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2【南北雙秀】化兔兩次必成妖（59F更新番外雞兔同籠（下））|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2【南北雙秀】化兔兩次必成妖（59F更新番外雞兔同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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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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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樓發表於: 2024-06-05 00: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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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7樓歐陽祀祈于2024-06-01 07:49發表的 : 1_t Dp&UO
兔兔要萎掉了每次做都這麼痛扣wwww D;L :a`Y
但是這樣的收天真的好可愛喔你怎麼這麼主動！雖然很痛但還是想跟兔兔貼貼，兔兔我勸你最好是貼好貼滿滿足收天喔(？ cU>&E*wD

會啦會貼貼的！！
很快就不會痛了！！！
但其實好像完結篇也沒有貼貼得很好．．．番外看看有沒有機會。

引用
引用第48樓yingzheng于2024-06-01 14:44發表的 : W>~%6K>p
卷卷好痛啊，兔子也好痛，什么时候才能吃糖。 P=@lkF!\#
裸奔兔子我也想看。。。。哈哈哈哈哈哈 D6]$P%t9

明明這篇就很甜啊（？？？？？）
好啦老實說我覺得到完結都沒很甜，我們只能寄望番外了．．．

引用
引用第49樓李嘉桐于2024-06-01 17:01發表的回 46樓(懷秋霽月) 的帖子 : qIT{`hX
老师写的真好，这顿饭吃的太香了！ gh}AD1TN]

感謝你不棄嫌～～我們輔導級不能寫太多那個．．．你懂的。

頂端

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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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51樓發表於: 2024-06-05 00: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耶我寫完了！！！
然後哀傷地發現應該還會掉一小篇番外來．．．不管，反正先喊寫完了！番外再說！

──────
化兔兩次必成妖（完）

太渣了。

幾百年的人生併兔生中，原無鄉還沒有把自家好友做到昏過去的經驗──拜託，倦收天可是武林道上出了名的血牛，怎麼可能會在床上昏迷──嗯，但凡事總要有第一次，現在就是第一次。

他認真地研究了一下好友的脈象，脈動急促而短淺，倒是沒有生命之虞；想來要不是太痛了，就是脫水了……

真的太痛了？原無鄉按著額角，他一直都以為他技術很好。好友之前那樣自己亂搞、啥準備都沒做，也沒不至於痛昏過去啊？他技術退步了嗎？怎麼可能！退步的話一定是兔子身不好用！

脫水倒是有點可能，以床巾與枕巾的溼濘程度，這一點的可能性高些。

兔妖自我安慰了一下技術絕對沒有退步（？），然後搬了花床來到後山，把床架在小溪上──幸虧床很大，而這條溪很窄，他還能找到一個位置把床腳架在兩邊岸上──揮手拉出一道結界，省得後山松鼠群一直想騷擾倦收天。

他就不懂，分明他家好友一臉生人勿近，怎麼就有那麼多小動物喜歡糾纏這人？兔妖大王在此，誰都不准靠近！

為啥要來後山，那當然是因為有太多東西得洗；但倦收天不能離開花床，也不能離他太遠，這還能怎樣，只能搬花床了。

松鼠一家咋舌，在此定居這麼久，竟不知此地主人的畫風是花床藏嬌的。

原無鄉忙了整個早上，床巾枕巾衣服都扔進了溪裡洗；倦收天自是泡不得冷水，他又燒了水──現在才知道五陽燎原這招有多好用──確定水溫沒問題，才敢把自家好友放進浮在花床半空的浴桶裡。幸虧他現在不會無預警變兔子了，否則這些事可得誰來做唷。

大部分的事，兔妖王都掌握得很好。

他化兔的時間掌握得很好，功體恢復得很好，後山的涼風也很好；倦收天的脈象逐漸穩定，床單枕巾都清潔乾爽，自家好友躺在其上休息養魂看起來很舒適，被他喚醒餵食的時候會乖乖地睜眼張嘴，吃飽繼續睡。

若說有什麼他疏漏的，大抵就是他沒想到自家好友養魂養一養，才養出點精神，就又攀到他身上來。

「好友，別鬧，你受不住。」

倦收天眨了眨眼，眼神迷茫而未定，他像是狠狠地傷風一場，渾身關節還痠著，體內燒著火；他朝原無鄉那側蹭了蹭，發現對方想閃避，有些不滿，側身壓了過來。「原無鄉，你去哪？」

那人理應是不開心的，嗓音聽來有幾分撒嬌意味，原無鄉火速默念一回清心咒，把人好端端地抱回原位躺好。「……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倦收天卻不依。「灶房太遠。」

「我給你開了個小灶，就在旁邊呢，瞧。」原無鄉指了指溪邊，果真有個結界拉出的小灶房，上頭鍋釜冒著熱氣。

倦收天的食慾與胃容量向來是動態變化的，原無鄉不在的時候他都不餓，原無鄉在的時候他能吞下一頭牛，數百年來辟穀之術一直練得不好確實有其道理；他猶豫幾秒，終是不情不願地放開了原無鄉。

熬了三個時辰的紅豆與大麥，原無鄉看顆粒都幾乎軟糊了，捧到倦收天身邊餵了一口，不想對方竟然擰眉。「……不甜。」

原無鄉困惑，他加了三匙紅糖的！

回頭上鍋重熱，又加兩匙紅糖，再端來餵，倦收天仍是搖頭。「不甜。」

兔妖王額角抽動，這還不甜？紅糖莫非壞了？他舀了一口紅豆粥送進嘴裡，登時以為自己化身螞蟻大妖，正想著到底該不該吞下去，他家好友便湊過來親他，順帶把他舌尖上的粥掃進自己嘴裡。

倦收天吞了粥，又舔舐下唇、吮去殘汁，一臉委屈地瞪著原無鄉。「你為什麼搶我的粥？」

「……」原無鄉覺得自家好友被奪舍了，一定是被奪舍了。分明是這傢伙把它幾乎都要吞肚子裡的那口粥搶走了，還惡人先告狀講他的台詞？「咳，你誰？」

倦收天抿唇，原無鄉連他都不認得了，還搶他的粥。

月無缺拖著步香塵來，那是數日後的事了，原無鄉焦躁不安地在溪邊大石旁踱步，見他倆來簡直像看到了救世主。

「快幫我看看好友，他已經這樣好幾天了。」

他指著花床上那團小山，倦收天這幾日就這樣捲著棉被不動；喚了不應，去翻也不理，食物都不吃了，真真急死兔。

步香塵走過去，釋放出些許妖花之力，順利地從棉被裡拉出手腕把脈；脈象無異，就是快了些，顯然是氣的。

「銀驃當家，道家對於魂魄之說的相關書籍繁多，你不知道地魂有損會心神混亂？」

這放到一個月前，誰都不會信倦收天竟會生原無鄉的氣，還為此把自己藏在棉被裡；步香塵挑了挑眉，她以為這倆應該要夜夜笙歌香豔刺激，結果這倆拿的劇本是七歲孩童鬧切八段？果真現實不如想像。

月無缺有些好奇，這個樣子的倦收天他也是未嘗見過。「你是與他置氣了嗎？」

「沒有哇，」原無鄉一臉無辜。「……只是覺得好友與往常不同，便問了他是誰。」

「他三魂不全，你還問他是誰？」月無缺瞪大眼睛，用手肘撞了撞始作俑者，他可不認識這樣欺負人的原無鄉！「你是記恨他之前不認你那一魂吧？」

「銀驃當家現在有三魂半，真是氣場都不一樣了，欺負人失魂落魄的。」

步香塵吸了口水煙，探進棉被裡去撈人，倦收天沒多少掙扎，很快地被撈出來，看了看步香塵、又轉身去拉月無缺。

「無缺，」他一邊說著，一邊瞟向原無鄉，滿臉委屈不甘。「他不認得我了。」

哇靠。

月無缺按了按心口，他現在也想問「你誰」，哪來這麼撒嬌的倦收天！要知道無論是倦收天或天劍非天，雖然五官精緻、樣貌極好，但性格不好……不是不是，是不易親近，眉眼凌厲，說話自帶氣場與威壓，基本上無法與『可愛』兩字做任何連結。

但現在這個倦收天，就是他會想尖叫「啊啊啊好可愛哥哥帶你回家」的那種樣子！

他收回方才的話，他現在覺得原無鄉會問出「你誰」完全很合理啊！

「可能……」月無缺瞄了原無鄉一眼，後者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可能你現在太可愛了，他有點不習慣。」

倦收天愣了半天，最終提出靈魂拷問。「我以前不可愛嗎？」

「……」

各位觀眾！請問倦收天以前可愛嗎？！

月無缺後悔沒帶夢丹青來，否則他可以立刻讓丹青繪一段夢給倦收天回憶一下，不用多，就天劍非天一次給一堆人點逐日那段就行！看到底是有多可愛！誰說得出可愛！

──糟糕，原無鄉可能真的說得出口。

「以前你……比較認真一點。」

「我現在不認真嗎？」感覺自己被嫌棄了，倦收天立刻調整坐姿，在床上坐得直挺挺的。「那這樣呢？」

「……」月無缺無言，他決定要放棄治療了。「這位仁兄，不好意思啊，你哪位？」

下一秒，倦收天變回了棉被小山。

「你們兩個，都沒資格照顧失魂的人。」步香塵冷笑兩聲。道士，哼，就是不可靠；這兩只看起來還學藝不精呢，道士不該就精通這種失魂落魄的症頭嗎？道真一脈，可比道玄道靈還無用。

「銀驃當家，北芳秀前段時間神識可還清楚？」

原無鄉想了想，幾日前倦收天還好的，只是碰了會痛，對談沒有問題。對了，就是在他把人做昏過去之後，好友才變成這樣的！

「前些日子他只是動不得、碰不得，意識很清楚，察覺不出有異。」

「他當時只有二魂，裂損的地魂並無功能，僅能帶來火焚之痛。吾不就叫你倆多多親近、雙修幾次把魂魄養回來嗎？你是不是到了數日前才做這件事？為什麼拖這麼久？」

那能怪他嗎？原無鄉一臉為難，花君你是沒看過好友冷汗涔涔的樣子吧！你行你、、、不行，你行你也不能上！「他會痛，我、」

「修復太慢，地魂損傷的時間拖得太久，導致地魂歸位後心智混亂、神識返童，才是他現下如此的主因。」

步香塵搖搖頭，地魂大損、嚴重可是會瘋迷癡傻，幸虧就方才看來，倦收天雖然狀況不如以往，倒也不到瘋亂的程度。「還有，北芳秀的魂神狀態本就與一般人不同，他有天劍非天，這一點吾難以掌握。」

「不過，地魂歸位尚稱順利，他沒有大礙，可以離開妖花床。」雖然地魂沒養好，但倦收天身體素質確實是秒倒秒起，裂魂之痛顯然輕緩不少；以原無鄉這種不遵醫囑的做法，倦收天能好純粹是吃老本。

「至於這狀況要多久嘛，這吾不知道，興許數月、也或許永遠好不了；但無論如何，你有他半魂、又有他魄元，他記憶都還在，自然會特別依賴你，你多哄哄、多親近些也就行了。」

──────

兔妖王的兔生來到了最艱難的一刻：要如何把神識返童的小收天從棉被裡哄出來呢？

嗯哼，在過往嘛，但凡只要是原無鄉說的話，倦收天都會說好；可現在這個倦收天很不倦收天，不若以往好哄了。

他戳戳棉被小山。「好友。」

沒反應，再戳戳。「倦收天。」

還是沒反應，原無鄉再接再厲，靠過去拍拍對方。「收天～」

棉被山扭了一下，明顯地表現了對這個稱謂的抗拒，但還是沒有出來；原無鄉想了想，也許他的好友比較不能抵禦親暱的稱呼？

「倦倦，阿倦，好阿倦～～」

果不其然，這一叫出口，棉被小山就掀了開來；倦收天瞪著他，一臉困惑不解。「……你為什麼亂叫？」

「那不就你都不理我嘛。」原無鄉手一揮，小灶上溫著的瓷碗乖乖飛了過來。「我煮了桂圓米糕粥，還有白豆餡的甜燒餅，吃點？」

這要以往的倦收天，那一定是立刻說謝、自己端過來三兩下吃光，還會來句知我者好友；現在的倦收天呢，盯著原無鄉舀好粥等在他唇邊的勺子，一臉懷疑貌。

「不甜不吃。」

「很甜。」燒餅餡的白糖跟粥的紅糖都放了超級多，甜到原無鄉自己不敢試味道。「吃完我帶你去走走？」

「唔……」倦收天吞下一口粥，鎖著的眉稍稍舒展開來，顯然這回是夠甜了。「不去，走不動。」

原無鄉受到了小小的打擊。以前他想去哪，但凡開口，倦收天哪有不跟的道理！花君不是說倦收天會依賴他嗎？這哪裡有了？！

「我揹你去？」

倦收天打量了下眼前人，又伸手去掂原無鄉的臂膀，然後搖頭。「你看起來挺單薄的，靠不住。」

靠不住靠不住靠不住靠不住靠不住！！！！

兔妖王震驚地後退幾寸，他的兔心被傷害了，幾百年來從來沒有人──離凡道老除外──說他靠不住！

而且倦收天一直以來都是誇讚他的！他在倦收天嘴裡──不是那種嘴裡不要想歪──從來沒有半點不好！難道、難道……好友其實只是說好聽話敷衍他，心裡想的一直都是他靠不住嗎？

他沉痛地下了決定，有些事情他今天就得要搞清楚。「……好友。」

倦收天塞了一嘴燒餅，甜綿軟膩的白豆餡還纏在舌底，只能擠出狀聲詞。「嗯？」

「你覺得我怎麼樣？」原無鄉湊上去，認真地指了指自己。「就是說，性格好不好，待你好不好，技術好不好，你喜不喜歡？」

──這麼嚴肅的時候，也虧兔妖王竟然還想得到要問技術問題。

「性格是好的，待我也很好，技術……」咽下最後一口燒餅，倦收天歪了歪頭。「什麼技術？烙燒餅麼？那自然也是極好的。」

「你喜歡嗎？」

「不喜歡。」

「？？！！」原無鄉大受打擊，不喜歡？他這輩子都沒想過倦收天會不喜歡他，明明好友看到他都會那麼開心地笑啊！難道都是誤會嗎？

他有點懵。他與好友結了兩次契，第一次是好友主動爬上他的床，第二次也是好友親口應了他的要求；他還以為這次的劇本是雙向暗戀幾百年之後、終於情投意合，結果倦收天現在說他靠不住，又說不喜歡他？

「欸，你說我性格好、待你好、又會烙燒餅，我以為你喜歡的。」

「說話不算話，」倦收天按著心口，認真地搖頭。「這裡會很痛，不喜歡。」

原無鄉輕輕地覆上自家好友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對方半魂影響，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酸了起來，幾乎有些痛了。

「以後不會了，好嗎？」

昔日的北芳秀，看似好拐好騙，幾百年來識人也是有些許增長的；雖則大部份事情他都讓原無鄉說了算，他好友指哪他打哪，但內心總有自己想法。

地魂這一損，神識返童卻不失記憶。他少時便不是什麼刁蠻難纏或古靈精怪的性子，返童只減了些許人情世故帶來的壓抑，即讓他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不老實，騙人的，不喜歡。」

原無鄉抱住對方，嘆了口氣。他早該想到的，他數度生死邊緣卻說得雲淡風輕，這次真死了一回，三魂又未應天道所趨、險些只能消散於時空，桩桩件件都踩在自家好友介意的點上。「是我不好，你一直在生我的氣？」

倦收天沒有動，也沒有推開他，平鋪直敘地又說了一次。「沒有生氣，只是不喜歡。」

原無鄉突然想起，以前天劍非天也這麼說，說不喜歡九陽真氣的苦澀，可又一直在九陽真氣裡追尋他們的過往；神識返童的倦收天，性格是與非天有點相似，但擁有完整記憶，又多了些迷茫之感，於他而言實在不得不謂之可愛。

──只是直白得有些傷人罷了。但這個不喜歡，未必是不喜歡他。

想通了關竅，他又精神起來；他前任黑海王銀驃當家道真大宗主，現任兔妖王，哪有他哄不好的倦收天呢？

「那怎麼辦，我那麼喜歡你。」

環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收緊了些，倦收天微微蹙眉；他的骨節還是痠的，體內的真氣流轉像沸鍋內的蒸氣，濕熱而緩慢。但確實不那麼疼了，原無鄉體溫低，貼上他的身反而有幾分舒適。「嗯。」

兔妖王無語問蒼天──老天爺，這坦坦蕩蕩的第二次告白，倦收天也選擇漏接了啊！

嗯？嗯？嗯？不是說神識返童嗎？神識返童也會『嗯』？原無鄉想像了下，也是啦，自家好友兒時應該就是個悶葫蘆吧。「吃飽了，我帶你去走走？有一處、、、」

「起不來，不去。」

「陪我去走走嘛，」懷抱沒有被推開，原無鄉得了鼓勵，湊過去親對方臉頰，左右都吧唧了一口。「我啊，是兔子，魂神繫在兔身上很不穩的，有處泉池號稱靈氣充足，適合養養我的魂。」

聞言點頭，倦收天不假思索地站起身，自花床上一躍而下。「現在就去。」

走不動，起不來，都假的；但原無鄉指哪打哪，永遠都是真的。

──────

結果原無鄉所謂的靈池，是苦境蓮花妖他家的玉波池。

咳，要知道玉波池這方泉水，過去可是數次養回了死到骨頭都不剩的蓮花妖，連倦收天都在池裡泡過；論靈氣充足、適合療傷養魂，四海八方之內，玉波池要稱第二、那就沒有泉池敢稱第一了。

倦收天有些猶豫，他返童是返童，禮義廉恥還是有的；這泉水肯定是對好友魂體穩定有好處，但，趁主人不在跑進來好嗎？

「別想那麼多了，之前咱倆不動城打工的薪水都沒發呢。」其實他們通過翠環山護山陣而未曾遭遇絲毫困難的時候，原無鄉就知道此地主人並不介意他倆進出；不過自家好友是個一板一眼的性子，少時更鮮少妥協，他總得想點說服人的理由。

那好，他近日正想到當初蓮花妖拖欠薪資的事，趁機會拿出來叨唸一番。

「不動城拿道真雙秀祭旗立威，頭顱要我們自己拓模，戲要我倆自己演，住宿安排我們睡一間，還不供餐；薪資老說晚點會發，上回你重傷我買藥、事後也說晚些報銷。素還真銷聲匿跡三百年，說好的錢一毛都未付，這池水，泡他一泡不過份的。」

欠三百年的薪，通膨都能讓一文錢變五百兩銀子了吧！泡個他家水池怎麼了嗎？！

──可以得罪倦收天，不能欠兔妖王錢，欠多少、他三百年後都還會記得，還幫你把利息算進去。

原無鄉氣呼呼地算著帳，倦收天笑了笑，他這好友任何時候都算得上寬容大度（？），唯獨欠錢一事無論如何很難過去。「那你下去泡，我在這裡等著。」

不是，真該泡的人是你啊！原無鄉頭疼，但沒幾秒他就想到了法子，瞬間化兔。＂哎呀，真不巧。＂

從一大團衣服裡撈出白兔，倦收天輕輕地捏了捏小兔子耳朵，這小火球現在不那麼灼人了，但還是燙熱的，充其量能稱作個剛出籠的小籠包。「怎麼又變兔子了？」

＂肯定是魂體不穩，好友，你抱我進玉波池裡泡一下，我這兔身不諳水性。＂

倦收天從兔如流地下了池，把小籠包緊緊地環在臂彎裡。玉波池不受氣候影響，春末開始有些暑氣了、池水依舊沁涼；甫一下水，他便能感受到靈魂內的痠熱減輕些許，甚至連右臂斷處時時作痛的舊傷都緩解不少──

當初斷臂後只靠道者當下包紮止血，後而他自囚於煙雨斜陽數月，錯過了調養傷勢的時機，這痛便如天氣一般帶給他陰晴雷雨，讓他永遠記得斷臂當下悲慟。

他是寧願要這個痛的。即使原無鄉現在仍在他眼前、在他懷裡，他還是想要這個痛，永遠也不想忘。

再說一次，倦收天只是神識返童，智力與記憶毫無影響；對於兔妖王的把戲，他看了幾眼便內心通透。

「原無鄉，我已經下水了，你可以變回來。」

＂好友發現啦？＂

倦收天點點頭。「跟以往一樣，不老實。」

哎呀，這真的冤枉。原無鄉變回人身，隨即攬住被他變身震盪而差點仰倒的人，誠心誠意──演的──道歉。「我的錯，我不該因為想要好友陪我泡泡水而變兔子。」

「還是沒說實話。」

「哎！」原無鄉扶額，他怎麼會覺得自己騙得過好友呢？「好好好，是我想拐你泡玉波池，這池水對你的魂體修復有幫助。」

「嗯。」

原無鄉很快地就發現，倦收天返童之後比以前更難騙──或許這代表自家好友以前也不曾被騙，只是給他面子──他幾乎必須完全坦誠，才不會被這人抓到小尾巴；但是嘛，拐帶好友早已經深刻在原無鄉的靈魂裡，幾乎是反射、想改也改不了，這導致他每日都要被倦收天糾正好幾次。

頂著倦收天的臉，講著式洞機的台詞，讓他回憶起了數百年前被道磐嚴格管教的噩夢。

他有些煩惱，決定力行上午泡玉波池、下午餵食、夜間努力滾床的修魂大計，看能不能早日讓好友的地魂恢復；男人嘛，面子多少要的，這個外表成熟的小收天一點面子不給，他兔妖王的顏面何在？

他記得吧，倦收天剛入道真的時候，就是這個性子；要嘛不理人，要嘛開口說話、便是要招人打──可大夥又打不過他。

那可不，別人進道真是來學武修煉的，倦收天是來找方法壓制自己中二狂性的，誰打得過他。

要說這個倦收天有什麼時候真的特別可愛，自然就是睡迷糊的時候，那可比以往熱情多了。

「原無鄉，」伸出一條腿來勾住他，倦收天把人扯近了些。「過來些，我夢裡冷。」

原無鄉睜開眼，外頭天濛濛亮，雪落的聲音打在煙雨斜陽小屋的屋脊，又一點點地飄落窗櫺。

他竟然已經跟這個小收天周旋了快兩個季節，從春末到初冬的第一場雪；說真的，小收天很好，讓他時時憶起少年時光，但他更想念他的好友──

這固然是倦收天的本性，但幾百年來的磨難與同甘共苦，在身不由己之時勉強作出的退讓，人情恩義之下無可奈何的或忍或戰，那才成為了後來的、那個他既深愛又不忍的倦收天。

不過，小收天也不是全無好處啦，譬如現在。

「好友，早晨的時光，天氣冷，你一身九陽功體纏著我，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倦收天眼睛都沒睜，埋頭在他頸側蹭了幾下，說話黏黏糊糊的，帶著濕熱的鼻息。「我還睏，隨你吧，你弄你的，我再睡會。」

看，明晃晃的挑釁，若是好友、絕對不會這樣說話。

原無鄉一翻身，把人壓在身下，低頭去親吻那執意要繼續夢周公的人；倦收天挺配合地微張嘴唇，就是沒怎麼動，真照他所說，隨原無鄉、但他睡他的。

就是挑釁，踩在男人的自尊上蹦躂。兔妖王有些來氣，隔著衣料去摩搓對方脆弱處，同為男人，早晨時光，他就不信這人沒反應。

「我怎麼可能讓好友能繼續睡？」

雙眼仍舊閉著，倦收天側過身，屈膝在兔妖的身下某處輕輕頂了兩下，感受那物主人加重的呼吸，喉底發出一聲嗤笑。「那要看你本事。」

是奪舍！絕對是奪舍！把我的好友還來！

原無鄉恨恨地捶了下床鋪，他每次都被這個小收天激到沒辦法慢慢來！幾乎都比較激情……算了，老實說是失控；雖然對他而言也是另一種體會啦，但這身軀是好友的，也不知道好友吃不吃得消。

考慮倦收天的身體，這種念頭當然是幹完了大事才有心情想的。

此時此刻，原無鄉把人按在床上，嚙啃著對方的蝴蝶骨，左掌與對方交扣，身下的動作大開大闔而毫無猶豫；這個倦收天倒不怎麼忍著，該發出的聲音就會自喉底湧出，疼了會咬他的手，嫌棄他溫吞也會直說。

想聽到討饒是沒可能，小收天根本把這事當作一種角力，與拿起純陽破軍打一架沒啥兩樣；反正原無鄉讓他滿意就禮尚往來（？），但凡想欺負他、想聽他哭著討饒，他就掀翻對方，還能把兔妖轟出屋去──

字面上的『轟出去』，用九陽燎宇。

原無鄉不得不說，他第一回──其實也只有那一回──被轟出去的時候，滿心都是懵的；這是煙雨斜陽、是他家屋子，裡頭是他結契兩次的道侶，他竟然被轟出來了？！

松鼠老爹跳上石桌啃松果，對於兔妖王的境遇表達了同病相憐的體恤：兔老弟，被媳婦兒趕出來啦？沒啥的，我也是，你要來顆松果嗎？

他身下那人趴在軟枕上喘息，面上潮紅未退，半睜著的雙眸尚未完全回神；原無鄉輕撫對方蝴蝶骨上的瘀紫，又對著背上及腰的滿片紅痕嘆氣，每次都搞成這樣，他實在懷疑自己定力。

但挑釁這種事，一定還是要加倍奉還的。「如何？還睡不？」

倦收天仍有些迷茫，好半天才弄清楚他問什麼，繼而毫不猶豫地點頭。「要補眠，今天不想去玉波池。」

「不行，你得去養魂。」

「玉波池涼，今天冷，不去。」知道原無鄉不易在此事上妥協，倦收天爬起身，一把撲倒對方、主動坐上去磨蹭。「再一次，跟你以一換一，今天不去。」

抗議！以一換一明明是我在用的！我都沒用幾次，你倒是很順手！

原無鄉在內心同情了一把幾百年前的歧天人，九叔啊，少年收天真不好應付啊，辛苦你了。

──────

這魂到底要養多久呢？誰知道，總之應該有在養。

步香塵那張花床一直躺在後山的小溪上，倦收天午後跑後山練劍，累了便會於其上小睡；原無鄉去找人的時候，常看見那張花床上的妖花若隱若現，自家好友身上散出金光點點，看似在修復魂體。

無論如何，在煙雨斜陽第三度迎來初冬第一場小雪的時候，原無鄉終於覺得自家好友似乎慢慢地變回了原來那個好友──

嗚嗚嗚，簡直像是養大了孩子一樣，懂事又禮貌。

至少，現在不會動不動就糾正他。他胡扯的時候、拐騙的時候，倦收天會如以往一般笑著點頭，或者頂多是微愣著問句『當真？』，便又隨他天花亂墜去了。

也不挑釁他，他不會沒事就被迫打一架──無論是在庭院或是在床上打一架，總之現在都不用了，好友時時刻刻顧念他的意願，絕對沒有被迫這種事。

但當然……也是有缺點。

譬如說，好友又不主動纏他了。

睡覺的時候睡姿端正、半點不碰到他，睡內側就幾乎半個身子掛上牆，睡外側簡直像練輕功般貼在床沿邊；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能親近，氣氛旖旎之際、倦收天還不忘喊穴道名讓他導氣。

唉，就是有一好沒兩好、、、不不不，他不是說好友這樣不好！他只是有點害怕，畢竟他連兩次告白，倦收天都沒接；這人又親口說了，不喜歡他不老實、不喜歡他帶來的心痛，莫不是好友會養足了魂就跑吧？

等等，那他這幾年噓寒問暖、管吃管住管養魂還負責暖床，到頭來繞一圈啥都沒有，賠了夫人又折兵，豈不是就變成了那啥……

『包養』？是這個詞？

一窮二白的銀驃當家，摔鍋賣鐵、傾家蕩產包養了富可敵國的北芳秀，最後山窮水盡、被一腳踹開了？

原無鄉的擔憂是合理的。

那年即將入春，煙雨斜陽最後一朵梅花落下，飄在倦收天手心上；他把那瓣白色花蕊置於墓碑上，回身拾起原無鄉手腕探了脈象。

「好友的魂神與脈象都很穩定，如此我便可放心。」他放下原無鄉的手，不著痕跡地退了兩步。

「叨擾甚久，我該離開了，此次承蒙好友照拂，未來若好友不棄嫌，也請來永旭之巔作客。」

「啊？」這打擊太大，原無鄉瞪大眼睛，幾乎要結巴了。

不、不會吧，好友！我倆難道不是又同生共死了一回嗎？咱倆魂魄都綁了，難道不應該更進一步嗎？三百年前就說住煙雨斜陽，他死後好友又許了原小兔的諾、說住哪都隨他，現在都不算數了？

「可可可可是，我倆結契了耶。」

倦收天態度堅定，絲毫不為所動。「以往也是結契的，一直是分居二處。」

「那不一樣，這回結契是在煙雨斜陽，地點是你挑的、你心甘情願的，你是、、、」

原無鄉咬咬牙，他實在不想在自家好友面前那麼無賴，可是那麼大一個老婆說要跑就要跑了，叫他怎能不胡攪蠻纏。「……你是嫁兔隨兔，懂嗎？」

在煙雨斜陽住了快三年，養魂養生也養身的滋潤生活，加上大半時候都是恣意而毫不委屈自己的小收天，讓這人又長出了一頭亮澤金髮；每日原無鄉光是細心給自家好友梳髮束髮就要花上不少時間，此刻見人要走，急得他幾乎要像惡作劇的男孩一般去扯心上人的長髮。

──他忍住了，因為按倦收天的思考邏輯，有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割一束髮給他留念。

「還有，你之前自己說的，雲遊回來住哪都依我，記得嗎？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騙兔兔？」

金髮道者沒說什麼，直盯盯地瞅他，彷彿想聽他這張巧舌如簧的嘴還能再擠出什麼更離譜的忽悠之辭。

原無鄉往前一步，掂了掂倦收天的袖袍，果不其然，裡頭藏了他方烙好的餅，還微溫著；他好氣又好笑，這人都要跑了，竟還不忘順幾塊燒餅走，要真這麼愛吃餅，為何不就住下來呢？

「好友，我性格好、待你好、又會烙燒餅，你真不考慮下？你覺得我如何？」

原無鄉的眼裡閃著期待的星子，倦收天側身看向它處，想著此刻若是好友化兔、撒嬌耍賴，他自然便走不了了；但他也明白，原無鄉想要他一個答覆，一個早在五百年前就確定、而未曾更改的答覆。

雖說兩次告白他都沒接，但五百年前，自薦枕席的人可是他；他是不想造成好友困擾、也顧念著人言可畏，但從來，他就沒想過要逃避自己的感情。

兔妖王還在等著他的回應，嗓音可憐兮兮的。「倦收天……」

「考慮了，」他回過身，把人拉進懷裡，聲音不大、但保證對方聽得清楚。「挺好的，很喜歡。」

「？？！！！！」

突然得到想了那麼久的回應，原無鄉眨了眨眼，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這才小心翼翼開口。「……那還走嗎？」

「那是自然，今天一定得走。」感受到懷裡那隻兔妖像是一瞬間耷拉下長耳朵，倦收天彎起嘴角。

「煙雨斜陽的床太小了，躺兩個人太擠，我打算去置辦一張，你跟我去嗎？」

（完）
──────

大鬼差：我說你倆，到底要跟著我倆到何時？
歧天人：先說，你倆到底要跟著他倆到何時？
小鬼差：與你倆無關，我倆不是要拘倦收天。
央千澈：你倆拘原無鄉也不可以，我倆盯著。
大鬼差：我倆也沒要拘原無鄉了，他是兔妖！不歸我們管！
歧天人：那你倆一直跟著他倆做什麼？
小鬼差：藉公務之便吃狗糧啊，淒美的人鬼、、、人妖愛情故事！
大鬼差：什麼人妖，不好聽，是妖人愛情故事！
央千澈：妖人哪裡比較好聽了？回去重播道魁語文課！
歧天人：道魁語文課，可以錄音錄影寄一份給兔妖嗎？省得帶壞我家收天。
兔妖王：什麼話！我語文造詣很好！我跟好友覆水難收之後又破鏡重圓了！
倦收天：．．．．．．

（我寫完了！最後剩一篇番外，會在某日掉落。）

頂端

ru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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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樓發表於: 2024-06-05 12: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你上篇還吃1個能化十幾個的人的醋....現在就泡人家的玉波池呢~~醋溜兔~~

原本是一邊心疼阿倦為這段感情默默的努力，
下一句就差點笑死!!
這樣冰火二重天可以嗎???XDD

養病的日子還是很幸福的~~
就像幾百年前欠下的真!!!道侶生活...
就是不要再裸奔了....會讓我想奪舍松鼠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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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gz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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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樓發表於: 2024-06-05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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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倦倦说要走的的时候，我想冲进去揍醒他

，怎么可以骗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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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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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樓發表於: 2024-06-19 23: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52樓ruta于2024-06-05 12:16發表的 : HeK h>
你上篇還吃1個能化十幾個的人的醋....現在就泡人家的玉波池呢~~醋溜兔~~ ;),BW g
`?y<>m*
原本是一邊心疼阿倦為這段感情默默的努力， P1U*g!
下一句就差點笑死!! +@Ad1fJi
這樣冰火二重天可以嗎???XDD \NGC$p n
....... 1TM~*<Jb

泡玉波池當然是被原兔當作薪水補償，蓮花妖一毛～～～～都沒有付！他之後還會去玉波池摘蓮子跟菱角。

阿倦變回來之後應該就會正常很多了，可能會太過正常導致兔妖又再次欲求不滿．．．
你跟我一樣，我也想當松鼠一家！！！

引用
引用第53樓yingzheng于2024-06-05 15:18發表的 : {3Y )rY!z
哇哦，倦倦说要走的的时候，我想冲进去揍醒他，怎么可以骗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Td )0Lqp

沒有騙兔兔，他只是覺得很不好意思，想一個人靜靜．．．然後床太擠了，真的很困擾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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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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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55樓發表於: 2024-06-19 23: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番外只有上下兩章，這幾天就會貼完。
我怎麼可以有故事寫雙秀竟然沒吵架的呢（喂）小吵怡情啊～～～～（被打飛）

──────
雞兔同籠（上）

倦收天有個計劃。

老實說，他清楚記得自己是小收天的時候都幹了些啥；上回也是想到此事，有些難為情，一時衝動便與好友辭別。

過往，天劍非天幹的事他能照單全收，但小收天實在是離譜，各種逼迫好友不說，在床上還那麼大膽地引誘挑釁，甚至主動要求以一換一……

他雙頰發燙，自己就算返童也不該如此，更何況記憶無損，怎會如此出格，肯定是煙雨斜陽的床太小了（？）。

記憶裡的畫面不堪入目，幾乎可套用上離凡道老過往罵他倆的每一句訓詞，叫倦收天每回想起，都覺得自己干擾了原無鄉的清心修道（？？？）。

但好友沒同意他走，也未提前事；他只得置辦了大床、腆著臉又住了一段時日，回頭想想仍覺自己有些過了，就想著該如何彌補這事。

嗯，送個小禮與好友道個歉？但好友喜歡啥呢？為那種事道歉，又該如何開口是好？

他每晚躺在大床離原無鄉最遠的邊上，時時刻刻怕自己又做出踰矩之舉，總想著該如何與好友說，開不了口只好去對著墓碑練習；久而久之竟讓他真練出了一些心得，每日偷著原無鄉忙碌的空檔跑墓碑去，越練越順。

兔妖王有個計劃。

他想刨墳……不，不對，是遷墓。

再怎麼大度的公兔妖也不能容忍自家愛人老是趁他忙活、跑庭院與墓碑聊天，而且還不讓他聽，這不擺明了無視他嗎？人家一般的上香祭祀，那是因為三魂分離、人魂可能徘徊在墓地，所以要拜一下；他不一樣，他三魂都在這，那墓裡就只有骨頭而已，有什麼話骨頭聽得、他聽不得？

可能是好友功體有損，總之原無鄉在倦收天裂魂之後就聽不見對方心音了，心識傳音是還行，可倦收天到底又有什麼彎繞心事，他是半點不能得知。

這真是有點不公平吧？

之前小收天連句善意謊言都要戳破他，現在好友回來了、小收天幹的事都不認帳了，心思還要藏著掖著不讓他知曉。

你看你看，就像現在，他烙好一盤燒餅出來，就見倦收天倚著墓碑側坐，臉上還有未及歛下的笑意。

簡直就像是他天天在好友身邊，但好友不打算跟他滾床，只想要對他畫像自擼──這是比喻，比喻！他並沒有說好友對他畫像自擼！

但好友確實不怎麼跟他滾床，置辦了大床之後離他更遠了，他睡成大字型都不會碰到好友，唉。

「好友想什麼？心情這麼好。」

倦收天指了指前方，像條泥鰍般滑溜地閃避了這個話題。「道者與無缺來訪，自然不能不好。」

「唷，這世道越發地不像話了，連倦收天都會顧左右而言他了。」沒漏掉原無鄉朝他猛翻的白眼，月無缺捧著神醉，踱步過來把倦收天整個人上上下下掃了一輪，驚異地嘖嘖兩聲。「原無鄉，還是你會養啊，連金髮都能養回來，看起來精神多了。」

──對啊，他可是精神好到可以在床上用九陽燎宇把我轟出去。

雖說那分明是小收天幹的事，但與現狀疊加在一起又是另一番解釋，兔妖王想想更鬱悶了；他人在這，自家愛人一直在精神出軌（？），難怪會在床上把他轟出去。

「原無鄉為何看似不甚舒心？」照世明燈拉過人，探了探腕脈。「功體很穩定，倦收天也很好，你可是有其他煩惱事，慈郎或可幫忙？」

──我想刨、、、遷墓！遷墓！這東西能不能乾脆遷到道真總壇去，反正是銀驃當家跟北芳秀的墓！省得在這裡當小王（？）！讓兔煩心！

「難以啟齒？兔妖王也有說不出口的事？」見原無鄉不說話、臉色也黑，月無缺壞心眼地拿神醉在他眼前晃了晃。「是欲求不滿、還是你不行了？」

「無缺，」倦收天蹙了蹙眉。「莫拿好友玩笑。」

「看吧，他向著你。」月無缺湊在原無鄉耳邊，低聲笑道。「你不行了他也向著你，有啥好鬱悶？」

煩悶的兔妖王哪能受這種挑釁。「月無缺，你是不是想死！」

「要打來啊！我死過了！」

「驕傲什麼！我也死過了！」

前道真大宗主暨銀驃當家，與前中道真之主暨恆山擁有者，正以平均年紀不超過七歲──我們用意小七的成熟度當七歲標準──的方式在吵架，並且很快地就打起來了──

「玉樞風雷印！」
「窮！」
「玉人不窮！恆山．風雲斬！」
「巧奪無極！」
「不准放閃！天鋒晨曦俠道行！」
「何時有的這招？！不准把好友放在招式裡！道武無極！」

照世明燈扶了扶額，月無缺是孩子心性便罷了，怎麼連原無鄉都跟著鬧起來？他突然有點懷念這兩只一個是兔子、一個是小孩的時候了。「倦收天，我們不用阻止嗎？」

──至今我們仍未可知，慈郎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覺得倦收天不會添亂？道真三花，武林無大事的時候湊到一起，那都是來亂的。

倦收天站起身，不緊不慢地在墓塚與墓碑周邊畫出一道結界，眼裡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芒。「確實，應該以戰止戰。」

他跳上半空，蓄力發招、往那團早已不知誰是誰的戰圈打去。「撥雲見日天字斬！」

原無鄉戰中突感上空氣勁來勢洶洶，他下意識想化出玄盾格擋，才想起他早沒了銀驃玄解；他再回神已晚，月無缺招式迎面襲來，非天之力從天而降，眼看閃避不及、他當即化兔，縱身撲上月無缺膝膕，一起帶人摔開、避過非天之力。

非天此招當真屢試不爽，每次都能毀掉一半煙雨斜陽。

石桌又裂了一半，小屋的屋簷掀了四分之一角、碎裂屋瓦稀稀疏疏地掛在邊上，匾額再次落了字，他方烙好的燒餅飛散半空、終而湮沒在塵土裡。

原無鄉看了看灰頭土臉、衣袖被扯裂大塊的月無缺，看起來是沒受傷；道者除了驚甫未定之外也毫髮無傷，至於好友……現在才緩緩地飄降地面，顯然是不會有什麼事。

他鬆了口氣，正想著待會化回人身處理這一大片狼藉，眼角一瞄、發現墓塚與墓碑都完好無缺地在結界裡閃耀；墓塚旁的石桌直接被剖了一半，墓碑上連個沙塵都沒有？

原小兔跳過去，這才驚覺他好友竟在出招前設下了結界，保護墓碑與墓塚。

「……」用非天之力打他打得那麼兇殘，但還記得先保護墓塚？氣得，真真氣得，兔妖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好友，你也未免太不公平。＂原小兔大搖大擺想走進那結界示威，不想被其上氣勁彈個老遠，這結界是非天之力所塑，剛猛冷傲，讓他摔得有點暈。

──他吃醋了！好友太偏心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今天要不是那座墓走、就是他走！

＂你得選一個！＂兔子跺腳，兔子炸毛。＂是要我，還是要那座墳？！＂

「啊？」

月無缺湊過來，頗帶興味地盯著炸毛兔子與傻愣收天對峙，他是聽不到兔子說話，但這空氣他還是讀得懂的。「倦收天，他到底氣啥？今天像吃了炸彈一樣。」

「好友可能是需要一點心理輔導。」

倦收天蹲下身，想查看原小兔傷勢、順順兔毛，卻被兔子閃了過去。＂好友！迂迴戰術無效！不可腳踏兩條船！你要選一個！兩個選一個！＂

「我不選。」

＂吼！＂

原小兔氣呼呼地蹦跳幾下，見倦收天沒有回心轉意的樣子，他心一橫，轉身便躍出了煙雨斜陽。

照世明燈困惑，原無鄉以前脾氣沒這麼差吧？是多了半魂會影響心性嗎？

月無缺更好奇了，他道。「倦收天，他讓你選啥？」

「好友問我是要他，還是要那座墳。」

「啊？」月無缺晃晃腦袋，身為一個沒有屍體的死人（？），他無法體會這種感覺。「那墳裡不也是他？吃啥醋？」

「我也不很明白。」有關原無鄉對自身墳墓的牴觸，向來是倦收天很難理解的一環；於他而言，與他相知相交數百年的那個人無論魂神如何，軀體確是真切地躺在其中，他不可能棄之不管、更遑論毀傷此處。

「還請無缺與道者若見到好友，幫我勸他回來。」

──────

煙雨斜陽的主人離家出走去了，得自己重建煙雨斜陽。倦收天少了隻手是有點不便，不過這房子是自己拆的，自己組回來天經地義；他雖進行得不快，倒沒甚麼怨言。

他修繕小屋屋瓦時發現裡頭多少有些舊蝕了，想想換一角是換、換整扇屋頂也是換，索性掏了些積蓄想鋪整片新屋瓦；又看看牆與窗，也舊得有些許風化了，幾百年老房子修繕效果差，不如重蓋吧，於是又掏了更多錢，請人來築了新房子。

房子還在蓋，自然只能睡庭院了，他每日就靠墓碑邊睡，有時監工操勞些、還直接躺過墳塚上；房子蓋好那日，工頭領尾款時有些好奇地問他：道長，這墓裡埋的銀驃當家與北芳秀是誰啊？

倦收天一臉正色，銀驃當家是我好友，北芳秀是我本人。

豈料工頭一聽嚇得臉色發白，尾款都沒拿就跑了，最後那銀子還是他差人送到工頭府上去的。

可新房蓋好了，石桌修好了，匾額也重新安好了，數月過去，也不見人回來。

倦收天想過去尋人，但天下偌大，他不知何處尋去；而好友是以兔身離開的，他連自己是該找個人、還是該尋隻兔子都不確定。

他是不擔心好友安危，原無鄉功體穩定、自保無虞，而他的半魂與魄元都在對方身上，這人若不平安，他必當有感。只是委實有些思念，過往他們習於分隔兩處，數年不見也是尋常事；這些年過慣了日夜相伴、耳鬢廝磨的日子，如今竟覺得孤單。

煙雨斜陽的新房他時常打掃，但沒住進去，畢竟此地主人不在，他不好理所當然鳩佔鵲巢；有時也想過是不是乾脆回永旭之巔去，但這樣墳塚與新房都無人打理了，豈不是顯得他不太負責任。

於是倦收天仍是夜夜宿於墳塚邊，只是這墳塚雖非空墓，卻確實不會有故人來入夢──啊故人的三魂就還在兔子身上──他睡了好幾個月，也沒在夢境裡遇過原無鄉。

不知是不是煙雨斜陽的庭院本就頗具靈氣，倦收天莫名地覺得自己身邊的小動物多了起來。

本來只有後山的松鼠會來陪他，後來飛來了八色鳥跟喜鵲，猴子跟小鹿也來了幾隻，連水獺跟狐狸都跑來晃過。小動物們性情溫馴，大多都親近他、甚至對他撒嬌賣萌，讓他想起自家的小火球。

他摸了摸水獺肚子，小水獺似是有靈，乖乖地仰躺翻肚；倦收天想，還是好友的毛比較柔軟，而且好友睡翻肚的時候比較可愛，還會打呼嚕。

偶爾小動物們會送來點吃的──對動物來說是吃的，對他來說是煩惱。

身上有白花斑的小鹿送看不出是甚麼東西的果子來，倦收天在小鹿濕漉漉的期待眼神中咬了一口……呃，沒味道。他摸摸小鹿的頭，把果子送到對方嘴邊，小鹿興奮張嘴，三兩下就啃完了，看起來彷彿很好吃。

他笑了笑，覺得自己看小鹿吃果子的心情，大抵與好友看他吃飯差不多；一樣的東西，別人吃起來就是比較香。

猴子送來的香蕉好處理，送給後山松鼠就行，但狐狸的魚跟田鼠就沒那麼容易了。

到底都是哪來的啊？倦收天頭疼地看著眼前那隻被叼來扔在草地上翻滾的活魚，想了半天還是把魚放進池子裡去。

好友不在，這些東西他料理不來，還是繼續辟穀吧。

日子一晃數月，天氣轉寒，小動物們過冬去了，近期鮮少出現，這處僅剩下他一人在此。

煙雨斜陽的白梅含苞將放，倦收天過慣一人的日子，數百年來很少有過寂寞之感，如今這揮之不去的孤寂，也算難得體驗；他自梅花樹下挖出他們百年前埋的陳釀，拍開泥封、在墓旁獨酌。

這麼冷的天，原無鄉去哪了？不回來嗎？跟一座墳塚計較成這樣？

「好友，你真不回來了？」他對坐在墓碑前，幾碗黃湯下肚，意識有些飄忽，便灑了一碗酒上墓碑。「陪我喝一杯。」

慧在覺悟時刻生，自然也能在醉茫時刻生。

雪夜裡四下寂靜，只有酒液滾過他喉頭的汩汩聲、空酒罈的落地聲，以及幾乎被他忽略的落雪聲，啪搭、啪搭。

很久以前，罪負英雄總是笑他，劍中豪傑、道真巨擘，酒量奇差無比，三碗白乾必倒；後來他試了試，喝三碗、與喝三罈，於他而言差異不大，反正都是要醉死，酒量三罈聽起來好多了。

他才喝了一罈，離酒醉還很遠。

雪細密地下，天地開始旋轉，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試圖維持自身清明，酒精鑽進腦裡，心念裡最深的恐懼趁隙捲土重來──

會不會，過往數年都是假的，而此間才是真的？

原無鄉不會丟下他跑掉，不會大半年毫無音訊，一切都該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合理的解釋，就是這不是真的，要麼現在不是真的、要麼那只兔妖不是真的，總有一者是夢境。

他去觸碰冰冷墓碑，石頭粗糙的感覺在指尖磨過，酒液的氣味鑽過鼻腔，帶起一陣陣暈眩；現在是真的啊，於是那只兔妖便是假的了。

那是夢。

他是自囚於煙雨斜陽裡太久，作了個太美的夢；夢見好友死後化了兔子來陪他，養回了人身、又聚集了三魂，還與他再次結契。

這個夢，是從三百年前的撥雲見日天字斬開始的，當年非天毀了煙雨斜陽，在此處遇見那隻兔子；三百年後，也是以撥雲見日天字斬結束，兔子自此一去不回。

到底哪些是夢、哪些又是現實？被酒精渲染了整個腦，倦收天分辨不出了，但這個夢，讓他多了很多與好友相處的時間，還互訴了情衷──

雖則只是夢，至少完滿了他的遺憾；而好友，既不似夢境般違逆天道，那應該早投胎轉世、生在好人家裡，而今已長成古靈精怪的小娃兒吧。

也好，至少沒有被他拖累；如若有緣，在路上遇見是否能認得出呢？

身上有些熱，倦收天歛了九陽真氣，決定再拍開一罈泥封解渴，左右好友不回來了，他幫好友喝一壇。

倦收天，你喝多了。

「原無鄉，」彷彿聽見好友數落他的聲音，倦收天側身靠在墓碑上，迷濛地睜眼看漫天飛雪點點砸下來，一些落在碑上、一些落在他髮上；他笑了笑，伸手去拍墓碑上的雪，像以往好友幫他拍肩上落雪一般。

「……我愛你。」

──────

嗯，大半年的，兔妖王到底去哪了呢？

他那日一衝出煙雨斜陽就後悔了，他空手出來，連件披風都沒帶呢！可衝都衝了，總不能摸摸鼻子乖乖走回去，要不就乾脆離家出走好了。

倦收天會來尋他嗎？肯定是不會，好友每日就知道與那座墳塚溝通感情！根本都不在意他！吃他的喝他的睡他的（床），但是眼裡都只有那座墓！他是哪裡比不上一堆裡面有骨頭的土加一塊刻了字的石頭？！

墓塚會烙餅嗎？不會；墓塚幫好友打理一切嗎？不會；墓塚技術好嗎？根本沒這種東西；墓塚與好友有比較多過往嗎？沒啊！那墓塚到底有啥強過他的？

思來想去，倒是真讓他想出了點不同。

那墳墓裡頭埋的是銀驃當家，銀驃當家是道真大宗主，還當過黑海王，做啥像啥，去哪都是當頭兒的！這點他小小原無鄉比不上！他得當組織的頭頭！

對！頭頭！身為兔妖王，當然不能空有名號！他決定去做兔妖王該做的事（？），把方圓百里山頭的百獸與禽鳥都揍了一頓（？），通通降服納入麾下，然後讓牠們每日往煙雨斜陽去照看自家好友。

──這哪是什麼兔妖王打天下，根本山大王討押寨夫人吧。

狐狸軍師嘆氣。大王，我送了三次活魚、全在你家池裡，兩隻活的田鼠被放生了，一隻咬死的被埋了，通通都是做白工，本狐建議自己老婆自己顧。

猴子智囊點頭覆議，送了幾回香蕉，全給餵了後山松鼠，令猴生氣，大王你還是回家吧。

兔妖王哼了一聲，功成名就之前不回家！咱談談下個山頭那隻快成精的白虎……

狐狸跟猴子表示，大王回不回家咱不管，要過冬了，我們要備齊糧食回家去，現在咱不上山打老虎蛤，大王你自個兒打……喔對，忘了說。

狐狸軍師跑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大王你那老、、、朋友，對，朋友。你那朋友也真耐扛的，有大屋子不進，夜夜都宿墳塚旁泥地；晴雨如此、寒暑如此，想必大雪天也是如此。

啥？！

兔妖王跺腳，好啊，他含淚遠離愛人（？）離鄉背井（？）求取功名（？）開疆闢土（？），竟給那座墳頭鑽了空子！讓那廝逮著機會，天天纏著他家好友不放（？）！

等等，睡泥地？每天？不論天氣？像話嗎，好友的魂方養好，身體怎可這般損耗！要入冬了，這人就是不讓兔省心！

他快兔加鞭想立時奔回煙雨斜陽，無奈相隔百里、氣溫轉寒，山中多處落雪，拖慢了他腳程。

兔子嗅覺靈敏，原無鄉還沒望見自家家門，就聞得到濃厚酒香；好友這是喝酒了？落雪夜，在庭院一個人喝酒？這可太不健康吧！

他蹦跳進煙雨斜陽之時，倦收天剛拍開第二罈泥封，仰頭一飲而盡；原小兔瞪大眼睛，兩個空酒罈！這種百年陳釀，好友根本喝不了幾碗！怎麼就灌了兩罈呢？！

＂倦收天，你喝多了。＂

他一邊心識傳音罵人，一邊焦心地跑過去。果不其然，那人面色酡紅、眼神迷離，看來是已辨不得人事時地物了；這還不是最糟的，原小兔接近之際、更發現這人竟然自行閉鎖了九陽功體，頓時讓他氣不打一處來，提起前足肉墊就想去拍人──

然後他聽見了那句話。

雖然那時，倦收天把墓碑當成了他、拍落的是墓碑上的雪，但那不重要；倦收天喚的是他的名字，不是什麼好友，更不是銀驃當家。

那人說、說……

兔妖王方才憋那一肚子火，瞬間就沒了。對著醉倒昏睡的人，他只有滿心無奈，帶著點痠軟、肺腑還有一陣陣的疼。

他回屋化了人身，搭了便衣又出來抱人進屋裡去，這才發現自家房子似乎看起來不大一樣；咋地，變新了，還變大了？窗框屋頂都全新的呀？內中整齊清潔，卻一點煙火氣也沒有，好友莫不是蓋好了房、但沒搬進去吧？

懷裡那人在雪中坐了一段時間，沒有九陽真氣傍身，抱起來像抱了一團雪；但去探脈，內中血氣混著酒氣、燒得旺盛。

內灼外寒，一眼便知之後得大病一場。

原無鄉把人放在床上，厚被蓋得嚴嚴實實，他解不了倦收天閉鎖的九陽功體，只得把自己身上的九陽真氣渡至對方身上；回頭在外邊紅泥小灶熬起紅棗甜湯，又去揉麵準備做餅。

好友這般光景，看來就是辟穀了大半年，日夜都在墓旁住著，簡直可自創古墓派……呸呸呸，坊間話本，古墓派創始人跟道家祖師那冤家可沒好結局，呸呸呸呸，壞比喻。

他這半年多與動物們交手，動物，該吃得吃、該睡得睡，不接受長官情勒加班，吃飽絕不努力工作，天氣不好不幹、太熱不幹、太冷直接休長假，簡直應作為人類之典範。

好友以前只是不會過日子，他離了半年，現在這人連日子都不過了；還在雪中飲酒，不像話。

待得好友醒來，他要狠狠地唸一頓。

──────

紅棗熬了數個時辰，撈起來換一批新棗，丟入桂圓下去增加甜味，過一時辰再放蓮子──之前從玉波池裡弄來的蓮子，清心安神。

最後，還得加可怕的五匙紅糖，把一碗好端端的甜湯變成甜甜甜甜湯。

另一灶燉鹹粥，新鮮菱角──對，這東西也是玉波池裡來的，解毒清熱──去了殼與白米一鍋，排骨滾水摻薑片與酒燙過後扔進去一起燉煮；揉好的麵餅貼灶邊去烤，一火三用。

倦收天宿醉得厲害，他是不發酒瘋的，醉倒就是安安靜靜地睡，但醒來之際必要頭疼欲裂。

他按著額，在軟枕上扭了幾下，發現自己喉嚨乾燒、腹內卻是冷涼的；他想起身，轉瞬便被人強硬地按了回去。

「躺著。」原無鄉守了一夜又一早上，這人一回發熱一回發寒，讓他冷熱毛巾都換了幾輪；此刻方過晌午，倦收天這才剛醒，竟然想起了。「你燒得厲害，外頭大雪，空氣螫人，萬不可起身。」

「好友？」倦收天額角一陣陣地叫囂著痛，連帶眼睛也有些腫脹感，他半脫力地躺回去，內心迷惘起來。「我又作夢了？你又在這了？」

「……」原無鄉捧來甜湯，一勺一勺給餵，順帶探了探那人體溫。「是燒迷糊了，還是醉迷糊了？暖個胃，緩些再盛粥給你。」

倦收天飲了甜湯，又喝了粥，頭疼褪去些許，他掂著那張原無鄉剛塞進他手裡的燒餅，更覺不似真的。

「還是我也死了？好友沒去投胎嗎？」

「……淨說胡話。」原無鄉蹙起眉，這人都說的是什麼啊？「你吃完了就回頭歇會，病好了、人清楚些再來說罷。」

他起身想去給自家好友倒杯熱茶，人一動、衣襬便被揪住了，倦收天眼巴巴望他，手下攢得緊。這可讓他有些訝異；他家好友向來殺伐果斷，何時有過如此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的時刻。「怎了？」

「原無鄉，」

倦收天這回沉默了很久，記憶裡的片段亂紛紛湧來，與未散去的酒精一起蒙了他心智；他難以辨認真假、無從確認現實與幻夢，只知自己已反覆了數年──

從他堆起外頭那座墓開始，他就在這夢裡夢外來回，連自己現下身處何處都難以分辨。

他固然是迷戀這個有原無鄉的夢境，但若終要夢醒、如過去那半年一般癡等著下一段夢，還不如現在就醒，徹底斷了妄想。

「……你給我個痛快，這夢我不作了。」

「什麼？」

「你不需擔心我，這個美夢於我已足夠。」倦收天倚在床頭，鬆開方才還緊緊拉住原無鄉衣袖的手。「我會照顧自己。」

「你以為這是夢？」原無鄉不知該從哪吐槽起，你會照顧自己？你不用人擔心？那我昨晚從院子抱回來的是別人了？還有，你的夢這麼神通廣大，夢裡能雙修能滾床、能感受裂魂之痛還能神識返童？

「……你都沒有想過我可能是真的嗎？」

「只有夢會反反覆覆，好友才會時而伴我身側、時而不見蹤影。」倦收天輕輕地觸碰對方的眉骨，這感覺也很真實，只可惜有好友的皆是夢境。

他長嘆一聲，他確實不介意做個為情所困的俗人，也寧願妄念不散、長夢不醒，可這終究無法長遠。「好友，我們到此為止吧。」

他可以失去，但不能失而復得再失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如何堅強的人都撐不下去。

到．此．為．止？要不是昨晚還有聽見一句愛，現在兔妖王就要爆走了。

原無鄉頭很痛。他以為在之前倦收天反覆懷疑、又來回確認他的存在之後，已經不再認為他是個夢境或妄念了，如果他是妄念，那結契呢？綁定的魂魄呢？這人躺在床上養了那麼久的魂，又做何解釋？

要是知道好友仍如此認為，他便不會輕易負氣離開，該走的一直都是那座墓，不是他。

但話說回來，現下倦收天就是個醉鬼；三碗倒的人喝了兩罈，現在還高燒著，滿口都是胡話，他不能跟醉鬼計較，只能順著人。

「那，你要我怎麼做？」

「不是會有一句話嗎？說出來就能夢醒的。」倦收天認真地想了想，話本上都是這樣寫的；夢到了死去的愛人，不想醒來、就不能說某一句話，不慎說了，那便不想醒也得醒。

「好友是這夢的陣眼，理應知道是什麼話。」

好樣的，他還變陣眼了是吧？這年頭連夢都能有陣眼了？跟醉鬼認真，他傻了。原無鄉咬咬牙，道真書庫裡那全套的聊齋誌異應該燒光，以免繼續誤人子弟。

不過，既然倦收天要說一句話，他怎麼會放過這種機會。「怎麼來的怎麼去，好友昨晚見到我之前說的最後那句話，再說一次便是了。」

「……」

「忘了？」見倦收天欲言又止，原無鄉拍了拍腦袋，故作無奈貌。「那可麻煩，畢竟我不知道你說了什麼。」

倦收天披散著一頭金髮，手裡捏著那塊逐漸冷涼的餅；他低下頭，在餅上留下一排牙印，又將餅擱在床邊小几上。

他昨晚是醉得人事時地都不知了，可對他的好友說了什麼，特別是吐露情思的話，那都是在腹中百轉愁腸千萬回，向來不可能忘的。

「原無鄉，」他拾起那人的手，指腹輕緩地在手背打轉，抬眼去看對方，看那雙總是帶笑、閃著星月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到了夢的盡頭，好友眼裡的光有些黯淡。

倦收天想親吻這人，可覺於禮不合，他的好友至死都是他堂堂正正的道侶，而他卻在這人死後於夢裡褻瀆好友無數次；如今他酒氣未散盡、病氣纏身，實不可再做此放肆之行。

最終他只是提臂，虛抱了眼前人、復又鬆開，然後別過頭去，閉上眼睛。「……我愛你。」

唉。兔妖王內心大嘆，剛剛不是要親一下的麼，咋沒了？連擁抱都隨便一下？

唉。好不容易拐到了倦收天講這三字，結果這人是轉頭閉眼的。

唉。肯定是以為講完，自己就會憑空消失了，所以不想看。

唉。到底是病得糊塗、醉得糊塗、還是傻得糊塗啊？

罷了，無論是哪種，還是讓好友再睡上一些時間吧，省得犯傻──於是原無鄉提起手，點了那人睡穴。

(~To be continued~)
──────

原兔子：你就是讓我高興一秒都不行，這是番外耶！
（你還沒習慣？？？）
原兔子：講點道理，番外應該要滾床單！
（做兔不能貪心，化兔本來其實應該是慘劇收場耶．．．）
原兔子：（大鬧）滾床單滾床單滾床單！！！
（得了，最後留一百字給你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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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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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樓發表於: 2024-06-21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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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倦真的很逆來順受、還很會自己說服自己......

太疼了...那句我愛你背後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殺傷力比下輩子的我恨你不相上下.....

秋秋說到做到...原兔真的去拔玉波池的蓮子抵債了!!!X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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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gz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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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樓發表於: 2024-06-22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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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你怎么能一走就大半年呢，倦倦你也不出去找你家🐰，被人拐跑了怎么办。我爱你终于说出来了，妈呀，倦倦能说出这句话太不容易，那就多说几遍我爱你，说多了就习惯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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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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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樓發表於: 2024-06-22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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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56樓ruta于2024-06-21 09:08發表的 : ) ":~`Z*@
阿倦真的很逆來順受、還很會自己說服自己...... V%+KJ}S!Z
p?%G|Q
太疼了...那句我愛你背後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rv^j&X+EH
殺傷力比下輩子的我恨你不相上下..... xH0Bk<`V:
RNPqW,B!0
....... A%Ao yy4E

阿倦喝醉了，發燒中，酒鬼一枚，我們不能跟酒鬼計較太多......
要知道原兔可是端茶送水煮飯餵藥樣樣努力了，阿倦還在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玉波池裡面但凡有點利用價值的應該都被原兔撈起來了，要不是怕玉波池裡可能會有魚其實是蓮花妖化身（？？？），可能原兔也會撈魚來給阿倦煮魚湯．．．

引用
引用第57樓yingzheng于2024-06-22 22:25發表的 : `XTu$+
兔子你怎么能一走就大半年呢，倦倦你也不出去找你家🐰，被人拐跑了怎么办。我爱你终于说出来了，妈呀，倦倦能说出这句话太不容易，那就多说几遍我爱你，说多了就习惯了哈哈哈 F3?v&

兔子表示，那個離家出走百里外，光腳程就要好幾天啊，還要揍動物（？），又要收嘍囉，還要交代小動物照顧老婆（？），很辛苦的！花時間很長啊！
倦倦，一看就知道賭氣成分有，房子直接拆了重蓋但不住！藉口不知道好友往哪去所以沒去找！其實半魂會有相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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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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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9)

59樓發表於: 2024-06-22 23: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大家的小花與回覆，我．寫．完．啦！！！
真是令人感動！這本來應該是個刀子短篇！結果最後竟然扭成了這結局！！
絕對是醋溜原兔傻阿倦太可愛了我捨不得！

──────
雞兔同籠（下）

兔子，生來就是勞碌的命，當初自己怎麼就傻了要選兔子，沒選要當好友的貓呢？

原無鄉眼睜睜地看倦收天入睡後第十五個日頭升起，忍不住又去給人把了一次脈；嗯哼，病氣散得差不多了，脈象穩定，睡夢中餵食狀況也良好，甚至能乖乖配合他沐浴，實在看不出有什麼毛病。

但是睡了半個月，肯定不是很正常。

他懷疑花君有在好友身上安監視器，畢竟他每回想著是否要與花君求救的時候，丹青就會帶著~~並不可靠~~的解方來，說是花君交代。

果不其然，丹青這日又來了，拎了些補氣的食物與藥材，還給他帶了本話本。

又是花君新作？原無鄉害怕，這該不會就是『道真三花與我共襄盛舉的日子』吧？

兄長別怕，這本不是花君作品，是西洋的話本。丹青笑道，花君說，你看了便明白了。

原無鄉翻開話本，上頭大大地寫著『睡美人』。

看了就明白……個鬼。原無鄉先是花了很長時間思考女巫是誰、天使是誰，接下來又想了半天紡錘是哪個，然後還苦惱地擔憂自己要等一百年，最後發現花君只是想叫他親吻對方。

……這麼簡單的任務，為何不直說！要不為何不拿『白雪公主』！

氣歸氣，兔妖王照辦。

人身親了沒反應，換兔子身；兔子身親了也沒反應，再換回人身；五個回合之後，原無鄉忍不住考慮起花君騙他、或是自己誤解花君意思的可能性。

罷了罷了，大雪天的在這裡光著屁股對好友親來親去，根本就像個變態，還不如披上衣服燉雞湯去。

倦收天醒來的時候，門外恰好飄來雞湯的香味，床頭邊擱著一本西洋話本，他翻了翻，覺得也挺有趣；但好友應不會有這種書籍，大抵是步香塵給的。

原無鄉捧著湯甕進來，見人醒了，想了一回花君誠不欺我；他盛了湯，端到倦收天身邊想餵，那人卻伸手接了，自己三兩下喝個精光，總之是不讓他餵。

他倆誰也沒先開口，靜默中盈著些許詭譎氛圍。

一者憶起自己酒醉時都幹了些啥，有些做錯事的羞愧尷尬；想想又覺得不能全怪自己，是原無鄉先莫名地離了大半年，他才會在寂寞盡頭灌醉自己，恍惚之間以為全是一場夢，傷心而苦痛地說出了到此為止的傻話。

可話都說出口了，總不能跟好友說自己當時酒醉，現在後悔了、不算數吧？這豈不是太不尊重好友，全當他倆之間是兒戲？

但如果要當真……他如何能？這是因著不放心他，而寧願放棄生生世世、不應天道入輪迴的原無鄉啊。

另一者呢，氣惱著對方自封功體在雪中飲酒、十足傷身，又自責自個兒為了點小事負氣出走，惹得這人心魔捲土重來，也不知此番心病還能不能好；思來想去，都那墳塚的錯！就是該遷！

前者中懊悔帶點委屈、後者氣悶中夾雜內疚，四目相對，竟不知說什麼好，雙雙又別開了眼去。

這一沉默就是數日，恰逢煙雨斜陽白梅開得最盛之際，兩人相偕在院落賞梅飲茶。原無鄉做了杏子糕，上頭撒滿糖粉，倦收天很喜歡，不多時就掃掉大半；氣氛平和溫馨，彼此卻仍是沒有說話，心識傳音裡亦一片寂靜。

要不，自己先認錯？倦收天考慮半天，話都到嘴邊了，突然又覺得這事起頭根本是好友任性妄為；自己分明只是醉了病了說了胡話，沒幹什麼酒後亂性的事，喝個酒也算不得錯，沒啥錯好認的，於是話又吞了回去。

要嘛，自己先道歉？原無鄉琢磨許久，那可不！他離家是被逼走的！那不就好友特別偏心嗎？這半年他也並未過得舒坦啊！要不你吃半年草試試？而且他近幾日把人照顧得無微不至、三餐點心夜宵兼燒餅那是一頓沒少，倦收天每餐都吃得毫不客氣，沒道理他這樣操心勞碌當廚娘，還得先開口數落自己不是。

五百年，他們從沒有過無話可說的時刻；過往原無鄉碎念再多、倦收天沒嫌過他吵，原無鄉沉悶不開口的時候，倦收天也能說些鼓勵的話，這樣安靜還是頭一次。

冷戰這種事，一旦流於了意氣，失去原始目的，就沒完沒了。

啊我知道！你倆這就是緣份已盡、相看兩厭，話不投機半句多，因誤會而結合，因了解而分開，他有沒有跟你說到此為止？有就是完了！真完了！要不我幫你物色新對象吧？先說，你要兔子還是要人類？男的還女的？公的還母的？你都可以挑！你兔妖王耶！

月無缺。原無鄉揉了揉額角，他煩惱得都快脫毛了，恆山唯一繼承人就會來亂。你是不是很想被轟出去？

欸我認真的，雖說你倆魂魄都綁了，但既然能結契、就能和離。那不你現在立刻換只兔身，把那隻跟倦收天魄元綁定的兔身扔了，再去找步香塵把那半魂也吐出來還他，跟他說你倆恩斷義絕、破鏡難圓，轉頭你又是隻能活千萬年的兔妖王！

月、

原無鄉才說了一個字，月無缺已經被轟出了煙雨斜陽；殺氣騰騰的倦收天提著純陽破軍走出來，再次開啟煙雨斜陽外的陣法，順帶把之前為丹桂樹開的陣眼封掉。

兔妖王有點感動，看來會被九陽燎宇轟出去的人不只自己一個。

「和離可以，魄元也可以不綁，」金髮道者轉身盯著他，面上滿是不豫之色。「半魂不能還。」

啊？他啥時要和離啦？「我不、」

「將半魂挪至好友身上、要好友與我同壽，是我抱持私心與幽夢樓主籌謀，我認錯。」方才聽到月無缺提的餿主意，倦收天腦一衝，什麼話都說出口了。「但永生永世的存活非是好事，我不願好友因我如此。」

「等等，你說……」資訊量有點大，原無鄉驚道。「半魂那事是你與花君籌謀？」

倦收天點點頭，這祕法來處呢，也是因緣。

南宗與北宗每三年輪一次藏經閣曬書，但原無鄉當家之刻，南宗學風自由，曬書做得隨便；於是輪北宗之時他便要求道子加倍努力，每一本書他都親自檢查過，故而恰巧看見此祕法。「道真古籍上曾提及共享地魂、命壽同終一事，樓主並未施行過，應我要求而勉強一試。」

「你的意思是說……你只在藏經閣那堆發霉的書中看過這事，不知此法可不可行、花君也從未聽聞，然後你就作主讓她把你的地魂斬半？」

錯了錯了，原無鄉覺得自己真是錯了，當初他當道真大宗主的時候，沒把那些發霉爛書燒光就是個錯！妖書害人不淺啊！

取人地魂，撕裂分至另一人之上，這種妖法一看就不會是什麼正統道真法門，道真是以陣為本的正統道家，哪會有這種書！全是貪玩道子們從坊間帶回的亂七八糟話本誌異。

雙揆有陣子抓閒書抓得緊，道子們無處可藏的本子便都包了道真經本書皮、扔在藏經閣裡以假亂真，誰知過了幾百年，每本都被當作道真古籍了。

且不說這種斬人魂魄的，大抵兩百多年前曬書的時候，原無鄉還看過一本書皮寫著觀雲相，想說這不是號崑崙的絕學嗎？怎麼會有書在道真藏經閣？翻開一瞧，他的媽，啥子觀雲相，是觀雲雨吧！

後來原無鄉有天與月無缺抱怨起這事，月無缺倒是坦率，直接認了那本是他幾百年前包了書皮扔進去的。難怪啊，他這當宗主的又沒置辦書籍費用，藏經閣的書卻會自發生長、越來越多，架子堆滿了還堆到地上去，原來全是假貨。

倒不是他這大宗主不想好好整頓道真，實在是藏經閣裡那些圖文不符的話本嘛，多少有些是他貢獻的；想想自己不也沒長歪嗎？道真修行苦悶，看個幾本話本怎了嗎？便也作罷了。

總歸來說，道真藏經閣裡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書不知幾何，原無鄉索性讓門人曬書都隨便，一來是不想讓道子們看見不該看的，二來又想著讓這些都發霉了爛了便清淨了。哪知他家好友、北宗宗主，每回輪北宗曬書總曬得特別認真，他又不好與他家好友說實話，只得囑咐門人曬書更隨便些；這樣來回搞了幾百年，該爛的書、哎，那是一本都沒爛。

書沒爛就算了，竟然還讓好友以身試了妖法，算是他這道真大宗主的失敗。

原無鄉看起來有些氣惱，倦收天心虛，但還是小聲地抗辯道。「……至少結果是好的。」

「既然好友亦是共謀、、、不，根本是主謀，當知我不可能是假的。」

原無鄉當初可是為半魂之事惱了花君一陣，不想自家好友才是主謀；但這人親身策劃了此計，感受過裂魂之痛，又怎會當他是假的？

「那麼，解釋一下你喝了兩罈百年陳釀之後做的事。」

「……」終於講到了重點。倦收天猶豫半晌，左右他都是要道歉的；只是嘛，他還是有一點點委屈，嗯，只有億點點。「抱歉，那樁事是我欠思慮。」

「你哪是欠思慮，你是思慮得過多了。」

原無鄉長長地嘆了口氣，把人拉到身邊來坐，又塞了杯熱茶過去；他苦惱數日，好不容易倦收天願意開口，他可不能浪費大好機會。「好友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倦收天捧著陶杯，掌心因著茶水的溫度而暖熱起來；他想說沒事、想說好友平安便無妨，他也確實是那樣認為的，但他孤單地餐風露宿了大半年，心情絕不僅止於此。「……前段時日，好友去了哪？」

謝天謝地，這人終於說出口了。

原無鄉側過身，輕輕挽住對方的手，他知曉再過分的動作、倦收天也不可能推開他，但他想把話說清楚。上回、他拒絕雙修的那次，他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夠明白；但這人總是只在病痛或迷濛中依賴他，一旦恢復，又是過往那個若即若離的倦收天。

「醋喝多了，去消化。」瞥了自己的墓塚一眼，原無鄉聳聳肩。「你看著那座墓的眼神，讓兔妖很難不喝醋，而且你還會與墓碑說話，要你在我與墓塚選一個、你又不肯。」

選一個，當然不行。

原無鄉離開的大半年，倦收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又不是閨閣女子，原無鄉與墓塚也並非不同家的兩位男子，他為何要選一個？又為何他不選、好友便負氣離去？這並不合理。

身為原無鄉數百年來的好友兼道侶，倦收天自然不會輕易將無理取鬧四字安在自家好友身上，但這四字嘛，也確實在這大半年中飄過他腦海數次。

「墓中所埋，是數百年與我相知相交之友、是我的道侶之軀，我絕不能棄之不顧。」他斬釘截鐵道。

兔妖王木然地點了點頭，好友這番話只差沒將『無理取鬧』四字烙他臉上了，說得有理，鏗鏘有力，他虛心接受指責。

金髮道者看著力持鎮定的自家好友，無奈地回握對方的手，怎麼會有活人一直想與死物攀比呢？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手被人使勁握住，原無鄉才回過神來，便聽得那人又道。「你是倦收天此生傾心，稍離便難捨得，如何能擇一？」

原無鄉眨了眨眼，一時竟未意會過來這是句情話，甚至隱晦地抱怨了過去半年的思念；把情話說得像訓話，估計也是他好友的特色。

待得他意識，倦收天已偏開了頭去，臉上還有些許可疑紅暈。

「倦收天，我不希望你與那墓塚太過親近。」原無鄉攬住對方腰際，將人轉回來面對自己。「當時我雖無魂識，卻能想見你之悲慟，我不願你時時憶起那一幕。」

無論是否藉口，此話說得極是。

倦收天不得不承認，他每回以為兔妖是假的，都是憶起了自己懷抱著原無鄉屍體那刻；想來好友也是擔心他、不想他沉溺往事，並不是幼稚地吃墳塚的醋（？），他再多與好友計較，無理取鬧的就變成是自己了。

但似乎哪不太對？為何每回算起帳，錯的都是自己？倦收天有點悶，可原無鄉所言合情合理，他只能吃啞巴虧。

「……都依好友主意。」

──────

……還是睡得老遠。

原無鄉抿抿唇，都怪這床置辦得太大了，大到他跟自家好友現在根本能隔出一臂的距離；當然啦，他家好友快睡到牆上去了也是真的。

他不甘心地翻了個身，才靠近他家好友身邊呢，就聽得那人貼心一問。「好友，你想睡裡側？那我到外側去。」

下一秒，倦收天再次躺在了外側床沿邊上，平衡感強大，輕功了得，簡直真．古墓派傳人……呸呸呸，說好不提古墓派。

這還能行嗎？！兔妖王無語問蒼天，離家出走是他的錯，他可以道歉的嘛，但好友不至於閃避他吧！他湊過去揪著那人衣衫，軟綿綿地道。「好友可是仍氣著？」

「沒有的事。」倦收天閉著眼睛，氣是真的沒怎麼氣，不舒坦倒還有一些。

「但好友顯然不願與我親近了。」原無鄉悄悄地摸過去，他知道自己方才一頓似是而非的言論堵了自家好友問罪，但對方顯然並未釋懷；畢竟這事歸根究柢還是他任性，該道的歉他總得要道的。

「也是，畢竟我總讓好友這般傷心，你不願原諒也是合情合理。」

「說了沒有。」倦收天翻身背對原無鄉，他這好友實在是太狡詐了，誰能認真對著垂耳紅眼的小兔子生氣呢？

「那頭頂有撮白毛的狐狸，說你晴雨寒暑皆宿於院中，不曾進屋歇息。」原無鄉輕撫那頭金髮，他一離了這人，頭髮又無人打理了，得找時間再細細梳理一回。「累你餐風露宿，是我之過；要不我也去院落裡住上一陣，待好友氣消、再考慮是否放我進屋。」

「不許胡鬧。」他身後那人彷彿立刻就要在雪夜裡跑出去，倦收天認真地喝斥一聲，又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什麼關鍵字，猛然睜眼。「等等，狐狸？」

那隻屢次給他抓活魚跟田鼠來，讓他頭疼不已的狐狸，頭上就有撮白毛！

「嗯？狐狸沒送吃的來嗎？沒的話我回頭扒了牠皮毛給你作圍巾。」

「有，所以狐狸是好友差來的？」倦收天震驚地坐了起來，好友這說話口氣簡直了，根本山大王的口吻啊！所以好友離家出走，真是當兔妖王去了？

轉念又想，山大王隔三差五地讓小動物們送東西來，動物們豈不都以為他是、是、、、山大王養在寨裡的那啥……他拍了拍腦袋，決定不要探究這個可怕的議題。

「那些小鹿、喜鵲，跟猴子也是？」

原無鄉一挑眉。「怎麼，牠們哪個不聽話了？給你找麻煩了？送來的食物不好吃？」

山大王這語氣哪像兔妖，根本豹妖吧？倦收天想，他要真說了哪隻小動物調皮，改日可能會收到新鮮皮毛或羽氅？萬萬不可，那些小動物可是陪他度過了不少寂寞時光，還常常給他帶吃的──雖然他都沒吃。

「牠們親人、又撒嬌，都很招人喜愛。」這麼誇完小動物，空氣突然又有些酸酸的氛圍；倦收天遲鈍歸遲鈍，為了保護動物、多少還是有些敏感度的，他忙加了句。「與主人一樣。」

「噗哈哈哈哈哈……」

原無鄉仰躺在枕上大笑出聲，他的好友果然是會為了永旭之巔後山兔子臨盆而冒雨趕回的動保人士，平時與他相處都遲鈍，這種時候竟然精明起來。

那不管，他現在可是紮紮實實的兔子，倦收天養的兔子──僅此一隻，別無分號──他與他的嘍囉們一樣親人、撒嬌，又招人喜愛，他理應擁有特殊待遇。

他拉過為了小動物就忘記要繼續跟他計較、還不知不覺把他從頭到腳誇了一頓的傻好友，笑咪咪地撲上去抱著對方。他肯定是因著小收天難騙所以留下了陰影，早知好友又變得如此好拐，他還紮紮實實跟墓塚吃醋作甚？實在太傻了。

懷裡那人尚一臉茫然，原無鄉喜孜孜貼過去親吻他；他倆親密無間數百年，什麼動作帶什麼意涵、撫觸哪個位置能讓對方進入狀態，早已不言而喻。

倦收天今夜原是不想搭理自家好友的。反正山大王在外頭呼風喚雨、說啥是啥，他自己心裡有坎是他自個兒的事，山大王何必花時間哄他一個凡人；可原無鄉不依不饒，抱著他來來回回地親，手下滑過數處敏感，叫他不得不軟了身子。

罷了罷了，他自暴自棄地想著，原無鄉要的，他哪有不給的道理，隨便吧。

「倦收天，我想要你。」

但原無鄉並不讓他隨便，那人抵在他耳根處說話，濕熱的氣息自耳後鑽入背心，叫他一路麻到尾椎。倦收天有些難為情，這才幾下撩撥，自己身體就有了反應；方才還想著別理會好友呢，莫不是口嫌體正直麼？

他別開頭，這有什麼好問的，幾百年了，這事從未在他們之間是個需要出口的問題。「反正不是雙修，你……自便即可。」

自便？嗯哼哼，那可不，山大王不吃自助餐。

原無鄉輕哼兩聲，又把人扳回來、黏著眉尾啄吻。「好阿倦，這是兩個人心意相通、你情我願的事，你得有點參與感。」

「參與感？」倦收天愣了愣，好友的意思是，他也得旗鼓相當？他這是被嫌棄了？莫非好友其實比較喜歡激烈點的？「像、、、小收天那樣？」

「倒是可以不用那麼激烈。」

原無鄉坐起身，拉著對方的手來解自己衣帶，又催促那人自行寬衣，倦收天在床事上一般順著自家好友，即便羞赧也會盡力完成。他脫了內衫，精神奕奕的小兄弟出賣自己靈魂，讓他紅了臉；原無鄉並不以此調笑，只是叼著他喉結細細地舔，讓他有種下一秒就要被豹子拆吃入腹的錯覺。

和緩聲調自心識傳音那端而來，莫怕、莫害羞，我喜歡的。

其實他倆做起此事熟門熟路，數百年來、道侶僅此一人，對彼此身體與愛好早已非常熟悉。

今日的原無鄉有些許不同。過往雙修才是重點，倦收天大多匆匆走個過場、對方絕不迫他；後而表明心跡，但除卻小收天那一段，原無鄉也考慮到自家好友面皮，點到為止，鮮少有縱情之刻。

可今天不同。

原無鄉貼著他細細地磨著，時快時慢、深淺不一的節奏，讓倦收天有種自己從米變成了糰的錯覺，喉底一陣陣地被逼出聲響，又在他極力壓抑下成了嗚咽；始作俑者不滿意地搖頭，抬起他下巴擒住雙唇，攻城掠地捲走他的聲音。

他腦袋裡一片渾沌，身體有一個部分軟綿幾要化水，另一個部分卻燥熱難耐，他想去緩解一番，無奈他唯一那只手臂堪堪穩住自己不滾落床鋪；他只能往對方身上蹭，原無鄉的體溫向來都比他低一些，即使是這種時候，也能帶來些許令人喘息的清涼。

至於雙修導氣什麼的，肯定是沒機會了，他努力保留一絲神智已是勉強。

「原、哼……原無鄉、」

「嗯？」

眉睫上落了數吻，倦收天眨眨眼睛，猜想著原無鄉今日的情緒不同以往、是否仍介懷著他的心情；總歸來說，這事確實不能只怪好友，他修葺了大房子卻不住，多少有些意氣成分在，與跑去當山大王的好友半斤八兩。

「我沒生氣、啊！你放、」

挑了敏感處加重力道，原無鄉有些不滿。「讓你還念著之前的事，是本大王不夠賣力了。」

「你何時、」真是個大王了？自封也不害臊？

「黑海王，兔妖王，總之是個大王。」在對方體內重點處頂弄，見倦收天瞬間咬緊唇瓣，倒是讓原無鄉起了點邪念。「好友，不妨叫個大王來聽聽？」

「……」倦收天閉上眼沒睬對方，這要放在平時，誰敢讓他叫一句大王，怕不是要被非天拿劫之道剁成肉末；自家好友這要求，簡直走火入魔。

「情趣嘛，只有我聽見的，不羞人，說說，嗯？」

倦收天執意不搭理，原無鄉尚不甘心，他嘴上哄人、身下加大力道作亂，掌心卻去按住對方脆弱，瞬間逼出那人泛紅眼眶中的淚。

「……嗚、」

「好好好，不逼你不逼你。」都說男人的嘴在床上毫無信諾可言，兔妖可不，自家好友都哭了，他哪忍心。

他舔拭對方眼角濕熱，含著鹹苦又去與唇舌交纏，見那人頰邊淚痕乾了又濕、水珠沿途劃下冷涼；想是自己過份了，無理取鬧在先、胡攪蠻纏在後，拐騙好友上了床，還要欺負人家。

把人攬入懷中，原無鄉摟著熟悉暖熱，又一下下地順著對方背脊。「你莫哭，是我不好，要不叫你打了出氣吧？」

「……是你不好。」頭被按在對方肩窩，倦收天張口，在光潤肩頭留下一記淺淺牙印作為報復，又悶悶地道。「說了不離開我的。」

「是我錯，絕無下回。」

「我的燒餅呢？」這牙印倒是讓倦收天想起那塊餅，當時他醉糊塗了、以為原無鄉轉瞬就要消失，燒餅卻不知還會不會在，所以才在餅上留了牙印，希望留個念想。

「我吃掉了。」

他當初見那牙印便知自家傻好友所思，必定是以為留不了人、便想留餅紀念，身為醋妖王（？），怎可能留這塊餅存活於世？當然是斬立決囉！他捏了捏倦收天幾乎要氣鼓起來的臉頰，原無鄉笑道。「不氣不氣，回頭我再給你做。」

兩人鬧騰夠了，情事也算盡興，原無鄉心甘情願地打點好善後，又給他家好友端來夜宵；待得兩人躺回床榻，東方已露魚肚白。

倦收天的眼睛快瞇起來了，但他還記掛著頭先那事，得給好友送個小禮、道個歉。

「我、我有東西想給你。」

「？」原無鄉有些好奇，他見倦收天自床頭暗格里拉出一只竹編小籠，約莫一掌心大，挺精緻的；籠子掀開，裡頭有隻兔毛滾的小白兔，就兩指節大小，旁邊還有一只……雞。

先不說這雞是挺有模有樣的，雄赳赳氣昂昂，羽毛色澤亮麗；就這兔子他能知是比喻他，雞兔同籠他也能懂，但好友把自己比喻成雞，這？？！

「是不是有人把自己比喻成雞？」

「早起看日出，不就是公雞做的事麼？」倦收天一臉認真，見原無鄉不以為然，他想了想又道。「那鳳凰也是雞的一種。」

鳳凰表示，勿cue，勿擾，勿汙衊，我不是雞。

「我地魂未復之時，給好友找了不少麻煩，」他垂頭扭著衣帶，不怎麼好意思再細數小收天幹的事。「一直想著要與你道個歉，但不知如何開口，才會對著墓碑練習，不想卻讓你不開心。」

「小收天率真直接，也是好友為我裂魂所致，怎會是麻煩？又怎需要道歉？」

原無鄉摸了摸自家好友的頭，小心翼翼地把雞兔都收回籠子裡去，擺回床頭暗格裡。「很可愛，我很喜歡，好友何處得的？」

「雞跟籠子是上回與你逛市集時買的，」被問到了重點，倦收天躲閃他頗具興味的眼神，有點難為情。「兔子……是我幫你梳毛時的落毛滾的。」

每回給原小兔梳毛，他都會收起那些白毛，原小兔落毛不多，收了好幾次也只能滾出這麼小一團兔娃娃；恰巧市集上有適合大小的小雞籠擺設，把兔娃娃放進去正好，但他備好了禮，來不及送出、原無鄉就跑了。

好友自己滾的？原無鄉想著方才那隻精緻的小兔子，他還以為倦收天除卻劍道之外沒什麼其他上心事了，不想竟能做出那般靈動物件來。「與好友相交數百年，始知你這般手巧賢慧，看來我後福不淺啊？」

倦收天按了按發燙臉頰，其實他挺會紮這些小玩意兒的；他們被迫分離的漫長歲月，他目不視物、五感紊亂，就靠身邊可取得的材料摸索，重建對事物的觸覺，待得治好了眼睛，這手藝竟也練得有點樣子。

本還擔心好友會不會嫌棄，看來是還行……

濃濃疲累感襲上，送出禮物後他心頭一鬆、幾近昏沉，意識半已入夢，另一半卻還拉著原無鄉。

見倦收天意識模糊、隨人捏圓捏扁，想來這時候問什麼，好友應該都會吐實的吧？原無鄉狡黠地眨眨眼睛。「好友。」

「嗯？」差不多只剩鼻音，喉底都懶得動了。

「吶，問你啊，一隻雞跟一隻兔一起住在籠子裡，加起來總共四隻腳，那是有幾隻兔子幾隻雞？」

「四隻腳……」愛睏的人迷茫地蹙了蹙眉。「那只有一隻兔子，沒有雞。」

「好友沒聽清楚我的問題，再問一次啊。」原無鄉忍住笑，摸摸金髮下那困惑的小腦袋，一臉正色又問了一回。「一隻雞跟一隻兔一起住在籠子裡，加起來總共四隻腳，籠子裡有幾隻兔子幾隻雞？」

被拉著鬧騰一夜，好不容易快睡去了卻被叫起來算數學，令人髮指；虧得對方是原無鄉，倦收天半點脾氣都沒，換了別人就要被九陽燎宇了。

就算是你的雙修道侶兼好友也可能會騙你，數學不會，數學不會就是不會。

他努力撐著思考，半夢半醒間一直覺得自己腦中有一只籠子，裡頭晃蕩著四隻腳，那到底是幾隻兔子幾隻雞呢……「只有一隻兔子沒錯啊，要不就兩隻雞？」

「嗯，好友聰明，數學挺好。」必須要很忍耐才不會笑出聲，原無鄉緊緊抱著人，彎彎嘴角湊在對方耳邊問話。「最後一題啊，你愛不愛我？」

「愛啊。」答的人理直氣壯，這題那麼簡單！難不倒他！

「答得很好，很正確。」心滿意足的兔妖終於沒問題了，他銜著對方耳殼，緩聲哄道。「快睡吧，晚些叫你起來吃飯。」

「好友真不介懷我當時、那般、」被幾個奇怪問題問得更疲累了，倦收天閉著眼、頓了好一陣，幾乎已身在夢中，又忽地醒過來問道。「……出格？」

「好友若是願意偶爾出格些，說不定我會很驚喜的。」

幾秒前才想著讓人好好睡，原無鄉見這人迷迷糊糊、又軟軟糯糯，像剛出臼的米糰年糕，忍不住再次蹭過去又親又咬；那人搖搖頭，咕噥著不能出格、今日累了真動不了了云云，話語忽斷、已沉睡入夢。

睡吧。他心識傳音過去，估計倦收天會以為是夢。無論好友是什麼樣子，我都愛的。

天就要亮了。

兔妖王放下垂簾，把人抱進裡側躺好，又上下其手了幾番，這才甘心、化了兔鑽進自家好友懷裡歇息。

嗯，下個山頭那隻快成精的白虎，姑且讓牠囂張到來年春天吧。待來年春天，兔妖王就攜押寨夫人上山打老虎，閃瞎牠！

（全文完）
──────

原兔子：（數落貌）原劇向的故事番外，理應就是要滾床單，你懂不懂？
（有滾了啊？）
原兔子：不，你一樣是故事的前九成都讓我不爽，最後一成隨便敷衍。
（我以為你習慣了？）
原兔子：看來只能把氣出在那隻白虎精身上了。
（找西白虎客串一下白虎精？）
悅蘭芳：我不是那隻白虎，我死了，勿擾。

倦小芳：（舉手）我有問題，所以到底是幾隻兔子幾隻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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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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