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1 【默俏】《微星》，3，3F 九脈峰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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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飄綺

2019-03-27 20:29

《微星》

0.〈行程表〉

星期一，早晨六點。
默教授出門慢跑，沿公園三圈，歸來時遇到遛狗的老喬，打了招呼。
早晨七點半，返家沖澡。
早晨八點，提公事包出門，搭三一一號車到了大學。
早晨九點，進辦公室。
中午十二點，至大餐廳用餐。
下午五點，搭二三六號車返家。

星期二，早晨六點。
默教授出門慢跑，沿公園三圈。
早晨八點，前往大學。
早晨十點，上課。
下午一點，到圖書館借書。
下午六點，返家，在「Book & Café」用晚餐。

星期三，早晨八點，在公車上讓座給一位孕婦。
早晨九點，上課。
下午一點，開系務會議。
下午六點，逛書店。
晚上八點，返家。

星期四，早晨七點半，在公園側門買花。
早晨九點，前往研究院演講。
中午十二點半，在研究院交誼廳用餐。
下午二點，在儲藏室進行古籍修復。
晚上七點半，乘二一二號公車至電影院，看一場電影。
晚上十點，返家。

星期五，沒有行程。

星期六，早上十點，至第三公墓掃墓。
下午二點，乘一號公車至古董街，買一個古董。
下午六點，返家。

星期日，中午一點半，在「Story」用完餐。
下午五點，返家，幫葛老太太種花。

1.〈必然〉

星期一，早晨七點零三分，默教授緩步走出公園側門。
這座公園位於市中心，占地頗大，四周被交通幹道包圍，側門右邊是一排公共腳踏車，側門左邊也是一排公共腳踏車。
默教授牽了一台腳踏車，走到路口時正好紅燈，便停下來等。
這時老喬牽著狗經過，那是一條很年輕的狗，精力旺盛的牠湊到默教授腳邊，討好地吠了兩聲。「早安，老喬。」
「噢，教授，早安。」老喬呵呵笑，默教授掏了包能量餅乾喂狗，「謝謝您的好意，小北，跟教授道謝！」
「不用客氣。」綠燈了，默教授坐上腳踏車，「再見。」
「再見，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老喬向他揮手，遠遠地還能聽見他的笑聲。

星期二，早晨十一點五十九分。
「——所以，休曼・候伯總結，只要給定的假設不變，亦即物理環境與形理環境維持等同，重複次數趨於無限之人事，偶然即可稱為必然。」默教授說。這時，鐘響了。
「就像這個下課鐘必然會敲響。」默教授補了一句，可惜鐘響之下，學生們乍然聒噪起來，沒有人留意他這一句幽默。
默教授也並無所謂，只是有條有理地關閉了設備，並扣回正裝最後一顆紐扣。
一位學生在朋友們的鼓勵下走近前來。「呃⋯⋯教授？」
默教授看向他，並記起他已然缺曠了三堂課。「歐蒂森先生，什麼事？」
「那個⋯⋯」大男孩抹了抹鼻子，看上去很尷尬的樣子，「同學們說有一份報告得交，我想問，我可以下週補交嗎？」
「我很欣慰你能有補過的意願，不過，」默教授提起公事包，「不行。我必須將你缺交的情形登錄於系統，而你已確定失去這一次報告的成績。」
「噢⋯⋯好吧。」大男孩扁扁嘴，回身走向他的朋友們，「他說不行。」聳聳肩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學生們笑鬧著走遠。

星期三，早晨八點四十六分。
「下一站，大學路——」
默教授從書上抬起頭來，這一站湧上了很多乘客，幾乎都是趕著上課的大學生，把小小一台公車擠得人仰馬翻。默教授視線掠過青年們朝氣蓬勃的容顏，注意到公車門邊一位孕婦，辛苦地提著幾包東西，嘗試護住自己的腹部。「女士，請坐這裡。」
人群中顯得柔弱可憐的孕婦終於聽見了，默教授起身，乘客們勉強地讓出通道來，默教授幾步上前，虛扶著她到座位邊坐下。「謝謝您，好心的先生。」
「不客氣，我下一站就到了。」默教授點點頭。

星期四，早晨七點三十五分。
默教授立在公園廣場邊，轉了轉自己的腳踝做點緩和運動。
「買花麼，先生？」一位少女提著花籃經過，默教授從口袋掏錢，買了一朵花。

星期六，下午四點十三分。
默教授走進古董唱片行，這兒是古董街上唯一一間以古董唱片為主要商品的老店，老闆是個滿臉鬍鬚的中年男子。他彷彿懂得世間上一切音樂的知識，大家叫他「指揮」。
「嘿，教授，你來了！」指揮熱情地向默教授揮手。「今天是星期六，美好的星期六！讓我為你高歌一曲好嗎？」
「不，謝謝。我想找一張唱片。」默教授婉拒。
「好的，請期待我下次的演出。」指揮大笑。「你要找什麼呢？」
「唔，『巫』樂團的第一張同名專輯。」
「喔喔喔！那可是經典中的經典！」指揮大叫，「而且你知道嗎？我這兒剛好有！」
相對於指揮的熱烈，默教授的反應仍然平靜，「幫我包起來，謝謝。」
「好～的！」

星期日，下午五點零八分。
默教授穿著休閒服，拎著一盒從「Story」外帶的蛋糕，回到了他所居住的小公寓。
「嗨，教授。」葛老太太正在澆花。
「午安，葛老太太。」默教授說，並將蛋糕送給她，「這是Story的新品，請您嚐嚐。」
「哎呀，那怎麼好意思，謝謝您。」葛老太太擦著手接過。
「您在種花？」
「是呀。對了，教授您是聰明人，可否請您幫我看看，我這一盆花總是開不好，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唔。」默教授蹲下身，翻了翻泥土，「也許是根系出了毛病，或是土質出了問題。我幫您換個土吧。」
「好呀。」
默教授幫葛老太太的盆栽換了土，事後葛老太太送了他一盤自烤的小餅乾作為謝禮。

默教授回到自己的屋子，首先放下東西洗了洗手，換了居家服，煮了一碗麵吃。
然後默教授打掃房間，讀了兩個小時書，洗了個澡，洗衣晾衣，回到書桌前，開始寫日記。

「新曆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週日，晴。
中午十二點抵達Story，十二點五十分用完餐，須等到下午一點二十六分Story老闆開口問是否外帶新品蛋糕。
新品蛋糕為薄荷巧克力口味，形狀如圖。
在巷子口等到五點，葛老太太會出來庭院澆花，今天耗時七分鐘四十五秒等待，上前交談。
下次可考慮從一點二十六分至五點零七分做點別的事。###
明日換新年，繼續試探指揮。＊＊＊」

默教授寫完日記，收好，熄燈。

新曆一千年一月一日，零時零分，一顆流星劃過天際，但並沒有人看見。

刀．飄綺

2019-04-07 12:28

2.〈偶然〉

星期一，早晨六點。
默教授按熄鬧鐘，起床簡單洗漱。鏡子裏的他一如往常表情寡淡，出了鏡子他一如往常換上運動衫、塞了包能量餅乾在運動包裏，出門慢跑。
交通幹道上猶然車水馬龍，公園裡則滿鼻是清新的空氣，地面似乎有一層微微的濕意，但這些日子都是這樣的。
七點零三分至七點零五分，默教授如常地與老喬互動，只是他注意到小北的爪子有些髒，但牠規矩好、從來不亂撲人。

這一日的三一一號公車遲了兩分鐘，但這在可接受的範圍內。所以他仍然循例進了辦公室，放了公事包。
默教授從來不在公事包或辦公室留隱私太過的個人物品，他放心地只帶了錢包，去了圖書館。
默教授拿了兩本專業要用的書，順道去了藝術區晃了一圈，「巫」樂團的隔壁櫃仍是空著的，默教授記得圖書館志工說「明年」會進一批新的古典時期專輯目錄，看樣子是還沒到。
默教授借了書出來，十二點零二分進了大餐廳，要了個簡餐。
他看了看下午的課表，記得哲學系的課都聽過了，決定這個月去聽文學系的課，沒有任何意外的事情發生。
五點三十二分，默教授啓程返家。

暮色在車窗外劃過，默教授不曾閉目養神，只是跟著二三六號車駛過大學路、轉上中央一街，三街，五街。
一切一切都是必然，默教授卻隱隱覺得忘記了什麼。

星期二，默教授順著上週的進度繼續談了休曼・候伯的必然哲學，這次他沒開鐘聲的玩笑，因為他在十一點五十八分講完了課。
「⋯⋯」默教授看了看資料，再抬頭，「有沒有任何問題？」
教室裡一片沈寂，歐蒂森仍然是在和朋友們擠眉弄眼，這門課人數依然是四十九個人⋯⋯四十九？五十？
默教授翻出了學生名單，確認是四十九人才對，然而今天似乎五十個座位坐滿了⋯⋯
默教授忽然心潮澎湃，「我們點個名。」
「噹——」
鐘聲響起，學生們乍然聒噪起來，收東西的、起身伸懶腰的、轉頭就走的，而歐蒂森已經在簇擁之下上前來了。
默教授心想：有一個、有一個新來的！
「呃⋯⋯教授？」
「不行！」默教授說，四面張望然而看上去都是陌生的面孔，他只認得歐蒂森這一群人！
「呃⋯⋯噢，好吧。」歐蒂森的聲音小了下去——那是因為默教授匆匆地收了資料衝到了門口，然而學生們來來往往，他無法辨別誰是多的那一個。
「噹——」上課鐘響，默教授站了站，又回身關閉了設備，走出教室。
下週要記得點名。或是，明早的課留意看看。他心想。

當晚，默教授發現自己的正裝掉了一顆紐扣。

隔天早上，公車報站名到了「大學路」時，默教授恍惚發現自己今天沒來得及起身讓座——最後他匆忙地向孕婦表達了讓座的意願，至少她是聽見了的。
這天的課教室是坐滿的，跟選課人數一樣是五十人。

星期四，默教授已然調整好狀態，買花，去研究院演講，在交誼廳用餐——同時需要重複回答學者們的問題共七個，研究生們的問題共三個，以及向清潔人員道謝——下午二點整，準時在儲藏室修復古籍。
晚上七點二十九分，默教授到了研究院側門，搭上了二一二號公車到了電影院。
——上映的電影仍然是那幾部，默教授也仍然選了「巫」樂團的傳記電影，在成員們組團期打了個瞌睡，在主唱嗑藥期被音樂驚醒，然後得過且過地把電影看完。
明天沒有行程，他心裡計劃著，哲學系有一堂系主任開的大型通識，也許他可以去那堂課碰碰運氣，找到那個新來的。
「新曆一千年一月四日，週四，晴，一切如常。
研究院行程屬於我自己，而沒有新事發生，這意味著新來的意外仍然可以暫時鎖定發生在大學。
明天去聽系主任的課。（劃掉）
查了選課人數共二百五十人，留言板上說加上旁聽生可能會把大演講廳塞個八成滿，大演講廳容納量是四百人，也就是說可能有七八十個旁聽生⋯⋯找到新來者的機率太低。
等下週二吧，再觀察。＊＊＊」

星期五，默教授醒來時已經九點了，通常他會遵循已養成的生理時鐘，但昨晚歇得不是太好。
系主任的通識課是早上十點⋯⋯默教授一邊刷牙一邊想，還是去晃晃吧，明天還是去第三公墓跟古董街，針對指揮的觀察可以繼續做。
早上九點四十五分，默教授等到了三一一號公車，車程他知道是二十一分鐘，也就是無法趕上系主任十點的課了。那就先到辦公室，趁十一點中間下課時間進去教室。
「要找個理由⋯⋯」默教授低聲自語。
早上十點零七分，三一一停在了大學路，而默教授進到辦公室已經是十點十八分。他翻了翻前天系務會議的資料，主題仍是那幾個——教授們要繳新的課程大綱，要準時輸成績，可以提建購書目，可以提計劃申請經費，分配指導生名額，分配招生任務⋯⋯
就這個吧，建購書目，就說我在研究院看到一批書挺好用的，推薦系上買一套。默教授這麼計劃著。
十一點零五分，默教授抵達大演講廳，系主任對於他的到來表現出意外的樣子，然而很慷慨地許諾他會將購書列入預算。默教授使用社交技巧說願意旁聽一節，觀摩前輩教大課的風格，系主任再度表現出意外的表情，但很謙遜地允准了。
鐘響，默教授挑了個空位坐下。
——會是系主任嗎？他那意外的樣子⋯⋯
十一點一十分零三秒，系主任開始講課。
默教授判斷，不會是系主任，他聽上去有我沒我都沒有區別，也就是對於偶然變數並不起特殊的反應，一切照著必然的流程走⋯⋯不，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正是他？因為個我的行程表不可以因為任何偶然而更動。但是，這個偶然意外並不干犯他的行程表，也許這正是必然容許的更動空間，就如我也⋯⋯
默教授整節課都胡思亂想著，而下課鐘終究準時響起，系主任頓時被學生包圍問起問題，默教授便仍然站在原位觀察，細聽系主任與學生的問答，總共來回互動了十二次⋯⋯十二次。默教授記下了這個數字。
系主任回答完學生的問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應該不是。默教授這麼想。

默教授起身，遲鈍地發現自己有些餓了，他扭頭看看四周，學生們一群群地結伴離開，看上去只有他是個例外。
既然都來學校了，默教授想，先去吃個飯，下午去圖書館吧。
他往外走，「教授——」
去圖書館翻一翻因果論相關的書籍，系主任的研究領域還是有點意思的。
「教授⋯⋯默教授！」
默教授猛然回頭。

叫住他的是一位俊秀的青年，白衣白髮，嘴帶笑意，看上去與一般的大學生沒有太大區別。
——但，這就是一切的區別。
「你好？」
「您好。」青年靦腆地笑了笑，「很抱歉打擾您，您不趕時間吧？」
「並不。」絕對不。「請問你是？」
「啊，我該先自我介紹。」青年恍然，「我是經濟系大四的學生，我叫俏如來，週二曾去旁聽您的『必然論』。您講得真好。」
默教授維持著平靜的表情，眼角餘光留意著周圍，沒有誰注意到他們的交談，對面走廊的監視器仍閃著紅燈、正常運轉。「這是我的榮幸。」
「我一直對哲學很有興趣，所以⋯⋯您的課讓我覺得很有收穫。」俏如來說，像是忽然想到一樣，他從背包裡掏起東西。「對了⋯⋯這個。」
俏如來伸出手來，是他的紐扣，「這是您週一的時候掉在教室門口的，那天撿到了，終於有機會還給您。」
默教授接過來，決定試探，「那你怎麼沒有當天給我？」
「啊，這個啊。」俏如來不好意思地側了側頭，「我吃完飯回來，下午第一節也是在那個教室上課，就是那時候撿到的，但是當時不知道怎麼聯繫您，本來想下週還您的。」
默教授垂眼看著紐扣，的確是屬於那件正裝的，表面看不出什麼損傷。「謝謝你，我很感激。」
「不用這麼說。」俏如來微笑，「那就不打擾您了，請去用餐吧。」
默教授點點頭，瞥著俏如來不經意地收著背包口袋，「我請你吃飯，當作答謝。」
「不敢。」俏如來抬起手腕看了看錶，才發現自己有些失禮的樣子，「我還有後面的行程，您不用這麼客氣。」
行程⋯⋯默教授心裡重複著這個詞，「那麼，謝謝你。」
「不客氣，教授再見。」俏如來向他禮貌地點點頭，側過身。
「那個⋯⋯俏如來？」默教授低喚。
「嗯？」
「你⋯⋯下週會再來旁聽我的課？」
「嗯⋯⋯沒意外的話，會的。」
「嗯。再會。祝你有個美好的一天。」
「謝謝。也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新曆一千年一月五日，週五，晴。到校。
找到那個新來者了。
也許，就是他？（？？？）
（素描）
一切必然的行程容許偶然的意外。＊＊
明天仍然去古董街。
下週可以考慮⋯⋯#####」

baiblanca	2019-04-07 16:20
嗚喔!!!! 大大開新坑了!!!!! [@B!N+P5; 很喜歡刀大寫的默俏，超喜歡!!!!

刀．飄綺

2019-04-21 21:42

3.〈變數〉

星期六，默教授又起晚了些，所幸仍趕得上十點那班四號公車。他如常地掃完墓，出墓園時卻停下腳步。
一陣風來。
默教授停在公車站牌前，看板上記載了幾張公車路線圖，第三公墓太偏僻、往往是終點站，所以到這兒的公車路線不多，能回到市區的公車也不多。默教授先前都是坐四號來，掃墓後坐十四號到郊區找個地方用午餐，再坐一號公車到古董街。
今天默教授省略了午餐，到郊區後直接轉乘一號，抵達古董街時才下午一點多。
「或許這不一定是有效的變數⋯⋯」默教授心想。但他仍然踏進了古董街，左邊一望是那間古董瓷器店、右邊一瞥是古董鐘錶店，默教授頓了頓步子，掠過往來的人群與繽紛的店面，到了古董唱片行。
「嘿，教授，你來了！」指揮熱情地向他揮手，「今天是星期六，美好的星期六！讓我為你高歌一曲好嗎？」
「不，謝謝。」默教授婉拒。最後這一天跟指揮買了「巫」樂團世界巡迴限量版簽名專輯，平安無事地回家。
「新曆一千年一月六日，週六，晴。
目的地不變，省略必要條件的變數是否是有效的變數？待觀察。###
（素描）
或可暫罷針對指揮的觀察，可嘗試明天到古董街？（？）
限量版簽名專輯。（圖）」

星期日，一切正如預期。
「新曆一千年一月七日，週日，晴。
放棄針對指揮的觀察。＊
（素描）
（素描）
（素描）」

新的一週，默教授乘車到校，早晨的濕氣似多變似不變，陽光折射舊校舍屋頂的晨露，像一首柔柔的歌。
早上到圖書館，「巫」樂團仍然是古典時期專櫃的主流。
平心而論，默教授想，「巫」樂團不算差，然而⋯⋯然而什麼呢？
中午十二點，他到了大餐廳。用餐尖峰時間，大學的大餐廳足以容納數百人，但仍然彼此擠得密不透風。雖然下午沒有什麼行程，但默教授總是選入門第一家點餐以節省他待在這兒的時間。
排隊取完餐，默教授端著餐盤找了個位置，臨近門口坐下。大餐廳的出入方式是檢核學生證或教職員工證，驗證後玻璃門會自動開啟，帶入異於中央空調釋放的空氣溫度，今天還帶入了默教授意料之外的身影。
一陣風來，是那個「意外」。
青年的白衣白髮在人群中有些顯眼，一直盯著門口的默教授一眼便看見了。
白髮青年沒有同伴，擁擠的人潮倒也不顯出他的窘迫。青年點了另一家餐廳的招牌，尋個位置落座，背對默教授的方向，也看不見他是否享受餐點的味道。
不過，默教授低頭用完餐，僅存的一點肉食烹調不到位。他想他可以試試青年點的蔬食，下次。
「新曆一千年一月八日，週一，晴。
（素描）
大餐廳的排餐（素描）、蔬食（素描）。」

星期二，默教授花了些時間換衣服，最後選擇了一件墨綠色的正裝，只是沒趕上那班三一一，所以換乘二三六號公車，從中央五街會直接轉向快速道路，抵達大學路站的時候三一一還在後面。
但默教授沒有留意，只是匆匆地進到辦公室，放下公事包去了趟洗手間整理服儀，溫習一番課堂資料，去了趟洗手間整理服儀。
早晨九點五十五分，默教授已抵達教室。
「呃⋯⋯教授？」
默教授從設備中抬頭，「歐蒂森先生？」他瞥了一眼錶，九點五十九分，「什麼事？」
鐘聲在歐蒂森補交報告的央求與默教授的拒絕之際響起。
學生們陸陸續續進到教室坐下，隨著鐘聲漸息，歐蒂森與默教授的對話愈發引人注目。「請回座，歐蒂森先生。」
大男孩轉身時，他的同伴們照舊擠眉弄眼地低聲嬉笑，而默教授回到講台中央，放眼望向教室。

依然坐滿了五十個人的空間，伴隨著默教授的沈默而沈默了下來的群體，坐在不起眼角落然而醒目的白髮青年微笑地望著他。
為什麼？為什麼歐蒂森會提早二個小時前來，是因為他提早了五分鐘抵達教室；為什麼每個週二歐蒂森都要在課堂上問一遍是否能補交他的報告，而自己必須每個週二再拒絕他一次。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與那個白髮青年，是屬於週二的尋常之中的異常。
「因為必然⋯⋯」默教授沉聲說，引來了學生們的目光，這像是一個尋常課堂的開場，卻又帶著不尋常的因果句。「因為必然，就是一定要發生的事。」
而改變，別無他法。

十二點整，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們乍然聒噪起來，默教授垂首收拾，白髮青年已經驅近前，「教授？」
默教授抬起頭，面無表情地說：「有事？」
「這——」
「不是什麼大事的話，」默教授抬起手腕看了看錶，「我還有後面的行程，失陪了。」
「教授？」
默教授轉身離開教室，在辦公室枯坐，直到一點進到圖書館，完成借書的手續，在「巫」樂團專櫃旁坐了一下午。
下午六點，默教授坐二三六號公車返家，在街上的「Book & Café」用了晚餐。

星期三，默教授在早晨的公車上讓座給一位孕婦，上九點的課，下午開系務會議，六點去逛了書店——
其實默教授往往只是在書店晃了一圈，畢竟他所需要的專業書目需求可以由大學的圖書館滿足，他知道自己只是必須這麼做。
「教授？」書店門口，默教授又遇見了白髮青年，默教授只是點了點頭，話也不說地離開。

星期四，默教授晨跑了六圈，向一位老婦人買了花，差點沒趕上去研究院的公車。演講完的研究院交誼廳，默教授回答了學者們的七個問題、研究生的三個問題、以及向清潔人員道謝，下午二點在研究院儲藏室修復古籍。
「一切必然都不會改變。」默教授戴上手套，擺出一套相關器材從保險盒中取出他已經重複整理過多次的古版線裝書，上面的沙塵微粒仍是一樣，濺上血跡水漬的位置仍是一樣，撕破割損和拗折的弧度仍是一樣。翻開最觸動他的那一頁，先哲的名言仍是一樣：「一切必然都不會改變。」
默教授在儲藏室枯坐了一個下午。

晚上七點半，默教授乘坐二一二號公車到了電影院。這兒是城市的中心，建築物與人們的衣著都顯得相對精緻，而默教授抬眼看電影院的播放清單，電影的檔期都是沒有改變的。
超級英雄片，愛情片，災難片，和「巫」樂團的傳記電影。默教授哪一部電影都不想看。
「教授？」
默教授轉頭，只見白髮白衣的青年匆忙走過來，站在他面前時仍然微微喘息。

繁忙來往的人群像畫上的背景，僅代表著一道道暗沈的底色，在市中心熙熙攘攘穿梭的紅男綠女，都比不過眼前人的耀眼鮮亮。
「俏如來先生。」默教授說。
「教授。」俏如來穩下了呼吸，微笑道：「好巧。」
「好巧。」

「我請你看部電影？」

念希	2019-06-12 13:12
文風淡淡的、沉靜，有種心悸的感覺，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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