　　「蒼郎啊，你說這女人破處如劍貫身之痛，我怎會放過讓小柒與我共享的好機會？是委屈你一些時日了，不過我也讓你甜頭嚐盡，你就別跟我計較了。」撒嬌的軟語和嫵媚的神情，纖手環在楚蒼腰間，西門陸肆身子貼在楚蒼身上，引動他體內的炙熱。

　　「不行，妳還要好好補償我。」轉身撲在西門陸肆身上，楚蒼狠狠吻住嬌笑出聲的西門陸肆。

　　小柒，我不會輕易放過妳的，新婚燕爾啊，妳也嚐嚐這愛慾的滋味吧。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十二日，影城

　　霞紅下西門捌貳看著眼前以枯木為劍不停練習著她教過的每一式劍法在雪地裡依舊汗流夾背的累，半掩容顏的她周身散發著冰冷寒氣，在這飄雪的日子中讓累受到更冷酷的試煉。

　　這兩日風無艮在影城各處蒐集消息，確認了影城中少了大半的人，留下來的只是最不濟的一群，其中又有大半是影雛及的走火入魔的瘋子，離開的那群人應全都成為楚蒼的屬下，那日城楚府裡的人也大半都是影城人，這讓西門捌貳很是擔心，畢竟西門府中僅剩西門數一人，如今西門陸肆已與楚蒼成親，若她不儘快趕回怕是西門府淪為楚蒼和西門陸肆囊中物也是遲早之事。

　　「拾兒，妳這內力再催一分，累兒就要凍成冰了。」風無艮調侃的嗓音響起，隨之落足於累兒身旁，大掌搭在他肩上，將沛然真氣灌入他體內。

　　「…禁不住，就別叫我教了。」連忙收起由她散出的至寒之氣，西門捌貳先是打量了累兒確認他無事才轉而看向風無艮。

　　「禁的住，姊姊不要不教我。」累兒連忙向前作揖。

　　「瞧，累兒多爭氣。」西門捌貳輕笑。

　　「回去吧，我還有一事需向夫人請教。」風無艮無聲輕嘆，西門捌貳擔心什麼他又怎會不清楚。

　　「什麼事？說不定問我就知道了。」累湊至風無艮另一側笑道。

　　「喔？我要問的可是影城之舊主的事，你一個小毛頭會知道嗎？」風無艮輕笑，卻在側首時瞧見停下腳步的累眼底透出的殺意和憎恨。

　　「不許問娘那個人的事！」累大吼，全身因怒而顫抖。

　　「不許問？累兒，你吃熊心豹子膽了嗎？姊姊想知道的事，有的是手段探知。」西門捌貳美眸忽地閃過一絲赤色，一股邪氣自她身上漫開，形成黑氣環繞著她。

　　「拾兒，妳太激動了。」風無艮大掌搭上西門捌貳肩上輕拍了拍，而後他走向累，昂立於他身前，一股無形壓力讓累不得不抬首正視他。「累兒，我和姊姊入影城就為調查一些事，這些事悠關天下蒼生，不得不問。」

　　西門捌貳轉身一縱，倏地消失在兩人面前，而風無艮不需想也明白她是先行回小屋去了，對西門捌貳的急躁他也只能在心間嘆息。

　　「夫人，我來問影城舊主幽皇之事。」西門捌貳身上邪氣不減，一時間讓魎魎瞪大了眸子，她怔怔的看著眼前氣勢駭人的西門捌貳，不禁退了步跌坐在地。

　　「小…小姐妳…妳這一身邪力何來？」魎魎顫顫然開口。

　　「與生俱來，妳可以說了。」西門捌貳解下面紗，絕豔容顏綻開冷酷邪惡的微笑。

　　「與生俱來？原來…原來是這樣，酹郎，你果然是對的。」魎魎兩行情淚落下。

　　「母親！」累來不及喘息，他跪至魎魎身旁，抬首惡狠狠的瞪向西門捌貳。「姊姊妳到底跟母親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我不過是回答她的問題罷了。」西門捌貳輕蔑一笑，身上散出一陣陰冷氣息，在內力的催化下使得小屋中覆上一層冰霜，將魎魎和累兩人凍得面色發紫。

　　「拾兒，夠了。」最後踏入小屋的風無艮自身後摟住西門捌貳，一句夠了出口，周身散出宏大真氣，一時間氤氳滿室，抱在地上的兩母子也得以喘息。

　　我又失控了，看來我得儘速離開影城。西門捌貳側首看向風無艮，美眸帶著歉意，一句道歉還沒出口就在風無艮眼中讀到了包容。

　　「夫人，明日我和拾兒就要離開影城了，希望夫人能將妳所知道關於幽皇的所有事告知。」風無艮放開已然恢復神智的西門捌貳改而握住她的手。

　　「幽皇，幽皇鬼祭天已消失二十多年了，而其胞弟幽王鬼酹地尋他十年不得其蹤方接管影城，怎知那劍宗蒼狂一入影城便用盡心機拉攏人心，策動叛變，弒幽王奪位攬權。」魎魎述說著她記憶中那一段段過往，最後在她腦海中出現一張糾結的臉龐，染血的長劍朝她揮來，將她推離，然而在那看似無情的臉龐上，一抹她最熟悉的深情滿盈在那雙眼中。

　　「劍宗？」西門捌貳猛然側首看向風無艮，在他臉上瞧見了初遇時的複雜神情以及一絲悲傷。

　　「諷刺吧？劍宗，正氣凜然的劍宗，竟出這麼一個狂徒，十惡不做的影城人誰也狠不過他，他手段極其殘忍，連各派那些走火入魔的瘋子都恐懼，那一年，影城血流成河，遍地屍首，人吃生肉不可怕，因為那一年，影城裡到處都是吃人肉的景象。」魎魎輕描淡寫的說著令西門捌貳訝異的事實，而她能感受到身旁緊握她柔荑的風無艮周身散發而出的紊亂氣息和隱忍的殺氣。

　　「所以你想知道什麼？失蹤的幽皇還是已死的幽王？」魎魎抬起悲淒的臉龐望向風無艮和西門捌貳。

　　「那累兒的生父呢？他還活著嗎？」風無艮淡然開口。

　　「…我不知道，他早就拋下我和累兒了。」魎魎再次垂首。

　　說謊。西門捌貳美眸看著魎魎，她聽得出謊言，風無艮更是清明，他定也明白魎魎在維護累的生父。

　　「我明白了，明日一早我們就會離開。」風無艮輕嘆息，朝西門捌貳搖首，再追問也問不出什麼，不如不問。「拾兒，今夜我要再回那客棧查一些事，妳陪我吧。」

　　風無艮拉著西門捌貳轉身走出破屋，西門捌貳立即發現遠處一抹黑影，忽地明白那人才是風無艮離開小屋的原因，但帶上她又是為何。

　　黑影縱身一躍，風無艮和西門捌貳立即跟上，三人最後落足於一處杳無人煙的草原上。

　　「你引我們來此意欲為何？」西門捌貳率先開口，美眸打量著眼前一身黑衣的蒙面人。這人的內力較魘魃來的更高。

　　「風無艮，劍宗欠影城的，你必需要還。」黑衣人冷冷開口，滿身殺氣讓西門捌貳不滿。

　　「劍宗的叛徒自然由我親手了結。」風無艮淡然開口，斂起真氣讓人感受不到。

　　「小丫頭妳身上的氣息很是熟悉，跟我一個故人相似。」黑衣人殺氣未減但語氣明顯帶笑讓西門捌貳聽著極度不悅。「若妳真是故人之後，對我而言妳便不是敵人。」

　　「不論我是否跟你的故人有關，只要你替楚蒼辦事，我就一定會是你的敵人。」小丫頭？敢這麼稱呼本小姐，看來這人若非眼盲便是腦子傷了，認不清事。西門捌貳運起內力，滿盈的邪氣及殺氣讓周圍飄起漫天霜雪。

　　「楚蒼？妳口中的這個楚蒼我若猜的沒錯，他應該是蒼狂吧？妳放心，他是我的仇人，我絕不可能替他辦事。」黑衣人全然不將西門捌貳那身如刃真氣朝自己而來，他反手以掌氣卸去，提及楚蒼時的眼神冷冽身上殺氣更上一層。「不過妳這身霜雪之氣倒是與我那故人不同，小丫頭，下回再入影城，希望妳已不會再被控魂鈴左右了。」

　　「找死嗎？」西門捌貳說著手中銀針急射而出，黑衣人立即以劍擋了去，但隨之而來的掌氣卻避之不及，讓他硬是退了一步。

　　「妳這內力不僅在我之上，更勝我那故人，看來江山代有人出。」黑衣人爽朗而笑。

　　「鬼魈，你引我們來此，就為了與拾兒話家常嗎？」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風無艮聽著鬼魈與西門捌貳一來一往，底心推敲著他話中究竟暗示著什麼。

　　這鬼魈一直說捌貳與他故人相似，難道他來自巫山？那日在客棧中他想守護的是捌貳？

　　「哈！當然不是，我主要是向你討個說法罷了，你既已承諾會親手了結蒼狂，我且信你一回。」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鬼魈冷笑。「丫頭，影城之人只認鬼面，擁有鬼面之人，就能主宰影城控制地底邪龍，好生找找。」

　　影城鬼面？難不成蒼狂並未得到鬼面？風無艮鷹眸微怔，一時間周身鬥氣揚起勁風，將鬼魈震退幾步。

　　「鬼面？」西門捌貳困惑，風無艮此刻的激動更坐實了鬼魈口中鬼面的重要性。

　　「有什麼好激動的，鬼面早已隨著幽皇消失，蒼狂能叛變成功便是因為鬼面不在幽王手中，否則只要引動地底邪龍，蒼狂那小子又怎能敵？」鬼魈單掌捂胸，風無艮的氣勁可不比西門捌貳輕易卸除，陳年舊傷難癒的他喉間已嚐腥氣。

　　「影城邪龍並非無敵。」風無艮冷冷開口，再次隱去氣息，而後止戈劍抵地貫入一股正氣，便是大地震盪，由地底傳出一陣陣低鳴，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震動，鬼魈連忙運氣穩住身子，而西門捌貳則是沒好氣的望著身旁還緊緊握著自己柔荑的風無艮。

　　「住手！你會傷到累兒他們。」

　　風無艮深深的看了西門捌貳一眼才緩緩收勢，止戈離地原本抵地之處裂出一道細微卻不見底的縫，而那地縫隱隱流散出一股黑氣及獸吼聲。

　　「劍神果真不負其名，記住你今日的承諾，鬼魈會等著看蒼狂的結局。」鬼魈大笑而後縱身躍離。

　　西門捌貳側首凝望入風無艮眼中，愈是與風無艮相處，她愈是覺得風無艮的過往不似他口中那麼雲淡風輕。

　　背後那劍為我打通了任督二脈，胸口這一劍是為懲我視人不清，到底都是為了我好。一句風無艮曾說過的話在西門捌貳耳畔響起，讓她頓時推敲出一些事，抬起未讓風無艮握住的手，輕輕按在風無艮胸口。

　　「這一劍識人不清，是為蒼狂？」

　　「…是。」風無艮看著西門捌貳的美眸，忽覺喉間有些澀然。

　　「劍宗劍主一生只收一名徒弟，但我卻讓劍主破了例，蒼狂是我的師兄，年幼時，他對我很好，比親兄弟還要好，我們一同闖過無數機關，他會為我擋下暗器，我會為他接下利刃，他傷了我也不完好，我濺血他也遍體鱗傷。只是…在我滿十三的那年，劍主以破還盛之法，用他的無上劍法為我打通任督二脈，將我的武脈推向頂峰，更傳了一半內功修為予我，讓我不至於死在那一劍下。」風無艮放開西門捌貳，轉身漫步，夜雪覆上他的散髮，蒼蒼然。

　　為何要強行打通任督二脈？十三歲不過就是個孩子，強行突破武脈難道不怕將你變成廢人嗎？那足以致命的一劍，你又是怎麼挺過來的？劍主的一半內功給了你，看在旁人眼裡又是何等的不公？西門捌貳看著風無艮的背影，那樣的孤獨、苦澀。

　　「因妒生恨？」西門捌貳急步跟上風無艮，柔荑再次握住他的掌，抬首看著風無艮臉龐上的悲傷說出自己心中的猜想。

　　「其實自小我對劍術的領悟都在蒼狂之上，他也總是以我為傲，但自從劍主將內力傳給我後，他便不再與我獨處談心，整個劍宗都說我是下一任劍主，我年少得志一時間忘了曾經待我如親兄弟的蒼狂會有什麼感受，所以接下來的幾年當我一套套劍宗劍法熟練而成時，志得意滿的我瞧不見他眼底那絲恨意，也看不清他的苦，原本他才是那個應該成為下任劍主的人，卻被我這個他視為兄弟的人硬生生奪走屬於他的一切。」風無艮停下腳步，下頷一抬任飄雪落在他頰面上，此刻若有雨，西門捌貳能肯定他會讓盈眶的淚水和雨水一同滴落。

　　「就在我練成劍宗無上劍法闖破了劍宗歷來試煉劍主的劍陣後，我滿心歡喜的跑去找他，我以為他會為我高興，怎知他會在酒中下毒，再以我為盾一路殺上劍宗上殿，威脅劍主交出無上劍譜，可惜他還是小看了視事清明的劍主，劍主毫不猶豫的揮劍重傷我，令他無法再以我為盾，只能推開我直攻劍主，但傳一半修為給我的劍主只能跟幾乎走火入魔的他戰成平手，直到劍宗眾人趕來，蒼狂才虛發一招逃離劍宗，劍主為救命懸一線的我沒追上去……那一夜劍宗死傷上百人，而我也差點熬不過。」風無艮頹然閉眼，這是屬於他心上最重的傷，明明是自己最信任最親近的人，卻毒害他並傷害師門百餘人。

　　「果真是識人不清，該罰！」西門捌貳語氣輕柔，傾前環抱住風無艮，此時她說任何安慰的話都是枉然。過去的，原來真的不會過去，不論是你，亦或是我。

　　「是該罰，我的罪不只如此，當年因為我的重傷，讓所有人都沒查覺劍主受蒼狂暗招所傷，等我脫離險境時，已是三個月之後了，那日劍主暗傷爆發重創心脈回天乏術，連神醫歲忘齡都束手無策，臨終前，他坐在才醒來不久的我身旁，將他所剩的內功全數傳給了我，接下來的一年，我以內力配合步忘齡的妙手及藥丹助傷癒，就是如此成就我的劍神傳說。」艮兒，這一劍懲你識人不清，望你牢記。劍主最後留給他的話不時的在他腦海中響起，風無艮握止戈劍的掌緊得指節發白，微顫的身子是他唯一的發洩。

　　「虛名，浮雲罷了。」西門捌貳眸間一熱，原來所謂的無敵竟是經歷這般的磨難而來。莫怪以你的年歲卻能擁有如此深不測的內力，武脈已啟的你修練內功已較常人快了幾倍，再加上當年劍宗劍主的內力，風無艮對你而言邪龍果真並非無敵。

　　「是啊，都是浮雲。」風無艮抬起長臂輕環住西門捌貳，懷中人總說著她的邪她的惡，但他還是看清了她那顆隱藏深處比之任何人都要善良的心。

　　「該回去了，我們還要道別，不論累是否與我們一同出影城，我們都該離開了。」西門捌貳自風無艮懷中抬首，再度為他落下兩行淚。

　　「好。」抬手為西門捌貳拭去淚痕，風無艮溫柔微笑。

　　兩人並肩走回小屋，尚未走近風無艮就變了面色，他急奔上前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道冷風搖曳著懸掛在樑下的身影，雪，更大了。

　　西門捌貳走向還在榻上熟睡的累，搖醒他的同時為他點了穴，扶他坐好，而風無艮此時已將魎魎屍身放下。

　　「累兒，你要節哀。」風無艮長長一嘆，而後走出小屋。

　　「看清了嗎？你看清了嗎？」西門捌貳抬手狠狠落下一巴掌打在累痛哭的頰面上。

　　「再看清楚一些，這就是身為一個母親的成全。」西門捌貳雙臂一展將累緊緊摟入懷中。「她知道只要她活著你就不會跟我們走，她知道你的一生都為她所誤，她知道你受盡委屈，她什麼都看在眼底，是她給了你生命，好好活下去是你對她的最大回報。」

　　西門捌貳語氣輕柔冷靜，柔荑輕拍著被自己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的累，濕意染了她的肩，但這一夜的悲傷卻深植入了她的心，不論是外面的風無艮，還是此刻在她懷中哭泣的少年。

　　清晨的日光落下，一座新墳前跪著一名少年，他身旁有著絕豔容顏的女人陪他跪著，在他們身後站著一道昂長身影，雪停了，淚卻止不了。

　　「擦乾淚，跟姊姊走吧，從今天開始，你是西門拾，月城首富西門府的六少爺。劍宗的叛徒由劍神了結，而西門府的孽女便由西門府裡無所不能的二小姐收拾。」西門捌貳朝魎魎的墳三拜，而後起身。

　　「娘，我走了，終有一日，我會再回來，風風光光的回來。」西門拾重重的三拜，俯在地上久久才起身，已乾的淚水再次滑落滴在墳前土上。

　　蒼狂，小肆，你們等著，我必取鬼面置你倆於地獄，萬劫不復。西門捌貳美眸閃動赤色邪氣，滿盈的殺氣在柔荑教身旁大掌握住的同時平靜，她側首望入那雙糾結複雜又滿是深情的鷹眸。

　　颯颯風聲下，相偕的兩人帶著一名少年離開明國罪惡昭張的深淵。

　　

日城海堡

　　海堡前殿議事廳中，許久未曾出現的太夫人今日在西門參柒的攙扶下走入，站在主位上的是海樞玹，而底下右側依序是川流、碧瑔、泊舞和幾名海堡鄰近事業的掌事們；左側則是暗潮、碧湖、溪溯和幾名自衛軍校尉。

　　「爺、太夫人。」海堡一眾在太夫人坐下後恭敬彎身行禮。

　　「老身今日招見各位是為了件大事，所有人都得聽仔細。」太夫人看似慈祥的臉龐上展現無上尊貴的氣勢，一開口就讓所有人聚精會神，誰也不敢大意。

　　「進來吧。」太夫人微微一笑後，議事廳門口便踏入一道高雅美麗的身影，而在她身旁的是碧潭海堡第一女官。

　　「玖兒。」海樞玹朝款款走來的西門壹玖伸出手，在她握住後讓她站在自己身側。

　　「她是西門府的大小姐，也是海堡的當家主母，更是我司馬行雲看上的孫媳婦，往後海堡內院之事全權由玖兒負責。」司馬行雲杵杖頓地一聲。

　　「屬下見過夫人。」默契齊聲，但這一聲夫人卻讓西門壹玖雙頰微嫣，微笑輕頷首，大家閨秀落落大方讓下方碧瑔看得雙眼發亮。

　　看著西門壹玖與海樞玹兩人並肩而立，西門參柒清冷的臉龐上難得展露一抹微笑，卻是稍縱即逝，只因她腦海閃過了西門陸肆說的那句話。

　　如果我開啟血咒讓所有人為我陪葬呢？

　　血咒…小肆，一步踏錯步步錯，望妳自知。西門參柒柔荑傳來司馬行雲安慰的輕拍，轉首就見一雙慈愛的眼正朝自己溫柔微笑。

　　「少爺，我們當真不雇馬車？」兩個少年走在無人踏足的偏僻山林間，身著灰袍的少年臉上沒無波，澄澈的雙眸抬首瞧了眼落葉，伸手接下。

　　「秦默，招來信鴿，我要發信二姊。」

　　「是。」秦默拿出西門府自製響炮朝天一放，引來西門府信鴿。

　　自包袱中拿出墨水瓶和筆，在信箋上落了幾字便捲起放入小信筒中交給秦默。

　　抬首看著信鴿遠去，西門伍伍無波的臉上依舊沒有情緒，就算他那幾字將在明國掀起驚濤駭浪，捲入這波風雨的不僅西門府、海堡，甚至是整個明國都將動盪。

　　血咒啟月影噬魂罩天地生靈塗炭。

　

第一部瓊漿玉露醉桃花完
～續待數日月第二部光影明暗盡牽掛～

墨陽

2019-05-09 13:57

第二部　光影明暗盡牽掛

第一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日城海堡東南方小鎮

　　華麗的四馬馬車躂躂，停在一處雅緻莊園前，車門開，先是跳下一個身穿銘黃色華服的少年，然後他伸手扶下一抹豔紅身影，引起街道上所有人的注目，半掩的容顏令圍觀之人好奇，交頭接耳的談論聲聽在來人耳裡都是笑話。

　　跟在女子身後而出的是一身淡藍衣著的儒雅男子，出眾的氣質讓圍觀的姑娘們臉紅，但隨之他大掌攬住紅衣女子肩頭，這舉動一出，讓姑娘們都失落了。

　　「這斬桃花的費用也在帳上嗎？」西門捌貳低聲笑道，身旁的風無艮淡笑不答，反而是西門拾隱忍不住笑出了聲。

　　「西門府二小姐及六少爺來訪，還請通報。」西門拾上前朝守門小廝遞出拜貼。

　　「月城西門府？」小廝訝然接過拜貼，連忙進入通報。

　　一聽月城西門府，街道上的人們更加好奇了，西門府的小姐個個美若天仙，這傳言早已傳遍整個明國，上個月西門府四小姐與月城城主大婚，再前些日子海堡裡傳出了西門府大小姐為主母的消息，現在在這偏壤之地又來了個西門府的二小姐和六少爺，教人怎麼不想一睹芳容。

　　「西門小姐久仰久仰。」一名中年男子急急自莊園內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名華服女子跟一群侍女僕人。

　　「吳老爺您好，捌貳有禮。」西門捌貳美眸帶笑福身行禮，身旁西門拾連忙跟著作揖，而另一側風無艮則不為所動。

　　「老夫不知小姐到來，有失遠迎真是失禮啊，小姐快請進。」吳老爺謙恭的笑道但卻不禁要瞧一眼風無艮。

　　西門捌貳笑意不減隨著吳老爺一同走入莊園，但手肘卻不著痕跡輕撞了風無一下，對他竟連表面功夫都不願做感到不悅，跟在兩人身旁，西門拾挺著胸膛邁步一如富貴少爺般，這是他出了影城之後西門捌貳關愛幾近嚴厲的訓練成果。

　　西門府的少爺走路不能垂首縮肩卑微至極，西門府的少爺尊貴無比，你若學不會怎麼走路，你今夜就別想吃飯，明天學不會，你明天也別想吃飯，一天學不會，就一天不給你飯吃，聽清楚了吧？西門捌貳帶笑的嗓音不停的在西門拾的腦海中打轉，讓他不禁要偷瞧西門捌貳看他的目光，就怕一出這莊園他又沒飯吃了。

　　「拾兒，你跟著他到附近那間西門藥廠去，他手上有我的令牌，我要你們把藥廠裡所有現銀全都搬來。」沒還走入大廳，西門捌貳忽地停足轉首朝西門拾笑道，柔荑輕拍了拍風無艮胸膛，她可沒忘那屬於西門府二小姐的令牌還在風無艮身上，他根本沒還。

　　「所有現銀？」西門拾有些錯愕，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三天前西門捌貳才說了這邊城小鎮沒有錢舖子，這裡的西門府產業都是自行管理現銀，每四個月才由西門鏢局派人押送至最近的錢舖子存放，也就是說那現銀必然為數龐大。

　　「你沒聽錯，去吧。」西門捌貳微笑，蓮足輕移頭也不回隨著吳老爺的步伐踏入大廳。西門拾只能強忍苦笑隨著風無艮轉身走出吳府莊園朝不遠處座落街底的那間西門藥廠走去。

　　「西門小姐，不知妳今日來訪所為何事？」吳老爺坐下，身旁那名華服女子跟著他坐下。

　　「不為別的事，就為這莊園而來。」西門捌貳坐至吳老爺為她安排的座位，信手拿起侍女遞來的茶水解下面紗輕啜了口。

　　「妳說什麼？」驚豔於西門捌貳絕豔容顏，一時間吳老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為這莊園而來。」西門捌貳綻開絕美一笑，豔豔然一室的人都瞧傻了。而吳老爺更看得痴傻連嘴都忘了合上。「吳老爺就開個價吧。」

　　「西門小姐，妳這是強人所難啊，我吳家三代幾十年來都住在這莊園裡，怎可能賣了。」吳夫人先行恢復，她怔怔然的看著西門捌貳絕美容顏上的自信笑容，再看向身旁吳老爺的痴傻雙眼一瞪妒火橫生。

　　「吳夫人此言差矣，我西門府在這小鎮有西門藥廠一間，布坊一間，酒樓兩間，說不成本小姐開心了，會再開間賣珠寶珍藏的西門珍品館，如此一來，我西門府在這小鎮又怎能沒有別業呢？」西門捌貳輕笑，美眸中閃動著精明及不容忽視的傲氣。

　　「可…可小姐可以買地自建莊園啊。」吳夫人被西門捌貳的氣勢壓得退縮，一句話都說得結巴。

　　「嘖，我沒那時間，所以才來跟吳老爺打個商量，由吳府去買地再建一處莊園如何？」西門捌貳笑容可掬，但態度卻堅硬的讓吳夫人不知如何回應，只能扯了扯丈夫衣袖。

　　「哎呀二小姐，老夫這莊園賣不得啊。」吳老爺面露難色的開口，早知西門捌貳的來意，他可不敢如此好客的迎她入莊園。

　　「怎麼會賣不得呢？不過就是價錢罷了。」西門捌貳輕拍了拍手，就見風無艮和西門拾兩人帶著十多名推著大箱子的家丁停在大廳外頭。

　　「吳老爺何不看看捌貳的價碼再決定賣或不賣。」早在昨夜西門捌貳就已經算過西門藥廠中的現銀有三百多萬兩，足以買下這半條街了，因為另外半條早就是西門府的產業。

　　「這…這…」吳老爺和吳夫人兩人看著白花花的銀錠在日照下閃耀，一時間都失了魂。

　　這一刻西門拾真心覺得有錢能使鬼推磨，什麼祖上留下的財產，看到這三百萬兩的現銀，不賣莊園豈不傻。

　　「吳老爺就賣給我未過門的媳婦吧。」風無艮見吳老爺和吳夫人兩人呆傻在錢箱前，本不想開口卻不想浪費時間站在此處，話一出口立即惹來西門捌貳一記白眼。

　　「痾…這…我…」吳老爺傻楞傻楞的看向風無艮，然後點點頭。

　　「賣了賣了，老爺我們先住到十全客棧去吧，我們在城尾的地也夠我們再建一座莊園了。」吳夫人雙手輕撫在銀錠上，雙眼再瞧不見任何東西。

　　「很好，那三日後，我就搬進來了。」西門捌貳再度繫好面紗，下頷微抬，西門府的人便將十幾箱錢箱放下隨西門捌貳離開。

　　走在最後的風無艮微回首與吳老爺對上一眼，吳老爺不著痕跡的輕點頭，眼神一改痴傻轉而變得老謀深算。

　　風無艮坐上馬車隨西門捌貳離去，吳老爺立即要家丁關上莊園大門，就像吳府準備搬離般，吳夫人收起臉上笑容俐索的指揮下人將錢箱搬入莊園內室，而吳老爺則走向莊園後頭，戴上護具吹響口哨，一隻獵鷹便俯衝而下停在他帶了護具的手臂上，將手中剛寫好的信息繫在鷹腳上，揮臂讓獵鷹傳信而去。

　　回到十全樓至北館，西門捌貳朝風無艮伸出手，美眸帶笑。

　　「哎呀，這玉令可是好東西，捌貳就送我吧。」風無艮不捨的自懷中拿出西門捌貳的玉令。

　　「不成，這玉令對西門府意義非凡，藥廠那頭我還得去解釋，若再讓你帶上一陣子，我要解釋的就太多了。」西門捌貳一把搶過玉令，轉身回帳房去，她為了吳府莊園花了三百萬兩可不是小數目，偶爾的任性霸氣也不知是否能得到她想要的回報。

　　「海堡那邊可聯繫上了？」西門捌貳彈指喚來十全樓北館掌櫃，美眸一瞟，那掌櫃便汗濕了背。

　　「三日前已傳信，但海堡尚未有回覆。不過蝶掌事已在趕過來的路上了。案桌上還有西門府各處傳回的信息等二小姐過目。」掌櫃忽然很是想念小蝶和秦安祥，這麼直接面對西門捌貳，無形的壓力壓得他快喘不過氣。

　　「知道了，你出去吧。」西門捌貳繞至案桌邊，美眸不禁要看向五日前她收到的信箋，來自西門伍伍的信箋。

　　「拾兒，你去幫姊姊沏壺茶。」

　　「好。」西門拾頷首退出帳房，而風無艮則是很自然的關上帳房的門，而後走向西門捌貳，她譴退所有人怕是有話想單獨與他一談。

　　「怎麼了？」風無艮抬手為她解下面紗。

　　「小伍的信讓我很是擔心父親。」西門捌貳長長一嘆，信手拿起那張箋，底心漫開的不安就像潛藏的獸正磨著利牙準備吞噬她身旁所有人。

　　「妳最不需擔心的就是西門老爺，只要四小姐還想掌握蒼狂，她就不會讓蒼狂動到西門府。」風無艮輕摟住西門捌貳。

　　「小柒的信我收到，小肆那手段太過，不知小柒現在如何了。」西門捌貳傾前靠在風無艮頸項間，不知何時開始，她竟放縱自己依賴風無艮，明明她還在底心間希冀風無艮不要對自己動心，但情已燃，燎原而起。

　　「上回你說你胸口的傷是神醫歲忘齡所治，海堡太夫人的毒小柒無法根治，你…你能請神醫出蓬島嗎？」西門捌貳柔荑不自覺輕撫上風無艮胸口，每每想到他胸口的那一劍，她總會為他心疼。

　　「當然，那小子悶在蓬島也夠久了，是該出島見識見識。」風無艮握住西門捌貳停在自己胸口的柔荑，抬至唇畔輕吻，再垂首給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巫山血咒，這倒是棘手，看來除了去信蓬島，還需派人去一趟巫山。風無艮迅速俯首輕吻了下西門捌貳，隨及放開她並再次為她繫好面紗，才放下手退了步，帳房門外便傳來敲門聲，時間掌握的讓西門捌貳不禁笑出了聲。

　　「進來吧。」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日城姚黃寨

　　「寨主，這是吳當家獵鷹傳回的訊息。」

　　「寒夜，那上頭寫了什麼？」一名髮色灰白的老者坐在一桌凌亂的工具前沒抬首問道，手中仔細的將火藥放入竹筒之中，再裝入幾顆細小鐵珠，最後將引線置好封蓋。

　　「少主現在人在吳家莊園，不過，他收了三百萬兩把莊園賣給了他未來的媳婦。」寒夜看著手中信息，一張成熟剛毅的臉龐有些懞。

　　「你說什麼？少主賣了吳家莊園給他未來的媳婦？他什麼時候與人訂了親？那媳婦又是誰？」老者張大了嘴，不敢置
信的將手中剛完成的火炮滑落在桌上。

　　「月城首富西門府的二小姐。魯老頭，你說少主是不是玄漠幾年窮怕了？」寒夜呆楞楞的臉龐沒讓旁邊手下們笑，反倒是一整室裡的人全都聽傻了。

　　「不對啊，姚黃寨每年靠暗器、藥丸可收入了不少啊，怎會缺錢呢？」魯異學皺眉沉思。

　　「我聽說那西門府的小姐們個個美若天仙，莫不成少主是貪戀人家西門府二小姐的美色？」另一邊偌大藥櫃前青衫中年人隻手撐著下頷面露苦思。

　　「美色？不可能啊，劍宗和姚黃寨裡頭幾個漂亮的小姑娘他連看都不看一眼，不不，不可能是貪戀美色，如意你不要胡言亂語，若傳出去少主一世英名就毀在你口中了。」寒夜揮揮手不信摯友之言。

　　「等等，西門府二小姐？那個精明又邪惡的臭丫頭？」魯異學拍桌大叫，跳起身走向寒夜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短信。

　　「魯老頭你這是怎麼了？」寒夜和歲如意兩人對魯異學沒來由的激動疑惑。

　　「還真的是這個臭丫頭，少主怎會看上她呢？」魯異學嘖了聲，雙手叉腰一臉嫌棄。「不過這丫頭確實生得極美，老頭我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就真沒看過比這丫頭更美的女人。」

　　「魯老頭你什麼時候見過西門府二小姐？」寒夜雙臂環胸挑高了眉。

　　「嘖，七年前我不是去給一戶人家排置機關，那丫頭鬼頭鬼腦的，搞得我技癢，一個不小心就幫她把機關給安好了。」魯異學氣呼呼的咬牙開口。

　　「喔！那一次啊，我還記得她後來付了你一大筆錢啊，你還這麼說她。」歲如意拍掌茅塞頓開，放下手中配製到一半的藥材走向魯異學跟寒夜。

　　「錢？老頭我的機關是錢能買到的嗎？」魯異學瞪著歲如意大叫。

　　「…七年前為了買醫少主的藥材，姚黃寨確實缺錢。」歲如意撓撓頭吱捂其詞。

　　「那時也不知道是誰自己說要去幫有錢人排機關掙錢的。」寒夜別首含糊開口。

　　「你們兩個說什麼？說清楚一點，老頭我的耳力不好。」魯異學眼神更加兇狠的瞪著身旁兩人，讓兩人不禁嚥了嚥，轉身不敢直視他，就怕他將案桌上那一堆新完成的暗器全用在自己身上。

　　「不過…你們說這少主把吳家莊園賣給他未來的媳婦，這似乎有點不道德。」魯異學一手搭一個，老臉上帶了絲鄙夷。

　　「經魯老頭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回事，先把吳家莊園賣給他媳婦，以後她嫁給少主，那莊園還是少主的，這麼轉了個圈平白賺了三百萬兩，嘖嘖嘖少主這手段了不起。」歲如意又一拍掌，豎起大拇指眼中滿是欽佩。

　　「可少主這麼賺自家媳婦的錢好嗎？這日後如果媳婦發現了如何善了？」寒夜皺緊了眉，不得不多想一些。

　　「寒夜說的是，那丫頭可不好惹，除了長得美，她那心眼更是難以捉摸，要知道七年前她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偌大的西門府就已經有大半的事業是她掌的權，你們說說這麼個厲害的女人，少主真能駕馭嗎？」魯異學想著全身寒毛都豎起，打從腳底升起一陣涼意。

　　「這麼厲害，西門府可是月城首富啊，看來少主是撈到寶了。」歲如意瞪大眼唇角不自覺愈揚愈高。「而且西門府本身就有藥廠，以後咱們寨裡的藥就不用錢買啦。」

　　「如此算來，少主可真是難得的精明了一回。」魯異學聽了歲如意的話，莫名的覺得有理頻頻點頭。

　　「不過西門府四小姐嫁給了月城城主，而現在的月城城主是蒼狂，他可是少主的大仇人，更是海堡追殺的對象。」寒夜理了理思緒，更是苦惱。「探子又回報西門府大小姐是海堡當家主母，這關係會不會太複雜？」

　　「嘖，這麼再一想，關係也真的太複雜了，算了，我老頭想不了這些事，一切還是看少主自己怎麼處理吧。」魯異學晃晃了腦，決定不再細想下去。

　　「我說一群男人圍在一起談論著那些三姑六婆才會聊的話題不怕旁人笑話嗎？」一陣冷語響起，就見一名婦人領著三名清麗的小姑娘站在門邊一臉唾棄的看著寒夜三人。「少主可還有交待什麼事？」

　　「目前沒有，不過我想妳可以先動身了。」寒夜輕咳了聲，寒梅是他的姊姊也是這姚黃寨的二寨主。「但妳確定要把這三個都帶上？」

　　「我不會讓她們兩個比我早一步到少主身旁去的。」其中那名身著鵝黃色羅裙的女子先行開口。

　　「秋菊，妳難道還沒有自知之明嗎？少主最不喜歡話多的女子。」身穿紫色羅裙的女子翻了個白眼。

　　「妳們兩個別吵了，少主喜歡的一直都是我。」一身碧色羅裙的女子掩唇輕笑。

　　「妳們都吵！咱仨剛剛不是說了嗎？少主身旁已經有了個媳婦兒，還是月城首富西門府的二小姐，老頭我見過那丫頭，長得可比妳們美上百倍，腦子更是比妳們好上千倍，那一身內力啊，嘖嘖嘖，妳們三個再練上三十年也不及她的萬分之一，出去出去！」魯異學揮臂趕人，眼前三個姑娘老是吵的他頭疼，可惜他們都是故人遺孤，否則他早把這三個踹出姚黃寨。

　　「魯老頭你少胡說！世上哪有這麼完美的人。」秋菊沒好氣的開口。

　　「對啊，吹噓也打個草稿，我夏竹就不信！」夏竹雙手環胸驕傲抬起下頷。

　　「難得我們三人都有共識，魯老頭，我們就跟著梅姨去會會這西門府的二小姐。看她是不是真如你所言的那般好。」春蘭輕哼了聲。

　　「去去，只要妳們別在我身邊吵就好。」魯異學再次揮了揮手，坐回自己桌前，不再抬首多看她們一眼。

　　「那我們就先前往寒樓了。」寒梅冷冷看了三人一眼，讓三人立即噤口，不敢再多說一句。

　　「寒樓靠近海堡，妳行事要小心一點。」寒夜正色提醒。

　　「明白。」寒梅語閉轉身領著三個姑娘一同離去。

　　「哎呀，這三個會不會壞事？」寒夜目送她們離開，不禁長嘆。

　　「她們三個啊，那西門捌貳動動手指就能擺平，只是怕她們洩露了少主太多事。」魯異學輕蔑一笑。

　　「那你還讓她們去。」歲如意瞪了魯異學一眼。「你不要為了報復西門府的二小姐，搞壞了少主的計劃，小心少主以你試劍。」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日城西門莊園

　　西門捌貳對吳老爺的動作很滿意，空盪盪的莊園裡除了不能搬動的外，其他能動的全都搬走了，而她訂製的門扁也已經掛上，兩字西門筆勁有些眼熟，讓西門捌貳不禁要轉首看向身旁風無艮。

　　「原本的字我看不順眼。」

　　隨著西門捌貳走入，西門藥廠、十全樓北館調來的人手便很快的把西門捌貳這兩天準備好的物件擺飾全都搬入，並聽著昨夜才剛剛抵達十全樓北館的小蝶指揮佈置。

　　「姊姊，我能自己選廂房嗎？」西門拾興奮的雙眼閃閃發亮。

　　「當然不行，拾兒，你要記住不論到了哪裡都一樣，這宅第不論多大，都有輩份主從，更甚有內外之分。」西門捌貳邊說邊帶著西門拾經過外廳、花苑來到內院，在這莊園的內院中又分隔了三幢建築，最前面是一棟兩層樓的華樓。「這便主人家同聚的內廳，用以家宴及招待至親好友。」

　　西門捌貳再領著西門拾走過華樓映入她們眼前的是一座魚池，池上有座橋，池中錦鋰悠游，而魚池周圍便是主人們的院落。

　　「拾兒，中間那座就是莊園中地位最高之人的院落，你左側及主院兩旁較小一點的，一般用於自家人居住的院落，而這右側通常是招待客人的院落，記住了嗎？」西門捌貳帶著西門拾走上橋站在橋中間一一為他解釋。

　　「所以姊姊的廂院在中間，那我住哪一間呢？」西門拾認真的記住西門捌貳對他說的話，因為他很怕等會西門捌貳隨性一考，他若答不出，怕是西門捌貳又不知又要用什麼方式來懲罰他。

　　「跟我來。」西門捌貳走至左側廂院，院門上頭已讓西門府的下人們掛上松院扁額，松院佈置陽剛不失儒雅，沒有多餘的裝飾，但卻顯得大氣。

　　「這松院的格局我瞧著很適合你，你可以在外頭的這個院落練劍，就住靠裡面的這間廂房，這內房的外頭還有個小廳讓你可以接待朋友及親人。」西門捌貳說到朋友及親人時，西門拾的臉色一沉，原本爽朗的笑容瞬間讓悲傷取代。

　　「拾兒，西門府的六少爺往後一定是各門各府甚至是武林各派急於結交的對象，所以這小廳現在用不上，但以後一定用的上。而松院的另一間廂房，就要給後頭的這位爺。」西門捌貳沒給西門拾有機會沉溺在過去的悲傷中，她輕拍了拍西門拾的肩而後轉身，原本一直跟著她們姊弟兩的風無艮卻不見蹤影。「奇怪了，人跑哪去了？」

　　「不好！」西門捌貳似是想到什麼一般，她腳步飛快的走出松院，往主院方向走去，就見小蝶已領著風無艮走入竹院，那屬於她的廂院，她美眸微瞇了瞇勉強自己要沉住氣。

　　怎麼又把他放在我的廂院？小蝶妳是何時讓他收買了？西門捌貳款款走入竹院，周身透出冰冷寒氣，小蝶背脊打直嚥了嚥，背後的殺氣太明顯，而且這氣勢分明是想置人於死地。

　　原本西門拾追著西門捌貳走出松院，但此刻他很確定自己應該回房去整理自己的房間。

　　小蝶緩緩轉過身，還沒來得及說話，身旁一陣風吹過，風無艮已經站在西門捌貳身旁，大掌一搭將西門捌貳攬靠在自己身上。

　　「捌貳，這莊園很是熟悉。」

　　「…否則我又怎會花大筆銀子買下。」西門捌貳冷冷開口，當她落足於這小鎮時，她就打量過這小鎮裡的所有宅院，發現吳家莊園與西門府的建造雷同，只是規模較小。

　　「拾兒如果知道應該會很感動。」風無艮向後一閃躲開了西門捌貳擊出的掌，俊容上一抹高深和調侃。「妳又失敗了。」

　　「別得瑟，我也不是沒成功過。」西門捌貳美眸冷冷一瞪收掌轉首，小蝶已經走入她的廂房中為她佈置，在小蝶身旁是面色有些疲累的小采。

　　西門捌貳款款走入廂房中，繞至房中案桌坐下，一付她要辦理正事的模樣。

　　「除了小蝶和小采，其他人都先退下。」

　　「是。」下人們放下手中物品，逐一退出西門捌貳的廂房，而風無艮則是一點也不在乎禮節的跨入。

　　「妳倆先歇歇，我要去拜訪海堡，等我將拜貼寫好，妳們兩個幫我送去，不得假手他人。」西門捌貳淡然開口，小采緊張的看向小蝶，而小蝶卻是朝她笑了笑。

　　「小姐的意思是，妳累了要休息，等下讓我帶妳去找大小姐。」

　　風無艮走往西門捌貳站在她身旁看著她寫拜貼，隻手撐著案桌俯下身仔細看著西門捌貳寫下的每一字，親暱之舉看在小蝶和小采眼底有些訝異，卻只敢交換眼神什麼話都不敢說，小蝶只得快步將廂房門關上。

　　「妳不以談生意之名拜訪，而是以探親之名，不怕影響了大小姐的聲名？」風無艮側首開口，與西門捌貳兩人間不過五寸距離。

　　「骨折的姊姊早已是海堡當家主母，這事人盡皆知，還怕影響嗎？但若我以談生意之名拜訪，怕是還沒走到海堡，日城城主就會先行一步請我至城主府坐客。」西門捌貳冷冷一笑，這局已開，她若不落子還不讓月城那對新婚的賢伉儷看輕了。

　　「日城城主玉坤城為人剛毅固執，他的茶怕是不合妳口味。」風無艮再向前移，西門捌貳不閃不避，但周身盈起陣陣冷冽殺氣，看得小蝶很想開口阻止他們兩人，畢竟這莊園花了大筆銀子買下，若一天都沒住成就毀在他們兩人手裡，豈不可惜。

　　「不勞費心，我能立足月城，便不會為了小小一杯不合口味的茶水得罪任何人。」西門捌貳微笑，放下手中筆起身。「何況，那茶水不合口味，我便自帶上等茶葉贈予城主，相信這麼一來城主府的茶也就合我口味了。」

　　「聰明，下月初一是個好日子，我也同行吧。」風無艮這回不躲不避直接抬手接下西門捌貳狠狠打來的一掌。

　　「當然。」西門捌貳收回掌，美眸瞧了眼一旁因緊張而瞪大眼的小蝶和明顯嚇壞的小采，再轉而看向風無艮。看來風無艮不躲是因為怕我毀了身後那面牆吧？這點銀子，我西門捌貳還花得起。

　　回到廂房，風無艮挑著眉看向窗檯邊鷹爪染血的旬月，那一臉傲氣的模樣讓風無艮覺得眼前雄鷹自以為是人而非禽。

　　「這回我又得賠不少銀子了吧？」搖首輕嘆，風無艮解下旬月腳上的密信，以指輕順了順旬月胸口的羽毛。「去吧。」

　　看著旬月展翅飛離，風無艮才打開密信。

　　劍神吾友，入玄漠幾年來音訊全無，才來信便要吾出蓬島，令吾深感心寒，奈何吾對摯友情深意重，不忍拒絕，但水遠路遙還望包涵，正月十五前必赴海堡之約。

　　對了，旬月傷吾小僮一名、管家一位、家丁三個，還讓一眾丫嬛受到驚嚇，這帳單吾已記下發信姚黃寨，吾友不必掛心。

　　「要我不掛心就別記帳。」風無艮苦笑。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二月初一，日城海堡附近大街

　　「停車。」西門捌貳一聲令下，駕車的馬夫立即停下。

　　「拾兒，陪姊姊走走吧。」西門捌貳美眸帶笑，她注意西門拾很久了，他一直偷瞧車簾外的景色。

　　「好。」西門拾開心的點頭，而風無艮則是溫柔的看向西門捌貳，得到她一記白眼。

　　西門拾跳下馬車，興奮的東張西望，一旁繁榮的大街熱鬧非常，走在路上的人們個個衣著華麗，連同一旁的小販也都衣著整齊，每個人臉上雖掛著微笑，看在西門拾眼底卻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

　　看啥，姊姊寵弟弟沒見過嗎？西門捌貳正想下車，沒想到風無艮會將她拉入懷中，讓她跌坐在他腿上。

　　「你做什麼？」西門捌貳在風無艮懷中抬首訝然的瞪著他。

　　「只是覺得妳可愛想抱抱妳。」風無艮薄唇落在西門捌貳額際，摟在她腰際的臂膀緊了緊。

　　「快放開我，拾兒還在等我們！」刻意壓低了嗓音，西門捌貳以肘撞向風無艮，在他悶哼時掙脫他走下馬車。

　　風無艮跟著西門捌貳下馬車，臉上不及收起的笑容讓街邊三個清麗姑娘看得痴傻，目光對上之際風無艮眉頭立即皺起冷下面色。

　　「姊姊我怎麼覺得這裡的人怪怪的。」西門拾輕靠向西門捌貳，早在影城他就看慣了臉色，但此刻在他眼前的人群有種他說不出來的感覺，像瞧不起人帶了敵意又像客氣有禮。

　　「不怪，這日城裡的人都是這樣的虛偽臉色，等我們回到月城你就不用再看這些奇怪的臉色了。」西門捌貳調侃的笑道，她早習慣日城人的臉色，當初西門府剛到日城經營時，她還一度想撤回。

　　「這位富貴小姐，瞧妳衣著定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本店今日新酒上市，要不要來品一品？」一抹紅映入西門捌貳眼前，跟在來人身後的是三名清麗姑娘，但很明顯的三個姑娘的眼神全放在風無艮身上。

　　「謝過夫人，不過舍弟年幼不宜飲酒，夫人不如請我身旁這位爺去品一品，相信三位小姐會很樂意，若這新酒讓他滿意，就給西門莊園送十醰過去吧。」西門捌貳微頷首行禮，一旁西門拾見狀立即作揖，而風無艮依舊不理人，而且西門捌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出了微乎其微不同以往的氣息。

　　「十醰！哎喲！小姐真是好客人！妾身寒梅謝過小姐。」寒梅連忙福身道謝，笑得合不攏嘴。街邊人也因此將目光放向了西門捌貳一行人，對這個半掩容顏不問價格就訂下十醰酒的西門府小姐闊綽的行為訝然，然後開始私語不斷。

　　「我們與海堡有約，不宜擔擱」風無艮淡然開口，一雙鷹眸中是西門捌貳讀不透的情緒。

　　「尚有時間，我陪拾兒逛逛，何況，你不是說過，佳釀就不該浪費。」西門捌貳側首微笑，美眸閃動著邪氣笑意。敢調戲我，那就讓你也被調戲調戲，那三個姑娘生得也不錯，便宜你了。

　　「佳釀確實不該浪費。」妳想玩，就玩大一點，暗處那幾個對妳來說算不上威脅。風無艮垂首與西門捌貳對視，迅雷不及掩耳抬手解開西門捌貳面紗，另一臂摟住她的腰將她攬入自己懷中。「別讓我在這裡等妳太久。」

　　「…不會讓你久等的。」混帳！我只想引蛇出洞，可別讓我把猛虎也給引出來，這局才剛開始。西門捌貳綻開微笑，絕世無雙的美豔讓人移不開目光，更讓圍觀的人們的竊語更多了。

　　「去吧，我等妳。」風無艮唇角勾起，溫柔朝西門捌貳一笑後才放開她。

　　「拾兒走吧，你想買什麼，儘管跟姊姊說。」拿我擋桃花，這帳我會好好的跟你算。西門捌貳走向西門拾，美眸閃動著讓西門拾想留下陪風無艮喝酒的紅光。

　　「謝謝姊姊。」你們兩個高手過招，我不想當池魚啊。西門拾臉上雖帶著微笑，但心間已是哀嚎不止。

　　「這位爺請跟我來吧。」寒梅笑盈盈的伸手引導。

　　寒樓，我記住了。西門捌貳不理會婦人身後三名姑娘眼中妒火，領著西門拾走向不遠處的一家珍品坊。

　　風無艮走入寒樓，冷眸一橫，寒梅立即給身後三名姑娘一個眼色。「妳們先去準備新酒，我領著這位大爺到樓上包廂去。」

　　「為何帶她們三個來？」一踏入包廂，風無艮回身冷漠的眼神沒讓寒梅退卻，反倒讓她笑了。

　　「少主，桃花劫既說是劫，那表示就算你不想招惹也逃不過命數。」寒梅走向桌子拿起茶壺為風無艮倒了杯茶。「更何況，是少主要吳當家把莊園賣給少主未來的媳婦，這媳婦二字在姚黃寨可引發了不小的風波。」

　　「所以妳就把她們帶來？」風無艮沒接下寒梅遞來的茶杯，眼底流露一絲不悅。

　　「是。魯老頭嫌她們吵，寒夜怕是對女人下不了手，那歲如意下手又太重，我不帶上她們，莫不成等少主為她們收屍嗎？」寒梅收回手自己喝了口茶。

　　「歲叔不會殺了她們的。」風無艮嘆息坐下，姚黃寨中的眾人全都與他有淵源，每個人都守護著他，而他也肩負守護他們之責。

　　「其實讓她們三個來也好，魯老頭說的沒錯，西門府的二小姐果真是人間絕色，那氣度更是不凡，方才少主那一摟她看似配合無間，但那雙靈動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赤紅，我可沒看漏了。」寒梅拿另一個杯子為風無艮倒茶。

　　「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查她，你們妄動只會惹禍上身，魯老頭也應該警告過妳們，捌貳算是江湖上拔尖的高手，她的劍法不是你們能領教的。」風無艮拿起杯子輕啜了口。

　　「梅姨，酒來了。」廂門外傳來嬌滴滴的嗓音，讓風無艮面色一沉起身走至窗台邊，決計背向進門的三人。

　　「快拿進來，大爺等很久了。」寒梅吆喝。

　　廂門一開，三個手上捧酒的姑娘誰也不讓誰的擠著走入，然後一人倒了一杯酒湊到風無艮身旁。

　　「大爺，請品酒。」

　　「大爺，妳瞧她手上那杯子不乾淨，還是喝我手上這杯比較好。」

　　「大爺，這酒是好酒，當然要用我手上這上等玉杯來喝最好。」

　　三個女人誰也不讓誰，妳一言我一句的吵著，而風無艮的視線卻教寒樓外馬車邊的那道帶笑的身影吸引，雖然半掩面，但那雙美眸寫滿了調侃由下而上的仰視著。

　　眸光一柔，風無艮忽地縱身一躍，躍至西門捌貳身前。「回來了。」

　　「說了不讓你久等，拾兒也怕誤了時間，挑了塊上等黃玉就回來了。」西門捌貳抬手為風無艮將肩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塵輕拍去。「這寒樓的窗台打掃的不夠乾淨啊。」

　　「確實沒打掃乾淨，不過那酒是好酒。」風無艮握住西門捌貳拍在自己肩上的柔荑，抬起另一手為她將垂落胸前的髮撩至耳後，親暱之舉讓窗台內三個姑娘氣得跺腳離開窗邊不想再看。

　　「那就如我方才所言，送十醰酒到西門莊園吧。」西門捌貳朝窗內寒梅輕頷首。

　　「妾身謝過小姐，謝過大爺。」寒梅福身。

　　坐入馬車中，西門捌貳抽口自己的手，美眸中寫滿了算計，一旁西門拾把玩著手中新購得的玉佩，垂首不敢多瞧兩人一眼，方才兩人才一走入珍品坊，西門捌貳一眼就挑上他手中的這個黃玉，沒有開口就讓掌櫃的硬是便宜了五十兩賣給她，然後兩人就走出來，這短短不消一刻西門捌貳就領著他再走回馬車邊，還要他先上車一付準備要與風無艮算帳的模樣讓他二話不說快速坐上馬車。拿人手短，我什麼都沒看見。

　　「斬桃花，一朵百兩，大爺，這三朵桃花值三百兩，我也給記在帳上了。」西門捌貳微笑。

　　果真是算帳，大爺保重。西門拾嚥了嚥，眸子連抬也不敢抬。

　　「沒問題。」如果三百兩能擺脫那三個，確實划算。風無艮輕笑，西門捌貳精明無比，他也不笨，這生意他願意做。

　　看風無艮這態度，看來這寒樓有內幕，那三個姑娘的態度分明早已認識他，還有那個掌櫃我說話有大聲到對街二樓都能聽見嗎？西門捌貳抬手輕掀開車簾，再瞧了寒樓一眼，美眸一凝纖手一抬，數支銀針立即射出朝暗巷中人而去。

　　目送西門府的馬車駛離，寒梅轉身冷眸一橫，三個原本還吵不停的姑娘立即噤聲，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銀針封穴？好厲害的手段。

　　「妳們三個瞧清了嗎？睜大眼睛看看，少主看西門府二小姐的眼神和看其他人完全不同，過去他根本連用正眼看女人都不曾有過，妳們還不放棄嗎？」寒梅冷冷開口，身旁三個不斷爭風吃醋的小姑娘根本看不清事實，落花有意，無奈風不是流水，除了無情外，甚至不願留下任何痕跡。

　　「那女人不過就是個家裡很有錢的千金小姐，沒什麼了不起的。」秋菊沒好氣的別開臉。

　　「除了有錢，她也不過長得美一點罷了，少主也沒說不喜歡我們啊。」夏竹嘟唇開口。

　　「就是嘛，有錢的美人，我們也喜歡啊，反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可以做小的。」春蘭一臉無所謂。

　　「……妳們三個沒救了。」寒梅翻白眼搖首轉身離開包廂。

～　續　待　～

＊＊＊＊＊＊＊＊＊＊＊＊＊＊＊＊＊＊＊＊＊＊＊＊＊＊＊＊＊＊＊＊＊＊＊＊
說是燒腦之作，就是燒腦之作
這出場人物愈來愈多，多得讓墨陽這老人都快記不得自己寫過什麼人物了

果真還是擺脫不了腦殘作者這鍋………

不過…墨陽真心希望賞文的大大們能給些回覆啊

墨陽

2019-05-27 11:09

第二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十二月初一，日城海堡
　　西門府華麗的馬車停在海堡外，西門拾先行下了車，一下馬車他就瞪大了眼，眼前宏偉的堡壘壯觀的讓他呆楞，這也讓跟著他下車的風無艮想笑，而西門捌貳則是抬手不給情面的直接敲在西門拾的後腦。

　　「拾兒，你是見過世面的西門府六少爺。」一句冷言讓西門拾立即合嘴挺身展現他的少爺風範。

　　「二小姐好久不見。」早已等在海堡外的川流上前作揖，在他身旁的是輕福身行禮的碧瑔和小采。

　　「確實許久未見了。」西門捌貳微頷首。

　　「二小姐請入堡。」川流抬手指引。

　　「川流等等，方才我在前面大街上遇上幾隻耗子，一個不小心踩死了，可否勞煩海堡替我清理那些髒東西。」西門捌貳美眸帶笑，周身透出的冷冽讓川流不禁要回想起西門捌貳當著他和海樞玹的面親手將西門陸肆的指折斷的那一幕。

　　「當然，這瑣碎之事由下人去處理就好。」川流微笑，而後抬手，幾個海堡精衛立即上前。「你們去大街巷中將二小姐口中的耗子處理掉。」

　　「辛苦了。」西門捌貳頷首致意，站在她身旁的風無艮則是挑高了眉。

　　看來捌貳也不如表面般平靜，那三個還是小有用處。

　　「二小姐請隨川流入堡。」川流再次作揖，而這回西門捌貳等人便跟著川流踏上城橋，一路不急不徐的走著，直到靠近海堡城門川流才停下步伐轉身笑看著西門捌貳三人。「二小姐，海堡有個規矩，不得帶武器入內。」

　　「這可不成，不論是我師兄的，還是我的，這兩把劍都丟不得，海堡可擔得起責任？」停下腳步西門捌貳自西門拾腰際將自己的佩劍取過，改而握在自己手中，而風無艮腰間的佩劍則是以西門捌貳請人打造的皮革套子掩去，西門捌貳語氣帶笑美眸卻閃動著屬於西門府掌權人的威嚴。

　　「空靈？」川流瞪大了眼，原就知道西門捌貳深不可測，但此刻橫在他眼前的劍銷上二字空靈還是讓他錯愕。

　　「穹頂第一人？」碧瑔明眸閃動著光采，連忙湊至川流身旁，她原就對半掩容顏的西門捌貳好奇，此刻更是興奮了。

　　「所以，我們兩人還要交出佩劍嗎？」西門捌貳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這…」一個劍神，一個穹頂第一人，二小姐，妳這是在跟我說，就算沒有這兩把劍，單憑妳們兩人也是有能力掃平海堡。川流為難搖首，原本只是出來接個親戚，怎知會遇上如此難題。

　　「川流，爺請二小姐一行人入堡。」擎浪自海堡中走出，冷漠的臉龐上唯有那雙眼閃動著激動緊盯風無艮。「佩劍無需取下。」

　　風無艮鷹眸深深的瞧著身旁西門捌貳。捌貳，妳這是為了我吧？西門府二小姐不佩劍又如何？妳的深謀遠慮果真令人佩服。

　　「很好，那我們走吧。」大姊夫算你識相，否則劍神怎踏入海堡。西門捌貳蓮足再移，瞬間已入海堡，而跟在她身旁進入的是風無艮。

　　「分明的軍營、王城，這若要造反，海堡應也是游刃有餘。」西門捌貳輕笑，纖手握住空靈劍柄。

　　「海堡自衛軍，一直以來都被喻為能與王城軍匹敵。」風無艮鷹眸一掃，大掌亦握住止戈劍。

　　「我來就好，你若出手怕是事情難了。」西門捌貳美眸與風無艮相視，眼神流轉間風無艮放開止戈劍雙臂環胸。

　　「來者何人？竟佩劍進入海堡。」嬌蠻的嗓音響起，一抹紅便躍至風無艮及西門捌貳眼前，長鞭甩地喝阻來人，而跟在她身後的是一大群身著紅色鎧甲持弓的海堡自衛軍。

　　「擅闖海堡者，死！」另一道藍色身影翩然而至，手中彎刀迴旋而出，身後是藍色鎧甲帶刀的海堡自衛軍。

　　「果真是訓練精良，不過…眼色太差。」西門捌貳輕蔑一笑，蓮足頓地縱身一躍，手中空靈劍出鞘一揮旋身落地。

　　劍氣一如秋風，先將彎刀掃回主人手中，再掃向圍上前來的海堡自衛軍，最先承受劍氣的前排便如落葉承受不住勁道般紛紛被震飛撞在後排人身上，碧湖和泊舞則是一臉震驚立於原地。

　　「二小姐，手下留情啊。」川流人未到聲先到，而擎浪則是連忙奔至西門捌貳面前橫劍阻止西門捌貳。

　　「二小姐，請住手。」

　　「我不過就是試試海堡軍力，不用緊張。」西門捌貳輕笑，空靈劍收入鞘中。

　　「誰在海堡撒野？」一抹紫色手持長槍騎馬奔來，另一頭是騎馬趕來的是暗潮。

　　「無禮！還不都退下！她是西門府二小姐，夫人的妹妹。」一見來人暗潮連忙躍下馬阻止一眾屬下。

　　「夫人的妹妹？」溪溯張大了嘴，一時間呆滯。

　　「好厲害啊！真不虧是穹頂第一人！」就在一群人目瞪口呆之時，碧瑔小跑步至西門捌貳身旁，一臉崇拜的拍掌。

　　「姊姊，說好的不丟下我。」西門拾氣喘噓噓的跑至西門捌貳另一側，一臉委屈的看著她。

　　「拾兒，身為西門府六少爺，跟上是最基本的，回莊園後你要勤加練習。」西門捌貳轉首給了西門拾一個凌厲的眼神，讓西門拾倒抽了口氣，在影城他逃命的速度已經算快的，但他可是從未學習過輕功，如何跟得上內力深厚的兩人。

　　看來今日是不宜出門，我真不該吵著說要跟來開眼界的。西門拾苦了張臉為今晨在西門莊園裡的決定懊悔不已。

　　「妳又是誰？」再回首，西門捌貳美眸對上碧瑔，眼前清麗佳人在海堡地位似是頗高，在品階地位分明的海堡能與川流並肩而立，若說她只是一名普通的丫嬛誰也不相信。

　　「我是碧瑔，海堡的女掌事。」碧瑔很是開心，西門捌貳終於注意到自己了。

　　「是嗎？妳負責海堡何事？」西門捌貳將空靈劍交給西門拾，讓他收掛在腰側，再度回復到那個高雅大方又精明的千金小姐模樣，若非方才她的出手，此刻在場的所有人不會將她和穹頂第一人聯想在一起。

　　「我負責管理海堡鹽業。」碧瑔老實回答，一旁川流不及阻止，只能在西門捌貳帶笑的美眸中試著去讀她的想法。

　　「鹽業？哈！沒想到海堡竟將如此重要的事業交給女子。」西門捌貳抬手輕撫碧瑔的髮，這一動作看得川流緊張萬分。「那麼妳與海大爺是什麼關係？」

　　這一句讓一旁的川流嗆咳不止，西門府二小姐果非等閒之輩，就憑著幾句話便能推敲出碧瑔在海堡的地位不一般。

　　「主僕，姊姊我們上馬車吧。」碧瑔拉著西門捌貳的手就要往停在一旁的馬車走去，這一拉手的動作看得川流半條命都去了。

　　「等等，還是我們三個一台馬車吧，我怕我師兄不自在，也怕我弟弟失禮。」西門捌貳微笑開口順勢抽回自己的手，一句話一個動作讓碧瑔嘟起紅唇，卻讓一旁幾個人全都鬆了口氣，尤其是川流，短短的時間內他覺得自己都要老了幾歲，比之海樞玹，西門捌貳更讓人捉摸不清。

　　「是啊，碧瑔你就別失禮了，二小姐請上馬車。」川流連忙向前拉回碧瑔，陪笑間不忘狠狠的瞪了碧瑔一眼。

　　一上了馬車，風無艮意味深長的凝視著西門捌貳，而西門拾則是危襟正坐，西門捌貳輕解開面紗，微傾前靠向風無艮耳畔，車外那幾個修為可不算淺，耳力必然不在話下，尤其是擎浪。

　　「除了那幾個主將外，其餘的若想與影城一戰怕是不足。」

　　「確實如此，不過海堡精衛可是訓練有素，臨戰之時其陣形、戰力必然與今日不同。」風無艮索性長臂一攬將西門捌貳攬入懷中，以極為曖昧的姿勢對話，看在西門拾眼底倒已是見怪不怪，只是兩人刻意的低喃讓他不禁懷疑是否正談論著如何訓練自己，思及此，西門拾鐵青了面色。

　　「影城人可不是正統軍，突襲才是他們擅長的作戰方式。」西門捌貳微抬眸粉黛皺起，風無艮的評斷她無法認同。

　　「海堡無法突襲，妳也瞧見那護城河了，除非蒼狂派出鬼字輩之人，否則要渡河難矣。」風無艮垂首微笑，只要再一寸，他的唇就能吻上西門捌貳的頰。

　　「但若城橋降下之時來襲，要入堡便不是難事。」西門捌貳沉思著，一時之間沒瞧清風無艮眼中的寵溺。

　　「這倒是，不過那橋上的自衛軍身著黑甲，是海堡最為精良的一隊，由暗潮親自帶領，要突破也不容易。」風無艮話才說完，就見西門捌貳抬首給他一個輕蔑豔麗的笑容。

　　「那麼方才又是怎麼一回事？」方才她與風無艮在無阻也無撓的情況下就已進入海堡。

　　「捌貳，西門府的門從會對客人動手嗎？」風無艮輕笑搖首放開西門捌貳收手正坐。

　　「…我會再好好觀察。」馬車在風無艮放開她的同時停下，再次繫好面紗西門捌貳不禁懷疑風無艮根本就知道從城門到這處需花多少時間。

　　下了馬車，西門捌貳美眸望向已然站在大廳內柔美臉龐上帶著笑意身著華服的西門壹玖，在她身旁的是一身霸氣不凡的海樞玹。

　　「拾兒，那就是你骨折的大姊，等會記得好好打招呼。」西門捌貳側首對西門拾微笑。

　　「骨折？」西門拾眨眨眼一雙溜溜的眼不停打量著廳中的西門壹玖，怎麼也看不出西門壹玖有骨折的樣子，一旁風無艮忍著笑無奈搖首。

　　「你會明白的。」西門捌貳款款走入大廳，停足在海樞玹和西門壹玖面前朝兩人頷首。

　　「大姊夫，大姊好久不見。」

　　「捌貳，妳終於來了。」西門壹玖隱忍不住興奮的心情，急急握住了西門捌貳雙手。

　　「二小姐，風先生。」海樞玹站在原地，一身霸氣讓西門拾感到壓力，因為他那雙鷹眸正瞬也不瞬的緊凝著自己。「這位是？」

　　「他是西門拾，西門府的六少爺。」西門捌貳自西門壹玖手中抽回一手輕搭上西門拾的肩。

　　「六少爺？」海樞玹與西門壹玖兩人交換了眼神，確定這事連西門壹玖也不知道。

　　「拾兒見過大姊夫、大姊。」西門拾抬起雙手作揖行禮。

　　「拾兒不用多禮。」西門壹玖朝西門拾溫柔微笑，而後側首看向海樞玹。「云溟，我帶六弟到花苑裡走走。」

　　「去吧。」海樞玹點頭，明白西門壹玖是為了讓西門捌貳和自己能先談正事。

　　目送西門壹玖兩人離去，西門捌貳回首眸光一凜看向海樞玹，一個眼神就讓海樞玹明白她想談的不能讓旁人聽見。

　　「你們全都退出去，二小姐與我有話要談。」

　　「川流和暗潮請留下，隱在暗處的那位你就繼續待在那吧。」西門捌貳微笑開口，原本準備退出去的川流和暗潮立即看向海樞玹，在他的示意下留在大廳中，而碧瑔則是嘟著紅唇悻悻然率著一大群下人侍女退出大廳。

　　「海大爺，為何小柒沒出現在這裡？」西門捌貳美眸流轉著邪氣，就她收到的密信，西門參柒也在海堡，明知她要來西門參柒卻沒出現，這只說明了西門參柒一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三小姐她將自己關在廂房中已有多日，除了小芙外，其他人誰也不見。」海樞玹依舊面不改色，就算他已明顯感再到西門捌貳周身散發出冰冷寒氣。

　　「海大爺已知數謎，就該知道小肆她不像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加上楚蒼已非楚蒼，海大爺，你可探得你我的敵人幾分？」西門捌貳坐至一旁，美眸帶笑卻隱含劍意。

　　「楚蒼便是劍宗叛徒蒼狂，這事我沒讓玖兒知道。」海樞玹看似在回答西門捌貳，但他鷹眸卻在提及劍宗時轉向風無艮。「而四小姐有什麼能力，玖兒閉口不提，我便不勉強她說。」

　　「她不說，你不問，那海堡便要坐以待斃？」西門捌貳輕蔑一笑。裝什麼溫柔？男人有時就要強硬些。

　　看著西門捌貳眼神的變化，風無艮輕挑眉。捌貳妳別惹事。

　　「海堡並非妳口中那般不堪一擊。」海樞玹鷹眸一凜冷下面色，看得川流和暗潮兩人暗自抽息。

　　「是嗎？可我方才試了下，除了那幾個領軍外，其他全是烏合之眾，要知道影城那群可不好與。」西門捌貳內力再催，滿室旋及覆上一層冰霜，這是她動怒的表徵。

　　「捌貳，這是內耗。」搖首，風無艮走向西門捌貳大掌落於她肩上，鷹眸帶著認真，不容忽視的威儀讓西門捌貳瞪了他一眼才收功別首。

　　「蒼狂會有什麼手段，我一清二楚，二小姐不必懷疑海堡自衛軍的能力，一旦備戰，今日之事必不會再發生。」海樞玹早收到回報。

　　「海大爺，數謎不為外人知，但其中奧義相信海大爺能善用。」西門捌貳起身走向海樞玹，她相信海樞玹早已知道西門壹玖的能力，敵我難分之際那可是十分有用的能力。

　　「明白。」海樞玹與西門捌貳對視，一觸即發的衝突看在川流眼底，讓他緊張在心裡，卻不禁要對兩人口中的數謎好奇。「日城楚府並非表象那麼簡單，日城早已讓楚府滲透，這牽扯多廣目前雖尚未探知，不過也就相去不遠了，西門府在日城的事業裡亦潛藏了奸細，相信二小姐早已擬好對策。」

　　「我確實揪出了幾個，也大抵推算了蒼狂的目的，不過我想聽聽海大爺的建議？」西門捌貳微笑，海樞玹果真是商場上不可多得的好對手，短短時日他已將楚府之事幾乎掌握的一清二楚。

　　「蒼狂為何不擇他姓而選楚府，便是要藉楚蒼一門魚目混珠，再者，他以類似於海堡的手段經商，若引發日城動盪，他還能將一切矛頭全指向海堡，除了經營黑市外，他手下那群影城人在日城幹過的不法勾當可不少，這些更能賴在我身旁那個出身影城的保鑣身上，而楚府能在短時間內竄起，看來日城城主也脫不去關係。」海樞玹冷笑開口。

　　「哈！他確實好思量、好心機，可惜用錯了地方，傷錯了人。」西門捌貳不屑開口，最後一句讓風無艮挑眉。

　　「劍宗的叛徒，我會親自收拾。」風無艮漠然開口，盈身的劍意讓川流和暗潮兩人震驚，交換了眼神。這才是傳說中的劍神。

　　「蒼狂害我兄長含恨自盡，毒我祖母，讓她久臥不起，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海樞玹大掌緊握成拳，殺氣滿盈。

　　「那敢情你們倆就一人一劍，一起殺了他如何？」西門捌貳訕笑開口。「我西門府的叛逆便會由我西門府自己解決。」

　　川流咳了聲，對於海樞玹和風無艮之間的殺氣和劍意較勁，也只有西門捌貳能如此輕鬆面對。

　　「二姊。」一聲清冷打斷廳中劍拔弩張的氣氛。

　　「三小姐？」川流訝然的瞪大眼看向門邊短短幾日便削瘦不少讓小芙攙扶著的西門參柒。

　　「小柒…西門陸肆，妳好狠的手段。」西門捌貳震驚看著西門參柒腳步蹣跚的朝自己走來，周身散出赤紅殺氣揚起她的髮，同為習武之人，暗潮從未見過有人的殺氣能如此陰邪且令人毛骨悚然。

　　「二姊，太夫人的毒…二姊可有法能解？」西門參柒氣若游絲，顫顫然的柔荑伸向西門捌貳。

　　「妳放心吧，這事他幫我解決了。」西門捌貳連忙緊握住西門參柒的手，淡然的嗓音中帶著一絲溫柔，美眸緊緊凝視著西門參柒蒼白的頰面。

　　「風先生？」西門捌貳的話才說完，海樞玹便立即轉首看向風無艮，而西門參柒眉頭深鎖不解開口。「風先生上回能幫二姊解毒是因為二姊本身內力雄厚，可太夫人不同，太夫人身上的毒已至心脈，縱然賠上風先生全身功力，怕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風某自然無能為力，此回來訪便是要將此圖像交給海大爺。」風無艮自懷中拿出一張他昨夜畫下的人像交給海樞玹，海樞玹瞧了一眼後便交給川流，暗潮則向前瞧清畫中俊逸帶笑的人像。

　　「這人是誰？」海樞玹冷冷開口，拿著畫川流皺起眉頭，他印象中從未見過此人，而身旁暗潮也跟著搖首。

　　「歲忘齡。」風無艮三字一出川流便瞪大了眼，他印象中去蓬島尋得歲忘齡的精衛回海堡後畫下的畫像是個中年男人，與眼前畫中人相差甚大。

　　「不是啊，神醫不是個中年男子嗎？」川流終究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中年男子是祝管家。歲忘齡將於正月十五前到海堡，屆時記得把他請進海堡來。」風無艮淡然開口，對於好友手段他再清楚不過。

　　「神醫嗎？」西門參柒淡然一笑，她早聽聞過歲忘齡的盛名。「那我可以放心了。」

　　「妳不能放心。」風無艮瞧了眼西門參柒，而後輕聲開口，若非西門捌貳耳力好，旁人根本沒發現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二姊今夜可否留宿海堡？」西門參柒清冷的眸子望向西門捌貳，讓西門捌貳心疼了下。

　　「大姊夫，叨擾了。」完全沒有給海樞玹拒絕的機會，西門捌貳轉首看向海樞玹。

　　「川流，讓碧潭準備客廂，二小姐可以隨意進出海堡各處。」海樞玹聽見歲忘齡願意來海堡醫治太夫人時心情極好，但隨及他又覺歲忘齡不出蓬島卻願為風無艮破例，這代表著風無艮與歲忘齡間交情頗深，又或者歲忘齡需聽令於風無艮。思及這一層讓他對風無艮的疑惑更加深了一些。「風先生能否借一步說話？」

　　「當然。」風無艮很是明白海樞玹所談為何。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西門捌貳輕笑開口，她可沒忘記要確認為西門壹玖在海堡的地位。

　　「請說。」海樞玹轉而看向西門捌貳。

　　「大姊夫與碧瑔是什麼關係？」西門捌貳問話一出，川流便嗆咳不停，身旁暗潮只能幫他拍背順氣。

　　「不過就是個海堡掌事。」海樞玹冷冷開口，鷹眸一橫川流便轉身不敢再面對他們，不禁要在心底罵上自家妹妹一回。

　　「鹽業可不一般，若非遇上大姊，她應該就是海堡的當家主母了吧？」西門捌貳語氣帶笑，卻句句字字讓川流冷汗直流。

　　西門府的二小姐果真非同凡響。

　　「或許。」海樞玹沒有否認，但鷹眸中的冷情讓西門捌貳笑了。

　　「我知道了，我陪小柒回房休息。」西門捌貳語閉與小芙一同扶著西門參柒離開，經過風無艮時在他眼中瞧見了絲詭譎，讓她不解。

　　

　　站在海堡太夫人廂房中西門捌貳美眸流轉不解為何西門參柒會將她帶至此處，榻上人身上流露出的威儀尊貴讓她感到一絲困惑又熟悉。

　　「妳就是捌貳，過來讓婆婆看清楚。」司馬行雲朝西門捌貳招手。

　　「婆婆？」西門捌貳解開面紗，不解的看向讓司馬行雲緊握住手的西門參柒。

　　「太夫人是娘親的姑母，所以私底下我與大姊都喚太夫人婆婆。」西門參柒綻開微笑，虛弱的嗓音至此有些精神。

　　「婆婆來自巫山。」西門捌貳美眸一冷，她對巫山並無好感，甚至可說是帶了恨意。

　　「果真是絕世美人，這容顏怕只要是男人見著了都會心動。」司馬行雲慈愛一笑，對西門捌貳此刻升起的敵意完全不在意。

　　「可惜，大姊夫他可不在乎我這皮相。」西門捌貳冷冷開口，在她還沒弄清楚司馬行雲見她的目的為何時，就算西門參柒信任司馬行雲她也不會輕易相信。

　　「呵呵，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這是借婆婆的口罵玹兒不是男人。」司馬行雲開懷一笑。「西門府果真是二小姐做的主。」

　　「婆婆為何想見我？」西門捌貳本以為司馬行雲會動怒，沒想到她竟笑出了聲，這讓西門捌貳摸不著頭緒了。

　　「妳這一身邪氣倒不像神女會有的，不過妳周身的光暈也確實是神女一脈才有，看來妳身上還有另外的祕密。」司馬行雲精明的眸子上下打量著西門捌貳，然後朝她伸出一掌。「想打探婆婆的想法，就坐近一點。」

　　「方才在外我遇上了一個清麗精明且掌管海堡鹽業的小姑娘，她原是婆婆選定的孫媳婦吧？」西門捌貳美眸流轉間握住司馬行雲的掌，決計先弄清楚她想知道的，至於司馬行雲口中關於她的祕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在乎的從來不是自己。

　　「碧瑔，聰明伶俐的丫頭，在還沒見過妳們姊妹前，她確實是我幫玹兒看上的媳婦。」好個護短的妹妹，這話是為了玖兒問的吧。司馬行雲微笑。

　　「可惜了郎無情妹無意，碧瑔畏懼玹兒，還不惜躲到碧海青天去，我海堡的當家主母怎能是個畏事的姑娘。」司馬行雲拉西門捌貳坐下，身上散發出尊貴無比的氣息，再次讓西門捌貳疑惑。

　　「婆婆又怎知大姊她不是個畏事的姑娘？」眼前太夫人、海樞玹還有風無艮為何身上都有一股說不上的尊貴感？既相似又不同，看來我得好好問一問。西門捌貳豔容帶笑，美眸流轉間透一絲邪氣。

　　「海堡諸事尚未交至玖兒手上，婆婆還沒法確定她是否畏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怕玹兒。」司馬行雲放開西門捌貳兩手握住西門參柒柔荑。「這醫仙受了不少苦，婆婆很是心疼。」

　　「…神魂相繫，小肆她還是太過了。」西門捌貳收起敵意及邪氣，柔下面色起身將雙掌貼在西門參柒背上，隨之雄厚內力灌入西門參柒體內為她緩下痛楚。

　　「謝謝二姊。」深深吐息，西門參柒舒展眉頭面色終於有了血色。

　　「小柒，我只能幫妳減緩痛楚，或許等手頭上的事告一段落，我會再探巫山為妳一尋解法。」西門捌貳收掌輕嘆，這些年只要她巡視日城必會潛入巫山一回，但始終未有所獲。

　　「二姊為我們做得夠多了，小柒希望二姊能把握眼前的幸福，別讓幸福從手中溜走。」身上痛楚褪去後西門參柒很是疲倦，撐不住的睡倒在司馬行雲身旁。

　　「讓她在婆婆這裡睡一會吧，在婆婆身旁，她能求得片刻的安寧。」司馬行雲慈愛微笑。

　　「虛無之力嗎？」西門捌貳訝然的看著司馬行雲，她是曾在巫山聽過這一能力，但卻沒見到任何有這神力之人，否則她早把人綁回西門府，沒想到海堡太夫人竟擁有這神力。

　　「好眼力啊丫頭，妳不虧是西門府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二小姐。」司馬行雲輕笑，早在西門壹玖的貼身丫嬛送來拜貼後，她就打探過關於西門捌貳的一切。「難怪玹兒沒有看上妳。」

　　「婆婆怎麼不說是我看不上他。」西門捌貳輕蔑一笑，腦海中不禁浮現一張溫柔的臉龐。

　　「呵呵，妳們兩個誰也看不上誰，因為妳們就像面鏡子。」西門捌貳的反應看在司馬行雲眼底就像個孩子在跟另一個孩子爭上下。

　　「是啊，日城海堡海大爺，月城西門府二小姐，都是掌權、掌錢、掌生死之人，而且都不喜歡自己。」西門捌貳最後一句說得低啞帶悲，卻再一次在腦海中浮現仰天悲望任霜雪飄落在面，雪夜中強掩心間傷痛為她拭去淚痕的男人的臉龐。

　　「妳果然和玹兒很像。」司馬行雲憐惜的目光讓西門捌貳連忙回神，不讓自己沉浸在悲傷中。

　　「婆婆，小柒就拜託妳了，妳也好生歇息，正月十五前神醫歲忘齡便會親至海堡為妳解去身上餘毒，我先告退。」西門捌貳再次繫好面紗，美眸帶笑福身退出司馬行雲的廂院。

　　

　　昂立在海樞玹專屬的書房中，風無艮看著一室書卷，曾經他也坐在這樣的一間書房中，睜著幾乎快閉上的眼強撐著身體逼自己苦讀，遠在北方的海堡裡竟也有一個如他一般的孩子。

　　「風先生，到底是什麼人？」海樞玹不喜拖泥帶水，劈頭便是開門見山。

　　「劍神，人盡皆知。」風無艮淡然開口，眼前人的冷情和提防讓他想起另一個人，一個擁有絕美豔容，住在他心上的人。

　　「你無需與我打迷糊戰，那雄鷹訓練有素，連海堡派去的精衛都下落不明，而神醫竟願為你所請出蓬島，這僅能代表你背後必然不簡單。」海樞玹目光凜冽似要看穿風無艮。

　　「旬月確實訓練有素，至於海大爺派精衛去尋一鷹，怕是鷹翔千里，精衛苦於追蹤便無法回報。至於歲少與我之間不過舊識罷了。」風無艮很想笑，海樞玹與西門捌貳分明是一類人，但說話方式大有不同。

　　「海堡精衛就算追蹤不到，也不至於下落不明，不予回報。」海樞玹看著風無艮自若的走向一旁的櫃前，甚至信手拿了一卷。

　　「困敵之勢，不以戰，損剛益柔。」風無艮打開竹簡，垂眸瞧了眼，隨口一說讓海樞玹倏地升起殺氣。「別氣，海堡精衛不過讓旬月戲耍了，何必跟隻飛禽計較。」

　　「想不到劍神與二小姐相處久了，這說話的方式倒是雷同。」海樞玹狠狠一瞪。

　　「好說、好說。」風無艮轉首一笑。「海堡精衛不會有事，旬月玩夠了就會帶他們出密林。」

　　「連隻鷹都熟知兵法，劍神還不說清楚嗎？」海樞玹看著風無艮的笑容，一時間有些怔然，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旬月一直不把自己當飛禽。」風無艮收好竹簡放回櫃中，走回海樞玹面前。「我曾允你三件事，你可想好了？」

　　「我要親手殺了蒼狂。」海樞玹冷眸與風無艮相對，方才在大廳被西門捌貳打斷的話，此刻他可不願再被含糊帶過。

　　「這事不是你我能決定，這局錯縱，佈局者不只蒼狂與你我，更有捌貳，或許還有旁人也不一定，我雖說劍宗叛逆由我了結，但也要是我第一個對上他。」風無艮依舊帶著笑意，但眼眸間卻寫滿了複雜。

　　「…我要一個可以與你直接聯繫的方法。」既然無法將你收至海堡，那無蹤的劍神能被我所掌握也是退步之選。海樞玹冷冷一笑。

　　「可以，這算是第一件事。」自懷中拿出一支風笛遞給海樞玹。「這風笛可以招來旬月，牠不會攻擊你，但假手不得。」

　　「我知道。」海樞玹接下風笛，旬月的攻擊他見識過，那雄鷹確實了不得。

　　「海大爺，這一聲大爺敬的是海堡之主，不過以年歲而言，風某是兄，能否換個稱呼？」風無艮漫步至另一邊隨意的又拿起一卷竹簡。

　　「云溟。」出口的話連海樞玹都覺得訝異，除了西門壹玖外，他根本不讓外人如此喚他。

　　「云溟，天與海，很有意境。」風無艮轉身眸光讓海樞玹身後那柄劍吸引。「太無劍？這劍很適合你。」

　　「劍譜上排名第二的劍卻淪為掛飾，或許也是一種諷刺。」海樞玹側身抬手，輕撫過劍鞘，無聲長嘆。

　　「不諷刺，云溟可知太無出處？」風無艮走向海樞玹解下腰間配劍遞向海樞玹，絕對的信任讓海樞玹震驚，一時之間他不知該不該接下風無艮遞來的劍。

　　「太無與止戈出自一對兄弟之手，其兄先鑄成太無劍，太無劍鋒銳無比，削鐵如泥，一時間名動天下，江湖高手無不重金爭奪，相對於兄長的順遂，弟弟遍尋鑄劍之材十年未歸，終於在深淵中取得奇礦，當他帶著奇礦滿心歡喜回到家鄉時，發現家門早已荒破不堪，屋中凌亂血跡斑斑，地上白骨一具，以其衣著及隨身玉佩，白骨即是他的兄長，因此他再以三年時間將奇礦鑄成劍送上劍宗，為此劍取名止戈後以己身開鋒，劃頸自盡。」

　　「一劍止戈，風過無痕。為天下安寧止戈，他難道不想為兄長報仇？」海樞玹聽著，忽地覺得風無艮是刻意提及，抬手接下止戈劍。

　　「不，他上劍宗便是將仇恨託付予劍宗，只可惜一直到劍宗覆滅皆未尋回太無劍，原來太無已然尋得明主，縱僅為掛飾也稱得上是鑄劍者之願。」風無語輕嘆。

　　海樞玹將止戈劍自皮套中取出，兩字止戈入眼，隱隱便能感受到靈氣，海樞玹握住劍柄才出鞘一寸便聞劍鳴如龍吟利茫閃動。

　　「如此戾氣怎能止戈？」

　　風無艮微笑朝海樞玹伸手接過止戈劍，握住劍柄瞬間一室寧靜，唯有劍茫耀目，緩緩抽出止戈劍，劍身上龍紋靈動，無形劍氣引動陣陣令人難以忽視的壓迫。

　　「止戈在人不在劍。」風無艮收劍，海樞玹這才發覺原來自己屏息已久，眼前人不負劍神之名。

　　「原來如此。」海樞玹暗暗喘息，至此他才微微放下對風無艮的敵意。「當年劍宗的覆滅也因蒼狂？」

　　「蒼狂叛逃後是我散了劍宗眾人，畢竟當時的劍宗也已剩寥寥幾人。」死的死，傷的傷，他也無心留在劍宗，不如各自歸去，說不成還能有大好前程。

　　「蒼狂手段狠絕，這局我們輸不起。」海樞玹看著風無艮眼中一閃而過的自責。

　　「確實不能輸，不過也急不得。眼前另有一事，還請云溟幫幫為兄。」風無艮將止戈劍放入皮革中掛至腰間，抬首朝海樞玹一笑，笑中帶著玩味，讓海樞玹以為自己錯看了。

　　

　　才踏入廂房，西門捌貳深吸了口氣隱忍著底心流竄而出的怒火及殺意，海堡每刻皆有巡防軍繞行，她的殺氣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是怎麼一回事？」

　　「內院廂房數不足，我只好來與妳同房。」笑容滿面的側臥在太妃椅上，自在的模樣就像兩人同房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廂房數不足？那我去跟小柒睡。」偌大的海堡廂房數會不足？說謊也不打草稿。西門捌貳說著轉身便要離開，才踏出一步廂房門便教掌風關上。

　　「三小姐早已搬至太夫人廂院居住，捌貳就別擾了老人家休息。」風無艮躺正以臂為枕雙腿一曲一伸好不瀟灑。

　　「那你去跟拾兒睡。」西門捌貳蓮足輕移瞬間已然立於風無艮身側，抬手解下面紗，豔容綻開瑰麗一笑，滿盈的邪氣再抑不住一掌落下。

　　「拾兒啊，拾兒讓云溟派人送回西門莊園去了。」風無艮抬手接下西門捌貳那掌，卸除掌力後直接將她拉入懷中輕摟著。

　　跌入風無艮懷中的西門捌貳怒火更盛，原來風無艮白日那眼神是為此刻之事，海樞玹竟同意讓他如此胡來。

　　看來我身旁的每一個人都讓他收買了，這些人難不成都希望我早些命喪於此人之手嗎？云溟？叫得如此親蜜。

　　「捌貳，今晚夜宴教我難以消受，我不過就是想找妳聊聊，妳讓我抱一會吧。」風無艮嗓音一柔帶著些許的落寞讓被他緊摟在懷中的西門捌貳聽得心間一抽。

　　「你想起劍主了？」晚膳時司馬行雲的慈愛讓與會眾人皆感到她的尊貴兼愛，當時西門捌貳就瞧見坐在她側前方的風無艮眼中不同以往的情緒。停下掙扎的動作，西門捌貳微撐起身子凝視風無艮。

　　「是，也不是，我三歲父母雙亡，是寒…寒爺爺帶我上劍宗，讓我拜師劍主門下，同年寒爺爺就辭世了。」風無艮雙手滑放在西門捌貳腰側，俊容上一抹滄桑讓他看來傷感。

　　「寒？莫非你風家僅存你一人？」西門捌貳錯愕的菱唇微啟，美眸寫滿了訝異。

　　「捌貳總能聽出我話中隱去的身世。」苦笑，風無艮大掌輕撫上西門捌貳粉頰。

　　你這一生到底經歷了什麼？三歲便成孤兒，自小闖過各式機關面對暗器及刀劍，十三歲受那一劍開啟武脈，摯友背叛胸口又是一劍，再承受師父因你而亡之慟，諸多人生大悲你皆受過，這樣的你為何還能一身正氣？西門捌貳美眸瞬間盈滿淚水。

　　「在你面前，西門府的一切彷若微不足道。」

　　「不，沒有熟輕熟重。過往雲煙揮不去，只得留在心間時時警惕自己，捌貳若妳不介意，或許妳可以喚我垚。」以指輕拭去西門捌貳眸中淚水，風無艮溫柔一笑。

　　「遙？瀟遙的遙？」西門捌貳粉黛微蹙。

　　「三土之垚。」看著西門捌貳困惑的模樣讓她的豔麗添了絲可人，風無艮將大掌移至她後腦將她按向自己，語閉直接吻住她。

　　西門捌貳閉上美眸任風無艮反覆輕吻，一次又一次，腦海中響起西門參柒白日睡去時說過的話，而後又想起西門伍伍與她道別時說的最後一句話。前塵如煙，風且隨行。

　　「垚。」兩人的唇才分開，西門捌貳一聲輕喚又讓風無艮再次吻住她，不同於方才細吻，這一回吻得深，吻得熱切，吻得忘情。

　　「捌貳，妳我定有坐看雲湧，笑談天地的一天。」風無艮戀戀不捨的吻了又吻才停下，深情的眸光讓西門捌貳心醉。

　　「好。」原本想問的，在又一次聽聞了屬於風無艮的傷痛後哽在喉間不知如何開口，西門捌貳趴臥在風無艮胸膛上點頭。情已深，深幾許，莫問，莫問。

　　這夜，西門捌貳無眠，風無艮已回到隔壁的廂房，站在窗台下，西門捌貳輕撫夜宴時西門拾還給自己的空靈劍，曾經她認為自己不該習武，如今她卻感慶幸，她的劍能守護她想守護之人。

　　「活著才能贖罪，活著才能深刻的感受罪的痛，你的話為何總是如此深理。」西門捌貳抬首看向黯淡的天際。

　　躺在廂房床榻上，風無艮唇角輕揚，西門捌貳柳腰不及盈握，青絲如緞柔而烏亮，膚若凝脂，氣如蘭芷，翦水雙眸流轉秋波，玲瓏心思以惡藏善。抬手以兩指輕觸薄唇，腦海中盡是佳人倩影。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世上莫約再無人能似妳一般，善解我意，讀透我心，這份情，我以劍神之名，一生守護。」

　　

～　續　待　～

查看完整版本: [-- 05.27 數日月更新第二部第二章 --] [-- top --]

Powered by PHPWind v7.0 Code © 2003-08 PHPWind
Time 0.139558 second(s),query:3 Gzip enabled

You can contact 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