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1 常相守（申屠東流X林主皇甫笑禪）[全]暫時作爲送給極樂的生日禮物的候選琅琊文庫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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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天子

2008-01-21 09:25

皇甫笑禪跪坐在地上，將最後一抔土撒上這座新墳。
整整一夜的時間，他用手將土一把一把挖出來，天亮了，他將那個人放進去，將土又細細蓋回到他身上。儅他用指尖上挖出的血在墓牌上慢慢寫下那個人的名字時，已是又一次日薄西山。
他花了太多的時間，因爲，他是個殘疾；他的眼睛看不見；他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腳；因爲，他已經累了……

此時，新墳有了名字——申屠東流。
暗淡的光，照著他和墳的影子，難分彼此。人死如燈滅，就算是生死契濶，也不過一道殘陽，支影獨立。

他曾說，
一步江湖，永無盡期，朝夕可死。縱然人不染紅塵，紅塵自惹人，最終也無外乎是塵歸塵，土歸土。
所以，生儅盡歡，死便無憾。
“名劍俱壞，英雄安在……繁華幾時……相交待……”
句不成章，他終于手撫墓碑，落下淚來。
這是江湖，自安天命。

世間滄桑百轉，兄弟離散，滅門慘劇，刀瘟患劍，藥師之死，以及手中屍體的冰冷與沉重，就算用血洗擦，就算人已入土，也久久無法消散。
“人……要退到哪裏……才不是……江湖……”

——

往哪裏退？
如果一切的皆是人心所指。
如果一切在百年之前的相遇就已因緣注定。

申屠東流在疼痛中醒來，或者他根本沒有醒來？他已經死了？
“你醒了？”一個聲音，從黑暗中脈脈化開。他努力睜開眼睛，也還是一片黑暗。
“……爲什麽我看不見……”
“你傷得很重，不過現在已經不要緊了，但你還不能動。”一只手輕輕壓住了他想掙扎坐起的身子。
“……我在哪裏？”
“殘林。”聲音柔和地說。
“你是誰？”
“殘林之主，皇甫笑禪。”
第一天，就這樣過去。

其實，申屠東流看不見、動不了，周圍也沒有什麽聲音，根本沒有辦法分辨時間的界限。
只不過，皇甫笑禪每次來給他換藥，他就認爲這是又過了一天。

“我還要多久才可以離開？”他問，努力分辨著聲音的來源。
“急不得。”奇怪的是，那聲音仿佛是直接在他心中響起，無源可循。
“他們會找到這個地方，會繼續來尋仇，我並不想連累你。”
“不要緊。”這個聲音並不多話，甚至對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沒有好奇，慈悲得理所應當。

説話的聲音很靜，很矛盾但確實如此，聼他説話反而比一人獨處更能感到久違的寧靜。
這個人的心一定很穩，很淡。

自己身上的傷又都換上了新藥，縱然修為不凡，申屠東流卻聼不到身邊的人走路、行動的聲音。那人還在嗎？
“你……不問我是誰？”
“你是誰都不要緊，來到殘林，你便不用擔心。”
第二天的其他時間，申屠東流在黑暗和安靜中感受著傷口的疼痛和愈合的瘙癢，分分秒秒。

他想著那個聲音——皇甫笑禪。
“笑禪”二字，瀟灑、睿智、慈悲……其中所帶的韻味更是誘著人不停地輾轉在唇齒之間，反復品味，笑禪……笑禪……
重復著這種動作，似乎含著這個名字的感覺都莫名地優雅高潔，寧靜而緻遠。
更為難得的是，他絕不是一個徒有虛名的人。
殘林，江湖中最神聖的地方，給予殘弱者最後的庇護。

殘林之主，皇甫笑禪，獨立支撐起這一切，應是一個怎樣堅韌不拔的人物？兼之醫術高超，態度又是如此溫文爾雅。
似乎用任何詞去讚他，都是片面的，只能說——完美無瑕。
申屠東流已經無法想象出皇甫笑禪的完美，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是真實的嗎？他怎麽能存在于世呢？

第三天，他聽到門開的聲音，便說。
“林主，我的名字是申屠東流。”
他聽到那個聲音輕輕地笑，“申屠東流，我記住了。”
那只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身，照例為他換葯，申屠東流卻不知爲何緊張起來。
“林主。”
“怎麽？”
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不情之請說了出來，“我可以摸摸你的臉是什麽模樣嗎？”
短暫的安靜……他生氣了嗎？因爲自己的無禮？讓他緊張得幾乎害怕，甚至開始後悔。

幸好，手背上感覺到了皇甫笑禪手心的溫暖，申屠東流的手被他拿起來貼到臉上，他的聲音笑著，“但願不會讓你失望。”
他居然還會開玩笑。

也許是重傷未愈，申屠東流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右手的顫抖。
首先觸摸到的是他的頭髮，水一樣微涼、柔順，然後向下，他的額頭並不寬，命運多舛。指尖觸及他常年憂愁而烙下的痕跡，將手平撫其上，體溫也偏低，顯出不爲人知的脆弱。
他的眉，形狀很好，柳葉、上挑，如果能看見的話，一定很漂亮。
申屠東流順著他細挺的鼻梁，那雙眼睛因手指的靠近而閉上，睫毛刷過申屠的手心，就是這微妙的感覺讓他相信那雙眼睛也一定很美。
他的面頰流暢的綫條，略嫌消瘦，手貼著他的臉滑落到嘴唇，他的皮膚光潔得不似男人，以及他的氣息，溫軟的氤氳。

“知道我長的什麽樣子了嗎？”
說實話，申屠東流也並不知道美麗的臉摸起來是什麽樣子，醜陋的臉摸起來又是怎麽感覺。雖然激起了很多難以名狀的感動，但他的心裏依然勾畫不出皇甫笑禪的相貌。
“我什麽時候能看到你呢？”問得近乎急切。
“快了，你内傷已經穩定，今天帶你去水晶湖療外傷，經脈順了，你的眼睛就能重見光明。”

“來吧。”那只最爲熟悉的手撐起他的身體，申屠東流當時並沒有想過，爲什麽他只用一只手接觸自己？
他只是依靠著皇甫笑禪的身體，從床上起身，盡力穩住身體，一步一步向外走。
其實，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滿足申屠的好奇，以前他可以用眼睛，現在他只能用手，可笑的是，他居然不敢。
不敢有任何擅越，只是扶住皇甫笑禪的肩頭，能知道的就是他們的身形似乎差不多，他穿著一件粗痲的披風，以及，他走路似乎沒有腳步的起伏，像在飃。

身上暖起來，看來他們已經走到了外面，是正午的陽光照到身上。
申屠東流終于感覺到自己確實還活著，之前的幾天，像做著夢，或者像是極樂世界迎接新魂的慈悲。
聽到周圍的人聲，紛紛問候林主，也關心他的傷勢，笑禪也都一一回禮作答。
申屠東流很意外，這些聲音中居然聼不到痛苦。
他雖然看不見，但是這裡是殘林，裏面的人都是沒有未來的殘疾，是一般人眼裏的廢人。但在這裡，居然還能聽見他們對生活的希望。
那麽是誰給了他們希望？無需贅述。

人聲近了又遠，他們已經走出了殘林。
“林主，你實在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爲什麽要這麽說？”對於一個不明白自己有多偉大的人，申屠東流也覺得自己無法跟他解釋清楚，只好笑，“我真想能見到你，越快越好。”不然，恐怕死也不瞑目。
“好，我會在湖邊等你，等你看見了我，我們再告別。”
申屠東流怔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是啊，自己的傷若好了，又怎麽還能再入殘林……
一時間，竟覺得與其這樣，倒不如一輩子看不見的好……然而這種想法畢竟太過意氣用事。

“林主，我還可以回來見你嗎？”
皇甫笑禪道，“殘林對你來說，是太過狹小的天地，當然若是有緣，別處何妨相見。”
踫到軟釘子，申屠東流不由抱怨，“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哈……哪有，我又不是避而不見，只要有機會。”皇甫笑禪收斂笑聲，他的表情一定溫和而又認真，“申屠東流，我們已是朋友。”
簡單的一句話，申屠東流竟激動得不知如何作答，同時自慚形穢，他怎麽可能成爲皇甫笑禪的朋友？“笑禪”這個名字只能私下無聲囈語，也許已是冒犯，而儅面對他的時候，只有一聲發自内心的尊稱——“林主”，方可叫得出口。
雖然，他自己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俠士，但是，皇甫笑禪…這麽完美無瑕的人………是應該只屬於天上的……

身邊的皇甫笑禪忽然停住了腳步，申屠東流也很快察覺到了——殺氣！
埋伏者見已被察覺，紛紛站出來擋住他們的去路，“申屠東流，這次看你往哪裏逃。”
雜亂的腳步，人數不少，將他們包圍起來，皇甫笑禪紋絲不動，只是用慣常淡泊的語氣，“各位，他如今還有傷在身，如此也勝之不武，得饒人処且饒人吧。”
來人仰天大笑，“看你是個殘廢，少管閒事滾一邊去吧，省得大爺不當心又廢掉你一條胳膊半條腿！”

殘廢？！
申屠東流沒有光的眼睛還是吃驚地轉向皇甫笑禪。
皇甫笑禪卻仿佛沒聽到似的，依然是譐譐勸導“殘林素來遠避江湖，而申屠東流還在殘林庇護之下，即是與江湖無干……”
“少廢話！”刀刃已挾風而來。
申屠東流驚呼，“林主！”
一道渾厚掌風將他推送到一邊，只聽到皇甫笑禪嘆息，“何苦逼人太甚……”
申屠東流無力相助，耳聼戰況，皇甫笑禪似有保留仍未落下風，才于心稍安。喧囂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平息下去，申屠東流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是整個過程都沒有皮肉破裂或骨頭折斷的聲音。
隨著皇甫笑禪一聲，“得罪了”他便又回來扶起申屠東流，爲了避免再多波折，施展起上乘輕功向水晶湖而去。
耳畔風聲，申屠東流越來越不能理出皇甫笑禪是一個怎樣的人。是仁慈之人，是殘林之主，是深不可測，是完美無瑕，亦是……殘疾之人……

身処冰冷的湖水之中，他也不能明瞭自己的心意。而皇甫笑禪遵守了承諾，一直在湖邊等待他。
入眼的第一片光，是清明的月色，以及其下粼粼波光。他回頭，便見岸上之人。

是的，皇甫笑禪確實身有殘疾，左手與左腿都蜷曲在身上，肌骨萎縮得只剩正常的一半大小。他其實並不能開口説話，都只靠深厚功体傳音入密，他的眼睛是透不出光的黑暗——儅申屠東流撫摸他的臉，他其實也看不見申屠東流的相貌。
他的臉，很平常，談不上漂亮，細細看來，申屠東流深刻在回憶中，手指的觸覺一寸一寸蘇醒過來，對……就是他……
他當然應該是這個模樣，不會與“華美”有任何相關。只是，坐在月光下的皇甫笑禪，仿佛比周圍的萬籟俱寂的夜色還要寧靜。

就算是當時抱著善意，想象他是一個風華絕代的人，現在也為自己俗不可耐的想法而羞愧難當。現在所見的平凡、殘缺，卻才是令人崇敬。
這已不是“心動”，而是“心折”……

申屠東流從湖水中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皇甫笑禪擡頭，眼睛望向他的方向，沒有光，惟有笑意。
申屠東流難以抑制的向他屈膝下去。
“林主……”

今生今世，就是這個人了。

——

殘林之中，有一個特殊的存在——申屠東流。
新進的人們不明就裏，也會善意的猜測，爲什麽一個看上去那麽正常的人會留在殘林？爲什麽又能留在殘林？
也許……他是一個聾子？
也許……他有什麽隱疾？
老人們就淡淡一笑，“他曾經是個瞎子。”

這只是一個藉口，真正的理由知道的人都不會再去提了。
江湖風浪之外的殘林也曾受過一次衝擊。正儅皇甫笑禪與申屠東流在水晶湖療傷的時候，那些與申屠東流結怨，也被皇甫笑禪擊退過的人，闖入了殘林，而那些傷殘病患根本沒有抵抗的力量。
雖然兩人及時趕回，救下了大多數的人，但是卻來不及救所有的人。

所有兇手都斃命于悲嚎刀下，因爲即使是兇手，皇甫笑禪也下不了手。
皇甫笑禪只會自責，爲了殘林死者，甚至爲了兇手之死而感嘆。
申屠東流說，“是我的原因。”
皇甫笑禪搖搖頭，“跟你無關。我終究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守著殘林，這種事也縂有一天會發生。”
“林主，那麽給我機會贖罪，讓我留下來顧守殘林。”
皇甫笑禪還是搖頭，“你何罪之有？再説，你也已經恢復，非是殘林之人了。而殘林之事自該由殘林之人擔待。”
申屠東流跪到皇甫笑禪的面前，緩緩吸了一口氣，他要說的話異常認真，“我願意刺瞎這雙眼睛換得留在殘林的資格，留下手腳保得殘林周全。”
皇甫笑禪靜靜站了一會，面前申屠東流筆直地跪著毫不讓步，他終于將手放上他的肩頭，最後嘆了一聲，“何苦呢……”

從此，殘林之外，多了一柄刀。
年復一年，冷冷立在那裏，像一泓被裁下的月光，一如它的主人那樣忠誠而執拗。
“悲嚎刀無影，十步殺一人。”
震懾著妄圖染指殘林的人。

皇甫笑禪因此得到了一些自由，可以偶爾離開殘林，從此他有了朋友。
申屠東流，白髮黑鬂飛揚在風中，安靜得像他身後的影子。

他也希望自己能成爲皇甫笑禪的影子，無聲無息，無所不知。
他希望能了解他的一切喜好與心事，以及究竟是怎麽樣的過去使皇甫笑禪成爲今天的殘林之主？
申屠東流只知道這個秘密就隱藏在一個地方。這個地方皇甫笑禪每過十年就獨自前往，等再回到殘林之後，就仿佛染了一層憂傷，濃濃不散。
但秘密也不可能永遠對他保守。終于有一天他跟隨皇甫笑禪來到一片荒宅廢墟之中，知道了那段血仇，也看到了柱上的字跡：
“跨海二十年，霜歸劍燈現。”

那一次，皇甫笑禪回來之後，喝了一些酒，來來回回地吟著一首詩：

南山崔崔，雄狐綏綏，魯道有蕩，齊子由歸。

其實皇甫笑禪未必真正懂這首詩，只是内心微妙的感召，令他忍不住要吟誦。
申屠東流卻懂，由此知道了，皇甫笑禪有著一個他一直在思念的哥哥，而這種思念比滅族的仇恨更令他悲傷。
“林主，天涼了。”他為他披上禦寒的外衣。
皇甫笑禪回過頭，淡淡一笑，“多謝你。我們進屋吧”

平常的皇甫笑禪並不需要申屠東流來攙扶，他雖然自小体弱多病，但無論是從屠殺中幸存下來，帶著滿身傷殘在亂世中活下去，還是建起殘林，他始終是一個人在這條漫長的路上走著。
然而今天他醉了，也就任由自己依靠著另一個人的力量。
進了房間，申屠東流扶他在床上坐下，給他倒了杯熱茶解酒，自己則倒水為他梳洗，拭去滿面風塵，或者隱隱淚痕。
皇甫笑禪笑道，“申屠東流，你真是賢惠啊。”
申屠東流至今沒有習慣偶爾會說些風涼笑話的皇甫林主，說什麽他不與魔君對戰的原因是怕萬一不當心打死了，就不能刀戟勘魔了之類。
不過這些笑話雖然難笑，也確實使他從雲端上走下來，不只是神佛那樣的慈悲善良，也有平常人的可愛之処。

“賢惠這種話，還是留著誇讚日後的林主夫人吧。”
皇甫笑禪淺笑閉目，“不會，我終究是孑然一身，這句話只能用來誇你。”
“怎麽會？”申屠東流不相信，雖然皇甫笑禪身有殘疾，但是他那麽……好，好到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一個人，好到自己不知道怎麽去照顧他才配得上他應有的好……世上的女子怎麽可能就看不到。
皇甫笑禪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去跟他解釋，雖然，那件事情已經算不上是什麽秘密，但也沒必要自己去宣傳吧。
尤其是，向申屠東流。

此時申屠東流也並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只是按照每天一道道的工序，端來熱水，俯身脫下皇甫笑禪的鞋襪。最近天涼，他的腳也很冷，尤其是那只殘足，像冰塊，像是已經死去了一樣。這只腳很小，像是屬於一個七八嵗的孩子，那樣弱小無助地蜷曲起來。
確實……在那場劫難中，那個孩子身體的一部分其實已經死去，再也不會長大……

申屠東流按摩著那只腳，缺乏運動的肌體需要這樣來促進氣血循環，可以讓他舒服一些。然而，他才把這雙腳放入熱水，手在水中輕輕揉著。
一種令人心痛的暖意，皇甫笑禪默默感受著他為自己做得這一切。
“申屠東流……我一直都想不透，你爲何甘心這樣照顧我呢？”
申屠東流沒有回答，也沒有停下手上的事情，那雙腳終于回復了正常的溫度的時候，他拿過干布，先擦干了正常的右腳，再小心的拿起殘足，雙手極柔軟的力量，用布巾包裹起來。
手中小巧，脆弱的存在……很痛嗎……

布巾剛拿開，一滴溫暖的水，又滴落在那只殘足之上。
“申屠東流……”皇甫笑禪伸手去摸他，只摸到他的肩頭，感覺到他全身都在微微震動。
皇甫笑禪流露出悲哀之色，自己怎麽能問這樣一個人這樣的問題呢？
爲何他甘心這樣照顧自己？難道自己不懂他是為什麽嗎……

“申屠東流……我……是天閹之人……”
雖然皇甫笑禪並沒有特意隱瞞這件事，畢竟也不願意有太多人知道。但若世上有人知道，那就該有申屠東流；若是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知道，那個人也應該是申屠東流。
手上感覺申屠東流僵了一下，不可謂不震驚，然後向他轉過來。
“我是天閹之人。”又重復了一遍，皇甫笑禪的話也愈發乾澀，“所以，我不會有妻子、孩子，不再會有其他的親人……我所有的親人也都已經死了，也許除了我哥哥霜刃……所以，我已經明白，這條路我會一個人走下去……但是你不一樣……”
“林主……”
“申屠東流，讓我說完……讓我說完……”皇甫笑禪幾乎顫抖地打斷他，他自己看不見從盲眼中流下的淚水，只感覺到另一個人的氣息，同樣控制不住自身的顫抖貼近他的臉，吮去他的淚，“申屠東流……”

溫熱氤氳的氣息，摩挲著他的臉，一如他那天摸索著他的相貌，一絲一毫都不願錯過，由額至眼，由眼至唇。
沒有糟到抗拒，被親吻的人也不過是微微側臉閃避了幾下，也就任由他了，心裏不禁激動起來，自己居然真的可以……
觸碰到他的時候，是一種很難描述的奇妙感覺，難以置信的親密，和更深植入心腑的敬愛。他沒有避諱他的殘疾，親吻他扭曲的手指。聽見的看見的，都會有揣測的餘地，只有如現在這樣確實地觸碰，才前所未有的確信。
這是愛戀，愛戀他的所有，也愛戀著他的殘缺……

解開他的衣襟的時候，那只無力的手下意識地抵擋了一下，申屠東流停下動作，重新吻著他，安撫他，讓他放鬆戒備，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他，絕對不會強迫他，更不會作出傷害他的事情。
所以，相信我吧……手便滑入了衣中，皇甫笑禪還是緊張地哼了一聲，聲音沙啞，那是從他無法言語的喉嚨中發出的真實的聲音。
申屠東流已經知道了爲什麽他的肌膚漂亮得不似男人，可是瘦弱的身體之上，依然可以清晰地摸到兒時所受的傷痕，觸目驚心。如何用歡愉來洗去這些傷痛……
感覺到身上游走的手指，在緩緩下移，皇甫笑禪不置可否地轉開了臉，似乎不敢去面對他。
天閹之人……是的……他的身體稚嫩得像個孩子一樣……
皇甫笑禪確實天生就不適合這樣的事情……在這种情況下，讓他羞愧。
申屠東流知道自己不能太過焦急，雖然他已經等待了太長的時間。
他俯下，用自己的身體覆蓋上去，皇甫笑禪遲疑地鬆開雙手，用力或無力地擁抱他，他願意接受他，只是……

就算是孩子也是有著朦朧的欲望，就算幼稚，也依然是最敏感的所在，僅是手指的慰籍，便聽到耳邊的呼吸滯澀起來，夾雜著艱難的輕吟，瘦弱的身體在他身下掙動。
皇甫笑禪體内的欲望被他喚醒，可是，他卻無法控制這些騷動的走向，熱度與酥麻在他體内胡亂流竄，心口發疼，喘不過氣。這種折磨對一般人終究會轉化成歡愉，但是他的身體做不到……他沒有辦法解脫……
忍不住緊攀住身上之人，哀求，“申屠東流……別…別這樣……很難受……”

動作轉爲溫柔的撫慰，皇甫笑禪喘息著，埋首在他的頸肩，“對不起……”
“沒關係。”那人一邊舔吮著他的耳際，一邊安慰他，這一動作使他更加脆弱地瑟縮進他的懷中。他發現，皇甫笑禪還是喜歡這樣親密的動作的，喜歡擁抱和親吻，只不過，太過直接的刺激，他受不住。
讓人快樂的方法也有很多种，纏綿而起的濕熱，輕薄婉轉，又不到煎熬的程度，皇甫笑禪便已經可以得到滿足。

他從未因自己的殘疾而沮喪，但是卻覺得虧欠了他，可是就算他一再說可以，甚至懇求他，申屠東流也不願意勉強嘗試。
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而已。
皇甫笑禪便說若只是這樣，以後便不再會允許他接近自己了。
這小小的威脅，申屠東流根本就沒有上心。
“你累了，休息吧。”他心滿意足地擁著摯愛的人入眠，如此短暫的幸福和溫暖。
反正最開始時，皇甫笑禪也曾多次謝絕申屠東流幫他梳洗來服侍他，覺得尷尬，但是後來時間也改變了一切。

時間總是強大到讓人無力反抗。
快樂是過一天，憂傷也是過一天，如果能放下最後的那一段親情的牽絆和仇恨的糾纏，你是不是就真正離開江湖，真正得到幸福了呢？
人，要退到哪裏，才不是江湖？

如果皇甫笑禪不是如此在意申屠東流的話，寰宇奇藏還會不會為後者指明到陰陽海不歸途。
“申屠東流命喪刀瘟之手，誰説情也沒有用，哈哈哈。”
離散多年的哥哥，以另一個名字站在他面前用申屠之死讓他復仇，殘缺不全的弟弟，風華絕代的哥哥。
“太善良的人，不適合江湖。”
人，要退到哪裏，才不是江湖？

退得出江湖，也退不出人心。
如果一切的皆是人心所指。
如果一切在百年之前的相遇就已因緣注定。
無論多少次，申屠東流也會衷心于他；無論多少次，皇甫笑禪的心也比任何人都善良；所以，一切都不會改變，依然會一步一步向著時間的終點而去。
人，要退到哪裏，才不是江湖？

名劍俱壞，英雄安在，繁華幾時相交代？
想興衰，苦為懷；
東家方起西家敗，世態有如雲變改。
成，也是天地哀；敗，也是天地哀。

若說逃避，至少可以將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虫响灯光薄，宵寒药气浓。
君怜垂翅客，辛苦尚相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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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後面的話：

起因是由於忽然很萌“不能人道”……不要問我爲啥……orz
想到的第一人自然就是朱某人，結果被某人批鬥“你這是在萌鬼梁天下嗎！！真噁心！！”……不是啊……我只是在萌無法產生欲望的愛情……
最後給我留了條後路，如果萌的話，可以找本來就是“不能人道”的人來寫，比如……老鬼（踹開）或小釵（編劇：小釵可以XXOO哦！不要問爲什麽！就是可以）或者林主（好吧）
但是……寫完之後……
發現，我果然只萌攻君不能人道啊……望天……

話説回來……一直對東流同學很有好感，在藥師落難的時候，他是唯一正面與追兵對上，出手相助的……好人啊~~~
這篇，也算是對他的一個交待吧……

最後，最重要的，送給極樂作爲生日禮物，
你點的“慕朱”我也會努力沖沖看……趕不上的話，就這篇抵債吧~

ccabxyz	2008-01-28 01:09
默……林主是好人，可惜命运…… %y>+1hakkX 看到林主最后自杀的那一掌……当场一个霹雳下来华丽丽的傻了……

luanyun	2008-01-28 01:33
激动握手！东流和林主都是曾经很喜欢很欣赏的人哪，虽然并不是主角…… n@ 4@, 很少看见他们的文，如今一偿夙愿啊~献花~~

天舞攸	2008-01-28 03:39
好文阿>< pTWg m\h 有種溫暖愛戀低感覺 8lwFAiC8 笑禪總是這麼溫柔善良 ~Rs#\|JWB2V 推推 Edw2W 8 ~

墓次GREEN

2008-01-28 04:39

```````好感人TTATT.

小禅的哥哥是笨蛋TTATT,鬼梁仔是笨蛋啊orz

话说小禅本来就是一个让人纠结的角色XD```刀戟的结尾虐了人不少泪啊 TTATT,小禅到最后都没等到哥哥我很很恨恨恨啊啊啊TT0TT

楼主的文太优了XD我又成功的被皇甫同学虐出了泪TT_TT
既然霜禅是破格的TTATT,就请楼主带我们向屠仔和皇甫同学的大爱方向前进0巴!=3=

野云	2008-01-28 04:58
喜欢~大人把笑禅写的很形象！！ GAw(mH* 泪~~~笑禅应其实只要少那么一点善良，多一点的自私，他的结局不会那么悲惨的！ 8Atq,GcG 少艾之后是笑禅……刀戟二一想起来就让人痛心~~

夏飄雪	2008-01-28 06:14
一步江湖無盡期... }3Y <$YL"R 完整的將滿心無奈道盡，江湖的盡頭是什麼？ Z~p!C/B 江湖真有盡頭嗎？ ZjD)?4 林主太善良，面對種種變化只有滿心苦澀的接受 o@W_ai_ 若真要說 D`pQ7 或許，只有死，才是那遙不可及的盡頭吧！

月天子

2008-02-01 23:50

写在回帖前面无关的话：
前一段时间，我问朋友，
为甚莫，我收到了很多花，却没有一张回帖？
朋友说“因为你太落后于形势了，两年前我们在为林主哀号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两年后依然喜欢林主的都是‘老人’，‘老人’就是不回帖症候群患者。”
然后我就去度假了，回来之后发现，经过一场大寒流……不回帖症候群，变异了……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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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ccabxyz~
唉……是啊……林主是好人……是好人………………
“好人”这个词……现在真是洪水猛兽，轻则“爱她/他就让她/他幸福”，重则家破人亡。
是命运，当然也有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现实如果只是如此，只能期待存在死后的世界，
否则好人得不到安慰，坏人也得不到惩罚……orz

luanyun同学~握手~
这边是好人控+NPC控~这类人可悲就可悲在，经常是看不到自己萌的东西orz
我当时就在哀号“怎么就那么惨……我萌南宫慕的时候没有南宫慕，萌朱慕的时候没有朱慕，萌东林了又没有东林……”
好在，总算还能自己DIY一下，顺便造福一下同好~
再次握手~

天舞攸同学好~
因为林主是那么温柔温暖的人，
感情也想必是如此~
只是天冷加件衣，默默跟随就是幸福吧~

墓次GREEN同学好~
唉……总觉得……
林主就算实力再怎么强大，但是那么柔软的性格也不可能成就任何霸业，甚至他是需要一个人来保护他的，
需要一个人把血腥黑暗挡在视野之外，在他迷茫的时候对他说“你没有做错，你做的已经很好。”
可惜……申屠同学身份实力所限，做的不够；霜刃哥哥有身份有实力，却什么都没有做，还刺激他……orz
所以虽然霜刃哥哥很美很强，从小对小弟就有意思，明明可以很萌的，但我依然很有怨念，依然萌不起来……
于是，好吧……屠仔（好可爱的称呼XD）~加油~向前冲~~

野云同学好~
谢谢夸奖~~当时觉得，只要把林主往“好人”方向去写就OK，然后被朋友说“好圣母……”我望天“原来他不是圣母吗？”
现在，不是假装谦虚的说，随着对林主越来越深的了解，林主大人确实……不太圣母……orz
目前正在进一步的体会中，希望下一篇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感觉……
药师啊…………T T 看来大家都是“好人控”……

夏飄雪同学好~

总觉得，所谓江湖啊……
可以无情、无道、无心无我，可就算什么都没有，
也至少应该有一个“义”字
可是，兄弟之义、朋友之义，偏偏林主一样都没有得到。

如果死是唯一的尽头……那人生还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orz
很想好好思考一下，找到一个答案，让一个好人的可以幸福的方法
虽然……暂时还没有想到……

蓮香襲玉	2008-02-02 07:12
這一篇文其實寫得有點感傷~>//<~ Lzu.)C@Amx Dn&D!B 笑禪真的是很善良的人,玉真的很喜歡他的善良,但江湖不適合善良的人生存,嗚笑禪就這樣被陷害唉 $hivlI-7Ko 申屠東流也算是很忠心,只不過在戲中待的太短了,如果能一起退隱,但似乎已不可能了~~~

蓮花度母

2009-04-24 01:08

今天居然讓我把這文給翻出來了。。。。。
好文啊好文。。。TVT
不過作者大人還是讓我小小驚悚了一下的……

皇甫家兄弟倆到底發生過什麽？
難不成其實林主一直喜歡的都是他哥……這文從頭到尾申屠小同學就是在單戀！？
但如果不是……
那爲什麽林主會念《南山》這種詩……

chaihu

2009-06-13 01:43

“今生今世，就是这个人了。”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居然感动得眼眶都湿了。
申屠东流啊，虽然戏份不多，但是真的很有好感，默默地坚定地在林主身边，最忠诚的属下，最知心的朋友。
还一直记得残林里的人说，自从申屠东流死后，就再没见林主笑过了…… T T
林主就是善良到了慈悲的地步，可惜慈悲慈悲，始终是有个“悲”字的……

木暮	2017-08-15 22:30
这篇文真的特别棒，本来林主的cp就特别冷，好不容易找到这篇，立马收藏了。。。慢慢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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