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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布布文學 琅琊文庫 07.15 《戲偶生》〈楓櫻〉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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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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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6)
樓主  發表於: 2016-07-15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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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15 《戲偶生》〈楓櫻〉

2
管理提醒︰ 本帖被 妃茗 從 布布文學 移動到本區(2018-02-13)
最近一堆有的沒有的事,好久沒發文~~~嗯有些還沒完成的東西,可能之後也要拖有點久......真是抱歉了>< =%wwepz6  
;JNI $DR  
這篇寫了意外的久,中間還發生某件事讓我停下來,前後寫文的心境情況,真是......唉! k{{iF  
^+v6?%m  
廢話不說了,進入正題。這篇楓櫻的標題其實打的有點心虛,不過只是想說一個故事罷了。 "0ITW46n  
QH?}uX'x)G  
食用前提醒:本文風格跟之前的比較不同,慎入啊慎入。然後因為需要所以有些地方用台語寫的,怕有大大看不懂會有註解在後,只是因此閱讀上會造成困擾真是抱歉了~~~至於邏輯合理性跟人物崩壞這個每次都說就不提醒了〈啪〉 vmV<PK-  
m{~p(sQL  
這篇的發想,是在某次往某個方向的路上,所看到的景象,腦補n多後的產物~~~ GpW5)a  
|l*#pN&L  
那麼歡迎也感謝有興趣的大大,來賞文了~~~  
[ 此帖被jojojo在2016-07-15 14:45重新編輯 ]
緣起緣滅,緣盡還緣;
得失隨緣,心無增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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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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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6)
1樓  發表於: 2016-07-15 14:28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傍晚,夕陽的餘光照在柏油路上,金黃的地方彷彿是路面融成一片黏稠的金色岩漿。兩旁的路燈漸漸亮起,遠處原本還算清晰的山影也慢慢的潛入已昏暗下來的天空。 M-  f)\`I  
09_L^'`  
"F,d}3}  
    老黃生騎著他的鐵馬【腳踏車】,在往大廟的筆直路上緩慢行進著,細瘦的雙腳吃力的踩著腳踏板,整個身子起起伏伏,厚重的喘息聲不間斷傳來,伴隨生鏽金屬摩擦發出的刺耳噪音,引的不少沿途經過的行人側目。 ,gvv297  
'dnTu@mUT  
]A;{D~X^w  
    有個好奇的孩子掙開父親的手,跑到老黃生的旁邊,他視力特別敏銳,當別人都還在為那噪音皺眉時,他卻遠遠的看到那腳踏車後座地方,有個用粗繩帶子綁得緊實的大木箱,那木箱幾乎要比老黃生還高,而且看起來,很有些重量。 }s0?RH  
` 0YI?$G1  
jz\LI  
    「阿伯,哩拗畢這似蝦米啊?【伯伯,你後面這是什麼呀】」 \xQ10\u  
,mu=#}a@}  
h4j{44MT  
    老黃生停下車,緩了口氣,用慈愛的眼神看著小男孩,接著用和枯枝手臂明顯不搭的大手掌,摸摸男孩的頭:「這啊,這是『布袋戲』,挖按時賣底廟跌啊標驗,尼哪是想咩看,就來,是免錢欸喔!【我晚上要在廟埕表演,你要是想要看,就來,是免費的喔】」 QasUgZ  
_N.N?>  
q~3dbj  
    男孩似懂非懂地看著黃生,卻被追上來的父親一把抱起;男孩的爸淡淡看了黃生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就帶著男孩走了。黃生轉頭看了看後座的木箱,把上頭一路不小心沾染的灰塵拍了拍,然後繼續騎他的車。 $@[`/Uh   
JWu^7}@~=  
$LS$:%i4  
    像是頭年邁的老牛,愚憨笨重地走在田間小路。 dy4! >zxF  
]cz*k/*0  
hkS K;  
    廟口的戲台已經簡單地搭起主結構,這是前幾天黃生勞動的結果,表演還沒到,他就必須先搭起戲台,這種繁複的「彩樓」,可不是每個布袋戲劇團都可以用得起。加強了頂蓬、底座跟龍柱,六角形舞台,疊斗式樑架,藻井,還有飛簷、斗拱跟窗櫺,左右兩側增加了斜面,整個舞台精緻而生動,氣派又寬廣。想當初,自己買了那彩樓時,身邊的劇團朋友個個羨慕不已,吵著要參觀,他們摸上那雕刻精緻的樟木時,那羨慕嫉妒恨的表情,黃生到現在都還記得。 }d,iA FG  
mOLP77(o  
 X,zqI  
    粗估了下待會兒裝飾戲台還有整理戲偶的時間,尚且寬裕。黃生牽著腳踏車,在廟口附近閒晃。到底還是鄉下,沒沾染太多城市的喧囂,從廟口向外望去,左邊有個賣地瓜糖的三十年老攤,右側稍遠距離則是賣旗魚黑輪的關東煮攤,廟口正前則是鹹酥雞炸物店,一個年輕人正在抽菸等著老闆撈起在回鍋黑油中炸好的雞脖子,還有些小攤子零星散布,麥芽畫糖、雞蛋糕、烤魷魚串、棉花糖、小鋼珠機……多半是因為今晚上廟口有活動,不然平時要比今天冷清許多。 S{ v [65  
*3S ./ C}  
t)y WQV  
    順著巷子右拐,在角落有間冰店,珍珠湯圓黑糖粿分別煮好置在大圓玻璃碗中,店裡頭有兩個女生在吃水果冰,冰沒吃幾口,話匣子倒是一直關不起來,說說笑笑,碗公裡的剉冰有一大半都成了水。黃生站在門口,想了想,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走了進去。 9~6FWBt  
IX!Q X  
G8m:]!  
    「要吃什麼?」正在切水果的壯年男子頭也不抬地問道,一旁的中年婦人則是用個保鮮盒將他處理後的瓜果收集起來放入冷藏櫃。 yq3i=RB(  
g3p*OYf  
R7/"ye:7J  
    黃生掃了眼牆上貼著的價目表,視線在「八寶冰」上停留許久,他蠕動蠕動嘴唇,開開合合,卻沒發出聲音,過了幾分鐘才將手按在其中一個品項上。 |.A#wjF9  
E^I|%F  
RCFocOOn  
    「一杯木瓜牛奶。」壯年人只看了他一眼,接著用宏亮的嗓門朝身後大吼。 G~oGBq6Gz  
wnf'-dw]  
Gw"H#9J}T  
    黃生以周圍的桌椅邊緣為支撐挪動身子,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店內的電視機轉到電影台,現正上映的是《葉問2》,洪金寶正說出那句經典的台詞,在角落算著小一數學的老闆么女拉拉看的認真的小姊姊衣袖,吵著要姊姊教她。 aY^_+&&G  
Ms^U`P^V~P  
<2cl1Fb  
    黃生只看了電視機一眼,就不看了。中年婦人將熟透的木瓜放入果汁機,加了一小杯牛奶和一大杯水,接著挖出一大匙砂糖──黃生皺眉,他患有糖尿病,吃不得甜──全部倒進去,在機器的運轉聲,兩個小女孩逐漸放大的吵架聲中,黃生從透明門中望了出去,廟口戲台的前面,一個人在放塑膠椅,他放的很隨便,椅子幾乎是用扔的,排不成排行不成行,零星亂散。 8 |2QJ  
Q:.q*I!D<4  
#6])\  
    現在的年輕人啊……黃生用鼻子發出不大不小的哼聲,然後他的木瓜牛奶來了,他只喝了幾口,也就不喝了。 29]T:I1d[  
N :#"4e  
/65ddt  
    走出冰店,黃生牽著腳踏車到廟口,他將腳踏車放好,走到正中,雙手合十虔誠地朝裡頭的「天上聖母」拜了三拜;從側門走進去,八十多歲的廟公穿著破破爛爛的男用內衣,坐在辦公桌後,翹著腿,手上拿著今日的報紙,戴著細框老花眼鏡,整個臉幾乎近的都要埋進報紙去了;桌上一個玻璃杯,裡頭是喝到剩一小口的58度高粱,一堆一堆的宗教宣傳冊旁邊,則是個老式的手提收音機,某地下電台的主持人在賣來路不明的藥,沙沙的雜音擾得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ogt<vng  
p'lL2 n$E  
 pw^$WK  
    嘿!老黃,呷飽沒【吃飽沒】──廟公漫不經心的打了個招呼──靠杯,這病態的社會,廟公指指報紙上醒目的頭條,嘴裡說著和臉上已經定型的慈祥笑容明顯不搭嘎的話。 95.m^~5  
\t LfB[S.5  
W'Wr8~{h  
    「繞境活動已經完了,今晚上就剩我的表演,這『媽祖生』也算是告一段落。」黃生瞥了瞥四周,沒有,沒有其他人,只有陣陣的線香味兒,和裊裊菸縷飄在千里眼和順風耳的雕像前。「……不是說好會有一個人來幫我搬東西嗎?」 B~/:["zTh&  
7J ~usF>A  
A}(&At%n4  
    「喔!有啊!他剛才還在呢……」廟公拿下老花眼鏡,顫巍巍地走到窗邊,朝廟的後院大吼,「幹!阿明仔你是死去哪了?」 %P!6cyQS  
oy I8}s:  
>t-9yO1XQq  
    「今日的少年仔,都不踏實,大概又是去後院跟那群八家將一起玩了,幹伊娘哩!」 ZzU3j^  
!d@qT.  
-)biSU,  
    一個口中嚼著檳榔的年輕人姍姍來遲──是下午在排椅子的青年,黃生認出他了──他見到黃生,招呼也懶得打,逕自出了廟門走到黃生停在石獅子旁的腳踏車,粗暴的解開繩索,將大木箱子用力扛起…… dLV>FpA\  
t5r,3x!E  
:'*;>P .(  
    唉呦喂!黃生急急地跑去。「輕點輕點,那東西金貴的緊!」 _9%R U"  
i%jti6z$Hr  
|@{4zoP_N  
    夜,終於真正來臨。 Ks|qJ3;  
Eiqx1ZM  
inO)Y]|f  
    將東西都放定位後,來幫忙的年輕人連一瞬也不願多留,只留下黃生,將戲台最後的裝飾用好,背景板立好。下方布簾,繡著「黃生布袋戲」幾個大字,而屏上則寫著今晚要演出的精彩戲碼。在交關屏【傳統戲台裡,用來區隔觀眾跟後方工作人員的東西】稍稍固定了麥克風,小板凳置放好,黃生再從木箱裡頭拿出個播音機──這是箱裡少數的現代產品,在一堆傳統工藝品裡顯得極為突兀──最後,他小心地揭開木箱的夾層,最隱密的角落,是三只精緻的偶。 Czj]jA(0f  
#t.)4$  
EbEQ@6t  
    黃生輕輕地拿出其中兩隻布袋戲偶,一隻紫衣翩翩,寬袖儒衫,上綴無數珍珠,高冠黑鞋,手上還裝模作樣地拿了把羽扇;而另一隻粉衣燦爛,繡雲紋,點綴飾,長髮分兩辮垂至胸口,上方有櫻花頭飾整齊梳起,手還提著精緻花盞。 #bxUI{*J  
W_ w^"'  
aRPpDSR?l  
    紫衣偶作士人打扮,高貴風流,卻隱有仙人悠然之氣,而不因上頭珍珠顯得浮誇鄙俗。粉衣偶雖無他繁複,卻因裝配得體,看著也另有一番典麗風味。紫衣偶年歲較久,有些稜角處無可避免的磨損,在眼瞳的繪製上,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全黑,粉衣偶較新,臉型較尖,瞳孔是淺褐色,畫的細緻異常,若款擺清淺的秋水,細細溫潤,很讓觀者舒服。 Y?cdm}:Ou  
_wMc7`6F  
PQ6.1}  
    另一隻放在箱子中的偶,墨綠色衣,鑲有雀翎,仔細一看跟粉衣偶是同樣模樣,唯二差別一在那若燦星的淡紫眸,一在左臉頰上妖異黥紋。 u9-:/<R#}y  
q J)[2:.G  
(/x%zmY;/U  
    這是黃生最喜歡的幾隻戲偶,是他最珍視的寶貝,而他今日要演出的則是黃生布袋戲最精彩的戲目。 }.j<kmd  
r_8[}|7;  
y~,mIM$[@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帶著虔敬的心情套上戲偶,越過交關屏,啟動播音機開關。燈光投下,照亮了整個戲台,旁邊小販的吆喝聲大了起來,人潮開始聚集,今晚最後的廟會活動,就要開始。 O=2"t%Gc  
a: C h"la  
g^ @9SU  
    黃生抖著唇,使勁吐出今晚第一個笑喝聲…… \UBTNY,  
CC?L~/gPN  
R07 7eX  
l* ~".q;S  
dj>ZHdTn  
]yc&ffe%  
    在科學漸發達的現代,已不少人對神怪之說是嗤之以鼻,但在這鄉下地方,多數人仍是相信的極深,甚至是比任何其他更虔誠的信仰。黃生做布袋戲頗有年歲,和同行打嘴鼓【聊天】的時候也聽了不少有趣的傳說,自然是認為布袋戲偶有靈氣在內,當他們有自我生命,在保養上格外用心。可想是這般想著,他卻也沒真正見過什麼奇異之事。 6N7^`ghTf  
}vp pn=[Y  
2n/cq K   
    楓岫拂櫻其實是真有靈在內的……該說是,所有的戲偶,都有靈氣在內。 ]/G~ L  
qfRsp rRI"  
dRl*rP/  
    本來嘛,這偶有許多部份是山上的木頭為原料做的,不論這樹木是否死去,在生長時總是含了一些生命之氣,再說的玄虛些,吸收日月精華,吐納天地之氣,石頭都有成精的更何況是活物?兼之操偶者配詞耍弄他們,他們在某時便有了靈識,能感知外界事物,雖不曾為真人,但七情六慾、死生病苦,在那千載功名僅得一瞬的戲台上,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嚐了個遍,觀人性不可謂不透徹。 :Nry |  
{jnfe}]  
Qn=#KS8=J  
    拂櫻──也就是那粉衣偶,跟楓岫──那紫衣偶不同,拂櫻雖跟著黃生有數十冬【年】,卻遠不如楓岫待的久,至於楓岫的偶齡,拂櫻亦曾好奇問過,不消說,這戲內養成的神棍性格自是讓楓岫只揮揮羽扇,擺出一臉高深莫測樣,使渾身解數盡情地忽悠著拂櫻,讓拂櫻恨不得將手上的花盞不計代價地砸過去。 : `Nh}Ka0  
L[Z SgRTu  
uT")j,tz  
    拂櫻初來到黃生身邊時,他被黃生越過那一大櫃底層滿滿整齊排好的戲偶,珍而重之地放在最高層的鑰匙櫃裡,那櫃裡,只有楓岫一隻偶。楓岫對新來的朋友自然是挺歡迎的,笑嘻嘻地跟他打著招呼,極盡友好之能事;拂櫻是新來的,且真正被製成現在這個模樣也沒說太久,從楓岫身上他是感受到近千年的靈氣,於是剛開始也對楓岫同尊敬前輩般客客氣氣的,選擇性的忽視那儒雅笑容後狐狸似的狡詐氣質。 rn$LZE %  
s{QS2G$5  
-w>2!@8  
    時日久了,也混熟了,拂櫻這算是全然認清楓岫隱在內裡的劣根性子,單就嘴上吃的虧,就夠他氣得幾乎憋出內傷,偏偏當事者還一副「我們是最好的朋友那也不算什麼」,冤孽啊冤孽,偶生如此,拂櫻還真恨不得一頭撞死。而拂櫻到來後,黃生也順利完成他們兩個的完整劇目,該說黃生真不愧曾是布袋戲團的第一把手,在角色性格的設定上,還真繼承了楓岫那愛開玩笑、戲弄別人,幸得後來和他對手久了的拂櫻,漸漸麻木,並學得反擊之術,才讓拂櫻的苦痛少了許多。 ,CGq_>Z  
Kx8>  
p#k>BHgnF  
    有多次,拂櫻看著他的胞兄──那隻墨綠色衣的漂亮偶,因空間不夠,而被放在下一層,跟叫咒世主的偶放在一起──和咒世主相談甚歡,還被他的政治理念感動,拜他為王,自稱為侯,王侯相親相愛的好不愜意。再看遠處其他偶,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最後瞥向身邊人,除了冷笑兩聲,也只能欲哭無淚了。 )GbVgYkk  
UW!*=?h  
Ub>Pl,~'  
    嗯……話雖如此,跟著楓岫卻也不是全無好處。據楓岫自己說,他在黃家已有無數年頭,是代代相傳的傳家寶物,前前後後轉手了好幾代,還不計上他到黃家以前的時日,閱歷甚豐的他,常在夜深人靜,黃生酩酊酣睡時,拉著拂櫻,向他說許多稀奇古怪的事兒,拂櫻有種務實的性格,稀奇古怪的人間瑣事他不怎麼感興趣,但每回楓岫提起黃家的幾代歷史,拂櫻便聽的津津有味了。 E~[v.3`  
dV~d60jOF  
/'yi!:FZFC  
    黃家祖輩,說是從福建泉州渡海來的,先民不顧危險千里遠來,多是經濟拮据之輩;渡那波濤洶湧的「黑水溝」,躲在潮濕暗臭的破船艙,跟一班子偷渡客擠來擠去時,黃家先祖舊布巾裡唯一較值錢的物事,就是楓岫這尊偶,日日夜夜,當先祖思鄉之情起,就是靠著楓岫這家鄉之物稍微緩解。 >~+'V.CNW  
h;s~I/e(  
e!eUgD  
    不過黃家雖然在泉州時曾做過布袋戲事業,但到台灣後,中間卻隔好長一段時間才重操舊業,而發展到高峰的時期,是黃生的祖父,那個真心喜愛布袋戲並將一生心血盡數灌入的老師傅。那個年代恰逢日治,到1937年皇民化運動後,本土的布袋戲曾受到很大的阻撓跟迫害。 5eP0W#  
\J)ffEKIp  
JPs R7f  
    「我還記得啊……」楓岫每次說起回憶時,那臉上懷念之色,兼之他的長相,以及配合穩當的抑揚頓挫,不得不說,拂櫻常被這些弄得暈陶陶的,像是個好奇的孩童,夏夜蹲坐在老榕樹下,聽在搖椅上抽著水煙斗的長者,述說那些不知真假的神妙故事,那樣專注,那樣的沉沉陷入。 '[T#d!T  
'4T]=s~N  
mN!5JZ' 2  
    而到高潮處,有時楓岫刻意賣個關子,順便對雙目成朦朧渙散的拂櫻意味深長的笑一笑,輕咳一聲,看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拂櫻,木質臉上泛起桃紅羞澀,然後再不受控制的大笑起來,惹得拂櫻又一次著惱。 W*S !}ZT`  
z_gjC%(y  
].A>ORS/  
    「黃生的祖父偷偷架了個棚子,在舊曆過年時悄悄的在廟口表演,當時演出的是劍子仙跡跟疏樓龍宿決裂的那場戲,台下看的人誇張的多,你推我擠,我在後台看,看到有個彪形大漢被踩到腳卻怕發出聲音影響到上頭的表情,我永遠忘不了。誰知正演到打鬥的一半,突然有人喊『大人來啦,大人來啦!』觀眾唰的一聲驚慌地跑走,三兩個日本警察持警棍撞了進來,把整個棚子都給砸了──當時,布袋戲被禁止的厲害,若要演出,得穿著日本服,操日本語,內容以頌讚天皇居多。」 >Rnj6A|Q  
Q&JnF`*  
R)[ l 3  
    「黃生祖父是個脾氣倔的,持著兩隻戲偶,臉上全不懼怕,當時又值戰時,沒人有閒暇管他,便只進所裡,關個兩三天就沒事了。」  Uk2U:  
G!%Cc0d"7  
S yf0dp3  
    身為戲偶,雖不像供人狎玩的寵物那樣,但聽得自家主人的家族對布袋戲如此堅強執拗的保護著,除了內心卸下一開始怕被同垃圾般隨意對待的大石,更是覺得分外驕傲,那麼「身家調查」算是告一段落,拂櫻亦不免好奇起現在這個主人。 2r 0u[  
h 2Kx  
Boi?Bt  
    「他呀!」楓岫瞅了眼在榻榻米上打著鼾睡的翻身過去的黃生,那張看盡世事而往往顯得過於平淡冷靜的臉,少見的流露出那種崇敬而認真的神色。「黃生他,不只不遜他祖父,甚至可以說是黃家數百年來,最有天份且最認真的……」 iC$mb~G  
\v*WI)]  
o3s ME2  
Vk3xWD~  
o<pb!]1  
w^rINPAS  
    悠揚的樂聲起……儘管透過現代音響,而不可避免的缺少了一點味道。寒光一舍外,花園裡楓樹遍遍,止不住落紅飄零,滿地紅葉奪人眼目,園中亭內,薄紗帳後,隱隱綽綽一人影,揮舞羽扇,悠然自得,好個愜意風景。 ox}LC, !  
P S$6`6G  
2O*(F>>dT  
    一粉衣人款款走入,行經處,紅楓色變,粉櫻成形,於是原本一片秋季蕭索,轉瞬成了春日生機。粉衣人翩然落入,無雙顏色竟讓此景都被比了下去,微風吹過,他開口,清音朗朗,詩吟風流。 NHL -ll-R  
QcXqMx  
c~bTK" u  
    「嬌蘭傲梅世人賞,卻少幽芬暗裡藏;不看百花共爭豔,獨愛疏櫻一枝香。」 & rsNB:!  
h_SDW %($  
dHAI4Yf4U  
    亭中主人揮扇手一頓,幾不可聞的輕笑一聲。他走出亭來,淺笑道:「好大的排場!」 G#|`Bjv"aP  
xe=/T# %  
@~Uu]1  
    「以客為尊,今日吾打定主意要来寒瑟山房作上賓,好友你應該不會介懷吧。」 oD@~wcMIT0  
3ZAPcpB2  
gM5`UH|  
    「只要别叫我服侍你,一切隨君之意……」 2#^@awJ ?  
U}=o3u  
~boTh  
    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口頭上偏要分辨,話中笑鬧倒是占了大多數。 3BSJ|o<"=  
03{pxI  
Kgb 3>r  
    布袋戲的配音由一人掌控全場,楓櫻兩人的聲音自然都是黃生配的。兩人的聲音都偏文生,而楓岫的聲音多了絲幽渺和漫不經心,拂櫻則是多了些豪邁和有時控制不住的高亢起來。黃生的配音可是極厲害的,生旦淨末丑,神仙老鼠狗,就沒一樣是他配不出來的;當然,這背後付出的心血,就楓岫所言,黃生不到十歲就跟著祖父和父親到處演出,常常背地裡練到嗓子都啞了連個聲音都發不出,嚴厲的父親只要黃生哪裡有錯誤,即使是一個吐納不均勻,便是一巴掌狠狠摑過去。也虧得這魔鬼訓練,黃生年紀輕輕這嘴上功夫就連其他老前輩都自嘆不如,那一頁書使盡丹田之氣吐出來的長嘯,真讓人滿身雞皮疙瘩,說不出來的瀟灑跟霸氣。 ipIexv1/S  
Bq20U:f  
IPIas$  
    賦予偶生命的是故事裡的角色,傳統布袋戲偶沒有拉線,僅憑一掌來動作,臉部表情定格在那,很難做出什麼變化,如何做出「擬真人而更似真人」,實在考驗操偶師。楓櫻雖表面上看似沒有任何變化,但他們戲偶都有個共性,在舞台上,他們會真正的進入屬於他們的角色裡,操偶師刻意引導的誇張動作,看不見的一顰一笑,戲偶們真正有著喜怒哀樂;愛恨嗔癡,融入他們的身體裡,不是骨血,也沒有心,而是雋刻在靈魂裡,抹滅不掉的隱形印記。 t/3t69\x  
;QiSz=DyA  
 UE-+P  
    然而今日,拂櫻卻走神了,他手中仍是揮舞著花盞,緊閉的嘴仍是透過黃生的麥克風說出一句句笑鬧台詞,但他的視線卻不在他的對手身上,而是從戲台高處,越過重重障礙往下方觀眾席看去。若是以往,楓岫定會以轉動不了的眼瞳用特殊方法示意拂櫻,讓他回到劇中,全身全心的投入「拂櫻齋主」這個角色,可今日,他默許了拂櫻這對戲偶來說很不恰當的走神行為,因為他也知曉拂櫻這麼做的原因,隱隱的苦澀在偶魂腐蝕出一個個小洞,麻麻的疼,細細綿綿的難受。只因楓岫畢竟年長,而能稍微坦然的應對,但那股厚重的無力感,卻實在的籠罩在拂櫻,在楓岫,在整個戲台,乃至於還是揮灑著汗水賣力表演的黃生身上。 G(;C~k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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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說出來罷了。 $v6`5;#u  
u=U. +\f5  
ly8IrgtKy  
    表演已進行超過四分之一,撈金魚攤的椅凳旁擺了一支支破掉的撈網,賣章魚燒的老闆開心數著鈔票,手搖飲料店的店員跟某個露出失望表情的客人再三抱歉說珍珠已經都賣光了,而那布袋戲的觀眾席,本就為數不多的椅子上,一隻果蠅停在上頭,沒幾秒後就飛走。 5d4/}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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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沒有半個人,在看他們的表演…… '0\v[f{K3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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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b%laL Z  
BwpS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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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櫻和他的胞兄凱旋侯,是鹿港一位年紀極大的雕偶師傾盡一生心血所造出來的閉門之作。那位脾氣古怪的老師傅,和黃生祖父是舊識,對黃生這個樸實敦厚的晚輩則既是疼愛又是欣賞;老師傅手藝巧,雕出來的每個木偶都漂亮精緻的讓人嘆為觀止,登門拜訪欲求得偶的人很多,可有些人不得他喜,就是出再誇張的天價老師傅也不願轉讓。 _@gd9Fi7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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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楓岫這偶在黃家算是寶物一樣的存在,也因此比起讓他登台表演些打打殺殺,黃生更傾向讓他隱在紗幔後,玄虛的說幾句話,做承先啟後的跳板,說白了就是高級的「龍套角色」。當然,其實還有更深的原因,那就是依黃生的想法,他覺得自己身邊的偶,沒有一個氣場是跟楓岫相合的,好看的華貴的高雅的偶不是沒有,但沒有一隻是和楓岫氣質全然相符的。 _!}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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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H~n6  
    直到黃生在老師傅家見到拂櫻,驚為天人,他堅信這偶絕對是楓岫最好的搭檔。老師傅呵呵笑了,讚他好眼力,便要把最珍貴的兩隻偶贈與他;黃生哪裡敢收,這等無價之寶,雖有交情,亦不可如此輕易的取得,於是和老師傅約定了個不小的數額,打算等打拚個幾年後,再來將他倆取回。 V=?qU&r<+  
5N_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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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個冬夜,數日前寒流的餘威仍在,很是冷涼。太陽早早落入地平線,白日跟夜晚的交界,景物像蒙了層黑色的透明布簾似的,色彩暗下乃至於分辨不出,溶溶夜色燈火朦朧。黃生騎著尚且新新的鐵馬,穿過古老的磚屋、狹小的巷弄,進了老師傅寒磣的房。老師傅將那疊厚厚的紙鈔隨手一扔,捧出兩尊尚新的戲偶,目中含淚的交給黃生,那場景同將最疼愛的么女嫁出似的,讓人有點啼笑皆非。 W{1"  
3Aqw )B'"_  
X>$s>})Y  
    一老一少,在黃油燈下喝著古早茶,一遍遍沖泡,直到流出來的幾乎只是滾開水。明明沒喝酒,拂櫻卻見老師傅紅透了一張老臉,雙手在空中揮舞著,粗乾的老聲刻意放大音量,劈型、磨平、上彩……恨不得將所有布袋戲偶製成步驟都吐出來。拂櫻知道老師傅最後雕刻他的每一刀落下的,並非只是渴望完美的企圖,更多的是他一世人【一輩子】的信念。這門傳統手藝,同逐漸落寞的鹿港小鎮一樣,很久以前的漁樵晚歌不再,在歷史洪荒裡燦爛一瞬風華,沉寂下去晦暗的無窮思念。沒有什麼人願意學,珍貴的傳統技藝便只能慢慢消失了…… ^_Ap?zn  
3om_Z/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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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楓林,同樣的翩然身影,拂櫻口中唸著詩號,每一步卻是沉重。 [ljC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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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JU  
     楓岫坐在席上,倒了一杯茶,「你來的分秒不差,我正泡好一壺茶,坐吧。」 qTA,rr#p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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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良心道德何在?!」 v RR(b!L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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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嘛,總是具有無數面相,你所熟悉的我只不過是其中一面而已。」 Wj}PtQ%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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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友!」 cj5; 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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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這兩個字,從今以後將淹沒塵埃。陌生人也好,敵人也無所謂,我們的交情就到此為止。」 Ne=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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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bacU#0o  
    「你以為我會同意?」拂櫻忿忿走上前。「絕交,沒那麼簡單。」他扯起楓岫的衣領。 $}TK ,/W  
A$a>=U|Z8  
[JzOsi~R  
    「是麼……」楓岫的眼底劃過一瞬間複雜,但接踵而來,是涼薄刺人的話語。 3SMb#ce*o  
VGPBD-6)  
Tx|}ke~  
    「連命都可以賠上嗎?」 uHNh|ew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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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櫻一愣,施力的手不自覺鬆開。 pp!>:%  
P\3$Y-id  
rF*L@HI  
    「……下一回見面就是兵戎相向的時候吧!也好,我們從未真正較量過,我會期待,我很期待……哈,哈哈……」 3ZhB 8 P  
M*xt9'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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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櫻幾乎是狼狽的離開。 F-g7*  
`Qg#`  
`Qrrnq  
    楓岫起身,盯著背影喃喃。「……堅守無謂的正義與情感,你注定是輸……」 |* 5QFp  
yE80*C~d  
':[:12y[  
    斷席絕交。 >@T(^=Q  
m K);NvJ!  
WL6p+sN'  
QSNLo_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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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2mLL?P  
    這是楓櫻對戲裡的第一個高潮,是情感的轉捩點,更為之後的劇情埋下巨大伏筆。若說前面的對戲是如稚童般的玩鬧,則自此段開始,每一個楓櫻的動作言語都帶了其他心思,隱藏著深處秘密的那扇大門,揭開一條縫,偽裝的事實開始出現裂痕。 F[65)"^  
jcuC2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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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進到這段,楓櫻便會開始沒有片刻閃神的認真。黃生的每個戲耍跟台詞都富有意義了,若他們不這樣專注,這場戲會失敗,那充分展現戲偶靈性的機會要被搞砸。拂櫻真正痛心,楓岫真正絕情,兩人原本是最好的朋友,在立場上,他們卻分道揚鑣。一個藏了秘密,一個在祕密中又藏了秘密,那是最了解對方的兩個人,卻也是最看不透對方的兩個人。 LM~,`#3 Ru  
J6s55 v  
u3Jsu=Nx-  
    這裡的戲難度很高,戲偶當然知道整個故事,也知道結局了,這段箇中百般滋味,十分難去演繹。早先拂櫻跟楓岫對這場戲時,實在很難從楓岫引領的強大氣場中跳脫,演時不到位,演後累的半死。幸楓岫一路慢慢的引導,拂櫻本身也是極聰敏的偶,對的上戲後,智慧算計交集之下擦出的焰火,委實絢爛又精彩。 n5yPUJK2L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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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先,演出這段絕交的戲碼時,台下會爆出一大聲驚呼,原來因為前面而笑的嘴都要咧耳根後的觀眾,此刻全都目瞪口呆。今日楓岫好不容易將情緒從劇中稍剝離時,悄悄瞥一眼台下,台下是寂寂的,只有一個約二十歲的小夥子,興許是走累了,隨意找了個椅子坐下,接著他拿起隨身不離的智慧型手機,隔著屏幕對另一頭的人大吼,幾聲國罵在布袋戲鑼鼓鈸的背景音應和下,分外滑稽。 X`QfOs#\  
ic+tn9f\  
IIW6;jS  
    白雲蒼狗,滄海桑田,戲台上短暫且變化急遽的悲歡離合,何嘗不是人生的縮影?數十年前,年少的黃生方嶄露頭角時,每場表演,無一不是大爆滿,老背少,青年學子成群結隊,早早來到廟埕下,只為了能佔個好位置。觀眾席裡,各個年齡層,男男女女都有,黃生用戲偶說故事,在短短的幾小時裡,他們便沒了分別,都只是旁觀者。剛下班還穿著西裝的上班族,從家裡偷溜出來的小朋友,帶著金戒指的婦人,揣著幾元零錢的乞討者,擠在一塊方寸之地,同為劇中人喜所喜,悲所悲。 3}}#'5D  
QCI-YJ&o  
#CM^f^*  
    有趣的是,黃生的這個事業,也造就了一段好姻緣。黃生曾有段時間待在某固定地區表演,那戲台不遠處,恰是一排住宅。黃生幾次表演下來發現,中間一幢頗為洋派的透天厝,三樓陽台處,總有一位少女倚著欄杆,看著自己從開場到結束,然後收完東西才離開。遠遠的,黃生看不清那姑娘的長相和表情,姑娘亦不曾下來近距離的接觸,這曖昧於是一直持續著,直到因緣際會下,才終於接觸,最後修成正果。 sT^^#$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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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_B~Y8=3`  
    姑娘家境不錯,雙親都受過高等教育,對布袋戲這種大眾文化是以為輕視的,寧願自家女兒在房裡彈鋼琴,做他們理想中的淑女,也不願讓女兒下樓去看一場免費的戲。可這女兒天生是頑固且叛逆的,唸的專業是中國文學,又在大學裡聽同學們聊布袋戲如何如何精彩早好奇許久,黃生的到來,讓她能有機會一睹其風采,而黃生自己文學底子不差,加上精采的操偶特技,讓小姑娘是真心的愛上了布袋戲,並因此對黃生欣賞甚至芳心暗許,最後和父母頑強抵抗,鬧得父親差點氣到心臟病發,才最終成了這樁好事。 wF`9}9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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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oX'^6  
    這位嬌妻也給了黃生許多幫助。原先劇團的戲目,多是祖輩傳下來的,儘管隨時間有些許變化,卻也更動不大;黃生他們代代延續著,對於其中無可避免的某些錯誤也少有講究,直到這位妻的到來,因本身的喜愛,加上又算是專業的領域,便常常在操持家務閒暇之餘,要黃生將他背的滾瓜爛熟的台詞全部唸下來,由她記在紙上,一一整理、註解,當有典故或用詞不當,就找來黃生細細討論,然後用其他較適切的來替代。 otsINAiz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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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A ndyeA  
    時間久了這位妻竟也做出心得,開始嘗試性的自己做起編劇,她很有文學素養,人又認真勤勞,居然也真讓她完成了很多精彩的劇,且因身為女性,筆觸上便多了些浪漫和溫婉,用詞含蓄而富深意,自成一派風格。 & q(D90w.  
mxpncM=q  
b ~Qd9 Nf  
    比如說「漠刀絕塵浴血救友」:荒漠狂沙,一粗獷少俠踽踽獨行,忽聞摯友有難,當下便失了冷靜,以身闖陣,投敵陷阱,處極險極惡之地,卻不曾稍停腳步,一夫當關,萬夫莫敵。救到好友御不凡後的劇情更是感人,殘破的軀體,微弱的意志,在寬厚肩膀上逐漸失溫,在颯颯風中血滴垂落;漠刀揹著不凡,對死亡預感的恐懼確實籠罩在兩人心中,然而,台詞卻巧妙的避開了對於悲劇命運的怨恨,反讓兩人開始同以前打鬧般的對話,御不凡使盡全力吐出的每一句,是仍舊掩住疲累哀傷的刻意歡笑,更是對漠刀的字字真心告白。 -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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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落時,人亦走。絕塵流下男兒淚,不凡在同他詩號「夜雨寄北」的配樂中退場。喚不回今生最好的朋友,永遠留存的則是此生無悔的友情。 TV>U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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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塵,你終於來了;我好怕你來,又好怕你不來。」 A3UC=z<y  
<*Kj7o{Q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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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翦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絕塵,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r[:)-`]b  
C#5z!z/:%  
| Wrf|%p  
    當年初演時,也不知這齣戲奪了多少人的眼淚。一群人在一起抱頭痛哭,不論男女臉上皆是涕淚縱橫,下戲後,黃生甚至被太入戲的觀眾拉扯說為什麼不給他們一個好結局。雖然難過,但之後每場的演出,即使知道結局的觀眾還是願意一看再看,就可知道這劇的魅力了。 >Ic)RPO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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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或者是另一部「人邪劍邪破金銀」:彼時這位妻恰好對佛禪有很大的啟發,參與了許多相關的活動,因此台詞裡,便有了不少富含佛旨意趣的內容。不僅如此,在劇情的編排上也是下了大巧思的,「因魔而生,因魔而亡;始於騙局,終於騙局」,追尋過去、未來,而得到令人意外的真相後,才知現實是一片滿目瘡痍。佛與魔,在因果宿命的編排下,留下許多值得人沉思的空間。 T[iwP~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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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你離開江湖你肯不肯?有何不肯?那你為何還在?因為你還在。」 ?PIO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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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G3]6^U  
    「……傻劍雪,我騙你的。」 0ih=<@1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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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U+)[tPy  
    「劍中更有愛梅之邪,常望梅顏,傲骨冰痕,最終持潔。輾碎塵土,仍為護生春泥,世又幾何?」 ;[-dth  
#:v e3gWl  
/\-qz$  
    讓人驚愕的最後結局,留下大片遐想空間的故事。宿命輪迴,因果難辨,封禪劍雪以及吞佛童子,演繹了一個曲折卻撼動人心的故事。以往這齣戲演出時,還可見幾位不食人間煙火只圖六根清淨的高僧,難得跟著人們混在一起,聽到其中幾句對白,還讚賞認同的點點頭。 3|Q: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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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tzQ>ZQq  
    還有非常多這位聰慧的妻編出來的精彩劇目,族繁不及備載。黃生在賢慧妻子的協助下如魚得水,事業如日中天,達到人生中的最高峰。可惜,幸福的日子持續一段時間後,黃生的妻在生產時不順遂,早早就走了,只留下襁褓中的孩兒,還有,黃生跟妻子構思許久,付極大苦心編出來的,屬於楓岫拂櫻兩人的完整劇本。 ,X&l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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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Yq)p /  
_5vAn t*  
    「背叛」已成事實的楓岫,遇上昔日摯友。對峙身影,分歧立場,不餘半絲舊情,只剩冷然決絕。刀劍無情,拳腳無眼,戰場之上是敵非友,縱有無奈與痛心,也只能強自忍下,揮淚對干戈。 -hf)%o$  
-{i;!XE$SR  
W9~vBU  
    羽扇輕翻,足踏玄步,拈指結印,使人神俱滅殺招。 }fW@8ji\  
I3QK~ V*j)  
#Sj:U1x  
    花雨紛飛,立定凡根,更勝超然,鵬翼伸展守天地。 9-B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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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Ag K<A  
    戰況激烈。 $UMx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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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一眨眼,不過片刻時分,戲台上便起了大變化。原先相對的楓櫻二人,竟成結盟之勢,旋過身,共抗敵人。佛業雙身面對猝不及防的變局左支右絀,受了重創,此役敗的落花流水。 /sf:.TpVh  
`1F[.D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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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戲的心理面也是極重的,楓櫻二人用極佳的默契,聯手演了一場好戲,幾乎騙過所有人。兩人的敵對武戲,拂櫻揣摩了非常非常久才抓到那種感覺,要演出不得不和楓岫對決的痛心無奈,演出盡全力阻止楓岫的執著堅持;另一方面,劇中的他在那時候其實已經知道是楓岫佈的局,要配合著他演出,配合著他設計好的局引所有人一步步踏入,有時候拂櫻真的蠻佩服楓岫的,他幾乎是在初演的時候,就能掌握住這種繁雜情緒和控制住整個戲場的氛圍。 g&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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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BS!=/7  
    還沒掌握要領的拂櫻曾經在兩人私下對戲練習時崩潰的問楓岫:「你到底怎麼做到的?!難道年齡差真的影響那麼多麼!」 G\S\Qe{P~  
*ktM<N58  
2]n"7Z8(v8  
    結果楓岫只是用看小孩子般慈愛的很欠揍的眼神加語氣回道……不他什麼都沒說,還是老樣子拿著那似乎永遠都不會脫毛的高品質羽扇輕揮著,然後聰明的拂櫻立刻就了解他的意思。 w#w lZ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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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B0.y  
    ──妄想跟一個修練n年的狐狸神棍玩心機戲,不論在戲裡還是戲外自己果然好傻好天真! ;aKdRhDo  
_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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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憋的讓人難受的局終於真相大白,楓岫從背叛的立場又重新變回夥伴。演得太投入而疲勞的拂櫻,終於能勉強抽空喘口氣調整狀態……不,拂櫻發現他該死的忘了還有一段跟楓大狐狸的對話,而這段對話是他少數對當初編詞的大才女的極大不滿。什麼「反正現在我們都已經裸裎相見」──他才不會口誤出那麼大的紕漏!還有為什麼楓岫會說「好友,雖然我們很久沒這樣和平談話,但是你千萬千萬不可臉紅啊。」──他是臉紅個啥?他應該是要臉色鐵青的把楓岫抓起來用拳頭伺候他全身不忘帶上他的俊臉這才符合拂櫻的人設吧! [H5Tts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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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說拂櫻小心眼,實在是他之前被嚇怕了。他一開始無所謂的跟楓岫演這段時還不覺得怎樣,直到他某次看到一群妙齡少女邊看戲邊對著戲台露出讓他毛骨悚然的曖昧笑容,其中一個少女手上拿著一本奇怪的書,風一吹,書頁被輕輕捲開,裡頭露出的畫面,讓拂櫻匆匆一瞥後從此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而當他從震驚中僵硬的轉過頭,恰好對上楓岫的視線,那台詞,還有楓岫似乎帶著特殊意味的表情,使他心靈留下極大的創傷,以至於每次對這段戲他都十分痛苦。 [$_d|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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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4duM4Qz  
    其實,如果你心裡不要多想,這也沒什麼。楓岫不只一次勸慰拂櫻。 !uL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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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你不懂。拂櫻難得用沉痛的語氣,對比他資歷大了超多的楓岫認真說著他聽黃生兒子某次下課回家對他阿爸大吼的話。 Ml)~%Z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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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莫過於腐女。」 )=TD}X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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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她們腦補的內容,會讓一切不可能似乎都能成真…… u1a5Vt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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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黃生的兒子,拂櫻又開始不受控制的回憶起來。楓櫻兩人的戲,其實以前還有另一個角色,那個拂櫻很喜歡很喜歡的角色,一隻叫「小免」的兔子精。小免的戲份是在前面他和楓岫抬槓時,攙和其中讓趣味度有更大的提升,當初在設定時小免到底應該算是他閨女還是寵物拂櫻早放棄探究了,而小免喜歡楓岫那個老神棍拂櫻也已經從震驚心痛到現在麻木了。早先三寶的對話,讓原本文鄒鄒的前半部戲有許多調劑緩和,讓整部戲的色彩更豐富起來。 )tGeQXVh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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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生向來都單打獨鬥,除了他自己並沒有雇用其他操偶師,雖這樣他便免去許多麻煩,可隨心所欲的演,卻也造成了很大的問題,即他再怎樣厲害都只有兩隻手,無法讓戲台上的角色數目變多。後來黃生的兒子長成,能有意志做些較困難的事兒,黃生就開始帶著年幼的孩子,在表演時讓他亦參入,一方面能就近看顧,另方面能將這家傳的事業從小開始教起,不怕自己百年【過世】以後兒子學不到布袋戲的精髓。 RWtD81(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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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生騎著腳踏車,稚子坐在前面黃生刻意加裝的小座位,小小的手扶著搖桿,行經每條馬路看見什麼都笑嘻嘻地指給父親看;黃生通常是什麼都不說的,只會一直微笑看著他,偶爾點點頭權當作是回應。拂櫻不像楓岫總懶得出去,有時會將靈識竄出偶身,坐在後座的大木箱上面,看著父子兩人那種平凡的互動,心就會奇怪的特別平靜,人說的「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大抵就是這個樣子吧,拂櫻想。 '"LrGvk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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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13(u,dN  
    黃生兒子小小的手套著小免的偶,被黃生圈在寬闊的懷中,黃生看著兒子笨拙稚嫩的操偶,也不罵人,任由他發揮,自己也總能用臨場反應將戲劇導回正軌。台下的觀眾,因黃生每次讓兒子上場前都會記得提醒,古早的人亦多了些寬厚柔和,從未有人生氣批評,反而在黃生兒子有時候過於興奮搶過父親的麥克風用蹩腳的台語說奇怪的台詞時,還會賣面子的給那頑童鼓掌歡呼。 S(Md  
iEr Y2~?  
P]:r'^Yn  
    每每看見黃生無奈卻又溫暖的笑容,拂櫻就會想這真是個好父親啊!沒有某些祖傳事業的繼承者對於後輩總是要求的嚴厲,黃生對他的兒雖不放縱,卻比他人多了些慈祥,「……許是因為這是黃生的妻用生命留下來的,唯二人相依,自然比一般親情多了些珍愛,可能是對妻子那份的移轉」楓岫是這麼說的,拂櫻想想也是。 Ijq1ns_tx8  
F2!C^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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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讓拂櫻常常好氣又好笑的小兔精,卻早在多年前就不曾出現在戲台上了。
緣起緣滅,緣盡還緣;
得失隨緣,心無增減。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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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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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右銘: 憂國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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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  發表於: 2016-07-15 14:29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黃生的兒子要升高中那年,父子倆發生一次極大的爭執。黃生氣得將兒子狠狠用木棒打了一頓,連一旁跟來勸服黃生的老師都嚇的衝上去拉開兩人。拂櫻從沒見過黃生氣成這個樣子,他求助的看向楓岫,卻發現對方也同樣一臉凝重。 fCTd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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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其實很單純,黃生兒子要到外地的頂尖學校學習,且拒絕接下黃家代代相傳的事業。 Xdj` $/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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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先生,承祖他的成績特好,若是為經濟因素,學校會有補助,這孩子乖乖的,也不讓您操心,讓他到外地念書開闊視野,我想對他是最好的選擇。」老師一邊抹著汗水,一邊苦口婆心的勸道。 >aXyi3B  
. (G9mZFV  
k4jZu?\C]  
    「塔書有蝦米路用?既然身為溫黃家欸人,雄大的任務就是嘎布袋戲一代代傳洛契,其他,挖才不擦伊想麥做啥,但今仔日,伊竟然嘎挖貢伊沒想麥做了,是叫哇安怎接受!【讀書有什麼用?既然身為我們黃家的人,最大的任務就是把布袋戲一代代傳下去,其他,我才不管他想要做什麼,但今天,他竟然跟我說他不想要做了,是叫我怎麼接受!】」黃生失了理智,越說音量越大,平常在外人面前的沉穩敦厚都不知去哪了。 )8]O|Z-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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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u}oeAQc$  
    發現兒子的老師一臉尷尬看著他,稍微冷卻下來的黃生猜想大概是台語聽不懂,喘了幾口氣,試著平靜的說道:「你的名字叫『承祖』,念了那麼多書,該知道這名字的涵義了。你娘一個大小姐,捨棄一切跟了我這大老粗,大半輩子都投入布袋戲裡面,黃家幾代單傳,我又從小教你,你怎麼可以跟我說你不打算接收這事業!」 `>&V_^y+  
Iko1%GJ1Z  
9 I>qD  
    「給我跪下!」黃生一腳踢向兒子屁股,讓他在神明桌前跪了下來。「給我跟你祖公祖媽懺悔!」黃生氣憤的指向神主牌。 7l}P!x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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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   
    「阿爹!」聽話的兒子跪了下來,看向父親淚流滿面,但眼神中滿是不甘跟堅決。「……你要我做啥我就做啥,一切攏隨在你【一切都隨便你】。不過,這是我的人生,我想去學電腦,跟在外面念書的學長一樣,賺錢買房買車,而不是待在這,做這小小事業……爸,時代不一樣了,布袋戲終是要沒落,未來,是電腦的時代了!」 =.`(KXT  
GlkTpX^b  
sy`@q<h(  
    他們的對話接下來拂櫻都沒什麼印象,只記得黃承祖說完那段話後,恨恨的往他和楓岫的方向剮了一眼,那種怨恨活像是他們殺了他的親人似的,那般的陰寒冷冽,對比他小時候放學回家還會跑到櫃子前跟每一隻偶打招呼,有時候還會抓著屬於他的小免偶蹭到拂櫻的櫃子前說一些天真好笑的話,拂櫻驚訝於承祖的轉變,心裡悶悶地說不出的難受;可他什麼都無法做,櫃裡各形各色的戲偶也都做不了什麼,哪怕是能毀天滅地的棄天帝。他們只能噤若寒蟬,擺著萬年不變的表情,縱使內心有千頭萬緒在洶湧,亦只能全部往腹內吞,冷暖自知。 /H.w0fu&.S  
[.Vy  
A\p'\@f  
    承祖離家那天,黃生閉著大門,不願見他。承祖提著一只小皮箱,回頭深深看了家一眼,跪下來嗑了幾個響頭,然後在老師的陪伴下,坐上公車,離開家鄉。黃生自個兒孤零零地站在窗戶邊,藉著窗簾隱藏起來,就這樣目送兒子,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內,才沿著剝落粉屑的牆緩緩坐下,頹廢的發呆了一整天。 `|?K4<5|  
t}L kl(  
3V ~871:-~  
    那是黃生首次沒有依照跟人家約定的去表演。 _b8&$\>  
h[~JCYA  
D^qto{!  
    而他的承祖,再次回來時,已是數年之後了。 EH{m~x[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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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E)u  
l~P%mVC3m  
GaV6h|6_  
4/UY*Us&  
    莫汗走廊,變數橫生。 vN#?>aL  
k4:$LFw@  
o 4G%m>$  
    隱藏在波瀾不興的表面,此劇目最大最深的秘密,終於攤在燈下。 2;h4$^`dt  
O@.C.5Ep  
}e$^v*16  
    最高潮。 ]}7FTMGbY  
y4sKe:@2  
u5D@,wSNz  
    策動元功,轉全身之力,震天一擊後,竟是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景象。 \fC)]QZ  
:/YHU3~Y  
}AfX0[!O  
    楓岫口嘔朱紅,艱難的轉頭回望,饒他再能神機妙算再能勘破世事,也不禁為眼前不可置信的情況亂了心神。 2ZTz{|y  
A^lJlr:_`  
g7\MFertR^  
    他的拂櫻,已變成另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殘忍而陌生的眼神,妖異而詭魅的黥紋,那個人勾起陰寒到骨子裡的冷笑,邪肆猖狂的說著傷人不留情面的話語。 JX4uH>6  
,U`:IP/L  
Jr|"QRC  
    他是凱旋侯,火宅的三公,心從未背離佛獄,只是個無情的臥底。 Hq<Sg4nz  
\dvzL(,  
Y9V%eFY5E  
    「……真遺憾,真相總是殘酷。」 yM* C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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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F#2I %R*  
    「……這是我為你精心準備的死亡盛宴……」 ,Dh+-}  
K]c|v i_D  
r 0m A  
    「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n^}M*#  
J)R2O{z  
nsf.wHGZ"J  
    邪能加身,情勢所利。凱旋侯步步殺機,招招逼命,楓岫遭受暗算,不多時便已落了下風,逐漸支撐不住,衰頹下來;反觀凱旋侯,眼中嗜血殺機益盛,越戰越狂,威能爆發,盡斷楓岫生機。 Nf@-i`  
KW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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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知己,是寇讎,無暇分辨,不能分辨,唯有面臨生死交鋒的瞬間,這才明瞭原來友情不曾破碎,而是從未堅強。」 87&BF)]  
9gWR djK:  
:Q\Es:y  
    生死片刻,間不容髮。楓岫望著眼前最熟悉的陌生人,百味雜陳。昔日笑語晏晏,彈琴賞花下棋泡茶,所謂知己,竟從未真正走進彼此的心,而今干戈相對,以命相搏,更顯得之前虛浮夢境美好,更顯得現今殘酷事實淒涼。 `Uz2(zqS  
SNLZU%jan  
k@}?!V*l  
    「……吾一生大錯,便是相信你。」 1=U(ZX+u  
cXcrb4IKD  
k[_)5@2  
    「可惜一步踏差,便是萬劫不復。楓岫啊,我想我會很懷念沉眠地獄的你。」 o`tOnwt  
K!AW8FnHkZ  
WA'4y\N  
    「哼!地獄無你,何等失味。」 4?eO1=a  
cx+w_D9b!  
mBAI";L3  
    死生覺悟下的豁命一擊,極招相對,隨後,無聲沉寂。 FCr^D$_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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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Xk_  
    楓岫倒地。 8%+F.r  
]t2zwHo#  
 _%r+?I  
    即使自己早就知道這樣的劇情發展,楓岫還是演一次痛心一次,而且久久不能從那種痛苦中解脫。看著凱旋侯跟拂櫻幾乎一模一樣的長相,便覺得真的像是朝夕相處的人狠狠的背叛了自己一樣,那張清秀溫潤的臉龐突然變的那般猙獰狠辣,楓岫想大概沒有一個人〈即便是一隻偶〉能接受。 yW =I*f  
rnOg;|u8  
9` a1xnL  
    偏偏當事者每次下戲後還只會嘲笑他,他可好,在黃生超高技巧的拋接下,鎂光燈一轉換,就沒他的事兒,留下他的胞兄繼續跟他對戲,自己就在一旁樂呵樂呵的看著他之後一路的悲慘劇情。 ^ <$$h  
/JcfAY  
\zx &5a #  
    不過雖然後面的劇情楓岫自己也常常為自己感到可悲,但不得不說那是他發揮的最好的時候了,連旁觀的拂櫻都忍不住問他到底怎麼演出來,好奇的要死。 /5\gP//9K  
{fd/:B 7T  
,ORwMZtw{H  
    「……你演的時候,到底都在想什麼?」拂櫻好多次問。 l_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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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YV3pFz$)  
    楓岫唯一一次回答,是在拂櫻昏昏欲睡的時候,他進入夢鄉的前一秒,楓岫悄悄靠近他到有些踰矩的距離,然後,在他耳畔悄聲說了。 6@rebe!&=  
tyI !y~-z  
l* ap$1'  
    「……在想你。」 L2 ybL#dz  
9Z[EzKd<~'  
e=H,|)P  
    不是調戲,不是玩笑,面對凱旋侯,想著拂櫻,那種被背叛的銘心痛感讓他怎麼演怎麼深刻。不過這話最好不要讓拂櫻知道,否則他大概會用一臉驚恐的表情看著自己,然後拉緊衣服領口問「死神棍你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 -J6G=+ s/  
xj!G9x<!  
_o+z#Fnz  
    ──呵!戲偶哪來的情感,不是嗎? @$*LU:[  
[^D~T  
|T; ]%<O3E  
    看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拂櫻傻傻地盯著自家胞兄在那邊讚嘆兼怨嘆「怎麼都是同一個師傅雕出來長的差不多一樣的戲偶為什麼哥哥那麼霸氣側漏自己卻只得被某人調戲還反擊不能」,楓岫想想算了繼續讓他往天真單純的大道上筆直前進吧。 prdc}~J8{  
o5(~nQ  
cWU9mzsE  
    而在眾人所不知道的戲份不小心有點少的凱旋侯的內心世界,其實非常的簡單……就是長期在咒世主身邊,耳濡目染之下,除了「打!殺!火宅!為了我的國家!衝啊!」之外,就只剩下一句名言「凱旋侯所代表的,也不過四字,那區區四字,戰無不勝罷了」。 Gi+ZI{)  
#Fwf]{J  
):L ;P)  
    某方面來說兩兄弟其實半斤八兩…… ]?<=DHn  
Ovhd%qV;Y  
\RF{ITV$kD  
    在旁邊看戲的拂櫻此刻內心有一點點的喜悅,雖然真的只有一點點。觀眾席裡,一個老婦人坐在椅子上,從剛剛拂櫻背叛的那震天一擊後留下來看到現在。她是今晚「第一個」觀眾,第一個有沉入劇情而非只是路過隨便看一眼的人。她似乎看出了興味,臉上著迷的跟著劇情發展而呈現出不同的表情,那張佈滿溝壑的老臉跌宕起伏,有時還會發出模糊的語助詞。 0XzrzT"&  
J$>9UC k7B  
i]{-KZC  
    唯一的一個,卻讓戲台上表演的所有都像注入一股活泉似的,戲偶原本脫力的動作又開始靈活,黃生沙啞微顫的聲音也重新穩定下來。 ~lQ<#*wl  
~Qm<w3oy  
= }!4%.$  
    至少,他們不是在演獨角戲──布袋戲若失去觀眾,哪怕再精采,也註定失去靈魂。 ' X9D(?O  
DGJt$o=&@  
s#* DY  
    老婦人看得正精彩,身體還因為情緒有些許搖晃時,一個突兀的腳步聲,硬生生插入打破了節奏。 Vb++K0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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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gDWv  
    「阿嬤阿嬤!來鄧棄厝啊!【奶奶奶奶!回家了】」 \s@7pM=(  
YV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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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綁了雙馬尾的小女孩撲上老婦人,她手上還拿著吃完糖葫蘆的竹籤,一些黏膩的糖漬順勢沾上老婦人的花襯衫。 t,IQ|B&0  
K^Ixu~  
U?e.)G  
    「挖麥鄧棄跨喜羊羊!【我要回去看喜羊羊】」 \\(3gB.Gd  
.Gcs/PN   
rk)h_zN  
    老婦人將孫女抱上膝頭,摸摸她的腦袋,伸出手指指著前面的戲台,露出一種懷念的表情對女孩說:「泥跨!這是阿嬤細漢時雄愛欸布袋戲,泥跨黑哩嘎勒昂仔是不是揪水欸?【妳看!這是奶奶小時候最愛的布袋戲,妳看那個戲偶是不是很漂亮】」 2_C&p6VGj  
n1Fp$9%  
Mrly(*!U"@  
    女孩轉過頭,恰好看到凱旋侯在對打,鑼鼓喧天的特效,配上凱旋侯狂霸的大喝,女孩不知為何,突然哇一聲大哭起來,她的奶奶嚇到了,連黃生的台詞都不小心頓了一拍。 ><DXT nt'x  
f2]O5rX p  
LQ{z}Ay  
    「麥啦麥啦!揪拍看有夠麥!嘎哪魔神仔共款!【不要不要!很難看有夠醜!跟鬼一樣】」 zy\R>4i'#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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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2d&i  
    「好好好!」老婦人連忙將孫女抱起,安撫的拍拍哭得毫無形象還露出缺門牙縫的她。「鄧棄啊鄧棄啊!泥乖乖喔……【回去了回去了!妳乖喔】」 egn9O  
+2 x|j>  
48g`i  
    連留戀的回眸都不給,剎那間,夜市燈火闌珊處,豈有故人蹤跡可尋? 1MY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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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eGm\Q  
PlC8&$   
    承祖不愧是個聰明孩子,他的話確實應驗了。傳統的布袋戲,已逐漸失去人氣,觀眾群以極快的速度在流失,現在是多媒體的科技時代,人們多被資訊造出的聲光特效給養刁了,大方面來說,這是一種進步,然,有些傳統的東西就只能衰退,隱藏,到最後的消亡,不復記憶了。 bo_Tp~ j  
h/xV;oj  
hMQh?sF/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戲的邀約越來越少,除去為了酬神而習俗上的情況,那種純為表演而表演的幾乎是無。身邊的劇團朋友一個個放棄,紛紛改做其他事業,黃生亦被身旁朋友好說歹說的勸了半天,牛脾氣的他卻倔的很,甚至不甘心的耗費大量精力無償性巡演,然而一切仍難以回天,當觀眾漸漸地減少、減少,少到甚至有時候連一個觀眾都沒有,黃生就知道,屬於他們的時代,真的差不多要結束了…… !K8V":1du#  
"]kq,j^]  
.]y"04@]  
    身邊的人常羨慕黃生的好運,讚他的兒子,大學畢業後進了一間資訊公司,當科技新貴,有錢有勢還不忘照顧家鄉的老父,讓黃生即便劇團已沒多少收入,偶爾還要賠錢的情況下,仍不愁吃穿,日子過的舒坦又順心。 8=DZ;]XD.  
Y<)9TU:D!  
2&KM&NX~  
    「老了,就什麼都不要想,只管在家裡做爺,讓子孫輩孝順就是……布袋戲,那老玩意兒,便隨他去了吧!」黃生的好友這麼說道。 a<Ksas'5S  
D]*<J"/]d  
jImw_Q  
    也許是時候,該放手了──黃生終究有些堅持不住,不只一次這樣想著──本來嘛,人怎敵得過大環境的變遷,自己都漸漸老的不能再搬動木箱,裝飾戲台,歲數都得服氣,似乎也沒什麼不能看淡了…… bVW2Tjc:  
=q"o%dc`R  
]`T*}$|  
    可,每每看到櫃子裡滿滿的每隻戲偶,無一不是陪伴了黃生大半輩子的好夥伴,甚至可以說是家人般伴他走過生活點滴。苦過、樂過,起起伏伏,即使黃生無法得知他們心中的想法,即使戲偶們永遠都是那樣固定的樣子,但黃生也早將他們視作真人般的存在,而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那這些偶,將不再有人記得,將從這世間被完全除名。 v7#`b}'W  
35 3*D%8  
?7cT$/4  
    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永遠的被遺忘。不再有人想起這些偶的長相,不再有人記得屬於他們故事的酸甜苦辣。 yd~}CF  
4u+4LB*  
_eg&j  
    黃生不甘。 z3C@0v=u>  
wpV)y Q^  
Vohd d_x  
&p83X  
1azj%WY  
XyrQJ}WR|  
    噬魂囚,楓岫宿命所歸。 W_Eur,/`  
zwJK|Sk  
H?$gHZPI  
    台下看戲的拂櫻,知道差不多是散戲的時候了。 m=Fk  
%}1v-z  
||o :A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人群早就離去,許多攤販也早早收起遮雨棚,暗下燈泡。除了三三兩兩的幾個年輕人還在那嘻笑打鬧,嚷嚷著走進廿四小時營業的便利超商,廟會夜市,早已拉下結束的布幕。 <)9dTOdd  
~xakz BE  
0o_wy1O1,  
    「……你可以求我。」 7J[s5'~|  
,!Q^"aOT:  
kCvf-;b  
    「……你是存心找死,你放棄你的堅持與理想了嗎?」 z=pGu_`2  
Z?j4WJy-[  
la{Iqm{i  
    媽祖廟的廟公走出來,隨意看了眼在黑暗中顯得特別明亮的戲台,接著轉過身去,對著後方大吼著什麼。過不久那個早先來排椅子的年輕人,匆匆跑了出來,粗暴的又將一排排塑膠椅子疊起來。 $4u8"ne)  
["ML&2|o  
U2HAIV8  
    「……這段日子,我反覆做著一個夢,夢見吾與你割席斷交的那一日,你還記得嗎?」 *e%(J$t  
i[ 40p!~  
L6n<h  
    「……騙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真正心痛的人是你。你被情感左右,忽略了致命的危機。防備了我這麼久,偏偏在那一天卸下心防……癡愚就是你最好的注解。」 qJq!0F  
M~LYq  
ix!4s613w  
    年輕人將整疊椅子扛起,掃了眼還在演戲的戲台,朝地上吐了口檳榔渣,紅紅的一圈,跟台上虛弱的楓岫吐出的鮮血相同。 Y2>0Y3yM  
_>4Qh#6K  
}4XXNYH  
    「……你還有什麼心願?」 x A"V!8C  
,Uu#41ZOKL  
E)]RQ~jY?  
    「……不如為我畫一張像。」 M$MFUGS'  
bC0DzBnM;  
:!<U"AC  
    「讓拂櫻齋主為楓岫主人畫一張像,這個要求不難吧?」 Dx>~^ ^<  
2'5u}G9  
JxLSQ-"  
    「……我要他一筆一畫去記住,他曾有一個好友,名之楓岫。」 ^zVW 3 Y q  
&7Lg) PG  
;`:A(yN]T  
    年輕人轉身離去。 SeIL   
Zg/],/`  
F|^tRL-  
    「……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哈哈哈……」 Hwiftx  
$@@@</VbP  
f}uW(:f  
    無力而殘破的微弱笑聲,是嘲諷自己的癡愚,是怨懟對方的心狠,亦或者是憑弔逝去的那些曾經…… i f!   
}-2U,Xg[  
j5V{,lf  
    無人能知。 F%`O$uXA  
z-G*:DfgH  
/{ FSG!  
    「老黃!暗啦!【晚了】散戲了收啦收啦!」廟公從遠處大吼。 >o|.0aw<  
4StoEgFS  
#Z1 <lAy  
    收戲的曲目同時響起。 'NSfGC%7R  
#v}pn2g%>  
#kRt\Fzq  
L#Rj~&U  
) $=!e%{  
lCiRvh1K  
    黃生又堅持做了幾年,即使他兒子開始擔心起他的身體,即使他身邊所有朋友都從好心勸阻到最後冷眼旁觀。 + 3c (CTz  
l }WvO]  
yL"UBe}v  
    某次演出時,卻發生意外。黃生演的正賣力劇情正要進入最高潮時,突然眼前一黑,一陣暈眩,之後不省人事。他手上的黃泉掉到地面,揮舞的虎虎生風的長槍因為重擊,斷成兩截。這次羅喉沒有等到忠心的武將來助他突破重圍,反而是救護車喔依喔依的聲音,為整齣戲畫下句點。 *r].EBJ\  
O2N~&<^  
Da&Brm   
    黃生患了嚴重的糖尿病,那次的暈倒導因於血糖過低。醫生誠懇的建議他不要再做布袋戲那種繁重而不穩定的工作,留在家好好休養度過晚年;甚至,醫生遺憾的告訴他,由於他都沒有控制病情,腎臟已經出了大問題,接下來必須洗腎度過餘生。 ]Ia}H+&  
_<6B.{$\7m  
|0xP'(  
    知道這消息的承祖,竟趁他不在家住院的時候,將所有的布袋戲偶或送給別人,或賣給某些喜歡買賣古物的玩家,大多數,則遵循古法,拜了拜偶,弄個爐子,將偶全部燒掉。回到家的黃生,看到空了十之八九的櫃子,顫抖著問了承祖,知道事情後再次昏過去;幽幽轉醒後,承祖跪在地上哀求說他也是為父親好,求父親不要動怒,黃生理都不理,跑到櫃子前,看著只剩下楓櫻侯和兩三隻偶的櫃子,腿一軟,跪在地上嚎啕哭了起來,邊哭邊爬到櫃子前,摸著已不存在東西的空氣,憑記憶一遍遍唸著那些不見的偶的名字。 KkyZd9  
JlhI3`X;/  
l?:S)[:  
    拂櫻第一次見到黃生那麼傷心,他連當年太太過世、承祖離家都沒有哭得那麼慘。承祖要來拉他,黃生狠狠的拍他,崩潰的幾乎失了理智,那副勁兒竟真像要把兒子打死,過不久他發現他病弱的身驅連打兒子都打不痛,更是悲從中來,伏在地上用腦袋敲擊地板,語無倫次的說著「我對不起黃家祖公祖媽……對不起阿公阿爸……」 IA^*?,AZy  
-v{LT=,O  
u -A_l<K  
2*TPW  
E3Qyi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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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今晚黃生是拖著洗腎完後疲憊的身體來表演的,其實,因為糖尿病越發嚴重,他的雙眼幾乎全盲,他的四肢都已萎縮,使不上什麼力。他妥協,他跟承祖說今晚讓他最後一次表演,從此,他便安分,不再做其他念想。 jYE ?wc+FT  
#@}wl  
L-VisZ-FK  
    當初楓櫻的戲,是編在噬魂囚拂櫻探監結束,然後開放式留給觀眾想像空間。楓岫退場後,被放在拂櫻偶旁邊,兩人一如往常靜靜等黃生熄燈,收拾器物,然後回家。 OTD<3Q q  
&Rt^G  
O[15x H,  
    可,突然間,黃生卻將燈,轉換成另個顏色。「……今晚,我想麥吼這齣,一勒真價欸結束……【今晚,我想給這齣戲,一個真正的結束】」黃生對著空無一人的廣場自言自語,臉上勾起一絲難以分辨的表情。 uy8mhB+]  
uL |O<  
Z=zD~ka  
    他拿出一塊簡易的板子──楓櫻,甚至連在台上的凱旋侯都愣了──聽著黃生快速的唸過口白帶過許多流程,三隻偶馬上明白,接下來的劇情就是他們的最後歸宿,或者,也可能是黃生的。 g4}K6)@  
7O<K?;I  
|C}=  1  
    背景板子做成骯髒陰暗的囚牢牆壁,上面很醒目的用紅字書寫著:「好友拂櫻,吾不恨你,吾原諒你。」 ie}?}s  
As>P(  
A+ LX37B  
    凱旋侯趴在牢壁上,手指滑過那十二個大字,滿是傷痕的身驅顫抖著,接著不知道想起什麼,猛的吐出一大口鮮血,跟之前那人的恰好落在同一個地方,分不清彼此。 2!? =I'uMA  
To =JE}jzo  
I\P w`  
    他趴倒在地上,口中發出特屬於啞巴的怪聲。嗚嗚嗚,嗚嗚嗚,不知道是想表達什麼,卻讓人覺得撕心裂肺的難受。 <Y+>a#T  
T~)R,OA7m  
j W/*-:  
    「……終成虛話。」 s7s@!~  
jh"YHe/X  
%OJq(}  
    嗚嗚嗚,嗚嗚嗚,黃生本就看不清的視線被液體弄得眼前一片模糊。沒有台詞,他就是一直嗚嗚嗚的嘶吼,最後,那聲音變的沒有悲憤諷刺和不甘,只有純粹的哀傷。 aPm2\Sq$  
D| g{]nO  
lN'b"N  
    黃生手上的凱旋侯沒有動作了,之所以還上下起伏,那是人因為哭的悲傷自然的發抖。 Pa-{bhllu)  
#PQhgli  
T[%@B"  
    黃生哭了。這演了一輩子的戲,也終於完了。 zszx~LSvIT  
*}=z^;_oq  
{~EPP .  
    如果黃生有辦法看到,他會發現拂櫻的戲偶臉頰上出現莫名其妙的水珠,連楓岫偶的眼眶處,也有一絲不亦察覺的紅痕。 x,UP7=6  
7uq^TO>9f  
4%5 +  
    戲台下,黑暗處,驀然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堅定掌聲。  >f*Zf(F  
.4XX )f5  
VvTi>2(.  
    拂櫻透過滿滿的淚水望過去,是那個黃生稱為孽子的承祖。 tC\(H=ecP  
lS/l iI'Y  
l09DH+  
    ──同樣的淚流滿面。 s3y"y_u  
F.-:4m(Z  
PG@6*E  
}NKnV3G/Z  
Y7<(_p7  
OPC8fX5.  
    黃生在家裡的床上,等待即將到來的死亡。他雙目全盲,左腳因為傷口感染,潰爛的不成模樣,承祖跟妻兒,守在病床邊,哀戚的看著黃生。床頭櫃上,則放了楓櫻侯三只偶,床邊有個精緻的大爐,裡頭燃著熊熊烈火,燻的整個房間暖烘烘的。 eu0j jeB  
'M,O(utGv  
BVu{To:g  
    用來祭拜偶的線香已經燃燒到最末端了,黃生細細摩娑著他的戲偶,已盲的眼像仍能看的見,每一寸雕刻的紋路、衣飾上的凹槽突起、臉上表情的弧度、手中的武器,以及歲月磨瀝淬鍊出的痕跡……「多謝另,陪伴哇一世人……【多謝你們,陪伴我一輩子】」黃生輕聲說道。 `NCH^)  
;nAI;Qw L  
PLRMW 2  
    承祖接過黃生依依不捨遞出的戲偶,虔誠的對他們點了點頭致敬,然後將他們放進火焰中,今生的緣分,就在此告一段落。 k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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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公!你看!布袋戲偶動了起來啊!」黃生的孫子突然指著爐子,驚奇的大叫。 6rM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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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N"L ml  
    在爐子中的楓櫻侯,的確跪了下來,緩緩的對著黃生做了個揖,深深拜了幾拜。凱旋侯無懼,只笑了笑就釋然的走進了火光中。拂櫻則留戀地看了看四周的擺設,要留存人間的最後一絲眷戀。他還在有些感慨的時候,突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不像火焰那麼高溫灼的他全身刺痛,而是安心的,讓他莫名覺得平靜下來的溫暖懷抱。 @k)[p+)E  
z m+3aF  
.zsY VtK  
    楓岫攬著他,像是護著雛鳥一樣將他全身包裹著,楓岫低下頭,靠在拂櫻的頸窩處。拂櫻微愣了一下,接著像是一瞬間明白了什麼,勾起淺淺的笑容,回抱住楓岫。 7' Gk ip  
 bU$M)  
O3tw@ &k  
    「……怕嗎?」 fPq)Lx1'  
gl 27&'?E*  
Z6 E_Y?  
    「嗯……」 75;g|+  
k,-0OoCL-!  
j[Gg[7q{y  
    「別擔心,不會痛的……閉著眼睛,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v\D.j4%ij  
Y|ErVf4  
/6:qmh2  
    「……楓岫,你說,我們還會見面嗎?」 \i3)/sZ?l  
#]r'?GN  
+#9 4 X)*  
    「……我也不知道……」 #U.6HBuQa  
Y(=A HmR  
y7x*:xR[  
    「……楓岫,你說為什麼這輩子我們兩個要當偶,偶不能動,不能說,連想要喜歡上的心情,似乎都無法做到呢!」 Q^):tO]!Ma  
ef2)k4)"  
K9ek  
    「……拂櫻,你聽過一句嗎?『如果心能說話,那便是咒語般的言。』【by我家前幾代男神的……〈偽〉遺言QAQ……咳!】」 Ll, U>yo  
>fzFNcO*  
wH+| & C  
    楓岫的手臂收了收,「……我跟你說的,已經足夠了。」 -PTfsQk  
~.CmiG.7  
O]KQ]zN  
    拂櫻想了想,笑了。 slaH2}$xR  
a3L-q>h  
o{3>n" \w3  
    「……確實呢……」 *W2o$_Hs  
z fu)X!t^  
>4J(\'}m|  
    不論戲內、戲外,不論黃生有沒有替他們配音。兩隻偶,兩個空蕩蕩的軀體,無法自主做出動作的,卻早已說過了千言萬語。 6G{ Q@  
C8D`:k  
E] rBq_S  
    ──那是用「心」,用靈魂的對話。 lN x7$z`  
a\&g;n8jA  
y-{?0mLq  
    ──像咒語一樣的深刻糾纏,你我。 D 4sp+   
@@cc /S  
^U##9KkP  
    ──屬於他們的語言。 ] !n3j=*   
$laUkD#vz  
=MT'e,T  
    火舌纏勒,將一切包圍,吞噬。 BZ(I]:oDL  
-d^'-s  
R2JPLvs  
    焰光中,楓岫用口型無聲的說了什麼。臉邊的燙人烈火,卻神奇的讓他似乎鍍上一層漂亮金屬,奪人眼目。 r1 b"ta  
!+]KxB   
Hp@Q  
    唯一讀懂的拂櫻,則露出燦爛一笑,眷戀的抱著楓岫,閉上眼,共赴火焰的溫熱懷抱。 0 {  
Z\cD98B#  
"C?H:8W  
    交織激盪而成,最美麗的絢爛。 e;2A{VsD8  
;]@Pm<f  
LqNyi   
    承祖和他妻疑惑的望著兒子在那興奮的大叫。彌留之際的黃生愣了愣,吃力爬起,然後已瞎的渙散的眼,盯著火爐方向許久,接著笑彎了眉,流下了淚。 %m+7$iD  
}Rw6+;  
J 5xMA-  
    黃生再次虛弱的倒在床上,迎接一片永恆的黑暗。 h1l%\3ZH  
`YqXF=-  
6OoOkNWF  
    「真暖啊……」 q@tym5  
;e<TEs  
=T\=,B  
    ──帶著釋然而安詳的笑容。 N,l"9>CF  
u:mndTpB6x  
T#wG]DH;  
U`5/tNx  
,HI% ym  
XMdCQ=  
    「黃華擇,就叫你別再爬到戲台上去玩,很高的!」承祖對著頑皮的兒子無奈的大喊。 )@P*F) g~  
jw`05rw:  
BMdZd5!p&  
    「……阿公沒有說,這瞎子跟啞巴最後的最後結局到底是什麼……我就來自己編!」 OzwJ 52  
[ D.%v~j  
pWq+`|l$  
    年幼的孩子苦惱的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啊」的一聲,拍了一下手掌。 PG}Roj I  
bE{Y K  
EB*C;ms  
    他拿出自己認真做的偶,有些滑稽可笑的。 E AZX  
jU* D  
]:b52Z  
    「……我們在一起生活好不好?」這是瞎子。 Ow.DBL)x'>  
W)J MV  
#9Ect@?N0  
    「……嗚嗚嗚,嘎嘎嘎。」這是啞巴。 <i]0EE}%  
l1KgPRmEP  
841y"@*BY  
    「……嗯,當你同意了。」瞎子開心地撲上去抱住啞巴。 &1R#!|h1W  
W`NF40)  
K&Bbjb_|  
    「嘎!」啞巴……沒有人能讀懂他的想法跟情緒。 qw?(^uZNW  
d~QM@<SV  
%y|pVN!U  
    輕輕的笑聲從戲台下方傳來。 dR;N3KwY  
T&+3Xi:  
d9BFeq8  
    台上的華擇疑惑的望去,然後忍不住驚嘆一聲。 d;]m wLB0  
goA=U  
4(LLRzzW  
    兩個長相同樣出色的少年,笑笑的看著台上。 )G Alj;9A$  
q?dd5JzZy,  
CbC [aVA=  
    華擇突然覺得,那兩人的眼神熟悉的有些奇怪。 ~!qnKM>[  
`[g$EXX  
Nw$OJ9$L>  
    「這算是,還不錯的結局不是嗎?」其中一個少年問道。 aHmg!s}&  
o{`x:  
lnHY?y7{  
    「嗯……」另一個少年回答,接著他抬頭望著天空,黃昏、夕陽、晚霞,就不知道今晚上,還有沒有廟會表演呢…… pu]U_Ll@  
hxH6Ii]\  
6PYt>r&TO  
    ──哪!上戲啦…… A,~KrRd  
n:OXv}pv  
a1y<Y`SC9  
    「刺激刺激,緊張緊張,懸疑懸疑,欲知劇情如何,請看下集便知分曉!」 UMe?nAC  
G3io!XM)D  
3*~`z9-z  
《戲偶生 完》
緣起緣滅,緣盡還緣;
得失隨緣,心無增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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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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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6)
3樓  發表於: 2016-07-15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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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前世今生》 [mu8V+8@d4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繁華的小鎮上,有兩家族,在朝為官,在野為商,累世積了許多的財富,同時亦十分具影響力。 ~6n|GxR.[  
qsW&kW~  
UTh2? Rh/  
    兩大家族嫡系皆一脈單傳,這一代,恰好因當家的主母們是很好的青梅竹馬,兩個未來要繼承家族的少主也從小就是非常好的朋友。 bWp:!w#K  
yO7y`;Q(sF  
7FcZxu\  
    儘管旁人眼中,兩人像是死對頭一樣,見面往往一言不和就爭吵,吵著吵著最後一定是其中一個被激怒到準備把另一個揍到連他媽都認不出他,另一個則一臉無辜的看著暴怒的好友被他家的侍衛緊緊抓住以免他做出什麼可怕的舉動。 f}(4v1 T  
nMzt_IlI  
_Sfu8k>):  
    不過他們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一起讀書識字一起到處遊玩,連晚上睡覺甚至是沐浴都常常在一起。漂亮少年的母親還會半開玩笑的對文雅少年的母親說:「我的兒子這是要嫁入你家當媳婦兒的節奏啊!」 S1Y,5,}  
DZ2gnRg  
yKl^-%Uq<  
    當然,所有人都只當這是開玩笑。 3-hcKE  
Kt*fQ `9  
!7I07~&1  
    卻沒想到一語成讖。 ]vz6DJs  
Nm z5:Rq  
[;,E cw^  
    文雅少年二十歲了,卻遲遲不肯娶親,家裡人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急是急著,倒也任由他去。隔年,漂亮少年也滿二十了,文雅少年來他家替他慶生,宴上,漂亮少年不小心喝多了酒,醉醺醺的由好友攙扶他進房。 xIm2t~io  
"=s}xAM|A  
[k\VUg:P  
    半夜,某個小廝準備了熱水,想問漂亮少年有沒有洗澡的打算,走到少爺房間,看裡面不點蠟燭,一片漆黑,原正要離去,卻聽見裡頭有奇怪的聲響,他擔心少爺,不敢貿然打擾,於是偷偷的躲到窗戶下,悄悄的戳破窗紙,向內望去。 b'+Wf#.]f0  
=t-Ud^3  
#BP0MY&  
    然後,他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一幕。 C;HEv q7  
,= ApnNUgX  
fDns r" T  
    隔壁家的少爺正壓在他家少爺的身上,手不安分的在他家少爺裸露出的白皙肌膚上游移,下身不停的頂弄著;而他家少爺,修長的雙手環上另一人的脖子,極力壓抑的呻吟從他的薄唇中不間斷的溢出。在某個拔高的叫聲過後,他家少爺虛軟的鬆開纏著隔壁少爺的手,然後轉而壓住他的後腦勺,深深的吻了上去,唇舌交纏的細微水聲在暗夜中顯得格外淫靡。 ,jC~U s<  
k8}fKVU;  
h SS9mQ  
    明眼人都知道他們兩個在做什麼。 /]z #V'  
D? %*L  
_VdJFjY?zc  
    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小廝,猛的聽到他身後傳來清脆的聲響。他慌張回頭,就見他家老爺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原本要送給少爺的生日賀禮,某個名貴的紫砂壺摔裂在地上,不成模樣。 33lh~+C  
_@XueNU1hS  
i=n;rT  
    他也看到房中的那一幕。 c{1)- &W  
|+ Rx)  
5 ,MM`:{{  
    而那聲響也驚醒忘我沉浸在激情世界的兩人。 OXM=@B<"  
paV1o>_Rd  
)fXw~  
    兩家族的少主再也沒有機會碰面。 <`SA >P  
]SA/KV   
:* |WE29U  
    一個月後,漂亮少年的婚事定了下來,要娶一個賢慧溫婉的世家小姐。 /7S g/d%c  
0AWxU?$A4  
&?QKWxN  
    外頭鑼鼓喧天,來賀喜的人踩爛門檻,一箱一箱的金銀珠寶送出去,用龍鳳裝飾的請帖分送到每個人手上,滿城都在讚這婚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最晚接到消息的文雅少年,待在被軟禁的精緻房間裡,看著婢女送進來說是家裡要送給對方的新婚賀禮──大匹用金絲裝繡的錦緞,上頭是交頸鴛鴦──看著看著驀的噴出口殷紅的鮮血,在那一大片喜事的紅中奇怪的格外刺眼。 Pl'lmUR  
]#shuZ##>0  
.{t5_,P  
    婚禮當天,漂亮少年被逼迫著跟身邊完全不熟悉的少女拜完堂後,正想藉著難得的機會逃出去見見好久不見的人,遠遠的卻看到文雅少年的住家,一大群人拿著裝滿的水桶發瘋似的奔過去,再抬頭,一大團黑煙籠罩著文雅少年的宅邸,火焰燃燒最兇的地方,是他最熟悉的,文雅少年的房間。 \Kui`X  
P|ibUxSA~,  
09vVCM;DY  
    漂亮少年著了魔般的奔過去,誰都攔不住。 3 +'vNc  
C3=0 st$  
U+B{\38  
    許久後他灰頭土臉的走出已成焦土的宅邸,新郎倌袍破破爛爛,清俊的面容凌亂不堪。 $ZyOBxI  
zp9lu B  
=jm\8sl~~  
    手上抱著一具焦黑的屍體,屍體的手中緊緊抱著一個盒子。 9wfE^E1  
|a7Kn/[`,  
Es}`S Ie/  
    那是已不成人形的文雅少年,他手中的盒子,則放滿了漂亮少年送給他的所有物事。 5,4" CF$  
bydI+pVMo  
EVqqOp1$v4  
    那場大火是文雅少年自己點燃的。 "\+\,C  
(g[WZB3x  
EY)?hJS,  
    漂亮少年的洞房花燭夜,就這樣緊緊的抱著愛人,不言不語不做其他動作。 f\$_^dV  
'e<8j  
GK6~~ga=  
    後來漂亮少年離家,到遙遠的地方,不讓任何人知道。 ?vWF[ DRd'  
X<Xiva85  
$rQ7"w J  
    他將文雅少年埋到一個地方,在他的墓旁種了一棵楓樹,建了一間小茅屋。然後,他開始日日夜夜的雕刻,從簡單的事物開始,一直雕一直雕,雕到後來成為遠近馳名的雕刻師。 er BerbEEH  
'HV@i)h0%V  
}vP(SF 6  
    一個隱藏在山中,只偶爾出現在市集賣雕刻物,作品數量少卻每件都是精品的神秘的人。 ,V5fvHPH)8  
PVxu8n  
0RSzDgX  
    唯一奇怪的是,他從不雕人像。  Uv<nJM  
7nxH>.,Q>  
yfqe6-8U  
    歲月就這樣流逝,時間不停的走啊走。 l%0-W  
TntTR"6aD  
<7Yh<(R e^  
    漂亮少年……他已不是少年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將他撿到並收為徒弟的孩子,叫到床前,顫聲吩咐她一些事。 #Ddo` >`&  
-+2A@kmEJ  
)B+zv,#q  
    他將一尊用盡餘生所有心血雕出來的偶交給徒弟,吩咐她好生保管。 x@)cj  
zFYzus`>  
h{\S'8  
    他的徒弟看著戲偶,然後對照師父曾跟自己說過的故事,再看看屋外幾年前被砍斷的那棵巨大楓樹,似乎明白了什麼。 ' qT\I8%  
;U a48pSv  
u+6L>7t88I  
    紫衣深深,過分精緻的華服,俊俏的面容,依稀是當年師父形容的故人。 KT(v'KE 1  
e^;:iJS  
fpO2bD%$8  
    那個他一生最愛的文雅少年。 lc [)Ev  
j-i>Jd7  
}=gD,]2x8  
    老人最後交代徒弟,將他葬在文雅少年的墓旁,另外,種棵老人最愛的櫻花樹。  Ks^wX  
3)e{{]6  
TZg1,Z  
    若有來生,老人希望也能變成漂亮的偶,讓他跟曾經的愛人都永遠活在最燦爛的時候,最重要的,讓他們再見一面。 !"E/6z2&(k  
h^,L) E  
uB6Mj dp6  
    不論未來如何,他都想與愛人再次重逢。 ;/ |tU o$  
c;a<nTLn  
^,f^YL;  
"8a ?K Q  
oRg ,oy  
y5^OD63s  
    多年多年以後。 33~8@]b  
#l9sQ-1Q  
5vS[{;<&  
    黃生興奮的將兩隻新的戲偶帶回家,然後,想了想,將其中的粉衣偶放到孤單了很久的紫衣偶旁。 fceO|mSz_  
Pv)^L  
k`z]l;:  
    紫衣偶看到新來的朋友,先是一愣,隨後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劃過奇妙的光芒。 +RiI5.$=Z  
/Q89y[  
(m2_Eh;  
    「久見了,好友!」他無厘頭的迸出這句,粉衣偶怎麼都想不透的話。 DV>;sCMJ %  
VT~%);.#  
'9Q#%E!*  
    粉衣偶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友善的伸出手,跟應該是「第一次」碰面的偶打了招呼。 =CdrhP_  
:}#j-ZCC"  
|S<!'rY  
    「請多指教!」 OOABn*  
G-:7,9  
H,7!"!?@N  
    ──如同當年,文雅的孩子跟漂亮的孩子初次見面。 r%$\Na''  
;"RyHow  
1g$xKe~]4  
《番外:前世今生 完》
緣起緣滅,緣盡還緣;
得失隨緣,心無增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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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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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  發表於: 2016-07-15 14:44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謝謝所有能看到這裡的大大~~~ Kf,AnKkn'  
A4KkX  
某天小jo跟爸媽去買東西時,開車經過一個路邊在表演的戲台。因停紅綠燈,我稍微看了一下,然後很難過的發現,台上的人很賣力的表演,台下卻沒有任何一個觀眾。 7pnlS*E.  
Rz*GRe  
非常令人心酸的一個畫面。 K,*z8@  
6J$I8b#/  
高中時應該也有不少人讀過洪醒夫的《散戲》吧!jo自己非常喜歡那篇,因此這篇的某些感覺有參考到那篇文,還有小jo超級超級算是最愛的古風歌的其中一首,是【《牽絲戲》 by 銀臨 & Aki阿杰】 Vk[M .=J  
fZnq5rTk"  
真的超好聽的,歌詞也超棒,就不貼上了;文章某些地方也參考到那首,聽過的人大概就知道了 XSh [#qJ  
M}=>~TA@  
有時候也很後悔,車子一開,我也成了漠不關心的路人,無法去給那個堅持著在戲台上演出的人鼓勵。 cveQ6 -`K  
%):pfM;b  
如果有機會,未來還有看到,我希望我能在那邊多待一會兒,在短短的時間內與那人共鳴,給他一點鼓勵。 G}}Lp~  
V <ilv<  
〈其實寫這篇文也是順便複習那些年虐死人的楓櫻片段,果真是字字句句都是血淚 〉 3RFU  
"Rtt~["%  
至於名字,為什麼叫黃生,有大大懂我的用意嗎?還有那個小孩的名字XD _[wG-W/9R  
^B7Ls{  
僅將此文,獻給所有為布袋戲努力的,以及喜愛布袋戲的所有人。 Z:2%gU&W  
E9 @Sc>e  
再次謝謝大大們賞文喔~~~ q{f (T\  
gp'k(rGH  
〈PS,今天好像又發生恐攻了,希望所有傷者康復,逝者安息,不要再發生那麼讓人難過的事了〉
緣起緣滅,緣盡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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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23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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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  發表於: 2016-07-15 15:02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你竟然那麼快就發上來了~ M.EL^;r  
我是沙發~哇哈哈哈~ [b~+VeP+p4  
期待你更多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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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liu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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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  發表於: 2016-07-16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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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看得人想哭(;_;), 7E5 =Qx  
<@0S]jy  
黄公为一个观众竭力表演,罗总没能等到黄泉,雕偶师父激动的神情,最后一场枫樱的戏,一世人的热爱和守护,小孩子给予的可爱结局 Wy /5Qw~s  
z&jASL  
都温热又干砺,些微扎人又让人想依偎过去,简直像老人家的手一样,碰到的时候又高兴那种温暖坚实又害怕时间的残酷(’Д⊂ヽ Oa M~rze  
BE54L+$p  
用台语就更加动人了,震撼是插心窝级别的!【诶 aO bp"  
<5G 4|l  
但这是个传续的故事嘛,所以哭出来是不合适的(つд⊂)、 8;,|z%rS"  
x<.(fRv   
废话这么多就是想表达一下我好喜欢这个故事的意思!!谢谢作者大大的创作!!爱你!!【滚啦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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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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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6)
7樓  發表於: 2016-07-17 11:09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回 5樓(405230914) 的帖子

別鬧蚊子~~~ NiRb:F-  
D'^UZZlI^I  
好好好妳沙發坐的舒服嗎?XD {]dvzoE]  
JEP9!y9y  
嗯我會努力繼續創作的不管遇到什麼事〈話說,妳欠我的呢WWW〉
緣起緣滅,緣盡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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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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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6)
8樓  發表於: 2016-07-17 11:29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回 6樓(liuliuliu) 的帖子

這位大大......超愛你的啊啊啊啊啊啊!【抓回來蹭兩下】 D z[ ,;  
j+>N&.zs  
有人能看出這是個傳續的故事,小jo真的太開心了!最後的最後,那個小朋友象徵的真的是傳承喔 為什麼姓黃,那個叫做「華」「擇」的原因......只要看霹靂就知道了~~~而霹靂,其實就是傳統布袋戲的創新延續跟發揚光大啊啊啊 #F6M<V'  
4H{$zMq8  
大大提到的幾個地方確實是在寫作時用比較隱晦的手法寫出比較深的意思,雕偶師傅那邊居然也注意到了!表示大大真的超級用心的看,jo開心的不要不要的! xqauSW  
Vl'rO_?t  
本來呢還擔心用台語跟註解會造成閱讀上的困擾,不過其實畢竟是比較屬於鄉土文學的寫法,沒用個幾句多少失去一些味道,這樣看來就放心了,能接受最好了>< c4s,T"H  
by$mD_sr  
哈哈大大真的超棒!一般說來大家會關注的點主要都是在戲偶被送走被燒掉的地方,而且連我自己寫到那個地方都挺難過,搭配上牽絲戲【呃】黃生的動作跟心情,我覺得算是一種珍愛事物的崩壞跟毀滅的痛苦;可能那之後,小孩子的那段就沒有太多人會去注意了【當然可能也是小jo文筆不夠純熟吧 】包刮最後說的「上戲了」「請待下集分曉」都暗示了沒有結束......似乎小的寫文章的習慣吧!哪怕是比較悲傷的文章,都希望給一個溫暖而且有想像空間的結局www i@ 86Ez  
PWO5R]  
真的謝謝超謝謝大大的回覆,能讓大大喜歡這個故事是榮幸,大大的喜歡也是我寫作下去的動力喔~~~一點都不廢話,最喜歡長評了 #RKd >ig%  
x&$8;2&.  
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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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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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9樓  發表於: 2016-07-18 19:13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寫得很好,尤其是開頭那裡,想起小時候看布袋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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