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小蘿 |
2009-08-13 17:55 |
五 zF<R'XP
H{wl% G
TeM|:o
后来昭穆尊做过一个梦，梦里他从玄宗走向诡龄长生殿，道途幽冷又漫长。 :I#V.
.q>iX E_c
四壁的道尊神像变成死气沉沉的药人，香火的味道被诡异的药水味取代，昔日里的玄宗四奇崩毁散乱，道门清净地在不知觉中化为不见天日的牢笼，实在是落差太大。 vs4>T^8e
8ib:FF(= u
到底……到底是怎样沦落到如此地步的呢？ GTd,n=
0l6.<-f{
昏暗的甬道无穷无尽，昭穆尊沿着墙壁滑下去，石壁上苔藓被挤出的汁水蹭在他的背后，湿冷一片。 g-
gV2$I
4pvMd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身下被硌得生疼。昭穆尊累得没有起身去看力气，直接伸手向下摸去。手下的触感光滑坚硬，结着一层冰凉的水汽。在某处却断裂开来，断口光滑，像是被利器所段， e^v
oW "?%
z0 3K=aZ
他恹恹地运功掰下一段来，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截胸骨，骨白色里还掺夹着一点逼仄的黄。 $UwCMPs X
AwR =]W;j
昭穆尊厌恶地扔掉骨头，胸骨划着弧线落了地，向着甬道的尽头滚去，撞到了尹秋君的脚边。 x q h
W=?<<dVYD
尹秋君抬脚将骨头踢回来，昭穆尊赶忙用手接住，生怕它砸到自己的脑袋。 N!}f}oF
^cWnF0)j.
昭穆尊对着尹秋君弯起唇角：“荆衣，我刚才竟梦到我杀了你，你说好不好笑？” H5|;{q:j
J&_n9$
尹秋君没有回话，他摇着扇子，缓缓走了过来。 FS O).=#
He@KV =
昭穆尊握着那截断骨低声笑：“真有趣，你我相交千年，你怎么可能会背叛我。” :ws <-Qy
{.Jlbi9!
尹秋君在离他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蓝衣干净整洁，在这一片昏昏沉沉的红绿光线中看着分外让人舒心。 F+ qm[Bc8
a<e[e>
他皱着眉头，一副在生气的样子。 tH4B:Bgj!
KI.hy2?e
昭穆尊撑着白骨站起来，身子摇了摇，扶住石壁，又抓了一手青苔。“荆衣，不要生气了，我回去做莲子羹给你行吗。” 2=}FBA, 2
c+ie8Q!
他们经常吵架，可一路磕磕绊绊依然相互扶持了上千年。谁都不是能拉下面子的人，紫荆衣最喜欢吃甜品，金鎏影就朝翠山行学了，吵过架要讲和的时候，若是谁都拉不下面子，金鎏影就去做一次莲子羹，香甜清凉。 [} m[ )L\
c71y'hnT
紫荆衣总是这世上最在乎他的人，只要给一碗莲子羹，怎样都能原谅他。真是低贱到有点可笑的赔礼。 :`sUt1Fw.
uxz^/Gk
昭穆尊去拉尹秋君，尹秋君躲开了，他俯下身去一根一根拾起白骨，将骨架复位。昭穆尊只好去帮忙，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摆好骨架，左侧第五根肋骨处少了一段，昭穆尊讷讷地拿出刚才掰下的那段补上。 2~V*5~fb
]:n,RO6
昭穆尊问：“这是谁？” l[J8!u2Xp
M6TD"
-
尹秋君站起身来，他的胸前忽然崩裂出一道血口，左侧第五根肋骨的间隙，心脏的位置，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看到碎裂的内脏和骨骼，而后鲜血喷涌而出，淹没掉一切。 7_t'( /yu
9gIrt 6
尹秋君对着呆住的昭穆尊说：“你好自为之。” yhJ@(tu.Gd
!,PWb3 S
醒来的时候昭穆尊还是十分迷茫。 eO1lnO|
/9X7A;O
那具白骨到底是谁呢？是尹秋君，或者赤云染白雪飘，亦或当年道魔大战时某具道子的尸体，又或者，干脆就是他自己呢？ wd 6owr
z uCSj~
一击之下，斩碎胸骨刺穿心脏，死得干净利落。 '+
? X
\M-OC5 fQv
尹秋君死后他为他施法保持尸身不朽，玄宗诸人也自有人去收敛尸体，到时候呢，像自己这样的，怕是只能落得个弃尸荒野的下场吧。 jEwIn
1
2 < 3K3uz
昭穆尊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却还是抬起手遮住脸，无声无息地笑出来。 : D p0? &_
* zLMpL_
提前为自己收了尸，好像也不错。 [F7hu7zY8
uAk.@nfiEv
然而却有人将他的手拉了开来，问天敌似乎是在迷惑地看着他，道：“长生殿对你施了秘法，你已经死不去了。” I1J-)R+
v[<T]1=LRC
a'T;x`b8U,
六 +C)~bb*
Gw` L"
'%;m?t% q
问天敌经常想，像昭穆尊这样的人，还是杀掉算了。 jiGTA:v
y`Z \N
但昭穆尊为三莲所伤，气息奄奄着，真的快要死去的时候，他却还是要把人给扛回来。 (k P9hcV
p<%d2 @lp
诡龄长生殿吃了败仗，到处都死气沉沉的，问天敌无事可做，只好在昭穆尊房间里呆着等他醒来。 \7_y%HR
rM SZ"
昭穆尊躺在那里，睡姿一如既往地端正，只是面色惨白着，嘴唇泛青，呼吸轻微得难以察觉，似是疲惫得连喘息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K NOIZj
N>E_%]C h
又过了一阵子，他喃喃地喊了尹秋君的名字，少有的是“荆衣”。 IGgL7^MF
H/Jbk*Q
昭穆尊叫了这名字两次，然后又没了声息，只是开始冒起冷汗。问天敌等得实在是无聊，去取了杯茶又度回来，正看到昭穆尊把手搭在脸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G
/W>S,(
fV ~~J2IK
问天敌把他的手移开，莫名其妙地看到一张笑得近乎绝望的脸。 iRBfx
7$#u
长生殿的长生之法不过是培育药人，移植器官，问天敌解释了之后，昭穆尊沉默了许久，久到问天敌再一次觉得无聊，才低声问道：“那这里，还有多少没被换掉的？” ;@J}}h'y
ig"L\ C"T
隔着薄薄的里衣，他的手沿着躯干上新出现的一道长得可怕的伤口摸索着，脸上露出近乎迷茫的神情，却又透出一种慌乱来。 I
6O
VaPG-n>Vf
问天敌有些看不过去，将他的手按住放在身侧，“你还需要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了。” SfR%s8c`
r|Z{-*`
昭穆尊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你照顾我。” {[F A #
4!$"ayGv;D
照顾吗？ 9u_Pj2%56.
SWLo|)@[/
问天敌哑然失笑，其实他不过只是坐在一旁，发了发呆而已。 1*7@BP5
0\$2X- c
但昭穆尊已经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憔悴到已经失去了神采的样子。 2zpr~cB=
`u\n0=go
入夜后昭穆尊开始发烧，问天敌找人煎了副药送来，却怎么也叫不醒他，只好在旁等待。 4K74= r),i
JS77M-A c
昭穆尊这人，毕竟有心机，他带着些讽刺意味地想，为了那一句话，他竟然还就真留下了。 `h;[TtIX4
5-M-X#(
半夜里问天敌被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撑着桌子睡着。 X?Au /
/R F7j;
蜡烛早已燃尽，就着长生殿不分昼夜的昏暗红光，问天敌看见昭穆尊正在身侧摸索着，他仍闭着眼，手缓缓向外探寻，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nFn5v'g
M =W z
昭穆尊问：“紫荆衣，你冷不冷，要不要加被子？” p[cX O=
Gh $^ {
他的声音干涩低哑，却意外的绵软，不知是伤重体虚还是什么，罕见地失去冠冕堂皇的腔调。 @ P|y{e6
2pAW9R#UV-
问天敌心下冷笑，这应是真情流露的话语，放在如今，怎么看都像是又一次装腔作势的骗局。他说：“昭穆尊，尹秋君已死去很久，你清醒过来吧。” ]f3>-)$*
+|rj4j)L&'
昭穆尊犹在摸索的手僵了僵，因为高烧，睁眼的动作似乎都变得吃力。问天敌端了药碗走上前，正与他四目相对。 F[0]/
W9)&!&<o
昭穆尊茫然的神色退下去，手指痉挛般的收缩，揉皱了被面。他苦笑着说：“可能是……有些烧得神志不清，见笑。” 8i pez/
?# fQ~ s
在帮助下靠着问天敌胸膛坐起身子，昭穆尊去接药碗，却听到问天敌冷哼了一声。他垂下自己确实在无力地颤抖着的手，由着那人将碗递至自己嘴边。 /O9EQ Pm(
3a|\dav%
药早就冷了，苦涩的味道溢满口腔。问天敌到底不曾照顾过人，也显然不会具有照顾人的天分，他喂得太急，竟是一气儿倒下去，尚且虚弱的身体甚至都有些来不及完成吞咽的动作。昭穆尊没办法抗议，只得偷偷把被子往下拽了拽，让药汁只能洒到里衣上，他一边努力使自己不会被呛到，一边无奈地想，问天敌是不是想用这种方法杀掉自己呢。
3CJwj
%$mA03[MQ
移开空碗，问天敌这才发现这窘况，在他近乎无往不利的人生里少见这种尴尬的时刻，幸而昭穆尊呛咳着，聪明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任他手忙脚乱地帮他除下湿透的里衣，擦了擦身体，再被塞回被窝里。 c`W,~[Q<O+
` {Ul!
昭穆尊说：“谢谢你陪着我。” qWw= 8Bq
Uz7<PLxd
这是他这一天第二次道谢，问天敌已经没有办法判断这句话有几分真假。 *h|U,T7ew
K%d&E
YoW]
昭穆尊卷着被子侧卧着，他好像真的是很冷，缓缓蜷起了身体。问天敌只能看到他的长发散乱着铺在枕头上，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v2?ZQeHr_(
UI#h&j5p
W
把这个人活着送到苍手中，应是自己的责任。 #b`k e/P
+q oRP 2
问天敌掀起被角躺下去，昭穆尊似乎有些不习惯地向里挪了挪，两人之间再次拉开近有一臂长的间隙。冷风灌进来，问天敌清楚地感觉到被子另一头的那个人正在发颤。 he4 (hX^
@.C2LI b
他直接将人捞入怀中，那具现在几乎是完全赤裸着的身体在瞬间僵硬了起来。他背部的线条随着呼吸吃力地起伏着，由高烧而来的高温熨上问天敌的胸膛。 g5yJfRLxp
]{iQ21`a-
昭穆尊低声恳求他，“问天敌，我……现在不行。” ,s(, S
HV
.t6@\};
问天敌失笑，“你总是想太多，再睡一会儿吧。” Vc2`b3"Br
RpF&\x>
他们早就上过床，而且次数算不上少，可很多时候交合与拥抱并没有联系，同床而眠这种事情，放在互有猜忌的二人之间只会是折磨。 RZ7@cQY
<q SC#[xu
问天敌这才感觉到原来这确实是一件让人不自在的事，他想起昭穆尊第一次醒来时的举动，便将手向他的胸膛处摸去。问天敌很快找到了那道伤疤，从胸膛开始一直延续到下腹处，与四周光滑紧致的皮肤相比，就算只是触摸，也有一种狰狞的感觉。 ise-O
1'
kl`W\t F
但这不算什么，以长生殿的秘法，伤疤很快就会淡化消失，留不下什么痕迹。 2|L&D F:G
w@b)g
“你刚才摸着这里的时候，在想着些什么？”问天敌问，他用指头轻轻拨弄着伤痕处的嫩肉，脑中竟有些不该有的想法在盘旋，比如将手指从这里插进去，去摸一摸这种人的心肠是不是真要比寻常人硬上几分。 /\Ef%@
Qd-A.{[h
昭穆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住，听了这句问话，才努力张了口，“我只是在想，这一次再没有可丢弃的东西，用不着再逃了。” Zh,71Umz
+ H.`MZ=
从声望颇高的四奇之首到到如今的武林败类，连紫荆衣都可以亲手杀死，如今连内脏都换上了不知是谁人的，只是这一路上苍甚至都用不着正眼去看他，就足以让他丢盔弃甲四处逃窜。最失败的人生，也没过于此了。 xmG<]WF>E
]q.0!lh+WL
问天敌哪里听不出昭穆尊孤注一掷的意思，这种局面本应是他和苍喜闻乐见的，但现在听着怀中人说这种话，竟实在是觉得有些别扭。 [
~
fraK,)
RpK@?[4s
昭穆尊翻过身来，“相交之日，你曾说过不解之护将会是你我利益交换的条件。如今不解之护已失，你……”他实在是觉得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接着说下去，“你还能继续帮我吗？” :svq E+2
:t[_:
3@
问天敌这才发现自己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一切以利益为先的灭境无界主，到底应是如何回答呢？ gSgr6TH0
yr
6V3],Tp
沉默蔓延着，问天敌似乎在极短的一瞬间从昭穆尊的眼中看到了足以称为惊惶失措的情绪，但昭穆尊马上低下头去，让他不能确定。 nEfK53i_
rUl+
“昭穆尊，你相信我吗？”这是一个足够模棱两可的回答，适合于欺骗一些沉溺于爱情的纯情少女。 :+Z%; Dc
\lY
_~*J
昭穆尊和这几个条件没一个搭的上边，但他却还是搂住问天敌的腰，将头抵在他的肩窝。 ebq4g387X
:U\tv[
“我相信。”他说。 !W\+#e z
u y+pP!<
除了相信，还有第二种回答么？ ~dSr
5LUD
: +u]S2 u{
又是沉默，久到问天敌以为昭穆尊已经又一次昏睡过去，昭穆尊却又开了口。 j+!v}*I![
h 0|s
他说：“死过一次其实已无所谓性命了，但我不能再次输给苍，一辈子总不能都那么狼狈。” N;R^h? '
@L`jk+Y0vF
“我只想赢一次而已，问天敌，谢谢你。” *R"/ |Ka
edD)TpmE,
这是第三句“谢谢”了，依旧只能是半真半假地听。 5N]" ~w*
3
{V>S,O3]
说到底其实谁都没信过谁，但问天敌总算觉得自己终于听到了昭穆尊的半句真话。 $ :6!H:t y
)_:NLo:
那天夜里问天敌并没有睡着，昭穆尊极是疲惫地呼吸一直在他耳侧。在寂静长夜里，问天敌听见长生殿的血虺密密麻麻蠕动爬行的声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