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2【南北雙秀】化兔兩次必成妖（59F更新番外雞兔同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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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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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4-29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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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2【南北雙秀】化兔兩次必成妖（59F更新番外雞兔同籠（下））

原劇設定，後續全私設。
很重要要講三次，有刀，有刀，有刀。
不過刀到一半我捨不得．．．
不會很長，五章應該有機會結束（？）

這故事是雙修不能交流智商http://www.36rain.com/read.php?tid=159149的後續，但因為那篇還算是喜劇，不太想把這篇接在後面。

──────
化兔兩次必成妖（一）

原無鄉一覺醒來，發現他又變成了兔子。

一回生二回熟，三百年前他也變過兔子，倒也不至於驚慌失措，只是這回怎地沒有被衣服蓋頭蓋臉？莫非他是裸身時刻化形的？

他左看看，右看看，覺得自己的位置應該是在永旭之巔與煙雨斜陽的中間，靠煙雨斜陽近一些。

他依舊是一隻平凡兔子，跑太遠會累，先回煙雨斜陽，興許好友或是道真門人會上門尋他。

他遠遠在煙雨斜陽外就看見倦收天坐在石桌前，原無鄉心下大喜，哎呀好友在這，好辦了，好友當年雖是天劍非天，但應還記得他的兔子身吧？

煙雨斜陽的陣法對兔子的闖入毫無反應，原小兔不疑有他，蹦蹦跳跳來到石桌邊，前足肉墊拍上倦收天衣襬──

好友！好友！

原無鄉有些意外，倦收天沒什麼反應，甚至沒有看向他。

按理說，習武之人、特別是他們這種活了近千年的先天人，再小的動靜都會察覺的。

他不死心，整只兔攀上倦收天小腿，才感受到那人挪動了下，隨即有隻手將他撥回地上。「此處沒有食物，小松鼠，往他處尋去。」

小松鼠？原無鄉瞪大眼睛，他這次變成了松鼠？他眼花了？

他快步奔到池邊，水面上清清楚楚地映出一隻白兔。

呼，還好，他不是松鼠，他也沒眼花、、、等等，不還好！他沒問題，就是倦收天有問題了！

原小兔在地面上看不見倦收天的狀況，他先跳上石椅、再跳上石桌，發現倦收天從頭到尾都沒有睬他，只是一直面對著圍牆出神。

圍牆邊有一座新墓，看那土的顏色，恐怕是十數天內之事。

墓碑上沒有字，原無鄉有種不好的預感，煙雨斜陽是他家，內中從未有過墓塚。

新建在煙雨斜陽的墓塚，那該不會是、他的……

他搜尋了一下記憶，腦裡一片混沌，他死了嗎？怎麼會呢，他還在這啊。

好友，我還在！只是變成了兔子！

原小兔往前兩步，去攀倦收天的手臂，卻只抓到了一片輕飄飄的布料。

？？！！好友？？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個倦收天與他記憶裡的模樣有些不同。他們修煉了好幾百年，倦收天的金髮在近百年逐漸轉淡，但也非是此刻純白；眼下這人披散著髮、不著冠，名劍金鋒不在身上，冷寂孤漠，毫無往日偏暖的氣息。

還有，好友的右臂去哪了？眼睛是不是也有問題？

好友，好友，你怎麼回事？理我！

「小松鼠，沒有吃的。」

是兔子……哎這不重要，你的手跟眼睛怎麼回事？！道真門人呢？道者呢？都沒有人看顧你嗎？

原小兔焦躁地爬上倦收天肩頭，幸虧這人仍有左手，他繞了一圈又跳到那人左臂彎，沿著前臂想鑽進袖口，他有聞到袖袍裡熟悉的味道。

「不可。」倦收天抓下他，輕輕地擺回地上。「不能吃，他只留了這個給我。」

原無鄉覺得自己知道那個『他』是誰，那麼，那個新墓又是誰，大概也沒有其他答案了。

他真死了嗎？怎會？

他要看看墳墓裡裝的什麼。

一隻兔子要刨墳，那是沒可能的大工程；更何況，原小兔才撥了兩下土，就被人拎起來。

「原來是土撥鼠嗎？」倦收天摸了摸兔子，覺得這觸感彷彿有些熟悉。「不能打擾他，他睡了。」

兔子身太矮，原小兔努力伸長了脖子才能望見倦收天的臉，那人眼瞳依舊亮著，顯然看不見並非雙眼受創，好友這莫不是……瘋了吧？

他該找誰來幫忙？為何會是這樣？

記憶有些模糊，原無鄉努力拼湊了一下，他有印象的最後一幕是去宇外。

噢對，帶了南宗裡最優秀的那位道生，是他百年前收入門的弟子，他與倦收天都指點過，一致認為這是他倆近百年來遇過資質最好的孩子；法界銳光在倦收天默許之下傳承予這位後輩，他還在近日將南宗道磐的職位移交給了對方。

他很滿意這個徒弟，總覺後繼有人，把道磐之位交給對方之後，他的閒暇時間又多了些，能常常陪好友看日出。

倦收天原想同他們去宇外，但考慮到此行時長數月，雙宗主與新任道磐皆不在苦境，道真內部恐有變動，便還是讓倦收天留守苦境。

然後呢？去了宇外之後呢？為何他便沒了後續記憶？

他尚困惑著，煙雨斜陽外竟傳來殺聲──

「道真叛徒倦收天！莫躲在原宗主的陣中！出來受死！」

……？！

有那麼瞬間，原無鄉覺得這一定是個噩夢，道真門人聚在煙雨斜陽外要殺倦收天？就算時光倒流、回到當年南北宗分裂的時刻，南宗也不敢侵門踏戶，與倦收天叫板。

而現在，南北宗一統、倦收天已執掌北宗數百年的此刻，道真門人竟敢那樣喚好友？

「哈。」

倦收天的掌心仍放在他背脊上，他聽見一聲輕笑。「好友，你當初總嫌我把這陣設得太紮實，你看，終會有用的，我現在就靠著這陣保命呢。」

有一瞬間，原無鄉以為這人認出他了；後又反應過來，好友不是對他說話、是對著那座墓。

煙雨斜陽的陣法，是全盛時期的倦收天帶著雙劍也未必過關的靈動八卦陣，道真門人自然無人能闖得過；鎩羽而歸之前還不忘譏諷幾句，泰半是有關於北芳秀竟需要靠死人擺的陣保命云云，不堪入耳，原小兔聽得心頭火起，心跳跟著劇烈起來。

「不必怕。」倦收天拍拍他算是安撫。「小土撥鼠，那些人是衝我來的。」

是兔子！土撥鼠的毛比較硬！好友你都沒去上課……算了不重要了。

原小兔順著倦收天左臂往上爬至肩頭，用前腳肉墊拍上對方眼睛，兔子的腳掌特別柔軟，他希望好友能知道這是隻兔子、才有機會想起三百年前他變兔子的過往。

「眼睛嗎？無事，只是看不見而已。」倦收天抓下兔子前腳，輕輕地捏了捏，繼而面露困惑，又去探原小兔的耳朵。「啊，其實是兔子嗎？」

對對對，是兔子！好友快想起來！

「很久以前，我也有過一隻兔子，」倦收天說著又摸了摸兔子背脊，原本無神的眼底竟流露出些許笑意來。「那時候，我都餵他吃紅蘿蔔，他很不開心。」

我就是你的兔子！好友你再摸摸我！快想起來！

「抱歉，我現在目不識物，暫時也離不開此地，恐怕無法照顧你。」

不用照顧我！照顧你自己就好！

讓倦收天好好照顧自己，過往還有些可能；但現在、在圍牆那座墓塚旁，這人怎麼可能照顧自己？

原小兔陪倦收天從日正當中坐到了月明星稀，中間他還跳下地去吃了點草，然後悲哀地發現自己又睏了，兔子身真是太不爭氣；可將倦收天一個人留在庭院裡，他不放心。

「夜風寒涼，小兔子，你會冷的話進屋裡去吧。」

感受到有小東西咬扯他衣襬讓他移動，倦收天抓下那只毛茸茸的兔子，送到小屋門邊，自己又坐回石桌前。

「我不進去，他在這裡、我在這裡。」

原無鄉陪這人過了大半月，越看越是絕望；倦收天不移動、不演武、不看晨曦、不飲食，日日就坐在石桌邊與墓塚相對。

他們近數十年也修習闢穀之術，一時不進食無妨，但好友並非修行，只是在虛耗。

道真門人每日都會來叫囂、亦會試圖闖陣，倦收天從未有過回應；原無鄉想著他總得討個救兵，就算他真是死了，也不能讓好友如此耗損下去，但救兵何處尋呢？

煙雨斜陽往黑暗道，是不是有點遠？

還有，若他身亡，為何會化作兔子身在此？銀驃玄解呢？是否已回歸道真？道真門人現在一心想攻入煙雨斜陽，如有人能駕馭銀驃玄解，這陣便等同無物；以好友目前心神狀態，真與人對戰，恐有性命之虞。

到底為何會如此，他是不是忘了什麼？

──────

「小兔子，你有點像我的兔子。」

某日，原無鄉終於聽得倦收天那麼說。

他還來不及開心呢，又聽那人道。「我正在思索，是否殺上道真總壇。」

好友不可！

原小兔驚慌地仰起頭，發現好友的右眼隱約出現了一點藍光。非天？在這個時候？不可以！

他爬上倦收天肩頭，湊過身、用一身毛茸去蹭那人臉頰，直至那點冰藍消失；然後又被人拎了下來，好友的輕嘆聲清晰入耳。「罷了，或許不是今日。」

對對對，不是今日、也不是明日，好友你乖～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原無鄉暗忖大抵也沒什麼好說，他阻得了今日、未必擋得下明日。道真來勢洶洶，好友失明斷臂又失劍，能在兔子安撫下不變為天劍非天，想來已是盡了極大努力；此處僅有好友一人，他又沒有能與對方溝通的能力，只是徒耗體力與光陰。

──他們被困死在煙雨斜陽內了。

原無鄉兀自煩惱著，忽聽得煙雨斜陽外話音，幾乎是他這大半月以來聽過最好的聲音。

「北芳秀，夢丹青偕慈郎來訪，請現身一見。」

倦收天搖搖頭。「此地並無北芳秀。」

那一頭夢丹青與照世明燈還被擋在陣法外，這一頭、金髮的孩童已經衝了進來，是孩提模樣的無缺。

「倦收天！我不准你這樣消沉！」

打從月無缺從丹桂樹上長回人身之後，就一直是孩子模樣，縱使記憶恢復、功體增長，身材也未曾改變；心性嘛……其實本來就像個小孩，現在更是時常跑永旭之巔與煙雨斜陽找他倆玩耍。原無鄉擔心他孩子身易受傷，因此多留了個陣眼，對丹桂樹開放。

「無缺莫憂心，我並不消沉。」

「你這叫不消沉？」月無缺氣呼呼地戳著倦收天瘦削的臉頰，這人把自己搞成這樣，要是原無鄉地下有知，豈不心疼死。

「你想殺上道真，我陪你去！反正我也看那個地方很不順眼，咱們一起去滅了它！」

夢丹青嘆口氣，前中道真之主與前北宗宗主討論去滅道真，這是否太過離譜？「無缺，先請倦收天讓我們進去。」

「這陣除了銀驃當家，沒人打得開啦，我帶你們進來。」

月無缺拉了夢丹青與照世明燈入煙雨斜陽，眾人這才注意到石桌上有隻兔子。

夢丹青美目圓睜，他以為自己眼花了，是他太過思念兄長、導致出現幻覺嗎？「這隻兔子……」

「確實，有點眼熟。」照世明燈走上前，輕手輕腳地撈起白兔，與自己視線齊平。「原無鄉？」

原小兔點了點頭，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無論如何，嗚嗚嗚你們終於來了！幫我救救好友！

「真假？是寄靈嗎？」月無缺湊過頭來，他沒見過這隻兔子，步香塵的小說他倒是看過的；但原無鄉生前變過兔子不奇怪，身死之後也變兔子？

「就是鬼故事裡說的那種，冤魂附身動物、想要為自己報仇？」

「但這兔子看起來不像要報仇。」照世明燈摸了摸白兔的耳朵，提出一個根本不需要問的問題。「原無鄉，你可是有什麼掛心之事未了？」

這……不是很明顯嗎？

江湖傳言，銀驃當家意外身亡，倦收天歸還名劍金鋒與北芳秀名號，自囚於煙雨斜陽已過月餘；原無鄉若有靈，還能有什麼掛心之事？

倦收天蹙起眉，伸手想去撈回兔子，無奈目不能視，撲了個空。「不要打擾我的兔子，牠只是普通的野兔。」

原無鄉？月無缺試著戳了白兔的肚子，果然見到兔子回頭，用看白癡的眼神望他。哪來的普通野兔能這樣瞪他、卻不咬他？

身為一棵樹（？），月無缺對於自家同修死後變兔子的接受度也是相當之高。「倦收天，他若真是原無鄉，你甘願放棄這機會？」

「原無鄉睡了。」

「唉。」照世明燈掌燈，溫和渾厚的內力緩緩渡入倦收天背心，倦收天斷臂那日之景猶歷歷在目，他來得太遲；雖知其中必有蹊蹺，卻礙於道玄之人的身分，難以介入道真內部衝突。

「倦收天，就算你想要殺上道真，也得先療傷。」

說不清的錯綜，倒是有幾分數百年前舊事重演的宿命感。

但過了這樣久，為何身陷泥淖之人又是倦收天？數百年前是陰謀，難道數百年後就純粹會是陰差陽錯？

「我知你對原無鄉之死有疑問，你如今雙眼有疾，無法得見這只兔子與三百年前原無鄉化形之身極其相似；但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你難道不想知道原無鄉發生什麼事？」

倦收天握了握拳，這段日子以來，陪在他身邊的兔子，原來是好友不放心他、寄靈而來嗎？

想來原無鄉必是擔憂他一怒之下滅了整個道真，為了好友遺願，他可以忍。「我與道真已恩仇兩清。」

兩清？兩清個屁！

月無缺化出比他身高還高的覺月天鋒，他用劍謫仙與靖玄島的名號立誓，他們才不跟道真兩清！倦收天你爭氣點！

在他看來這件事就是有問題，原無鄉何等身手、銀驃玄解千變萬化，為何會在宇外通道遭襲身亡？而那位之前才繼承了法界銳光與道磐之位、等於將南北宗歸於一人的現任道真之主就在現場，卻無法將來龍去脈講個明白，叫人怎能不懷疑？

到此還能說是或有誤會，後頭的事卻是斬釘截鐵。

江湖人皆說，南宗道磐拖著銀驃當家的棺槨上永旭之巔，遭悲痛的北芳秀遷怒而重傷；故而引發道真門人紛爭，南北宗就在永旭之巔下混戰，最終以倦收天歸還名劍金鋒與北芳秀名號暫休。

但說暫休，也未曾休；北宗在失去了北芳秀之後已然瓦解，現在的道真僅餘南宗一脈，而南宗眾人不肯罷手、硬是要討回公道，日日到煙雨斜陽來叫囂。

月無缺是看過失去理智的倦收天，但這平鋪直敘的故事他是萬萬不信的。

那位新任道磐他見過幾次，原本收在原無鄉門下，後而也接受過倦收天指點，算是他兩位同修的得意門生；此子言談風趣、劍意瀟灑，倒有幾分原無鄉年少的影子，如若不是有什麼證據，倦收天斷不可能會因遷怒而至此境地。

「如何兩清？你認為現今的道真之主謀害原無鄉，因而將其重傷，歸還名劍金鋒、退出道真；你想說服自己放下原無鄉之仇，對方卻得理不饒人，要如何兩清？」

倦收天沉默不語，現今的道真是原無鄉努力了數百年才有的成果，他不想毀去整個道真；但他確實懷疑……不，他肯定，原無鄉是死於道真內部的人蓄意謀害。

原無鄉的屍身滿是火流星所致的傷痕，銀驃玄解連著原先的上段臂膀一起消失，後腰處有一道詭異劍傷；旁人或許看不出，但倦收天很清楚，那是右手劍逆行法界銳光才能造成的傷口。

右手劍逆行法界銳光，正是數月前原無鄉親自傳授於南宗道磐的招式。

另外，就好友的斷臂傷口看來，斷面不齊、血管扁塌而未見血塊，顯見被斬下雙臂之時，原無鄉很可能尚且存活。

──在那當下，尚且存活。

倦收天只要想到原無鄉是在清醒的狀態下，看著愛徒持法界銳光砍去自己雙臂……他就幾乎壓抑不住心緒；但不能，他不能失控。

何至於斯？那般親近的後輩，何時包藏了狼子野心，他與好友竟都不察？是只有這人，又或者其實道真內部早有異議？若真如此，他與好友身為雙宗主，為人長、為人師，不察門內有異，未嘗得及糾正偏道學子，豈非失職？

報仇，他自是想為好友報仇。但殺死好友的愛徒、滅了不明所以而找上門來的整個道真，就會是原無鄉想看到的結果嗎？

「兄長，」夢丹青從照世明燈手中抱過白兔，這事來得突然，他聽聞消息趕到永旭之巔之時，混戰已經結束，後而便是倦收天自囚於煙雨斜陽的傳言。「你可記得此番化作兔子前的事？」

原小兔搖搖頭，他在思考道者與無缺的話。聽其話意，他不是死於意外或魔人？竟是死於自家那個小道磐嗎？怎會？那孩子的資質與道心都該是上佳，怎會步入歧途？

不，也許他只是沒注意到。現在回想起來，好友確有幾次暗示過他，此子過於積極、須留心眼。

「兄長不記得，但繪夢大法或許可行。」

月無缺算了算時間，倦收天斷臂之後功體大損，他本身也尚未全恢復，照世明燈與丹青本就不以武力見長，他們此刻確實只靠煙雨斜陽外的陣法保護。「南宗道磐取得名劍金鋒與銀驃玄解已逾月，若他傷癒後成功駕馭銀驃，此陣於他便無效，我們所剩時間不多。」

「倦收天，我們需要你配合，這是為了你，也為了原無鄉。」把白兔抱回倦收天懷裡，照世明燈看著小兔子熟門熟路地跳上倦收天肩頭蹭對方臉頰，內心有些痠疼。

也不知這寄靈能維持多久，若是沒了兔子……

──────

「丹青，你做燒餅能不能讓你哥幫你技術指導一下？」月無缺把手上那塊鐵餅在石桌上敲了敲，發出咚咚咚的聲音；這真的不是燒餅，是牙齒殺手。「倦收天已經少了隻手，你不會希望他還掉牙吧？」

「兄長現在只能點頭搖頭，技術指導有困難。」夢丹青有些不好意思。「我施行繪夢大法的時候，再讓兄長傳授我食譜吧？」

他望向倦收天，照世明燈正在試圖治療倦收天的雙眼以及穩定斷臂傷勢，估計還說了不少勸慰的話，但顯然是沒什麼用處，還不如兔子多蹭幾下。

「無缺，我不理解，北芳、、、我是說，倦收天，就算以一人之力，戰整個道真都綽綽有餘，為何戰後會斷臂失明？」

「那是他自己斷的。」月無缺指了指斷臂傷口，切面鋒利、還有些許灼傷痕跡。「看不出來嗎？是名劍金鋒的切口。至於眼睛，是老問題了，心病。」

「自己斷的？為何？」

「你再猜猜，那隻斷臂會在哪？」

月無缺轉頭看著圍牆邊那座墓，破墓是不行的，但讓夢丹青化夢一探卻不難。

「按道者所述，那個南宗道磐拖著原無鄉棺槨上永旭之巔之際，已逕自暴力取下了銀驃玄解；你也知道銀驃與原無鄉完全接續已久，要取下只有一個方法。」

夢丹青微微蹙眉，就算兄長已死，為取銀驃而再傷其軀，不似正派作為。話又說回來，即使要取，按道真尊長排序，也應先徵求北芳秀的同意、再由道者施術取下，怎可擅自砍下兄長臂膀。「如此聽來，這道磐確實有問題。」

「道磐所言，稱原無鄉業已身亡，為銀驃玄解的傳承，傷及屍體並無甚問題。」

倦收天見到失了臂膀的原無鄉屍身，會有多失控、失控到一腳踏入對方設下的陷阱，月無缺了然於心；他甚至都懷疑這是故意，這位南宗道磐──現在也是新任道真之主，計畫縝密而不可小覷。「倦收天的心思你亦明瞭，他哪可能接受原無鄉是這樣收埋。」

「所以他……自取一臂，與兄長同葬？」

「不意外，對吧。」

確實是倦收天會做的事，夢丹青嘆了口氣。

「那我又更不理解了，既然這道磐有問題，殺了也就得了，為何要留他一命、歸還名劍金鋒與北芳秀名號？還讓人有了話柄、能說倦收天殺傷道真之主？」

「因為那是你兄長的愛徒，他捨不得。」月無缺是聽過幾次原無鄉提起這位新任道磐的，聽他說自家徒兒資質如何之好、學習如何專心致志，又驕傲地炫耀自己後繼有人；每回倦收天在一旁聽著，都會露出不太贊同卻無可奈何的苦笑。

現在想來，倦收天或許早已察覺此子心性，只是礙於原無鄉，不好明說。

「另外，他殺傷南宗道磐，已引發南北宗紛爭，在此時選擇歸還名劍與北芳秀名號，固然讓北宗完全瓦解，卻能保住南修真一脈；如若他真下殺手，南北宗只會混戰至凋亡。」

月無缺說著，又想到袖袍裡去摸神醉，這才想到自己這孩子身遭到大夥勒令禁水煙，神醉早被琴心藏到不知哪去了。

可惡啊，這種時候，就應該來個水煙啊。

「南北宗紛爭，光聽都煩惱，我原以為南北道真一統之後，這些問題已不復存在。」

「人心難解，過往恩仇都有後人，要如何不復存在？」

夢丹青思索半晌，稍晚他會對兔子進行繪夢大法，若事情真如無缺所猜測，是南宗道磐動了手腳……「無缺，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我自是不像倦收天，有不必要的顧慮與心軟。」氣憤地再次化出覺月天鋒，月無缺雖是孩子身、但功力恢復也有七成，打架還是夠用的。「我的打算就是殺上道真，把那忘恩負義的崽子宰了、把他的頭掛在原無鄉墓前，再把不明事理的門人全砍光，然後拍拍屁股走人，誰不服氣、就來戰！」

「道真是兄長的心血，倦收天怕是不會同意無缺的做法。」

「待你用繪夢大法讀了那只兔子，你倒是看看倦收天會不會與我同一陣線。」

月無缺方才請照世明燈探過，現在倦收天身上的九陽之氣相當薄弱，恐怕打個幾場就會耗光，那也是一種解方。「要是他猶不肯與我一起殺上道真，倒不是不能考慮跟他打幾架，把他弄成天劍非天。」

「無缺此言，像是唯恐天下不亂。」

月無缺冷哼一聲，而今天下平靖，就有人要找事，還不如天下大亂呢。

「丹青，你看這道真雙宗主，畢生竭盡全力求武林安定、道真和平，如今一者受難、一者蒙冤，天下平靖有何用處？」

(~To be continued~)
──────

（．．．這就不要原小兔劇場了吧？我怕～～～）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24-06-22 23:4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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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in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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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4-04-30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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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兔子認成松鼠跟土撥鼠的地方好可愛(小當家:???
收天把自己過得好慘QQ
接下來尋找真相的日子讓原小兔好好照顧他
小當家變成兔子應該也是萬能的吧!

目前霹靂坑中
噗浪歡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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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祀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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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4-04-30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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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要是原小兔劇場感覺會被兔子用力踢踢(
收天把自己弄得好慘啊……兔子也好慘……
雖然很刀但是看著也好快樂……(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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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ntl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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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4-04-30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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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兔子，我的兔子啊！！！
我等着芳和月老爷杀上道真把那白眼狼neng死的那一天

古有美人，柔情似水
古有美人，蛇蝎心腸
美人謂伊人
所謂伊人，何來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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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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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4-05-02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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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樓sanin0202于2024-04-30 01:00發表的 : 7 w,D2T
把兔子認成松鼠跟土撥鼠的地方好可愛(小當家:??? o A2oX
收天把自己過得好慘QQ >+7{PF+sB
接下來尋找真相的日子讓原小兔好好照顧他 =!SV;^-q
小當家變成兔子應該也是萬能的吧! P,pC Z+H

原小兔表示，我知道我很可愛～～～～
真相其實就是看到那樣，很單純的，只是兔子得想辦法陪在收天身邊。

引用
引用第2樓歐陽祀祈于2024-04-30 11:05發表的 : grE(8M
這裡要是原小兔劇場感覺會被兔子用力踢踢( b|.Cqsb
收天把自己弄得好慘啊……兔子也好慘…… AjEy@/
雖然很刀但是看著也好快樂……(變態 lv/im/]v

這裡一定不能有原小兔劇場，我會死XD
我現在已經想不起來為啥會這麼刀了（喂）
但無論如何我們刀子跟糖都是一起發的！

引用
引用第3樓yentl612于2024-04-30 12:30發表的 : G?@W;o)
兔子，兔子，我的兔子啊！！！ N4,oO H~
我等着芳和月老爷杀上道真把那白眼狼neng死的那一天 `PAQv+EYz

兔子真的變成了一隻兔子！
兔子：我是倦收天的兔子！
芳打擊太大了，等他清醒點，該報仇還是會報啦大概。

頂端

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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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8)

5樓發表於: 2024-05-02 21: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大家的回覆與小花！
刀到一半突然想不起來當初想到啥梗要那麼刀，然而覆水難收（喂喂喂）

──────
化兔兩次必成妖（二）

宇外通道，向來是去時容易、歸時困難，火流星在反向通道裡鋪天蓋地而下。

年輕的南宗道磐以法界銳光劃出劍網，在通道上方形成護罩。『師尊，我來！』

原無鄉銀驃玄解蓄而不發，看著自家徒兒在眼前表演。這回他帶這孩子出宇外，多少有些考核的意味，道真宗主已經幾百年未換人，也到了該傳承的時候。

他很早就想將位置傳予自家徒弟，但每回提起，倦收天總是不置可否，卻又不願多說。

原無鄉思來想去，也許好友在意的是他將銀驃玄解卸下；但此事並非如此絕對，銀驃當家未必要與南宗宗主同為一人，而就算他真卸下銀驃，江南春信也早為他尋了數種替代材質。

又或者好友其實希望與他同進退呢？那挺好，卸下道真重任，他們就能並肩遊歷山海了，他有幾句真心話……

他尚思索著，眼角餘光瞥見一記漏網的火流星，直往徒弟頸後空門而去；不及思索，他騰空而起、玄盾當即化出，擋下那一記火流星。

『當心！』

『多謝師尊。』

卻見那人道了謝，劍勢瞬收、劍網護罩頓時消失，所有的火流星直落原無鄉之身；原無鄉一愣，另掌要再變換招式，不想忽感後腰處劇痛，功體瞬鎖──

『你！』

他回過頭，眼前依舊是他的愛徒，雙目清明、面上掛著謙謙笑意，與過往一般無二；但那把插在自己腰上的法界銳光又是那樣清晰，這孩子，是……被奪舍了嗎？

宇外通道已至盡頭，原無鄉真氣凝滯、自通道口重摔於地，他半撐起身，試圖要去探自家徒兒脈象，卻被輕易揮開。

『師尊、宗主，你真傻。』

宇外通道尚有數枚火流星落下，年輕的道磐用法界銳光接了一道熱流，倒轉劍鋒，輕輕鬆鬆地削去原無鄉左肩以下的臂膀。『我沒有被什麼異魔控制，也非中毒。』

『……』原無鄉瞪大眼睛，一開口、喉頭蓄壓已久的鮮血洶湧嘔出，讓他半點發不了聲。

驟變來得突然，他心下驚駭、直至此刻仍不相信自家愛徒會做出此事，斷臂傷口鮮血噴濺，他竟不怎麼覺得痛。

何時的事？這孩子為何恨他至此？

『師尊不必多想，你待我甚好，我只是嫌你站在了我想要的位置上。』

法界銳光輕點於地，鮮血自劍鋒邊散成細絲、未及落地便散入空中；南宗道磐拾起那只斷臂，被硬生生拆散的銀驃玄解不穩定，紊亂氣勁迸發。

『師伯說了，要把名劍金鋒與北芳秀傳給我，我可是南宗之人，師尊可知為何？』

他劍鋒再揚，將原無鄉的右肩也削了下來。

『是，因為在師伯眼裡，只有你是唯一的銀驃當家。』

銀驃玄解合而為一，紊亂暫消，卻因著離了數百年來的主人而泣淚；道磐冷笑一聲，武器固然有靈擇主，卻不能左右人的決定。

『師尊，你活著一天，銀驃當家便不會換人，你說我得等多久啊？』

他是當屆唯一出色的道生，放眼南北宗、無人能與他匹敵。南北宗一統卻分治，不過是靠雙宗主維持表面和平；自古以來，便無臥榻之側容他人鼾睡之理，道真要一統，只能是一宗併滅另一宗、僅許有一個共主。

『我若是擁有名劍的北芳秀、又是擁有銀驃玄解的銀驃當家，道真一統瞬間便成，何須你們兩位奔波數百年？師尊，你若放心當前的道真，便不會阻師伯與我們同行，可見你自己也明瞭，這方式是失敗的。』

血滴在周身聚集出一攤紅池，原無鄉仰躺在地上，血液的流速已經慢了下來，他眼前逐漸模糊，身軀開始發冷。

瀕死的感覺並不陌生，只是可惜，過去那幾次他魂神幾乎分離之際，好友都是在身邊的……他腦中浮現那抹金色的道影，讓他忽爾有些驚慌起來。

倦收天若是知曉這一切、、、他不敢想後續，他寧願此子編個完美的謊言，去欺騙自家好友。

他可以死於宇外、南宗道磐可以被宇外魔人控制、甚至可以說他已在宇外化為灰燼，什麼都好；自己的身亡已經會給好友帶來極大打擊，怎能再讓這人明瞭實情？

『……不可傷害你師伯。』

『師尊不必擔心，我會將你的屍身帶回永旭之巔，只要師伯願意將名劍交出，徒兒不會對他不利。』

『不可……』帶回他的屍身，必是刻意要刺激倦收天，原無鄉內心悲戚；此際如此，他已再無任何能耐護住好友。

『是我之過，未曾察覺你竟有此等心思。』

他現在終能明瞭為何好友對他下放職權不以為然。現在想來，此子確實在權力上較有控制欲，對南北道真多年共治的態度也較為極端，但他未曾想過……

太遲，太遲了。

『師尊不察之事可多了。』

年輕的道磐笑了笑，原無鄉對他有移情之念，故而對很多再明顯不過的事視而不見；倒是師伯冷眼旁觀、看得透徹，給他的指點總有弦外之音，亦反覆暗示過自家師尊。

幸而師伯自認是北宗之人，不願介入南宗傳承，他才能一路往上爬至此位。

數月前，師伯私下找他、點出他對銀驃玄解的渴望不適切，又說若他真想繼承道真雙寶，自己可以將名劍金鋒交給他。

名劍金鋒，他自然是要的；但銀驃玄解，那也是不能放棄的。

『初識的時候，你說我看上去有幾分像莫尋蹤，師尊可曾想過那是蓄意裝扮？我說我希望能追上師尊成就的時候，你可曾想過，那包括銀驃玄解、包括宗主之位，也包括你的道侶？』

包括什麼？！

『胡言！呃……』原無鄉心頭一驚，又嘔出一口血，他鮮血將盡，嘔出來的血量已不多，點點泛著青黑。

『徒兒句句屬實、出自肺腑，並不胡言，師尊要相信，徒兒是為了道真一統而努力。』

有了銀驃玄解與法界銳光，就差一把名劍金鋒，那不難，師伯早應予他；他很了解他的師尊與師伯，他知道要如何讓師伯乖乖交出名劍與北芳秀──

他這個南宗道磐，很快便會成為道真一脈唯一的宗主。

『師尊，你就躺在此處待血流盡吧，徒兒去為你找一副襯得上你的棺槨。』

原無鄉靜靜地躺在宇外通道下，灑出來的火流星一點一點打在他身上，他沒什麼感覺了、視野所及也從模糊逐漸變成灰黑，身體上倒不是太痛苦。

但就是、不放心，他那向來都傻的好友……

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原無鄉覺得自己疑似聽到了一聲幽幽輕嘆。

──────

夢丹青摔下夢筆，心頭洶湧、嘔出一口血。

「丹青！」月無缺忙扶住夢丹青，繪夢大法是否出了問題？「發生何事？」

夢丹青咳了幾下，持手巾拭去嘴角鮮血，又去抱起渾身發顫的白兔；這段記憶內容極其驚人，原無鄉方回溯了這段故事、此番還懵著，大抵也有些接受不能。

「我無事，只是氣急攻心。」

揮起夢筆，夢丹青將原無鄉的記憶引入月無缺與照世明燈意識中，兩人皆是一愣。照世明燈蹙起眉，他不忍見、但竄入意識的畫面非閉眼能閃躲；月無缺呢，則是氣得又化出了覺月天鋒，嚷嚷現在就要殺上道真。

照世明燈猶豫半晌，他覺得這段記憶對倦收天而言太過衝擊，並不合適。

「……倦收天，原無鄉的記憶，你要看嗎？」

不可！原小兔回過神來，他自夢丹青手中躍下，跳去擋在倦收天身前。不行不行不行！你們不能刺激好友！簡述就好，不要給他看！

「我知道發生什麼事。」

倦收天伸出手，讓小兔子沿著他手臂爬上肩。看夢丹青的反應，此時此刻、這只兔子確實有原無鄉的記憶，雖不知為何如此，但他也不想探究是為何。

……只要好友在這裡，如此便好。

下葬原無鄉之前，他親自探過每一道傷，他清楚每個位置是以什麼劍刃、何種角度戳刺或削落；後來……後來他就看不見了，連造座墳都造了許久，自然也刻不了墓碑。

「好友的手臂，是生前被人斬斷，後腰處的傷口，是法界銳光所傷，我都知道。」

那南宗道磐極其透徹他。過於明顯的事實、不可置信的噩夢、反覆重演的心魔，悉數擺在眼前，反而會讓人想逃避，寧可相信謊言──

師伯，是我的錯，沒有保住師尊，請師伯降罪。

他自棺中抱起原無鄉已屆冰冷的軀體，擦去臉上血汙與塵土，棺槨是上好的紅紫檀，但那人身上無一處完好，連道袍也幾乎片片碎裂。

倦收天無數次想過、若真有這天他會如何，他總以為自己會悲慟至瘋狂，會失去思考能力，甚或完全變成非天。沒有，而今這一刻就在眼前，他很清醒，每一顆空氣裡的微塵如刀割般、在皮膚上劃過的感覺都清晰。

他確實很清醒，清醒得能一眼看出原無鄉後腰處那道貫穿身軀的劍傷何來。

你師尊如何身亡？

自宇外通道回歸時遭魔人所襲。

魔人所襲。倦收天複誦了一次，繼而望向原無鄉雙肩。他的手呢？

師伯，師尊身亡，南宗一脈躁動不安，我不得不先取下銀驃玄解、送歸南宗以安人心。

倦收天望向山腳，永旭之巔下滿滿的是道真門人；他的師侄不是來請罪的，是來逼宮的。

這些推諉之詞，你在多久前便想好了？

師伯。被戳破了謊言，年輕的南宗道磐毫無懼色。你可記得前些時日許了我名劍金鋒？又或者，你此刻要以北芳秀的身分、代表北宗出戰，與我這個新任的銀驃當家爭奪統領道真之位？

我要殺你。名劍金鋒與主人心意相通，此刻低低哀鳴、震動不已。

師伯，你做不到。名劍金鋒直朝他而來，南宗道磐側頭避過，卻不應戰；他笑道，師伯，你想清楚了，我可是師尊『唯一的』關門弟子啊。

唯一的……倦收天想起莫尋蹤，他當年沒有保住那孩子，現在又要親手殺掉原無鄉的弟子嗎？

山腳下的道生們不知其因，只得見北芳秀騰怒、劍指南宗道磐。南宗方失宗主已極其不安，又見北芳秀殺意騰騰，騷亂頓起，數處瞬成戰團；南宗向來人多勢眾，逐成圍剿北宗之勢、顯不可擋。

倦收天心下了然，他師侄精心設計的陷阱，他不想踏，卻不得不踏。

他有幾個選擇。

殺掉這人，讓南宗大亂，南北宗混戰不休，道真一脈消耗殆盡；或者現在收劍，當作原無鄉只是死於意外，與此人分掌南北宗、競爭統領道真之位。

──如何可能？

道真陪他度過了數百年光陰、把原無鄉帶到他身邊，於他有恩，他不能一時衝動而毀去整個道真；但要他與這人若無其事地相處，斷無可能。

他可以把道真給他的都歸還，只留原無鄉。他什麼都不要了，只要原無鄉。

那南宗道磐只守不攻，已在名劍金鋒之下頻頻受創；遠處持燈道者匆匆趕來，倦收天明瞭道者此來目的，他回頭看了棺槨內那人一眼，怒喝一聲，劍鋒凌厲，卻是持名劍砍去自己右臂。

倦收天！

這一著確實出乎南宗道磐意料，山腳眾人一時愕然，紛亂竟忽爾消停。

他劍芒一轉、削去髮帶，道冠登時墜落於地；爾後他又將名劍拋了出去，名劍金鋒失主、泣血哀鳴，喚不回他斷然決心──

從今日起，倦收天不再是北芳秀，奉還名劍金鋒，自此與道真再無干係。

「你知道，你卻留那傢伙一命，寧可歸還名劍、斷去一臂、躲在煙雨斜陽裡不願面對？」

月無缺跳腳，但凡知道事實，怎麼能忍！「當年那個為了歧天人之死而暴怒，差點連我都殺了的倦收天呢？」

倦收天又不言語了，他輕輕地摸著小兔子的頭，並沒有真的在聽月無缺訓斥。

「你看你讓他多擔心？不管他是用了什麼方法在這裡，都是放心不下你，你連為他報仇都不願嗎？」

「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好，我們讓本人說吧。」無論說什麼都說服不了倦收天，月無缺更氣了，打起兔子的主意。

「原無鄉，咱們殺上道真、把那白眼狼宰了，你道如何？」

原小兔用力點點頭，無論是不是他的愛徒，讓這樣的人統領道真，道真只怕哪日要變魔窟。

「你看，連原無鄉都同意！起來調息！吃點東西！別那樣頹喪！」

月無缺拼命拉扯、倦收天呆坐不動，看來是無法達成共識，照世明燈搖搖頭，他們應該把希望放在原無鄉身上。

「夢丹青，你的繪夢大法可知為何原無鄉會以這個型態出現？是寄靈、執念，又或者，」雖然機會極低，但他仍心存僥倖。「……其實有一魂？」

「道者所言非虛，兄長此兔之身已過月餘，並無魂神裂解，故而不是寄靈；有記憶、有思考，也就非是執念。」

夢丹青自然希望兔子身上留有一魂，但兄長既然從未提防過對方，基本上不太可能留下什麼契機。「但是否真有一魂，超出我的能力範圍。」

「那麼……」

照世明燈做這兩孩子的證婚人（？）兼保姆已經數百年了，此番事故來得突然，縱是他這個向來不強求的人也難以接受；無論有什麼機會，都應該嘗試──就算原無鄉永遠是一隻無法與人溝通的兔子，也好過剩下墳土一抔。

「這回再往春宵幽夢樓，無天坑之險，道真雙宗主已至此、亦無可再不利之事，或許是個好選擇？」

──────

前道真三宗宗主，現在是一隻兔子、一個孩子、還有一個斷臂失明兼喪志的成人，沒一個讓人放心的；照世明燈與夢丹青，也沒一個能打的。

而敵人，可是原無鄉與倦收天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握有整個道真戰力，還坐擁道真雙寶。

照世明燈從未想過他有朝一日會淪落至斯，帶著昔日的道真三宗宗主兼一個副宗主，趁著夜黑風高、一路躲避道真門人追殺，倉皇地逃入春宵幽夢樓。

慘，太慘了。照世明燈想為自己掬一把傷心淚，絃首與素還真一定是知道留在武林道上會如此悽慘，才一個個消失無影蹤吧。

步香塵斜倚在榻上，盯著眼前狼狽的五個人（？），持香扇捂嘴輕笑。「哎呀，一二三四五，道家的男人，薄情～」

她伸展花藤，輕輕鬆鬆地把夢丹青手上那只兔子勾了過來。

「銀驃當家好生狡猾，說好與本樓主再續前緣，三百年都不願踏入幽夢樓一回；此次來，又是帶著大麻煩來的。」

原小兔眨了眨眼，他都這樣了，步香塵還是認得出他？“八品神通果真無所不能，原無鄉是已死之人，花君竟猶是能與我溝通？”

哎呀，果然可愛，步香塵再次把兔子從頭到尾摸了一回──當然也沒漏掉重點──嗯，過了三百年，還是挺令人滿意的。

「銀驃當家不明白吧，你是吾養了三百年的兔子，吾不能跟你溝通，還有誰能？」

＂咦？＂啥意思？這三百年他明明都在道真啊？

步香塵打量了下倦收天與月無缺，既然原無鄉是道真大宗主，那他欠的債，倦收天與月無缺也可以幫著還吧？

「銀驃當家，欠債要連本帶利還。那個瞎眼又失臂的，該在的都還在，可以；你這兔子我喜歡，也可以；丹桂娃兒，看起來比小四還可愛，倒也無不可～～」

想來就完美，她控著花藤去纏月無缺，看來可以開始想書名了。「這樣，三個人（？）其實也不太佔空間，一齊上榻來吧？讓本樓主一次收齊傳聞中的道真三花如何？」

哎唷喂呀，照世明燈持燈擋住自己眼睛，他可能是太老了，承受不了這畫面，心臟有點不行。

夢丹青上前一步，把差點就要被勾上榻的月無缺拉回來。「花君。」

「哎呀夢君，忘了算你，你跟他們三花不是擺一起的，你可是大金花呢。」

見到夢丹青，步香塵倒是收斂了些許，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月無缺；畢竟嘛，她出書還是很希望有人能畫插圖的，小說內容固然重要，賣相也很重要，有助銷量。

「花君說笑了，實乃兄長受人所害，如今這兔子彷彿與兄長有關聯，我們想知道是否……」

「是否有一魂？」步香塵薅了一把兔子毛，言談中有幾分得意。「那自然是有，因為這一魂是吾留的。」

「咦？」

「三百年前，銀驃當家於吾指掌間享受之時……」

原小兔打了個噴嚏，胡言亂語能不能看場合？＂花君，這麼多人在這裡呢！＂

「呵，總之，吾感知他未來有大劫；但時間尚久、難以確認，故而僅在取玄解之力時勾取了一絲魂靈，養在妖花之中，想著或有用處。」

＂啥？你取我一魂？＂原無鄉心下困惑，他為何一點感覺也沒有？

「只是一絲魂靈，不是完整的一魂，銀驃當家無感是正常。上個月，魂靈躁動不安、似有所引，吾便知銀驃當家已應劫，將它放了出去；它最後在宇外通道邊消失，現在看來，應是與死前即將消散的魂神相合。」

＂原來如此，難怪我的記憶總像是碎的，東一塊西一塊，時序要靠自己拼湊；還有些部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還需要丹青施行繪夢大法。＂

原無鄉現在知道為何自己對某些事幾乎沒有印象了。主魂在妖花裡被養了三百年，什麼都不知道，相關記憶都是消散前湊過來的。

步香塵的嗜好，就喜歡收集各種奇怪的魂靈功體，通通往妖花裡丟；反正生意人嘛，手上籌碼多些總是好的，她自己也未曾想過此魂靈真能派上用場。

「至於為何會以兔子身現形嘛……應與當年煙雨斜陽的言靈術相關，畢竟這一道魂靈從未回到煙雨斜陽陣中，故而未曾解咒。」

心裡的猜測得到證實，照世明燈有些激動，只差沒喜極而泣；天啊，再給他一次機會吧，這回他要把兩孩子都帶回黑暗道藏好，勒令雙秀只能過度私交，不能隨意外出、更別管蒼生什麼事了。

「承蒙樓主有心、保住這一魂，敢問是否有方法能救回原無鄉？」

「哼，薄情之人，吾為何要救？」步香塵玉手在兔子身下捏了兩下，原小兔驚跳起來，險些要炸毛。

＂隨便亂捏還罵人，花君，你禮貌嗎？＂

夢丹青看了看四周，月無缺現在一直跟花藤在打架，倦收天沒反應，兄長……他根本不知道兄長都跟花君說了什麼，但花君你為啥一直對兄長毛手毛腳？兄長現在是兔子啊！

總之，他大概是全場唯一能與步香塵正常對話的人了。「聽花君話意，便是有辦法了？」

「只有一魂，沒有可用之軀，得讓他繼續當兔子。」

「兔子身是無不可，但花君可有方法讓兄長能說話？」

夢丹青指了指金色的道者，他們好不容易才把人從煙雨斜陽拖出來，這人卻仍是死氣沉沉，想來也只有兄長才有辦法。「至少，讓他倆能溝通。」

步香塵拎起兔子，與其視線齊平；生理上這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要讓兔子發出人聲太過艱困，超過妖花能力。「兔子說話困難，讓他倆心識相通卻不難；只是……兔當家，你準備好了？北芳秀的心識，你能招架？」

原小兔點頭如搗蒜，須知他在好友身邊晃了大半月，多少話想說而不可得。

＂花君身負八品身通、無所不能，麻煩妳讓我可以跟好友溝通，來日我必結草銜環……＂

「省下你的巧舌如簧，這招數吾在素還真處領教過很多次。兔當家做不到的事就不必承諾了，本樓主該討的、自會討回來。」

步香塵冷哼兩聲，自妖花中化出當年留下的九陽真氣與玄解之力；這本是想要催化江南春信打給自己的新武器，不想此兩股力道都與自己功體不相容，只好丟在妖花中讓它們彼此滋養，順便也養一養原無鄉的那一絲魂靈。

討厭，不過是兩道氣勁，竟然也敢在八品神通面前放閃。

她將兩股氣勁融合，化作一枚冒著金光的銀藍色球體，緩緩按入兔子心窩；原小兔內息洶湧，一時難以承受，幾乎要裂身之刻，另一道熟悉的功力又渡了進來，穩住他形體不毀、魂神有依。

是倦收天。

金色道者目不視物，調和九陽真氣與玄解之力於他卻早已是自然，連視覺都不必。

劇烈疼痛過去，原小兔喘了幾口氣，急遽的心跳逐漸趨緩，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又有了些許功體；他揚起頭，去尋熟悉的面孔，想知道自己是否真能與對方溝通。

“好友？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過往在開陣中常聽見的心音傳來，金色的道者一愣，腦袋霎時空白；他彷彿見到那人就在眼前、笑盈盈地望著他，畫面一轉，又是自己抱著冰冷軀體的那一幕。

原無鄉……

他動了動唇，像是被人掐住般乾澀的喉頭沒有發出聲音，倒是有些許鹹苦水滴順頰而下、趁隙鑽進了唇。

＂好友！＂

小小的月無缺扛著昏厥的倦收天，面上不豫之色顯而易見。看吧，他是不是早就說了，要進食、要調息？就不聽話！想死也行！好歹得拉個墊背的，就是那個該死的南宗道磐！

(~To be continued~)
──────

（真的還是不能有原小兔劇場，我想多活幾天．．．）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24-05-02 21: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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